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國宮中，葵花盛開，到處都是燦爛的笑臉。
    嶽川進來的時候，所有葵花都在躬身、點頭。
    臉盤上的花蕊就像密密麻麻的像素點，拚湊出簡單卻直白的表情。
    那模樣，跟qq和微信裏的小黃臉表情包一樣。
    “師父，這些都是草木精怪。”
    大黃解釋起了這些向日葵的來曆。
    多年前，龍葵使用雷法催生向日葵。
    驚蟄的雷霆擁有特殊能量，能夠激發潛能，喚醒萬物，紫霄門雷法就是借助驚蟄雷霆築基。
    如果將冬眠堪稱死亡，那麽驚蟄雷霆就是複活的鍾聲。
    卻沒想到，龍葵將驚蟄雷霆灌入向日葵種子，為其激發潛能，修築道基。
    雖然成功率不高，但是勝在量大。
    哪怕萬分之一，一年也能整出幾個。
    嶽川不禁疑惑，“以前怎麽沒見這些草木精怪，我這才幾個月沒來，一下子這麽多？”
    大黃笑著說道：“這就是唐王後的功勞了。”
    嶽川瞬間醒悟。
    唐雪見在天神那邊是掌管神樹的神，是白家敬奉的草木之靈。
    草木這塊，沒有人比她更懂。
    隨手點撥龍葵一下，勝卻萬年苦功。
    大黃感慨道：“君上與唐姑娘成婚後，薑國五穀豐登，嘉禾遍地，祥瑞叢生。”
    “高產作物變得更加高產，神穀變得更加神奇。”
    “各種花草也通靈、變異。”
    “向日葵，隻是其中之一罷了。”
    “人們都說，這是君上娶了個好王後。”
    嶽川“嗯”了一聲。
    嘉禾，指的是生長奇異的禾，古人以之為吉祥的征兆。
    漢·王充《論衡·講瑞》：“嘉禾生於禾中，與禾中異穗，謂之嘉禾。”
    《清史稿·禮誌二》：“ 雍正 二年，耤田產嘉禾，一莖三四穗，越二年，乃至九穗。”
    這種生長奇特的稻穀，一直都是“祥瑞”的象征。
    各地也都以上供嘉禾為政治任務。
    有個地方就因為嘉禾產量多，於是成了“嘉興”。
    然而，曆史書上大書特書的祥瑞植物在薑國有了泛濫趨勢。
    不光水稻，其他穀物也都是。
    九個穗，又怎麽樣？
    薑國宮中的向日葵都會發表情了。
    沒多久，兩人來到內宮。
    老遠便聽到喜慶的吹吹打打。
    看到這一幕，嶽川哈哈大笑。
    中原地區的習俗就是這樣，家裏有喜事，尤其是添丁方麵的喜事，都得請戲班子唱戲。
    嶽川還記得上輩子時，農村誰家生了小牛犢也會請戲班子。
    薑國更大手筆。
    宮內、宮外搭了十幾個戲台，來自天南地北的戲班子同時演唱。
    不光白天唱，晚上也唱。
    白天觀眾不少，晚上來的更多。
    戲台前有數十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有豐盛的食物。
    每隔一段時間，宮人就把食物撤下，再換上新的。
    雖然桌子邊上空無一人，可端下去的食物全都色澤暗淡，形態幹癟，酒水更是空無一物。
    薑國宮人對此見怪不怪，從頭到尾都一副淡然的表情。
    “師父，王後有孕到生產這段時間，大家都在周圍站崗放哨，都辛苦了，君上這是在犒賞大家。”
    嶽川好奇，“還有什麽東西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跑過來奪舍不成？”
    大黃點了點頭，“不但有，還很多！而且都是走的輪回路。”
    輪回路？
    一句話，嶽川沉默。
    他已經明白了輪回的真相，也明白人族之所以深陷苦海無法超脫，就是身體本能與意識的傾軋。
    輪回路，對其他人來說，或許沒什麽影響。
    但對龍陽的子嗣，影響非常。
    嶽川心中暗道：是我疏忽了。
    之前幾個月，一直在忙諸天萬界的事情，把這一茬忘了。
    還好，還好。
    “大黃，你們做的對！”
    人皇子嗣，意義非凡，更是天生承載氣運。
    說句不好聽的，萬一龍陽出個三長兩短，這孩子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能夠代表中原世界天道意誌。
    如果他投身敵方陣營，嶽川、仙家乃至整個人族命運共同體都會損失慘重。
    說句時髦的話，想當龍陽的孩子，必須得政審。
    不是隨隨便便一個靈魂就能投胎的。
    不不不，無論哪個靈魂都不要。
    “師父，輪回對這個孩子特別執著，每天都在派靈魂降臨。”
    “有時候是趁我們不備，想要突襲進入內宮。”
    “有時候是潮水一樣，成千上萬個靈魂一起衝鋒。”
    “有好幾次都有漏網之魚衝進去了。”
    “好在裏麵還有君上。”
    這時候，嬰兒的啼哭從宮中傳來。
    洪亮，有力。
    嶽川形容不上來。
    總之就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
    尋常狗叫是“汪汪汪”，尖銳而短促。
    大型犬叫是“嗡嗡嗡”，低沉而持久。
    尋常嬰孩哭啼時發出響亮的高分貝噪音，越用力越高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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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中這個孩子恰恰相反，他的哭聲低沉，帶有一種特殊的嗡嗡聲。
    就像……
    嶽川用心傾聽。
    然而，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轉變成“啪嘰啪嘰”。
    “嶽先生來了。”
    “黃相也來了。”
    “嶽先生請進。”
    “黃相請進。”
    兩人走進宮中，正看到滿臉紅光的龍陽。
    旁邊還有南郭離，白家老太太等人。
    屏風後則有一個來回走動的人影，正是唐雪見。
    龍葵在屏風旁邊露頭看了一眼，隨即縮回去。
    “恭喜君上！”
    龍陽哈哈大笑，“多謝嶽先生，大半年沒見到先生，真是思念得很啊。”
    “君上放心，份子錢不會少的。”
    說完，嶽川遞上一個紅包。
    之前去稷下飯莊，就是找胡一籌措物資的。
    龍陽臉上的笑容更加熱烈。
    “真是太謝謝嶽先生了！”
    “嶽先生請坐，請坐。”
    “嶽先生喝茶，喝茶。”
    儲君出生後，前來探望的客人絡繹不絕。
    然而，能讓龍陽親自拉椅子，親自倒水的，就嶽川一個。
    這時候，唐雪見也喂完了孩子，整理好衣裝走出來。
    “見過嶽先生。”
    龍葵手中則小心的托著繈褓。
    “嶽先生，您快看，嘿嘿，這會兒剛吃飽，正笑呢……”
    嶽川伸頭看過去，果然如龍葵所說。
    一個粉嫩可愛的小男孩，臉上紅撲撲的。
    剛吃飽立刻入睡，一秒鍾都不耽擱。
    嶽川仔細感悟了一下。
    這孩子生機強大，先天元氣充沛得不可思議。
    但孩子沒有意識，精神層麵一片空白。
    再說得不好聽一點，他就是個植物人。
    隻有吃喝拉撒睡等生理本能。
    如果放在成年人身上，這種情況很不正常。
    但放在一個嬰孩身上，再正常不過。
    這是一張白紙！
    沒有經過任何裁剪、熏染、玷汙的白紙。
    嶽川伸出手，遲疑了一下，又縮回來在身上擦了擦。
    龍葵抿嘴笑，“嶽先生放心抱吧，別人碰都不能碰，但嶽先生不同。”
    嶽川笑了笑，這才接過來。
    “呦，這孩子真有福。”
    在古人的觀念中，死人才會“沉”、“重”。
    所以在抱孩子時，都會避開這兩個字。
    這孩子不輕。
    這孩子真胖、真壯、真敦實。
    這孩子真有福。
    如果有人故意說“這孩子真沉”、“這孩子真重”，就得琢磨琢磨，究竟是沒文化，還是不安好心。
    聽到嶽川的話，眾人都笑了起來。
    別人說孩子有福，純粹是恭維，可嶽川說有福，肯定錯不了。
    睡夢中的孩子如有感應，突然睜開眼。
    烏溜溜的眼睛中光芒閃亮。
    四目相對，嶽川仿佛看到無垠的星空。
    巫族至高絕學觀照萬象自發運轉。
    一顆顆星辰飛速拉近、拉近。
    內觀！
    不是內觀自己，而是內觀這個嬰孩。
    上上下下、裏裏外外。
    每一根毫毛，每一滴血，每一個細胞，全都檢查一遍。
    沒有任何異常。
    這孩子健康得有點離譜。
    身體各方麵都完美到極致，沒有任何先天、後天的缺陷。
    某些細節上，甚至呈現出“超前進化”的特點。
    也就是正常人需要刻苦修行才能將身體淬煉出某種特性，這孩子生來就是。
    通俗講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別人最多賞一碗。
    這孩子能吃遍三百六十行。
    最重要的是他的精氣神。
    圓滿充盈，圓潤如玉。
    呼吸、脈搏、心跳……所有的一切都絲滑流暢，就像精密運轉的機器，精密到有種賞心悅目的美感。
    換句話說，這孩子先天靈肉合一、意念合一、天人合一。
    心念通達，氣力通達。
    無論習文學武，都是天才，天才中的天才。
    嶽川目光轉向龍陽。
    後者立刻叉著腰哈哈大笑，“嶽先生，怎麽樣，我就說這孩子仿我吧？”
    嶽川心中暗道：這一點，絕對是隨父親。
    龍陽天生就是武學奇才，武學相關的東西，一看就會，一練就通。
    但龍陽的天賦也到此為止了。
    這孩子不一樣，他的天賦是全方位的，沒有任何短板。
    “不……這都是他母親的功勞。”
    說完，嶽川將孩子交回唐雪見手中。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嶽川明白。
    這一切都是神樹果實的功勞。
    龍陽能決定孩子的最強天賦值。
    但唐雪見能決定孩子的最弱天賦值。
    這孩子最強屬性100，最弱屬性也是100。
    木桶能承載多少水，不是最長那塊板決定的，而是最短板。
    這個嬰孩沒有短板，“平庸”得可怕。
    唐雪見接過孩子，寵溺的抱了又抱，隨即幸福的依偎在龍陽身邊。
    可是嬰孩“咿咿呀呀”，蠶一樣咕蛹著身子，還伸出小手，向嶽川的方向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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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喜歡嶽先生。”
    “嶽先生就多抱一會兒吧。”
    “這孩子跟嶽先生有緣。”
    聽到最後一句話，嶽川嘴角勾起。
    有緣？
    這個緣從何起，又要往何處去？
    嶽川伸手接過孩子，嗬嗬的逗了起來。
    同時，嶽川在仔細觀察這個孩子的內世界。
    無數細小的生命在快速汲取精氣、靈氣，乃至氣運，快速壯大自我。
    它們不斷競爭，爭奪話語權、掌控權。
    同樣的競爭全方位展開。
    尤其是靠近嶽川後，這種競爭激烈到白熾化。
    眾人驚“咦”一聲。
    “這孩子在修行？”
    “他竟然在吸納天地靈氣？”
    “不，氣運的力量也跟著動了。”
    眾人看不到孩子的內世界，但他們能感受到周圍的能量波動。
    孩子的身體就像旋渦一樣，快速吸收周邊一切。
    而且吸收的速度越來越快。
    在觀照萬象視角下，孩子內世界的競爭達到巔峰。
    無數小生命聚合在一起，形成髒腑、器官。
    諸多髒器繼續競爭。
    孩子的身體開始出現痙攣、抽搐。
    臉上的表情也不受控製，開始快速變幻。
    看到這一幕，眾人驚慌不已。
    “怎麽了？”
    “這是怎麽回事？”
    “白家老姐姐，您快幫忙看看。”
    白家老太太尷尬的搓著手。
    這裏全是行家，哪個不比自己強。
    唐雪見卻揮手擋住龍陽。
    “慌什麽，這是正常現象。”
    這還正常？
    龍陽、南郭離等人都急得直跺腳。
    可是他們又不敢說什麽。
    唐雪見是孩子母親，她還能害了孩子不成？
    至於嶽川，他更不可能對孩子不利。
    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唐雪見說道：“你們認知中的正常情況，嬰孩需要數百天的時間才能控製手腳，掌握平衡，奔走跳躍，對吧？”
    “如果把這個過程縮短到幾天，甚至片刻呢？”
    “掌控身體，就像穿衣戴帽一樣輕鬆簡單，抬手間就能完成。”
    “可如果兩隻手你爭我奪，別說穿戴整齊，衣服和帽子還會被撕破。”
    “嶽先生，我說的對嗎？”
    嶽川點了點頭。
    他跟眾人講述過“本能”和“意識”的爭奪、傾軋。
    這個道理眾人並不陌生。
    “哎呀，嶽先生講的大道太多了，一時間沒想起來。”
    “我們這是關心則亂。”
    “沒錯，沒錯。”
    “孩子之前還好好的，怎麽一靠近嶽先生就……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太巧了。”
    嶽川嗬嗬一笑，“因為……我這裏是天地正中，萬界核心，大道本源……在我身邊修行，抵得上其他地方千倍萬倍！”
    大道本源！
    什麽是本源？
    如果說“大道本圓”呢？
    其他人都在圓周上，需要移動很遠距離才能走完一圈。
    嶽川在圓心上，一動不動也能走完一周。
    這就是妲己通過胡一傳達的道理。
    嶽川卻沒想到，一個剛出生的嬰孩也明白什麽是“大道本圓”，更能精準找到“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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