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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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妙覺得,《小學生優秀作文選》裏最真實的一句描寫是“成績單發下來的那一刻,天色都變黑了”,真是貼切得不能更貼切了。
她看著手裏23分的月考物理卷子,有一種“眾人皆會我不會”的羞恥感。
同桌程一揚人很友善,經常犧牲掉自己踢球的時間用來給祁妙講題,題的範圍包括且不僅限於物理。此時他正照著自己卷子上的錯題找輔導書上的例題。仿佛是感受到了祁妙在注視他,程一揚偏過頭問她:“你多少分?”
祁妙歎了一口氣,模仿著民國時期大小姐的神態,“揚兒,不要在本小姐麵前提起物理這個賤人。”
“咱們學校的理科卷子難,你不要太放在心上。”程一揚輕聲說,“不過,這才剛是運動學,你這樣以後怎麽辦?”
祁妙一揮手,“當然是甩掉物理這個渣男、選擇史地政咯~”
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程一揚的眼神落在前排的胡婧澤身上,說:“祁妙,你知道胡婧澤是音樂生嗎?她這次物理還考了62分。”
祁妙臉色一黑。“行了,希望其他科今天趕緊都出成績吧,今晚注定是男女雙打之夜。”
周三下午最後一節課是全年級的體活課。祁妙沒什麽心情出去,心裏又亂成一團,索性在教學樓裏看各個年級的板報。她正看得出神,身後被重重撞擊了一下——“哎呀!”
祁妙揉著腰轉過身,旁邊站著一個不知所措的女生,地上躺著十幾本嶄新的練習冊。
“太不好意思了,書太多了...我沒看見你。”梳著低馬尾的女孩子個子不高,戴著一副灰色的金屬邊眼鏡,黑眼圈很重。“我叫宛欣彤,高三文二的,你過兩天要是哪裏不舒服,就來我們班找我。”
“我沒事。”剛才後背的痛感逐漸在消失,祁妙蹲下,幫宛欣彤撿起散落一地的練習冊。
“你叫什麽名字?”這個學姐身上有一種特別的親和力,一雙眼睛不大卻十分有神,即使並不是讓人眼前一亮的美女,也讓人不由自主地想離她近一點。
“我叫祁妙,高一四班的。”
宛欣彤笑了,“好奇妙的名字呀。”
祁妙“嗯”了一聲,“學姐做這麽多題嗎?”
“算是吧,”宛欣彤頓了一下,低下頭看向祁妙手裏的書本,“文科,總是要多讀些東西,多見見材料的。我們班很多人,剛上高二就開始做模擬題了。”
祁妙咋舌,“學姐成績很好吧?”
“一般般,文科也不是很好學。”談起成績,疲憊的無力感顯現在宛欣彤的臉上。
“不過,你看上去很像一個學霸,”祁妙認真道,“真的。”話一出口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
可宛欣彤沒笑,“那麽就借你吉言。”
祁妙僅剩的一絲僥幸在各科成績全都發下來以後被徹徹底底打消了。全年級515人,她的物化生三科年排都在450名以後。
程一揚犀利地指出要害:祁妙的史地政成績也不過是300名左右。況且,這個排名的前提還是周圍的許多人內心已經基本確定選擇物化生或者偏理科的組合。說白了就是起碼有一半的人從開學以來就沒聽過曆史課,曆史成績還是比她祁妙高。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程一揚說,“既然你自己考進來了,管它什麽超常不超常——”
祁妙想讓他小點聲:“程一揚!”
“——你就有一定的學習能力。”程一揚還在自顧自地說下去。
“程一揚,我不是自己考進來的,”祁妙看到男生疑惑的表情,又補一句,“我媽媽是分校的老師,分校老師的孩子都可以上主校。以後不要跟我提能力,傷心。”
她決定回家認真和父母談一談。
晚自習結束以後,祁妙磨磨蹭蹭地收拾書包。北方十月的晚上九點,天色已經黑透了。校門前的車基本都開走了,父親遠遠看見祁妙,小跑過來。“快上車,馬上要下雨了。”祁妙沒說話,老老實實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我看家長群裏說你們月考出成績了?”
祁妙決定用沉默戰勝一切。
“考得不好沒關係,下次再努力。”
副駕駛上的人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下雨了。
“閨女,你總得給我打個提前量吧?要不然回家了我怎麽在你媽麵前幫你說話?”
祁妙一狠心,張開左手手指,把一個“五”擺在祁振鵬麵前。
過了好一會,祁振鵬試探著說:“五...五百名?”
“確切地說,是499名。反正也沒什麽區別。”
父親差點把車開上了馬路邊的石階。“閨女,你這是想要了你爸的命?”
“我也沒想到是這樣啊,”祁妙委屈地嘟起嘴,“我也沒想氣死你呀。”
父親深吸一口氣,“你等著你媽教訓你吧。”
“爸!你不幫我說話了?”
“這已經不在你爸的能力範圍之內了。”
走進家門的一瞬間,祁妙有一種預感:母親已經從某種渠道得知自己這次的成績了。
客廳沒有開燈,黑暗中悠悠傳來母親的聲音:“回來了?”
“回...來了。”祁妙自知理虧,不敢多說一句話,想要迅速溜進自己的房間。
“哪天開家長會?”
“這周五下午。”祁妙有些奇怪,怎麽母親還沒進入正題?
“以後多教教孩子。”父親順手打開了客廳的燈。母親像一下子被燈光激怒了,“我教她?祁妙從小到大你管過她幾回?”
“怎麽說到別的事了,”父親有些煩躁,“祁妙盡力了,你多給她講講物理。”
“你知道她差成什麽樣子!我班裏的大多數學生物理都比她強!哪個孩子家裏有當物理老師的父母?你自己去問她一天天都學了些什麽?”
果然,隻是時候未到。祁妙緩緩掏出筆袋,盡量不發出聲音,防止母親突然想起她的存在。
天不遂人願,眼鏡盒“啪”地一聲狠狠從拉鏈半開的書包裏滑落。祁妙絕望地閉上眼睛,聽到母親的腳步衝到房間門口:“你怎麽總是笨手笨腳的?我劉瑜怎麽生出了你這樣的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