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閣掌門人緩緩從黑暗中走出。
    然而，這種“黑暗”隻是單純的視覺。
    當天星閣掌門人出現在篝火旁時，眾人感覺，一種更加深沉、更加濃烈的黑暗降臨。
    仿佛無形的罩子蓋在篝火上，皮膚感覺不到半點熱量，反而有種淩冽的寒意從骨髓深處升起。
    比黑暗更黑暗。
    比嚴寒更嚴寒。
    此人，到底是誰？
    與那些飛升者不同，本世界的生靈和修行者都是第一時間跪倒下去。
    “見過……天星閣……掌門！”
    雖然有深仇大恨，做好了不共戴天的準備，甚至報以必死的決心。
    可是不知為什麽，看到對方的一瞬間，仿佛有種失禁的感覺。
    雖然一滴水都沒尿出來。
    但身體中的熱量、膽魄、勇氣，全都順著雙腿間傾瀉下去。
    餘留的，僅剩徹骨寒意。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天星閣掌門人會親自追殺自己。
    不對不對，剛才他說什麽來著？
    這一切都是他在幕後幫助？
    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秘密。
    完了！
    其他飛升者聽到這話，也都心中震撼。
    這短暫片刻，他們已經知道了十八門派的名稱、特長、傳承。
    天星閣，十八門派中實力頂尖的存在。
    掌控星辰之力，引導天地之威。
    他們施展的法術、繪製的符篆，以及陣法、法器等等，全都附加星辰之力，比尋常事物威力更大，效用更多。
    最特殊的是，天星閣能通過觀測形象占卜未來。
    這使得他們即便在十八門中都是比較神秘的存在。
    遇到其他掌門人，眾人還敢拚一拚，搏一搏。
    遇到天星閣掌門人，眾人隻有一個念頭——逃！
    對方要是沒有萬全的把握，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裏。
    既然出現了，肯定是勝券在握。
    “都坐下，聽我慢慢說！”
    眾人不聽，甚至蓄勢待發，想要逃跑。
    “哼！既然不願坐下，那就跪著吧！”
    一股無形的威壓席卷開來。
    那種“黑暗”和“陰冷”的感覺更盛百倍。
    眾人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齊刷刷跪倒下去。
    “你們現在被全天下通緝，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但凡泄露半點蹤跡，就會招來十八門派的圍剿。”
    “而且為了分化瓦解你們，十八門派會開出天價懸賞。”
    “甚至——赦免你們身上的罪孽！”
    “無論你們什麽身份，隻要能提供線索，就能獲得賞賜，隻要能協助抓捕，就能獲得赦免，如果能提頭來見，甚至賜予身份。”
    “你們，能經得住誘惑嗎？”
    一群人集體無言。
    他們都是聰明人，知道這種懸賞令的殺傷力有多大。
    真到了這種程度，十八門派根本不用出動一兵一卒，其他中小門派就會蜂擁而至。
    到時候不說外人，就連他們自己內部也會互相猜忌。
    眾人本就不是什麽同血同源的同胞，誰也不知道其他飛升者的秉性。
    背叛的成本太低了，好處太大了。
    其中一個人問道：“掌門大人，你這般煞費苦心，肯定不是為了抓我們吧？您不如直接說……”
    “哈哈哈！”
    掌門人霍的站起，身上的威壓再度強盛，眾人連跪都變得吃力。
    “我讓你們坐著，聽我好好說，你們不聽，現在又怪我不直接說，哈哈哈哈，可笑！”
    說罷，掌門抬手一指。
    黑光湧動，那人瞬間失去光澤、失去輪廓。
    風一吹，徹底消散。
    嘶……
    這種詭異的死法震驚了所有人。
    天星閣掌門這種喜怒無常的性子更是讓人膽寒，再也不敢多說半個字的廢話。
    然而，掌門勾了勾手，一個透明的魂魄出現在原地。
    正是剛才被抹殺的人。
    那魂魄似乎還無法接受自己身死的事實，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幾秒鍾後，它緩緩扭頭，一臉怨毒的看向仇人。
    隻是下一瞬，它猛地跪倒，快速磕頭。
    掌門人沒有理會鬼魂，而是緩緩坐下，笑吟吟的看著眾人。
    “你們在此方世界無親無故、無根無源。”
    “你們就是過街老鼠，躲躲藏藏，不見天日。”
    “你們覺得，這是為什麽？”
    “你說！”
    他隨手指了一個人。
    那人看了一眼旁邊的鬼魂，不敢步其後塵，於是選擇沉默。
    下一瞬，黑光掃過，他也成了鬼魂。
    臉上先是一陣怨毒，可是抬頭的瞬間，它立刻誠惶誠恐的跪倒下去。
    “你來說！”
    被指到的人猛地哆嗦，尿都嚇出來了。
    隻是他的語速比水流速度更快。
    “因為抓我們的人太多了，哪哪都是，天大地大，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天星閣掌門“嗯”了一聲。
    “不錯！敵人確實太多了，包括你們身邊，都是潛在的敵人！”
    “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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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虎進入羊圈，究竟是害怕，還是興奮？”
    眾人不傻，哪能不知道什麽意思。
    自己被全天下追殺，還不是自己太弱小了。
    如果反過來，自己的實力獨步天下，誰還敢來追殺自己？
    到時候就是自己追殺全天下。
    “你們太弱了！”
    “弱得就像螻蟻一樣！”
    “哪怕團結起來，依舊改變不了什麽。”
    那個人間帝王飛升者眼珠子咕嚕嚕轉動。
    他猛然向前一步，“我想變強！請前輩賜我鎮壓天下的力量！我願為前輩赴湯蹈火，永世效忠！”
    聽到這話，天星閣掌門哈哈一笑。
    他的笑聲越來越高亢，越來越尖銳。
    周圍更是傳來無數回響。
    眾人隻覺得頭皮發麻，天靈蓋都像被掀起來了一樣。
    他們在心中默默說道：可惜了，這家夥自作聰明當出頭鳥，卻沒想到……
    天星閣掌門喜怒無常，這家夥肯定死了。
    敢在他麵前接話把的，直接死。
    蠢貨，自己把自己笨死！
    倒是之前遭受圍攻，被帝王飛升者拯救的人跟著站了出來。
    “俺也一樣！”
    說著，他扭頭看了一眼。
    仿佛在說，無論生死，俺都陪著你。
    天星閣掌門滿意的看著這兩人。
    “獨步天下的力量，一人就足夠了，兩個人有點多餘了！”
    聽到這話，其他人立刻反應過來。
    獨步天下的力量？
    以一己之力就能與全天下為敵？
    真有這種好事？
    “前輩，我也想學。”
    “前輩受我一拜！”
    “願為前輩肝腦塗地。”
    然而，天星閣掌門大手一揮，聒噪的人群被憑空抹掉。
    身後瞬間寂靜。
    但是那種寂靜令兩人汗毛豎起。
    恐怖！
    太恐怖了！
    更恐怖的是這種視蒼生如螻蟻，談笑間殺人的心性。
    那可是上百人啊。
    每一個都是天縱之才，絕世之資。
    一口氣殺掉這麽多人，沒有半點遲疑和後悔，更沒有任何惋惜。
    就像……
    碾死了一群螻蟻。
    帝王飛升者心中凜然。
    他也幹過一怒之下伏屍百萬、血流成河的事。
    但心中也會懊悔。
    在太廟中祈誦數日才緩過勁來。
    眼前之人怒都沒怒，就抹去了一百多人，一百多個鍾天地靈氣的人才啊。
    帝王飛升者還在震撼的時候，旁邊的飛升者已經搖頭。
    “我退出！如果天下隻有一個最強者，應該是他，而非我！”
    “嗯，如你所願！”
    天星閣掌門抬起手，正要點下，卻被製止。
    “不，等一下！”
    天星閣掌門笑了笑。
    “怎麽？你也要退出？”
    左左右右看了看，他臉上笑容更盛。
    “你們推來讓去，就不怕我把你們倆都抹去嗎？”
    帝王飛升者連忙解釋，生怕晚一秒就送雙殺。
    “不！我沒有推讓！我隻是想說，至強者一個不夠，遠遠不夠！”
    “如果一個人就能與全天下為敵，前輩您自己就夠了，為什麽還要來到這裏，與我們說這些話？”
    “哦？”
    天星閣掌門輕笑一聲，隻是笑聲裏沒有任何情緒，讓人揣摩不出他的想法。
    “你的意思，我實力不足，無法抗衡整個天下？”
    “不不不！”帝王飛升者恨不得把頭磕爛，“晚輩並非懷疑，而是……而是……”
    “而是什麽？”
    他的手緩緩抬起，指向帝王飛升者腦門。
    後者雙眼直勾勾盯著眼前的手指，瞳孔向內，瞬間化作鬥雞眼。
    手指上的紋路在眼前不斷放大、放大。
    指尖繚繞的光芒也快速彌漫、擴散。
    那指紋和光點，就像滿天星辰，以及它們運動的軌跡。
    終於，就在指甲尖快戳到腦門的時候，帝王飛升者腦海中靈光一閃。
    “而是因為前輩目光遠大，要麵對的不是一個世界，而是眾多世界！”
    “前輩雖已天下無敵，但前輩征服的腳步還在繼續！”
    “前輩需要信得過的人打下手！”
    “我們，就是前輩信的過的人！”
    “我們會盡心竭力輔佐前輩，征服更多世界，鎮壓更多生靈！”
    另一個飛升者連連磕頭。
    “俺也一樣！”
    眼前這一切遠遠超出他的認知。
    本就不多的智慧早也像大火收汁一樣燒幹了。
    他唯一的念頭就是——抄答案。
    如果比自己聰明的人都答錯了，自己更沒戲。
    天星閣掌門人笑聲停止。
    但停止的指尖再次向前。
    就在帝王飛升者心中暗呼不妙時，一道意念灌輸過來。
    “不錯！不錯！你很聰明，希望你能一直這麽聰明，不要做什麽蠢事！”
    隨即，他又點在另一個飛升者腦門上。
    “你也很好，夠愚蠢，希望你能一直這麽愚蠢下去，不要起什麽歪心思。”
    聽到這話，兩人同時明白，自己通過了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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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身後那上百具屍體，兩人心中同時凜然。
    那可是和自己一樣的飛升者。
    每一個都是舉世無雙的存在。
    占據了一方世界的資源，背負了一方世界的氣運。
    就這樣的人才，一百個裏才選出來自己兩人。
    這是什麽選拔標準？
    這又是什麽淘汰概率？
    恐怖！
    實在太恐怖了！
    可是很快，兩人就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腦海中浮現的傳承太強大了。
    不，根本不是“強大”所能形容的。
    這種修行功法和修行理念，無論放在哪個世界裏都是見光死的歪門邪道、邪魔外道。
    根本不可能發展起來。
    然而，腦海中的傳承不但完善，而且循序漸進。
    還有一種厚重的底蘊。
    究竟是什麽世界，能孕育出這種匪夷所思的東西？
    天星閣掌門丟過去兩個儲物錦囊。
    “這些東西，你們傍身用。”
    “是，多謝前輩！”
    “嗯？還叫前輩？”
    兩人疑惑的對視一眼，仿佛在商量該怎麽改口。
    “師父？”
    “爸爸？”
    天星閣掌門震怒，“父？再讓我聽到這個肮髒的字眼，你們都得死！”
    下一瞬，他冷聲說道：“記住了，叫我祖母！”
    兩個飛升者頓時鬆了口氣。
    還好，不是身份搞錯了，而是性別搞錯了。
    看樣子，這位前輩對男性有很大的敵意啊。
    “是！祖母！”
    天星閣掌門滿意點頭。
    “你們倆覓地潛修，順便把幾個主要的法器祭煉出來。”
    “時機成熟時，我會召喚你們。”
    “去吧！”
    說完，他身上黑光籠罩，霧氣彌漫，轉瞬間就沒了蹤影。
    兩人跪在地上，許久之後才敢起身。
    可是當他們回頭的瞬間，全都嚇得驚呼出聲。
    “該死，這是什麽？”
    “這是怎麽回事？”
    他們身後，站著一群鬼魂。
    每一個都那麽熟悉，熟悉得可以叫出他們的名字，說出他們的來曆。
    因為那些人正是一路走來的戰友。
    飛升者，以及與飛升者並肩戰鬥的修行者。
    “他們不是死了嗎？”
    “怎麽看上去還跟活著一樣？”
    “既然死了，為什麽不走？”
    “師……祖母已經離開了，它們怎麽還跪在這？”
    然而，魂魄們呆呆愣愣，就像被定身了一樣，毫無反應。
    這時候，帝王飛升者臉色一變。
    “兄弟……”
    “不，祖母不喜歡我們這樣稱呼。”
    之前隻是喊了一聲師父和爸爸，就差點小命不保。
    兩人也不敢以兄弟相稱。
    就連老大、老二這種稍微帶有歧義的也不敢用。
    萬一哪個字犯忌諱就不好了。
    “不如以後你叫我‘汪汪汪’！”
    腦袋不靈光的飛升者想了想，覺得自己好像占便宜了。
    “汪汪汪，你怎麽稱呼我呢？”
    “我就喊你‘嘬嘬嘬’，這樣肯定不會犯忌諱。”
    “這……我怎麽感覺哪裏不對？”
    “嘬嘬嘬，你翻閱一下傳承功法，這些魂魄，是祖母留給咱們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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