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川看著黃七七。
    看著它在不到十分鍾的時間裏，就馴服了一群山精野怪。
    武力上的馴服，物質上的馴服，以及……精神上的馴服。
    嶽川心中歎息：沒辦法，時代變了，現在的仙家要什麽有什麽，遠遠不是當初那種磕頭換板磚的窘迫了。
    而此時，黃七七坐在土地廟門檻上，對著外麵的山精野怪講道。
    講述的都是做人的道理。
    “我們不是人，為什麽要學做人的道理？”
    “就是，人族可壞了，天天害我們。”
    “我們才不學壞。”
    蕭國皇帝，五鬥米聯盟的高層偷偷摸摸過來旁聽。
    他們動作很輕，再加上從後方靠近，剛剛挨過一頓毒打，狀態不佳的山精野怪根本沒發現。
    隻是，人族高層還沒坐下就聽到山精野怪對自己的吐槽。
    人族的形象，有這麽不堪嗎？
    黃七七沒有驅趕那些旁聽者。
    再怎麽說也是給自己送牛送羊的榜一大哥、榜二大哥。
    大哥旁聽一下怎麽了。
    隻是，榜一大哥不好糊弄啊。
    自己這點水平，忽悠忽悠山精野怪還行，忽悠一國皇帝，一教首領還不夠看。
    這時候，一道聲音從土地廟中傳出。
    “何為人？始為人！”
    “何為人道？汝為人道！”
    聽到這話，去過上界的人瞬間渾身緊繃。
    其他山精野怪也渾身激靈。
    這聲音有一種特殊的力量，讓它們靈魂顫栗。
    嶽川用大道之音講述了“人”的由來。
    就像當初在土地廟給大黃它們講女媧造人一樣。
    現在，嶽川對“人”的理解更深刻，更透徹，也更本質，講道水平自然也水漲船高。
    說完，嶽川離開了土地廟，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黃七七了。
    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其他世界。
    土地廟、城隍廟、山神廟、河神廟、女媧娘娘廟……
    一座又一座小廟拔地而起。
    一個又一個仙家隨廟降臨。
    這些，都是嶽川精心挑選的弟子，精心配備的主角團隊。
    就像地藏王菩薩進入陰曹地府，追求成佛的契機一樣。
    這些仙家也都差不多，甚至比地藏王的目標更高、更遠、更大。
    地藏王在陰曹地府，那叫一個舉目無親，一個能用得上的手下都沒有。
    而黃七七等仙家成員，那叫一個天地借力，鬼使神差。
    他們得到的，不僅僅是小世界天道意誌的認可，更是諸天萬界“命運共同體”的氣運加持。
    這種待遇，大魔導師劉秀都沒他們秀。
    城隍體係的，目標就是執掌陰陽規則，平息冤死枉死鬼物的因果，頗有種“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感覺。
    山神體係的，目標就是守護世俗之上的規則，讓人懂得敬畏，讓世俗的權力擁有製約。
    為眾生磨礪最鋒銳的劍，又為這把劍配上鞘。
    其他各個神廟體係也都有自己的目標、理想、追求。
    土地廟體係的就簡單多了——當人皇！
    黃家的小迷弟們都以大黃為目標。
    大師兄能做的，我也能做。
    大師兄都把路趟出來了，坑全踩平了，我還能栽跟頭？
    如果說大黃是聽著軒轅的故事長大，那麽，黃家後輩就是聽著大黃的故事長大。
    尤其是大黃成為人皇之後，這種夢想照進現實，讓黃家後輩都有一種類似“社會主義接班人”的使命感。
    這種使命感，令他們無論思想還是行為，都遠超常人。
    行高於眾，眾必毀之。
    可如果自身足夠強大，足夠堅韌呢？
    如果，這個“眾”與自己意念合一呢？
    不足半兩的牛鼻環，能馴服千斤重的老牛。
    這就是個人的價值，也是人皇的意義。
    嶽川思考、感悟的時候，密密麻麻的香火、氣運從諸天萬界傳來。
    各種神廟的效果立竿見影。
    其中效果最強大的就是土地廟，以及眾多黃家成員。
    體悟著諸天萬界傳來的反饋，嶽川對“人道”、“人族命運共同體”的理解也越發深刻。
    而這，又和之前的“本能意識”、“內求諸己”聯係到了一起。
    一方世界有萬物眾生。
    西方世界無論經濟政治還是文化電影，都充斥著種族矛盾。
    無論《指環王》還是《阿凡達》本質上都是這些破事。
    再優秀的文筆，再精美的特效，依舊掩蓋不住糟粕的內核。
    這就是精神層麵的匱乏、低級。
    在這種低層次世界裏，萬物眾生的矛盾永遠無法調和。
    無論他們有了多麽長足的發展，多麽強大的提升，最終都會被戰爭消耗一空。
    萬物眾生就像十八層地獄的惡鬼，互相掠奪、廝殺，永生永世不得超脫。
    東方世界已經認識到這個問題，提出“君子和而不同”，提出“大同世界”。
    個人層麵，就是欲望本能與自我意識的統一。
    集體層麵，就是向著同一個目標奮鬥、拚搏，像牛鼻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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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是尊王攘夷，可以是萬國來朝，可以是偉大複興，還可以是星辰大海。
    就個人而言，沒有開悟之前，總會被欲望裹挾，被焦慮支配，陷入生存陷阱不可自拔。
    這種時候，就需要已經開悟的聖人去身體力行的教化天下，引領眾生。
    就集體而言，欲望會千百倍放大。
    一個人想擁有更多用於生存的物質財富，那叫貪婪。
    一個集體、民族想擁有更多，就帶上了天然的正義。
    這種時候，就需要“人皇”去鎮壓百族，均衡萬物。
    嶽川悟了！
    世界為什麽會本能的孕育各種生命？
    因為生命是諸多元素集合的產物。
    這些元素單獨存在時，隻是一團物質，不變的物質。
    再過一億年，十億年，還是一成不變。
    可是集合到一起，它們就有了特殊的變化，而且還會有長期、持續的變化。
    無數低等的生命集合到一起，又會孕育出高等級生命。
    高等級生命可以產生意識，創造文明，滋生氣運。
    從物質到生命，從低級生命到高級生命。
    這就是一條明晰的升級路線。
    高級生命並不是終點，因為再向上還有諸天萬界。
    同一個世界尚且割裂紛爭，更何況成千上萬個世界湊到一起。
    這時候，就需要“人道”了。
    個人的“本能”與“意識”合一，這是人道。
    人與人之間的大同，這還是人道。
    人與其他物種之間的命運共同體，依舊是人道。
    本能、意識合一，就有了“自我”。
    萬物、眾生合一，就有了“人皇”。
    現在，幾百個，甚至上千個“人皇”，全都是嶽川思想的延伸，意誌的承載者。
    他們分布於諸天萬界，致力於改變諸天萬界。
    這一刻，嶽川心中明悟。
    三千小千世界，為中千世界；三千中千世界，為大千世界。
    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原來如此。
    “盤古開天辟地，身化萬蟲。”
    “萬蟲融合，始有五蟲。”
    “五蟲蛻變，衍化眾生。”
    “眾生修行，始創文明。”
    “文明融合……”
    嶽川沉默了一下。
    他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麽。
    金光浮現，嶽川來到蜀中洞穴。
    不久之後，又帶著嘴巴鼓囊囊的小白蛇出現在龍穴。
    “你來了……這次的你，又不一樣了……”
    “如果不是它，我甚至懷疑……你還是以前的那個你嗎？”
    “外麵是不是過去了很久很久？”
    “可是為什麽，它還那麽弱小？”
    正在咀嚼東西的小白蛇瞬間僵住。
    眼睛瞪得溜圓，粉紅色的光芒極速跳動。
    好氣哦！
    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發作。
    算了，睡覺去，噩夢退散。
    嶽川看著前方的蜻蜓王，久久不語。
    後者也不催促，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嶽川。
    反正龍穴之中沒有時間的概念，再對視一萬年也無所謂。
    許久許久……
    嶽川問道：“你怎麽看待生死？”
    蜻蜓王不說話。
    “你現在，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亡？”
    蜻蜓王還是沒說話。
    “生死……是否也和時間一樣，隻是低等生命創造的概念？”
    “沒錯！”蜻蜓王終於回答了，無比堅定。
    嶽川早已經想到了這個可能，但是直到從蜻蜓王口中得到答案，他才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
    生死和時間一樣，竟然也是低級生命創造的概念。
    之前嶽川沒領悟到這一點。
    直到諸天萬界都有了自己的廟，有了自己的弟子。
    人皇在諸多世界同時出現，同時成長，嶽川終於明白過來。
    自己從沒有真正的“活著”。
    萬物眾生，從沒有理解什麽叫“活著”。
    嶽川歎息一聲，“這麽重大的事情，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你沒問！”
    蜻蜓王的話讓嶽川無法反駁。
    “你第一次見麵，關心的是神通，而非生死。我不明白，你的關注點為什麽如此奇特。”
    嶽川搖了搖頭。
    的確是這樣，不問蒼生問鬼神啊。
    “那麽，重新開始吧，能不能講一下你理解的生死呢？”
    蜻蜓王飛了一圈，又一圈。
    似乎在回憶，又似乎在思考。
    “首先，死寂是常態，生存才是偶然。”
    “其次，死寂和鬼物、靈體不一樣，兩者不能混淆。”
    “最後，在小範疇裏，活物和鬼物是相對的，在大範疇裏，這兩者又都是生，而非死寂。至於更大的範疇……”
    嶽川主動說道：“我也想去看一眼！”
    “什麽？”蜻蜓王狂喜，“你確定？什麽時候？”
    它一直都在忽悠嶽川，想讓嶽川跟自己一起前往更高層次的世界。
    可是嶽川一直在抗拒，委婉拒絕。
    蜻蜓王無奈，隻能默默等待。
    卻沒想到嶽川改變主意，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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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感覺就像舔狗收到女神的信息——民政局門口見麵，記得帶身份證。
    “為什麽？”
    “因為……”嶽川目光向上眺望，仿佛穿越無盡時空，“我想……真正的活著！”
    蜻蜓王哈哈大笑，笑得格外暢快。
    “你也明白了？你也發現了？你和我一樣，我們都一樣，哈哈哈，我就知道你遲早會明白這一切。”
    嶽川默默點頭，“那麽，你是怎麽發現的？”
    蜻蜓王說道：
    “因為我活得時間足夠長，我的記憶足夠久，我可以通過前後對比，發現其中的差異。”
    “但是我對比了無數次，無數次……我發現，沒有任何區別。”
    “無論低級生命，還是更高級的生命，都在不斷的重複、重複、重複。”
    “它們自以為獨一無二的經曆、文明在這漫長的時光中，一次又一次出現、重複。”
    “它們努力的成長、蛻變，想要更強大，可最終還是被湮滅在時光中。”
    “我逐漸明白一個道理——不是它們不夠優秀，而是它們走錯了方向。”
    嶽川一直在靜靜的聽著。
    可是等了許久，也不見蜻蜓王繼續。
    “什麽方向？”
    蜻蜓王笑了笑，“他們的存在過於獨一無二，不符合這個世界的大道方向。”
    嶽川隱隱約約明白了這個道理。
    但他還是問道：“大道的方向是什麽？”
    “重複！一致！可循環！”
    話音剛落，蜻蜓王身上綻放出金色的光芒。
    光芒在空中凝聚成蜂巢的模樣，完美的六邊形，不斷重複、重複……
    蜂巢宛如燎原之火，向四麵八方蔓延。
    越來越快、越來越大。
    無邊無際。
    “看到了吧，從最原始的萬蟲，到後麵的五蟲，再從萬物眾生，到後麵的人族。”
    “其實都是不斷重複、聚合、循環的過程。”
    “這就是大道的方向。”
    “如果這個過程中出現一個不完美的蜂眼……”
    說著，光芒中出現一個五邊形的蜂眼。
    很快，圍繞這個蜂眼搭建起來的蜂巢都出現不穩定性。
    隨著蜂窩不斷增長，蜂眼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最終怦然破碎。
    大力擠壓之下，出問題的蜂眼被憑空湮滅，整個蜂巢也四分五裂。
    蜻蜓王歎息道：“個體無法對抗大道方向，永遠都不可能。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這個方向的個體有多少，產生的力量有多大。”
    “所以……明白這一點後，我就舍棄一切，想要前往更高層次世界。”
    “我想看一眼大道的方向，我也想——真正的活著，而不是一步步走向湮滅！”
    “生、死、輪回，是大道的方向，因為它重複、一致，可循環。”
    “就像一根不斷轉動的鏈條，我們每個生靈都是鏈條上的一部分。”
    “更大的世界，不過是更長的鏈條。”
    “我們要做的，就是與其他鏈條完全一致，隻有這樣我們才能不斷的生、死、輪回。”
    “一旦出現不一致，蜂巢會塌，鏈條會斷，所有與之相關聯的一切——都隻能湮滅！”
    這一章從上午十點，斷斷續續寫到現在，差不多12個小時了……e，有點魔怔了，整個人精神狀態都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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