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 大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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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
    “司靈”說著說著,翻身下馬,已是朝著那裏走了過去,但肩膀陡然被五指扣住,整個身子頓時僵住。
    李元昊沉冷的聲音從右側傳來:“你們這群人心裏視若珍寶的《司命》,藏在永定陵裏麵,你這位首領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司靈”回答:“天聖五年。”
    李元昊立刻道:“那為什麽要拖到現在?”
    “司靈”正色道:“首先,這是我入狄家後,打聽到的消息,‘組織’並不知曉;”
    “其次,奉先軍雖是廢物,卻終究不是死人,我們要偷入陵墓,尋得《司命》,再將之搬出,動靜不會小,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要知道朝廷一直在搜尋《司命》,我們決不能讓他們有所察覺,倘若《司命》落在皇家手中,想要再拿回來,就難於登天了!”
    李元昊皺眉:“那你就一直等到現在?”
    “當然沒有!”
    “司靈”苦笑:“這些年間,我一直以‘司命’的身份,給遼人諜探勢力‘金剛會’的首腦寶神奴寫信,後來更是將‘南柯引’給了寶神奴,那是一種迷香,擁有奇效,寶神奴便用此物,做了一場離間小皇帝和劉太後的安排!”
    這件事李元昊也聽說過,當時宋朝官家的生母揭露,西夏那邊都有震動,還期待著宋廷發生大亂,不過後來劉太後將官家的生母接入宮中,成為太妃,就此安定了下去,聽說還揪出了不少遼國諜細,未曾想背後還有此人的推動。
    歐陽春一直旁聽,此時突然問道:“你的目的是,讓那群遼人諜探謀害了皇帝的生母,你們可以趁著混亂,進永定陵盜取《司命》……為何失敗?”
    “因為狄進的出現,那位三元神探識破了‘金剛會’的布置,籍此立下大功,我的計劃,反倒成就了他!”
    “司靈”說到這裏,語氣裏既有懊惱,又有熱切:“但這就是命數,那人而立之年未到,就有今日的成就,凡事如得神助,便是《司命》之法!再看兩位,難道欠缺才幹與實力?欲成大業,少的就是這一份命數啊!”
    李元昊微微凝眉,眼神閃爍。
    歐陽春則沉聲道:“你們若要入陵墓,恕我難以奉陪!”
    “司靈”一驚:“為何?”
    李元昊目光更是淩厲起來:“歐陽兄要壓陣?”
    歐陽春輕歎:“我曾有一位摯愛,便是入了渤海密藏,被陵墓暗器所傷,悔恨終生,為了告慰她在天之靈,我立誓不入墓葬,還望兩位諒解!”
    “嗬,閣下武功當世絕頂,卻害怕陵墓內的機關非人力所能抗衡?”
    李元昊嗤笑一聲,空蕩蕩的袖子甩了甩:“那我這個殘廢,就更不能隨行了,死在這無人知曉的陵墓裏麵,還不如戰死沙場呢!”
    “司靈”臉色難看起來:“都到這裏了,兩位放棄,莫非甘心前功盡棄,功虧一簣?”
    歐陽春淡淡地道:“以閣下的處心積慮,多年謀劃,獨自入內,也是可以的,待伱取了《司命》出來,我們自然護你周全,保你離開!”
    李元昊更加幹脆,五指一鬆,手掌再一推:“快去!”
    “希望兩位不要後悔!”
    “司靈”被推得一個踉蹌,丟下一句話,不再繼續辯駁,朝著永定陵的方向而去。
    此時天剛蒙蒙亮,遠處的軍營一片安靜,顯然讓這群不靠軍餉隻能靠自己幹活補貼家用的禁軍,這個時候就起來,是不現實的事情。
    而“司靈”顯然對這裏的地形很熟悉,轉了一小圈,就瞄準了路線,避開軍營,深入陵墓的區域。
    曆史上的永定陵,是真宗趙恒和章獻明肅皇後劉氏、章惠皇後楊氏、章懿皇後李氏的合葬陵墓,就是劉娥、楊太妃和李順容合葬在陵墓中,又有第一任妻子章懷皇後潘氏附葬,第二任妻子章穆皇後郭氏陪葬。
    這個陵墓尚未正式發掘,陵內情形尚不為人知,但據說靖康之變後,金兵占領中原,便對北宋皇陵展開了瘋狂的搶劫。
    一時間,皇陵區內烏煙瘴氣,在瘋狂的盜掘中,哲宗皇帝的屍骨甚至被拋到了陵外無人過問,後南宋官員奉旨到鞏縣謁陵,親眼看到往昔威嚴肅穆的皇陵禁地,變得亂草叢中野獸出沒,狐鳴狼叫極為淒涼,沉痛地寫下“永昌陵(宋太祖)以下皆驚犯,泰陵(宋哲宗)至暴露,庭碩解衣覆之。”
    那等慘狀現在自然不會發生,一座座宋陵都是威嚴肅穆,規格都有標準,如皇堂下深五十七尺,高三十九尺,陵台三層,正方,下層每麵長九十等等。
    這樣的規格配合上駐紮的禁軍,盜墓是不可能辦到的,但考慮到太後合葬,需要開啟皇陵,也不能徹底修死,“司靈”想到的便是鑽這個空子,趁著禁軍鬆懈,朝著兆城的西南角而去。
    眼見軍營被拋在後方,基本上不會撞到突然出現的禁軍,“司靈”按了按眉心,腦海中浮現出這些年繪製拚接的輿圖,再與真正的兆城作比較。
    這裏太大了,根據他的計劃,就算運氣好,也得花費三四日的時間,才有機會確定一條可以進入的通道,得歐陽春和李元昊相幫,或許能大大縮短過程。
    “可惜這兩人太過謹慎,對於《司命》的存在又半信半疑,此時居然作了壁上觀,不然讓他們為我探路,便可萬無一失……”
    “咦?”
    “那裏怎麽有一間院子?”
    正想著那兩人太過精明,難以利用,“司靈”腳下一頓,突然浮現出詫異之色。
    因為就在他的視線盡頭,居然發現了院落的輪廓。
    “司靈”四處望了望,眉頭皺起。
    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又遠離軍營,根本不是適合居住的地方,但確實有院落。
    再走近些,還能發現裏麵有人起了,一個老婦人正在忙碌,嫋嫋炊煙,已從煙囪中升起。
    “司靈”躡手躡腳地走到院外,打量了半晌,突然眉頭一動:“‘玉格’?”
    “是她!”
    本是自言自語,身後卻傳來了回應。
    “司靈”猛地轉身,就見一位銀發男子和一個矮壯漢子,站在身後,以一種古怪的眼神打量著自己。
    “‘錦夜’‘杜康’?你們為何在此處?”
    辨認出來者的身份,“司靈”沉聲問道。
    “錦夜”冷冷地道:“身為‘組織’的繼承者,閣下應該能想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司靈”咬著牙道:“狄進放你們來的?”
    “隻有這個可能!所以你快走!”
    “錦夜”凝視著這個“組織”最後的繼承人,語氣斬釘截鐵:“無論是否有追兵,我們都竭盡所能,替你拖延,走!”
    “杜康”在旁邊也重重點頭:“我和大哥一起,你快走!”
    “沒想到稱號成員裏麵,最後願意為‘組織’不顧生死的,居然是你們兩位!”
    “司靈”看著他們,片刻的沉默後,卻緩緩笑了起來:“但又有什麽用呢?你們倆人擋不住真正的追殺,何況狄進故意放我走,也是早就知道了這裏,並且料定了我不會放棄這個獲得《司命》的最後機會!”
    “無論裏麵有什麽,都至少比悄無聲息地死在牢中要強!”
    說到這裏,“司靈”步履穩健,率先走入院內,對著老婦人作揖行禮:“在下四代‘司靈’,見過‘組織’的前輩‘玉格’!”
    他的聲音很洪亮,但老婦人慢吞吞做著事情,恍若未聞。
    “司靈”皺了皺眉,走近了些,繼續行禮:“在下四代‘司靈’,見過‘組織’的前輩‘玉格’!‘玉格’!‘玉格’!!英夫人?”
    直到最後的呼喚聲響起,老婦人才抬起頭來,眯著眼睛道:“你是孫濟的徒弟,外麵那位是‘屠蘇’的弟子吧?”
    “錦夜”走了進來。
    隻聽這一句話,他就知道,此人早就與“組織”離心離德,又一個叛徒。
    但他的神色卻毫無變化。
    對待叛徒,他從來沒有這麽平靜過。
    那是一股哀莫大於心死的平靜。
    老婦人的視線更多的也是落在這位陰冷殘酷的漢子身上,見他居然沒有流露出森寒殺氣,似乎有些意外,慢吞吞地道:“你們來此要做什麽,老身知道,當年孫濟幫過老身,哪怕後來老身所做的事情,早就還了恩情,可今時今日,還是要多一句嘴,你們真的想要進永定陵,看一看那部《司命》麽?無論什麽結果,都能接受?”
    “當然!”
    “司靈”毫不遲疑地道:“請前輩帶我們入陵墓!”
    “好!且等老身用了早食……”
    老婦人不再相勸,將鍋中的米糧盛起,幹癟的嘴一口一口地抿下,末了舒暢地歎了口氣,再撿起旁邊的一根竹杖:“走吧!”
    在她的引路下,三人一路向西,抵達兆城邊緣,再走下坡走,來到一處石壁前。
    “哢嚓!”
    依次旋轉牆壁上凸起的石塊,石門緩緩打開,老婦人指向裏麵暴露出來的幽深甬道,緩緩地道:“‘組織’追求了一百年的《司命》,就在裏麵!”
    說罷,當先走入。
    “司靈”眼神明亮,深吸一口氣,跟著走了進去。
    “錦夜”看了看“杜康”,這個矮壯的小弟朝著大哥笑了笑,兩人隨之入內。
    待得他們都進入甬道,李元昊和歐陽春閃了出來,看著緩緩關閉的石門,神色各異。
    “英雄之生,當王霸爾,曾經的我,從不信命數!”
    李元昊開口:“我的父王更是瞧不起這個埋在墓裏的宋人皇帝,當年我祖父傷重而亡,河西不穩,宋人將軍曹瑋就進言,要趁機滅我黨項!”
    “若是曹瑋當時真的領兵來了,恐怕我李氏又得逃亡,結果那宋人皇帝居然怯懦畏戰,讓我李氏壯大發展,我父更有了建立大白高國之心,但他不願對宋用兵……”
    “而我從小就立誓,這樣的皇帝不配擁有這富饒的中原,萬裏河山該為我黨項所有!”
    “我沒有做到……”
    “李氏被滅,黨項人被宋人奴役,完成這個成就的,是那個劉太後?還是這個‘司靈’口中,擁有天命的狄進?”
    “歐陽春,我現在突然覺得,進去可能會死,但不進去,我便是逃去了西域,也將生不如死!”
    “我要改一改自己的命!”
    聽到最後一句,歐陽春緩緩地道:“你信了命數,便是真的敗了!”
    “哈哈哈!何必自欺欺人,我們來到這裏,不就是兩個敗者最後的掙紮麽?”
    李元昊大笑一聲,趁著石門還能容一人通行,閃身而入。
    而當他真正進入僅供一人通行的狹小甬道,發現身後的光亮沒有消失,一隻虯結有力的手掌扒住了石門。
    歐陽春一言不發地跟了進來。
    “哈哈!看來你要對不起那位摯愛親朋了!”
    李元昊再度大笑,笑聲豪邁而激昂,大踏步地往裏麵走去。
    又過了兩刻鍾後。
    一道高挑的女子身影提著一個醜陋不堪的囚徒,來到了入口前,開啟石門,淡然道:“進去!”
    “你真要放我進去?”
    醜陋囚徒正是四代“司命”王從善,他直到模模糊糊地看到永定陵,都不敢相信:“為什麽?你就不擔心我會驚擾了先帝?”
    “裏麵根本不是主墓,你們便是想要驚擾先帝,也辦不到,何況我也會守在外麵……”
    狄湘靈平靜地道:“此處是我父親遠行前的布置,本以為你們早就能發現,結果到了現在才揭曉,我便替他完成這個心願,讓你們這群人,親自認清當年的真相!還不走?”
    說罷,不待王從善分辨,將他往裏麵一拋。
    看著這個“司命”爬起,撫摸著石壁,往裏麵跌跌撞撞地跑去,狄湘靈在外端坐下來,橫鐧於膝上,遙望著天邊升起的旭日,笑吟吟地舒出一口氣。
    “爹爹,真有你的,這下女兒就放心了啊!”
    ……
    相比起野心之輩,執念之人,盡歸於陵中,狄進將此事交托給姐姐後,同樣心無雜念地趕路。
    然而剛剛抵達京畿的界碑,就見前麵的官道塵土飛揚,快馬飛馳而至。
    為首的竟是官家身邊的貼身內官張茂則,此時一向沉著冷靜的他眼眶微紅,撲到麵前,嘶聲道:
    “太後病勢不妙,指明要見相公,請相公速速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