第二十二章 你就是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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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三了我要不要考研!
    “你就是她吧?師傅。”
    師傅瞪大了眼睛,好像在問我你怎麽會問這麽白癡的問題。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頭腦空白,問出這麽傻的問題。
    於是我隻好故作深沉,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你就是她——很多男孩都有過這麽一個她。這真正是一件叫人悲哀的事情。”
    這反而勾起了師傅的興趣,依舊看著我,但我卻不準備再說什麽。我也丟失了內心一閃而逝的情緒。
    “還真是意猶未盡呢,我接著給你讀信吧!”
    她頓了一下,重重的點了點頭,額前的劉海在空氣中留下了深深的劃痕。
    我又拿過了一封信,當我撕開它的時候,半片紙滑落出來,掉在地板上。我們對望了一眼。
    “撿起來啊”
    “我是師傅,怎麽可能讓我撿。”
    我低下頭,撿了起來,是隨意從一張普普通通的白紙上撕下的一角,很不講究。一麵還有殘留數學公式。是很匆忙要記下什麽吧。伴隨著心裏的念頭,我翻過來,努力辨識其上潦草的字跡。
    和之前的字跡判若兩人,盡管我十分肯定這都是他一個人寫下的。
    行動有些時候比回憶還要來的迅疾,當初花了那麽大力氣封好的鐵盒、黏實的信封,一旦打開就像在牛群中扔下一枚手雷,它們驚慌的四散開來,無人可擋。我攔不住自己的雙手、撕開了一個又一個的信封。
    “見字如麵!
    夜晚越發的安靜,空調帶給我寒冷。我開始質疑自己到底是在幹什麽,自己這樣的決定究竟正確與否。想了好幾天,最終認為,所謂思考是無意義的,有意義的是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所謂冷靜——仍舊是無從談起。
    每晚乘坐公交在路上遊蕩回來,路旁的景物漸漸變得熟悉起來。
    往往是看到某個地方就想起我們走到這個地方的時候說了些什麽話有時候想想。
    明明世界這麽大,太陽放射的光芒照耀著大地,但是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你投下的陰影之中。
    唐雲問我愛情和友情,我告訴他,友情是超脫的,愛情往往讓人不能自拔,但是友情是一種超脫出來的情感。
    這樣的論調或許有些絕對,但既然被我這樣寫了出來,那麽至少有一個瞬間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是了,我都忘了你並不認識唐雲。但你知道的,隻要天氣允許,我總是會去學校附近的廣場玩輪滑,暑假的時候學校空曠的很。
    東門路口那裏有一群無所事事的流浪狗,唐雲加班後打算到學校裏散散步,被那些狗狗嚇到了,我剛好替她解了圍。相比於唐雲,狗狗們似乎對我發光的輪滑鞋更感興趣。所以它們跟著我跑開了。
    沒想到,又在操場遇到了唐雲。然後她問了我這個問題。
    嗯,這些好像跟我想說的沒什麽關係,我嘮叨起來的時候,像一個遲暮的老人。
    “上帝忘了給我們裝上翅膀,就讓我們用輪子飛翔”。這句話是你告訴我的。興許,飛的高一點,我就能看清自己。
    甚至為了看得更清,我減掉了所有的頭發。“光頭、光頭,下雨不愁,你有雨傘,我有光頭……”
    晚安,好夢。”
    依舊和第一封信一樣,到這裏,第一部分就結束了。我隨後打開了另外的紙。
    “當我讀到這封信的時候,眼前浮現了那個坐落在海邊的巨大辦公室,而在那之前的某一個夜晚、在夏天來到之前。
    我麵試完,和你在街道上散步,你問起我麵試的場景,還要扮演我的麵試官。那假裝嚴肅的麵孔還曆曆在目。
    現在想想,好像積累了很多年的事情都在那個夏天發生了。那段時間確實是我說話最少的一段時間,每天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同時心裏壓著沉重的感情,誠然不願意說話。隻有每天中午和你視頻通話的那一會,心裏是安靜的。
    直到現在,也不知為什麽當時的你總有說不完的話,以至於我不得不催促你掛掉電話。
    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掛掉電話之後呈現出的麵孔與鏡頭裏截然不同,你是否有在晴朗的夏日比較過清晨掛著露珠的車軸草和正午時分萎蔫的他們。假如你有,就不難想象鏡頭內外的我。
    那是我數年來留在青島的第一個夏天,東南方向從海麵而來的季風,在八月中旬帶來了炎熱的氣息。也就是在那樣的高溫中,我在中午沉沉睡去。
    而在某一次醒來,突然發現暴雨傾盆,鋪開紙,我對自己訴說自己的故事。像個哲學家一樣,試圖安慰好自己的內心。”
    結束了,師傅。
    直到這時,我在重新抬起頭審視程名,因為在我的印象中她誠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她是和師兄截然相反的。師傅一直走在這樣一條道路上——
    如何盡快自然的結束對話。
    “沒有聽你提起過韓傑啊——”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師傅打斷“我也沒聽你談起過江卉啊。”說完這句話她立馬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師兄告訴你的吧。”我麵色平靜,但內心並不想我的臉色那樣。
    “嗯。”
    “過去太久的事情,很對時候並沒有多大的意義,許許多多青絲變白發的所謂承諾,終究都在時光中消散了顏色,但我從沒有懷疑過當時的情誼。”說完,師傅看了我一眼,又接著道
    “像你常說的那句,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但至少在當時,那真的很美。”
    我若有所悟的點點頭。
    “你完全沒有必要開解我的,江卉的事早就過去了,我固然珍視那段記憶,但這並不代表我就會沉溺與過往而不可自拔。我想,就這一點,我和龍井然是完全不一樣的。我這麽說,你不會生氣吧?”
    隨著師傅一個大大的白眼,氣氛回歸了正常。“說得就跟你擔心過我會生氣似的。”
    “你說,哲學家會怎樣安慰人?他說他像一個哲學家一樣安慰自己,你難道不好奇麽?”
    我拿起下一封信的時候,師傅正凝視著窗外,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麽,也永遠不會知道。但我總覺得,她看到的比這信上的東西多得多。盡管我可以預料這些信件展示的東西並不單調。
    “你覺得你考研考得怎麽樣?”師傅問了一句。像是在問我,我並不確定,因為她還是凝視著窗外,一片漆黑的窗外。
    不管怎樣,我並不打算回答這一問題。
    “孤獨本身是一種美德,但是忍受孤獨是可恥的。”
    我好像漏了一句,我說。接著,我字正腔圓的說
    “見字如麵。”
    擔憂往往來自未來,而痛苦總是從過去生長出來,但我總是忽略自己身處現在這一事實。
    我不能決定在什麽時候遇見,不能決定是誰,有太多的東西是我不能決定的。但我可以決定要愛多久——
    中午睡完午覺,才突然發現外麵下起了雨。擔憂你有沒有帶著雨傘,你可愛的印有大熊和叮當貓的雨傘。
    轉念想想,你那裏並不一定就下雨了呢。和我一起來的那個朋友前兩天回家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他走的那天九寨溝地震了,希望不要毀掉那天堂一樣的美景吧,要知道我都還沒有去過呢,相信許許多多像我一樣的人都還盼望著某天帶著她去那裏看看。
    在天災麵前人類的力量真的很脆弱,但也正是在這樣的時候會顯示出愛的偉大來——他走了之後,我的工作任務就重了一些。不過也都無所謂了,工作會逼我們提高自己的效率,尤其像我這樣不喜歡加班的人。
    他回去得很突然,晚上接到他的電話,告訴我他第二天一早就要回家一趟,而且——時間不定。大概你要說我的朋友都不靠譜了,因為你對生活有種強迫症似的規劃,我明明知道這一點,可卻不止一次的打破你的規劃。
    我想了想,找不到不讓人回家的理由,就算有我也不會這樣做。我向來是夢見誰就要去看誰,夢到某個地方就要背起行囊的人。而我身邊的人也都在很大的程度上具有這樣的特質。
    前些天天看到一句話說,隨心所欲的人都是自私的,因為他們不在乎別人的感受。想了想,還真正有些道理。不過,大公無私就真的是一種美德麽?自由就一定要被犧牲麽?
    這些毫無頭緒的話語是平靜的,一如我路過的湖麵一樣平靜。很少享受這樣的夜晚,雖然注定想念故鄉和好友,以及……但是極度的安靜同時會讓人覺得世界屬於自己,世界的安靜輪不到我來控製,但我可以決定是否喧囂。
    求不到安靜,但我可以打破安靜。我重新拾回樂觀的一麵,並且把他加強,我要努力看透陰影,看到背後的陽光。我已經洞悉了一個秘密,那就是——陰影愈大,產生陰影的陽光就愈是能普照大地,愈是溫暖可人。”
    照例,信的內容到這裏就結束了。
    “讓我們來看看他自己的點評吧!”我對師傅說。卻不料她已經搶過那薄薄的半頁紙。
    “就從那天開始的幾天裏,我很喜歡去對某些抽象的東西下一個定義,尤其是我所提到的悲傷、孤獨、高尚之類的。
    我想那不過是我在自己的情緒失控的時候伸手胡亂在紙上畫出的稻草而已。
    孤獨可恥麽?
    在那一段讓我自己很激動的討論之後我又對著自己忍受悲傷的美德唱起了讚歌。當我終於再一次展開這些鄒鄒巴巴的紙張後,心靈又一次被那種虛弱所占據。”
    師傅的話音剛剛結束,我突然想起自己看過的某本書中的內容,我迫不及待的要跟師傅分享。
    “人,識得破別人的騙術,卻逃不脫自己的謊言。龍井他真是個鮮活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