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光芒灑下，如同天河衝刷，九天瀑落。
    兩道人影由遠及近，從入場處走過觀眾席，走過比賽場地，最終走上祭壇，走進萬千光華。
    人們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看著。
    他們極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這兩個人的長相。
    然而，無論他們如何努力，始終分辨不出這兩人究竟是誰。
    全身上下都被光芒籠罩。
    無論五官長相還是衣著服飾都被光芒遮蔽。
    有些悟性頗高的人不再執著兩人的長相，而是目光下移，將注意力轉移到他們的腳下。
    剛開始時，兩人腳下荊棘密布。
    走了一段距離，變得鮮花盛開。
    接近祭壇的時候，腳下步步生蓮。
    眾人這才醒悟。
    原來重點不在兩個人的臉上、身上，而是腳下。
    更準確的說，是他們走過的這段路。
    這意味著什麽？
    象征著什麽？
    等等！
    他們是赤足！
    這肯定不是當下的場景，更不可能是薑國的人。
    這應該是曆史上的古人，而且是非常遙遠的古人，連鞋子都沒有。
    一道靈光迸發出來。
    “我明白了，這是炎黃二帝。”
    “沒錯，人皇，而且兩個，肯定是他們。”
    “什麽情況？薑國直接把炎黃二帝請來了？”
    “城隍大人能起死回生，請炎黃二帝現身，有什麽不可以？”
    雖然炎黃二帝地位崇高，但終究沒能擺脫生死限製。
    既然如此，肯定歸城隍大人管。
    平民百姓沒讀過太多書，也不知道太多大道理。
    但他們有一套樸素的比較法。
    貨比三家，這是最本能的本能。
    所以，他們很快就得出誰大誰小的結論。
    越來越多的人明白了炎黃二帝的身份。
    現場開始有人歡呼，更有人跪地，向兩道人影頂禮膜拜。
    域外生靈，以及異界生靈一臉茫然。
    什麽情況？
    全都跪下去了？我們是不是也得跪一下？
    嶽川滿意的看著這一幕。
    有聰明人已經領悟到自己的用意了。
    意識這個東西，會迅速傳播、蔓延。
    一個人領悟到，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會明白。
    後知後覺，那也是知和覺。
    誰也沒想到，“有請人皇”這句話是字麵意思。
    人皇是真人皇——雖然隻是兩道光影幻術。
    人皇走的路，也真的是人族披荊斬棘，篳路藍縷的縮影。
    從會場外走到祭壇上。
    這短短的距離，人族走了三千年！
    三千年，終於從微不足道的族群，變成天地的主角。
    更是從天地的主角，變成大千世界的主角。
    嶽川緩緩講述起來。
    現場，所有人都聽到一個奇特的聲音。
    低沉、平淡，卻滿含威嚴。
    不是響在耳邊，而是響在心中。
    “何為人？”
    人們下意識的左右扭頭，尋找聲音來源。
    可他們看到的是眾多與自己一樣動作，一樣表情的人們。
    大家逐漸意識到，這個聲音不僅自己能“聽”到，其他人也都一樣。
    嘶……
    難道，這聲音是……
    “始為人！”
    一句話，引得許多人低頭深思。
    不光是中原世界的人，其他世界的精英們也都在思考。
    何為人？始為人！
    我們從一開始就是人。
    或者，我們宣布自己是人，我們就是人。
    不需要證明，不需要解釋。
    與此同時，祭壇上兩道人影相對而立。
    他們離的很近，近到他們的影子相交在一起。
    兩人腳下紋絲不動，上半身一點點前傾。
    一種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意味彌漫開來。
    “何為人，始為人！”
    嗯？
    有人敏銳發現，那兩道模糊的身影並不是人，而是組成“人”字的筆畫。
    一左一右，不正是薑國文字中的“人”嗎？
    這時候，兩人重新恢複筆直站立的狀態。
    他們緩緩轉身，變成向背而立。
    “何為人，始為人！”
    周圍冒出一道道黑色的身影，成千上萬，不計其數。
    兩道人影一點點後退，直到他們接觸在一起。
    背後有了依靠，他們不再退縮，而是同時握拳、呐喊。
    強大的氣息洶湧磅礴，黑影轉瞬間煙消雲散。
    人們瞳孔凝聚，視野中，天地間的一切都在淡化、淡化。
    隻剩下那兩道孤鶩的身影。
    還是一左一右，還是一撇一捺。
    人！
    這一刻，諸天萬界的精英同時頓悟。
    “何為人？始為人！”
    “何為人！始為人！”
    一個人唱誦出來，成千上萬人跟隨。
    成千上萬人唱誦出來，整個天地都在回響。
    他們明白了！
    明白了“人”的含義。
    人從來不是單獨的個體。
    或者說，世間並不存在純粹的人。
    人不是一種物質，不是一種生物，而是一種狀態。
    對抗，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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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作，是人！
    對抗中尋求合作，合作中保持對抗，依舊是人！
    並不是說穿上華麗的衣服，吃上精致的食物，就是人了。
    人從來不是享受，不是安逸。
    而是不斷挑戰，不斷成長，不斷變強。
    有些人想到古老的五蟲傳說。
    盤古開天辟地後，化身萬蟲。
    萬蟲聚合，形成五類：蠃、鱗、毛、羽、昆。
    人也好，蠃蟲也罷，都是萬蟲的合體。
    就像“一撇”和“一捺”。
    “人”從來不是單獨的個體，而是組成群體的最小單位。
    人皇也不是單獨的個體。
    他隻是萬族意誌的集合！
    就像炎黃一樣。
    雖然炎帝聲名不如黃帝大，但是沒有炎帝，就不會有黃帝，就不會有“人”這個概念。
    所以……
    “城隍大人在向我們詮釋人的道理？”
    “所以，我們怎樣才能成為真正的人呢？”
    “我們不是已經在答案之中了嗎？怎麽還這樣問？”
    眾人看了一眼左右，看了一眼遠方的觀眾席。
    是啊！
    自己不是已經身在答案之中了嗎？
    “我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
    “我們在一起，就是人族！”
    越來越多的人醒悟，很快，所有人都明白了嶽川想要表達的意思。
    一個蟲的力量很渺小，甚至都無法自保。
    但無數蟲組合在一起，成為巨大的生命，就能夠生存、繁衍。
    無論飛禽也好，走獸也罷。
    外表千奇百怪，構造五花八門，可最終都是由“蟲”組成。
    隻是大家拚湊的過程，焊接的方式有點區別。
    但修煉到一定程度，都能重新脫胎換骨，化為人形。
    個體的人並不是真正的人。
    隻有與無數誌同道合的人團結到一起，才能擺脫野獸範疇，成為真正的人。
    “人”不是一個結果，而是一個過程。
    更是一種狀態，一種思想。
    但是，之後呢？
    祭壇上……
    兩道人影逐漸模糊，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人影出現在他們身邊。
    這些新出現的人影格外清晰。
    他們的身形、長相、衣著，全都清晰可見。
    “啊，那是我？那是我！那真的是我！”
    人群中，一個人驚喜的高呼。
    然後，更多的人效仿。
    “真的是我！”
    “那個人跟我一模一樣。”
    “咦，他不但模仿我的臉，還模仿我的動作。”
    人影出現的數量越來越多，速度也越來越快。
    祭壇不斷向內移動，所有人的身影也都逐漸縮小。
    外表逐漸模糊，隻剩下最基本的輪廓。
    一撇一捺，一個人。
    無數個人，密密麻麻的連接在一起，交織成一張大網。
    呼……
    祭壇上風聲起。
    哈……
    祭壇上雷聲動。
    一起一落，一張一收。
    數以萬計、數以億計的“人”逐漸尋找到共同的頻率。
    他們趨近同步，歸於一體。
    一道意念浮現在所有人心中——人——人族——人族命運共同體！
    “人道！”
    這句話不是嶽川說的，而是老子。
    不知何時，他重新出現在祭壇上。
    出現在萬千華中。
    “人道！”
    現場，所有人都喃喃著這個詞。
    “人道！沒錯，這就是人族的道！”
    “也許，我無法入道，但我們人族可以，人族入道，就是我入道！”
    “咦，人道和入道，看起來好像差不多。”
    “還真是!”
    眾人集體跪倒，向祭壇方向跪拜。
    他們跪拜的，不是老子。
    而是老子剛才說的“人道”。
    他們跪拜的不僅僅是人道，更是自己的未來，未來的自己。
    “有請，薑國國君！”
    光華湧動，傳送陣開啟。
    龍陽的身影直接出現在祭壇上。
    看到這一幕，全場歡呼。
    龍陽登場了。
    薑國國君，天下最具權勢的人。
    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點？難道……
    嶽川不喜歡墨跡。
    他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次，不光是在人們心中，更是響徹天地。
    “我以城隍之名，加冕你為人皇！”
    嘶……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也想到了這種可能，但真正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們還是格外震驚。
    龍陽，真的成了人皇。
    人皇竟然還需要加冕？
    這和他們理解中的人皇，認知中的人皇有點不一樣啊。
    然而，這還隻是一個開始。
    “我以河神之名，加冕你為人皇！”
    什麽？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震驚了。
    今天來的不光是城隍？
    還有河神？
    會場中，吳國人的震驚遠超其他所有觀眾。
    河神，這是吳國人最親近的，也是庇護他們最多的神。
    但吳國人怎麽也沒想到，河神大人為薑國人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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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是自家大王不夠優秀嗎？
    懷著這樣的想法，伍子胥扭頭看向闔閭。
    “大王心中是否失落？”
    闔閭目光黯淡了一瞬間，但很快就振作起來。
    仿佛有一塊磨刀石，在他身上狠狠摩擦。
    闔閭身上的氣勢變得更加鋒銳、淩厲。
    “國相何出此言？”
    伍子胥沒有多說什麽。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此時此刻此景，說這種話實屬不該，妥妥的小人行徑啊。
    “大王恕罪，臣並非有意挑撥。”
    闔閭哈哈一笑，“國相還是沒有領悟到精髓啊！”
    “哦？還請大王賜教。”
    “國相忘了最初那兩道人影嗎？”闔閭一手按劍，一手捋著胡須。
    “何為人，始為人！一人不成人，兩人方為人！”
    “黃帝一人不為人，有了炎帝始為人！”
    “龍陽一人不為人，有了孤全心全意的協助，才為人！”
    “我們雖非一體，卻誌向相同、命運共通！”
    “他為人皇，亦是孤為人皇，有何區別呢？孤，又何須失落呢？”
    見伍子胥不說話，闔閭繼續說道。
    “便如這吳王，是你我勠力同心的結果，可最終孤為國君，汝為國相。”
    “莫非，國相心中失落？”
    這……
    伍子胥腦袋瓜子都炸了。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挖了個埋自己的坑。
    這問題怎麽回答？
    然而，伍子胥心中不由自主想到：如果是薑國黃相，會不會失落呢？
    此時，儀式還在進行。
    “我以山神之名，加冕你為人皇！”
    “我以土地之名，加冕你為人皇！”
    “我以長生天之名，加冕你為人皇！”
    “我以東皇太一之名，加冕你為人皇！”
    “我以……”
    剛開始，這些神語速還算正常。
    可是後麵的神一個比一個語速快。
    剛開始，都是一個神說完了，下一個繼續。
    後麵逐漸兩個神同時自報家門，甚至三個、五個……
    剛開始，人們還能聽得清。
    漸漸的，就聽不清前半部分，隻聽到後半部分了。
    “……加冕你為人皇！”
    “……加冕你為人皇！”
    “……加冕你……”
    “……人皇……”
    這是一場表態，一次站隊。
    所有非人存在都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人家土地、山神、河神、城隍都點頭了，你不點頭？
    那你留著腦袋幹什麽？
    加冕人皇，不是他們給龍陽機會，而是龍陽給他們機會。
    今天認可人皇，他們也將獲得人皇的認可。
    否則，就是野神淫祀。
    這場景就像聯合國中開表決大會。
    五常一致點頭，下麵的小國都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可以棄權，反正沒人在意你。
    但是你跳出來說“我反對”，抱歉，那隻能開除你的球籍了。
    中原世界很大，可以容納很多神明。
    但中原世界也很小，外麵還有很多人和神削尖腦袋想要進來。
    會場四周。
    那一個個身高百丈的巨大泥人也按耐不住。
    “我泥人世界意誌，加冕你為人皇！”
    意誌承載的泥人抬起手，遙遙指向祭壇上的龍陽。
    其他世界意誌看到這一幕，同時歡呼。
    “你輸了！”
    它們可是在比賽呢。
    比賽泥人一動不動，看誰家的堅持時間更久。
    現在，泥人世界第一個動了。
    它輸了！
    我們贏了！
    但是為何……它輸了比賽反而比我們更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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