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申沒想到自己的想法這麽厲害，能同時得到楚國最強者以及天下最強者的認可。
    而且是高度認可。
    子申頓時有種叉腰狂笑的衝動。
    果然，自己才是最英明神武的楚王，遠勝周天子百倍。
    養由基拱手說道：“嶽先生，聽了大王一席話，我頓有所悟，還請先生為我指點一二。”
    聽到這話，嶽川左右看了看。
    聽了子申的話有所領悟，應該找子申解惑，問自己幹什麽？
    不過嶽川還是點了點頭，做了個“請講”的手勢。
    “嶽先生，我在與天星閣掌門人對峙時射了他一箭，這一箭不算快，甚至可以說慢。”
    “之前我對箭道的追求都是更精準、更快速、更強力，講究先發製人。”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我開始反其道而行，追求後發製人。”
    “也就是兵法上的以逸待勞、埋伏攔截。”
    “這個後發先至可以是空間上的，也可以是時間上的。”
    “所以我逐漸有種感悟——箭就是時間中的一條魚，隻要耳聰目敏就能輕鬆躲避。”
    “可如果這條魚躍出水麵，甚至能夠在水麵上短暫停留片刻呢？”
    “敵人該如何感知？如何躲避？”
    “當然，想要讓箭矢擺脫時間限製很難，哪怕我也不能熟練掌握。但是大王提出的箭道聯盟，這不是天然的時光之外嗎？”
    “對於本世界而言，其他世界就相當於時間長河之外的存在，無從感知，也無從防禦。”
    “不知道‘箭’在何處，亦不知‘箭’在何時。更不知有多少支箭！”
    “他們隻知道，在關鍵時刻，這些箭必然會出現，會落在他們頭上！”
    “另一方麵，對我們箭道修行者而言，當達到百發百中的時候，唯一限製我們的就是箭支數量，以及射箭的速度。”
    “離弦之箭終將墜地！”
    “可如果箭能擺脫這種規則，能長期停滯在空中，在需要的時候產生效果。”
    “如此一來，我平日裏就能不斷射箭，不斷積攢底蘊，戰鬥時一股腦施展出來。”
    “隻是我暫時還不知道該如何做。還望先生指點一二……”
    聽到這話，嶽川瞬間明白了。
    養由基根本不是受到子申的啟發，而是自己本就有所領悟。
    之所以那麽說，隻是為了子申麵上好看。
    果然，子申這家夥一臉得意，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
    指點楚國第一高手，厲害不厲害？
    嶽川仔細思考養由基領悟的道。
    在諸多以兵器為媒介的修行方法中，弓箭是最特殊的。
    其他無論刀槍劍戟，武器都是手持的。
    弓箭卻天然是為了脫手。
    這一點上，弓箭就是為了突破空間的限製。
    劍仙之所以能成為百兵之中最特殊的存在，並不是因為劍法，而是馭劍術。
    如果隻是劍法，劍仙跟刀仙、棍仙一樣，根本混不出頭，甚至都沒資格自成一派。
    正是馭劍術，令劍仙變得超凡脫俗，遠超其他百兵。
    而馭劍術，某種意義上講，就是弓箭之道的分支。
    雙方同屬一個範疇——對空間的突破！
    現在，養由基已經觸及到空間的極限，開始觸摸時間。
    這一刻，嶽川想到上輩子世界裏一句話。
    司馬懿在洛水之畔射出的箭，擦著李靖的頭皮，正中李善長眉心。
    這句話玩笑成分居多。
    可如果，真有一種這樣的道呢？
    在漢朝射出的箭，飛越唐朝，正中明朝的目標。
    這一千年的時間裏，如果不停地射箭，能積攢多少箭支？
    這麽多箭支同時發動，不就是“萬箭齊發”嗎？
    養由基這種強者，一支箭都能定天下，如果是一萬支箭呢？
    嶽川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道，很恐怖！
    想想都覺得可怕。
    可是嶽川翻遍曆史，也沒這方麵的記載。
    嶽川抬頭，認真地看向養由基。
    甚至拿出龜殼，原地起卦。
    看到嶽川慎重的模樣，子申和養由基同時正襟危坐。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無論嶽先生占卜什麽，都事關楚國氣運、未來。
    嶽川占卜的並不是其他，而是養由基。
    曆史上，養由基是繼後羿之後，最強大的弓箭手。
    後世無論飛將軍李廣，還是飛將呂布，都沒法跟養由基相提並論。
    後世所有的武將，都是將弓箭作為選修，作為輔助。
    養由基卻是把弓箭當做唯一。
    而且，隻需要一支箭。
    曆史上的養由基被吳國鐵甲戰車圍困，死於萬箭齊發下。
    這是一個用弓箭根本不可能殺死，卻也隻能用弓箭殺死的強大存在。
    吳國，還真是一個神奇的存在。
    春秋的吳國殺死了養由基，三國那個東吳殺死了關羽。
    名將殺手了這是。
    占卜過去未來，再翻看了正確答案之後，嶽川終於明白怎麽回事了。
    因為自己的關係，吳楚兩國的命運被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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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養由基也擺脫了必死之局。
    子申登基加封他為鎮國神將，享受楚國氣運護持。
    冥冥之中，已經逆天改命。
    再加上夢入仙機，有了更廣闊的天地。
    養由基終於衝破命運桎梏，領悟萬箭齊發之道。
    這是他的死局，也是他破而後立的關鍵。
    嶽川收起龜殼，開始仔細思考。
    養由基說的萬箭齊發之道，在上輩子世界裏很普遍，甚至可以說成了唯一。
    那就是熱武器。
    槍械最大的特點就是，他可以提前準備，在需要時激發出去。
    能發射多少箭，要看體力。
    能發射多少子彈，完全取決於彈藥數量和槍管強度。
    總之，與體力無關。
    這就是熱武器的第一個進步。
    第二個就是儲存。
    子彈的製造和使用是分離的，就像預製菜。
    而箭支的發射離不開弓弦，等同於現炒現做。
    預製菜能夠大規模製作，大規模儲存，而且儲存時間很長很長。
    箭支相反，它隻能一支一支的做，而且儲存時間隻有幾秒鍾。
    養由基現在思考的是，如何將箭支向熱武器方向發展。
    把箭矢發展成為一種能大規模製造，且長時間儲存的力量。
    嶽川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沒有貿然開口。
    熱武器是一個答案，但未必是唯一的答案。
    一旦自己開口，這條路就會成為唯一。
    熱武器確實不錯，但它最大的優點是便宜耐用，易於推廣。
    未必是最好的，也未必是最強的。
    隻是因為生得早，繁衍的迅速，沒有給其他力量體係機會。
    看到嶽川久久不語，養由基心中的希望一點點黯淡、熄滅。
    連嶽先生都不看好嗎？
    這條路，果然走不通。
    嶽川手中掐訣，念叨了幾句，隨即向天一指。
    子申和養由基正疑惑時，突然風雨交加，雷霆轟鳴。
    天空烏雲密布，大殿中漆黑無法視物。
    養由基突然站起，“大王小心！”
    嶽川擺了擺手，“養將軍請坐，這是我請來的客人。”
    養由基這才坐回原位。
    一道雷霆落下。
    強烈的電光中，大殿白茫茫一片。
    電光黯淡下去時，入口處多了幾道挺拔的身影。
    為首的一襲紫衣，另外幾個身著紅色、金色、黃色、藍色衣衫。
    “拜見嶽先生！”
    幾人同時行禮，神色無比恭敬。
    嶽川擺了擺手，指向旁邊的蒲團。
    “坐！”
    “這位是楚王，這位是鎮國神將！”
    “這幾位是柳家的朋友，就叫他們柳一、柳二、柳三、柳四、柳五好了……”
    雙方同時拱手行禮，隨即好奇的互相打量。
    子申心中暗道：這肯定是假名字吧，正經人誰起名如此草率？
    柳家姐弟隻是看了一眼子申，隨即目光全都落在養由基身上。
    嶽川問道：“怎麽？看到了什麽？說說。”
    柳一說道：“楚王本無龍氣，現在身上卻浸潤龍氣，由外向內改命。”
    “鎮國神將卻相反，他不但是逆天改命，更是逆死為生！”
    “恭喜鎮國神將，道基穩固，大道有成！”
    其他幾人也紛紛拱手，“恭喜將軍！”
    君臣二人聽得雲裏霧中。
    如果這幾人不是嶽川請來的，如果這幾人不是乘風禦雨而來，準定被當成江湖騙子。
    嶽川哈哈一笑。
    柳家是龍蛇一族，天生就能感知龍氣。
    其他人終其一生都無法練成的望氣術，柳家卻生來就會。
    而且，他們一眼就看出君臣二人身上龍氣狀況，以及命運軌跡。
    完全正確。
    嶽川擺了擺手，“這次叫你們來不是看相算命的，而是有一件大事！”
    隨後，嶽川讓養由基重新講述一遍。
    整個過程中，嶽川一言不發，完完全全的旁聽者。
    他生怕自己說了一個字，或者流露出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對這個世界的箭道產生影響。
    柳家眾人如今也都實力增強，更有了氣運傍身。
    通過夢入仙機之法在其他世界悟道。
    一個個也都實力增長，逐漸憑借自身實力突破人皇封印。
    之前他們隻能在江河之中水遁。
    現在，卻可以在雲霧風雨中水遁。
    柳家已經超越龍蛇一族，並且走上迥異於龍族的道路。
    他們完全有資格與養由基坐而論道。
    柳家眾人聽後，彼此對視，眼睛中滿是震驚、不可思議。
    柳一拱手說道：“不瞞將軍，我們也有過類似的想法，隻是並不明晰。今日聽將軍一席話，如同撥雲見日！”
    其他幾人也紛紛說出柳家對馭劍術的理解，以及對劍道的感悟。
    柳一說道：“我們的馭劍術和將軍的箭道可以互相融合。”
    養由基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搖頭。
    “箭道唯心，如果使用馭劍術的方法，借外力馭使箭支， 終究落入下乘。”
    柳三嗬嗬一笑，金色的瞳孔中滿是智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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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有沒有想過一件事？天下如將軍者幾人？將軍一心前行，卻從不回望來時路嗎？”
    一句話，說得養由基渾身劇震。
    他明白了柳三的意思。
    馭劍術固然下乘，可正因此，它門檻低，能快速普及。
    如果是自己的箭道，那注定是千年長夜，不見螢火。
    傳承和傳播才是最重要的。
    後繼有人的才是好東西。
    後世總有天才，將其發揚光大。
    如果像自己這樣，注定是要失傳的。
    “多謝柳家諸位，養某險些誤入歧途！”
    柳三連忙搖頭，“我們也是得嶽先生教誨，在蜀地創建蜀山聯盟，規模化、層次化培養人才。”
    “蜀山聯盟？”
    一直插不上話的子申終於見到縫隙了，連忙插一根針。
    “孤之前聯想到一個‘箭道聯盟’，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柳家眾人聽了，齊齊震驚。
    “天馬行空！”
    “匪夷所思！”
    “但是不容否認，這個構想很容易實現，而且天然具備聯盟性、擴張性！”
    “相較之下，我們蜀山聯盟就遜色許多。”
    蜀山聯盟是蜀地群山之間的聯盟。
    比如峨眉山、青城山等。
    每個名山大川都有劍修門派。
    這些門派都是柳家創建。
    諸多門派互相獨立，卻又通過“匡扶正道、拯救蒼生”等理念擰成一股繩。
    之前柳家眾人感覺還不錯。
    可是聽了“箭道聯盟”，高下立判。
    蜀山聯盟這個“聯盟”的核心是理念，是正道、蒼生、天下。
    最大也就是天下。
    但“箭道聯盟”起步就是“天下”。
    將諸多世界擰成一股。
    蜀山聯盟是犧牲自我，成就他人。
    箭道聯盟卻是攻守相望，自保互保。
    前者需要極高的道德水平維持。
    後者無關道德，純粹是生存的需要。
    所以，蜀山聯盟運營成本高，收益低，而且隻會越來越低。
    聯盟的維持和壯大需要全員努力和付出。
    而箭道聯盟運營成本低，收益起步十倍百倍，而且與日俱增。
    聯盟的維持和壯大是自發的，每個成員都積極主動。
    子申看到眾人被自己鎮住，頓時興致勃發，腦海中也靈光不斷。
    “諸位，既然如此，為何不把箭道聯盟與養將軍的萬箭齊發之道結合起來？”
    “一個人就像一支箭，十個人就是十支箭！”
    “一支箭易折，但十支箭很難折斷。”
    “如果是百支箭，甚至成千上萬支箭，問天下，誰可敵？”
    幾人紛紛叫好。
    唯獨嶽川一臉古怪。
    這……是不是太超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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