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費爾的過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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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族幻想之星夜!
    接下來的兩個月裏,費爾一直處於無法思考的掉線狀態。
    成為血族之後,他們不能見到太陽,白日裏就呆在棺材裏,夜晚才能出來看看月亮。格裏芬時常會在晚上出去覓食,費爾從未在意過他所喝的血液是從哪裏來的,他漿糊般的腦子覺得格裏芬給的東西是理所當然。就這樣,格裏芬竟然一直不離不棄,就算費爾發呆的時候也都在旁邊靜靜地陪伴著他。
    雖然際遇相同,格裏芬對血族身份的適應卻遠超於費爾,他從來沒有對自己的身份感到迷惘過,這讓費爾覺得他真的是十分可靠的一個人。兩個人相依為命的日子讓費爾逐漸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格裏芬教他如何控製自己的饑餓感和食欲,教他適應變為血族之後獲得的強大機體能力。
    對於費爾來說,格裏芬亦師亦友,逐漸讓他產生了依賴感。
    一段時間以後,費爾總覺得格裏芬對自己似乎有話要說,卻總是欲言又止,他出去的時間愈發頻繁,經常在費爾睡著之後才回來,在他醒來之後不久又出去。原本兩個人的棺材平時都是開著的,最近格裏芬的棺材卻被封死了,費爾一直很疑惑,出於對格裏芬的尊重,他從未打開來一探究竟。
    直到有一日,格裏芬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回來過了,費爾的嗜血逐漸感湧遍全身,他焦灼地在兩隻棺材附近轉來轉去。忽然,費爾發現格裏芬封死的棺材竟然出現了一隻手臂寬的縫隙,裏麵有一樣陌生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伸手將棺材打開,那個東西,是一張標注了佩斯大學的新生集體照,他怔了怔,這才想起來,自己如果沒有出意外,現在應該已經在學校裏了。
    他仔細地看著照片,一張熟悉的麵孔讓他神經瞬間就繃起來——林克!
    林克站在第二排的正中央,麵帶微笑,像一個勝利者。
    費爾卻覺得自己仿佛是從頭到腳被澆了一盆冷水——為什麽林克會在照片裏?他顫抖的手將照片翻過來,背麵寫著照片上所有成員的名字,在林克對應的位置上,寫的並不是“林克”而是“費爾”。
    費爾原本就蒼白的臉上有些發青,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塑封的照片幾乎要被他捏穿來。
    此刻,他回憶起當時林克在飛機場的表現,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林克自己不願意上飛機,他知道飛機一定會出事!舷梯離螺旋槳發動機是那麽近,如果要趁人不注意往裏麵丟東西是完全可能的,也許是小石子,也許是硬幣……嗬,他早就謀劃好一切了吧?借口要去旅遊,讓自己作陪,上飛機前對螺旋槳發動機做手腳,自己落跑。他真是聰明,製造飛機失事,飛機上的人一個都活不了,他作為唯一一個沒上飛機的人,頂替自己名字輕而易舉,可是,自己的家人還在,不可能不拆穿他的……
    他的目光落在格裏芬棺材裏的一份報紙上,報紙上的時間是兩個月前,正巧是自己乘坐的飛機失事的後一天,其中有一頁的角被折起來,費爾將它展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起車禍報道——公交車墜入河中,無一生還。報道大概是講述公交車在行駛過程中突然失控,從四百多米高的橋上衝破欄杆掉進河裏,車上乘客三十餘人,沒有一個活下來。後麵附上遇難者名單,費爾心中一涼,他的內心已經猜到一些,但他還是不死心地用手指摁著每一個名字,細細地往下看……
    爸爸……媽媽……妹妹……一串熟悉的名字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的視線開始模糊,有液體從他的眼裏噴湧而出,滴落在報紙上,浸染成一個又一個濕漉漉的圓點。
    他們都死了。
    林克……你竟然……
    一環扣一環,讓費爾陷入萬劫不複之中!
    為什麽從來沒有發現,他是如此惡毒的一個人,青梅竹馬那麽多年,他一直拿林克當親兄弟一般,如今不僅害的他家破人亡,還讓他變成永不見天日的吸血鬼!
    費爾的情緒由最初的震驚到憤怒,再到悲傷痛苦,最後都化為了滿腔恨意——
    這個背叛自己的人,必須死!
    當一個人有了目標,他的一切行動都變得果決且堅定。
    費爾沒有再等格裏芬回來,趁著月色,他離開那片荒地,在靠近公路的地方,他發現了一輛黑色的破舊小汽車,蒙著厚厚的灰塵。費爾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坐到車裏,點燃發動機——這車子竟然還能動。
    車子裏有一份地圖,研究半晌之後,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裏佩斯大學並不遠。
    他捂著臉哈哈大笑起來,真是諷刺啊!這兩個月,他離自己的學校竟然這麽近!離那個背叛者這麽近!
    找到林克的過程,就像是喝水一般容易,費爾不是沒有懷疑過,這樣的過程,實在是太過順利了——就好像所有的線索都串成了一條繩子擺在他的眼前,就等著他摸著繩子一步一步前行。
    費爾並沒有花更多的心思在這上麵,他將一切都當成了天意。當他將林克拉入黑暗中的時候,林克看著他的眼神裏滿是恐懼,這讓費爾覺得很滿意。
    “……費爾?你沒死?!”
    “我沒死……你很失望吧?”費爾的眼睛裏迸出紅光,他一把掐住林克的脖子,如同拎一隻小雞似的將他提在半空中,“林克,我把你當成我最好的兄弟,可你呢?你是怎麽對我的?”
    呼吸不暢的林克根本沒法辯解,他的臉漸漸地漲成醬紅色,雙手死命地掰著費爾的手。成為血族的費爾,力氣大得驚人,任憑林克怎麽折騰,他手上的力氣都沒減分毫。
    “那天在機場,你對那飛機做了什麽手腳?你是不是往那個螺旋槳裏麵丟了什麽東西?嗯?”費爾不停地提問,手指越收越緊,他根本沒有要林克聽回答的意思,他享受著這種報複的快感,“我們認識的時候才五歲,吵過鬧過打過架,可你依然是我最好的兄弟!為什麽你要害我!為什麽要背叛我!”
    麵對費爾的質問,林克拚盡全力也沒能開口說出一句話,他的臉色由紅色變為絳紫,他也不再掙紮,最終把右手放到自己的懷中,睜著幾乎爆出眼眶的眼睛絕望地看著費爾,直到他的呼吸,徹底停止。
    林克死了。
    死得理所當然,死的輕而易舉。
    費爾的複仇還意猶未盡,但林克已經死了,不論他再做什麽,林克的表情都不會再變化,眼神也不會再有恐懼。林克的屍身逐漸冰冷,體溫最終變得和他一樣。唯一的不同,是他變成了血族,林克隻是一具屍體而已。
    他跌坐在林克的屍體身旁,空洞的眼神看著林克的屍體,滿腦子都是矛盾的念頭。
    他殺掉了自己的青梅竹馬——不,那是敵人。
    他殺掉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不,那是背叛者。
    他殺掉了自己最好的兄弟——不,那是仇人。
    這是他殺死的第一個人,並且不會是最後一個。他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林克已死,可是家人卻再也回不來,自己的學業也不能再繼續,隻能作為一個吸血鬼活在暗無天日的黑暗中,如老鼠一般在下水道裏苟且偷生……想到這裏,費爾突然驚覺——唯有死亡才能擺脫這一切痛苦!
    他四下看看,周圍並沒有什麽可以用的凶器,他有些頹唐地想著,難道應該用自己的手插入自己的心髒嗎?
    他忽然注意到,林克的手還放在懷中,費爾伸手將他的手拿出來,早已僵硬的屍體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費爾一時沒控製好自己手上的力道,林克的手被他從手肘處卸下來,而他手上攥著的是一個硬牛皮殼的筆記本和一把精致的匕首。
    林克斷掉的手臂從衣袖裏掉出來,在那蒼白的手腕上,密密麻麻地滿布著深淺不一的刀痕。費爾伸手撫上那些痕跡,突然,他仿佛被灼傷一般縮回手,飛快地將筆記本打開,硬牛皮殼差點因此被扯壞。
    “費爾,對不起。”
    映入他眼簾的每一頁,都密密麻麻地寫著這一句話,而在筆記本的首頁,用透明膠布貼著十枚硬幣。
    “哈哈……這算什麽啊?”費爾一手拿著本子,一手捂著自己的臉,心口一陣縮緊般地疼痛,他伸手抓起林克的衣領,將他提到自己眼前使勁搖晃,“你既然知道會後悔……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這麽做!”
    屍體不會有任何回應。
    為什麽遇到這些事情的人……是我……
    費爾失神地拿起那把匕首,將刀尖對準自己的心髒,狠狠地刺下——匕首插入心髒的痛楚格外分明,但是早已不會跳動的心髒,要怎麽樣才能算死亡?
    “你不會真以為,這樣就能死吧?”一個聲音從費爾身後響起,費爾猛地回頭,一個男人站在他的身後,臉上戴著一隻黑色的半臉假麵,血紅的雙眸和深紫色的長發,他修長的身形包裹在深灰色的風衣裏,唇角是一抹玩味的笑意,“血族要一心求死,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你在說什麽?”費爾戒備地看著他。
    “你是我選中的玩具,”男人的笑意更甚,“當然要你來取悅我了——一個耐玩的玩具可不會這麽輕易地就死掉。”
    費爾的心中騰起一陣不好的預感,他清晰地感受到插在自己胸口的刀子被一股無形的力量一點一點地推出來,心髒裏傳來令人難以忍受的劇痛,但那不是撕裂——而是在愈合!潛意識告訴他,這個男人很危險,這個人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不能聽,不能信!
    緩緩地,男人一步一步靠近費爾,低下頭湊在他的耳邊,一字一字問道,
    “親手殺了自己多年的好友是什麽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