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來世，妾再與大王舞。
    願有來世，妾再與大王舞。
    既無來世，妾現在便與大王舞……
    皎月之下，胡一緩緩睜開雙眸，點漆的眸子裏映著兩輪玉盤，兩重虛影緩緩向中間靠攏，一點點融合、凝實。
    “又是這個夢。”
    緩緩起身，胡一腳尖在床頭探了探，觸到一個毛茸茸的事物，這才蠕動腳趾趿拉進去。
    緩步輕移，來到窗邊向外看去，手中火光隱現，緩緩加熱隔夜的茶水。
    熱氣嫋嫋升起，拂亂了胡一的視線，就像灰黑的雲朵總想博取月亮的關注。
    “怎麽老是做這個夢？難道……有蘇月那小子對我用了什麽秘法？”
    說起有蘇月，胡一嘴角勾起、撇下，再勾起。
    對這個同族的感觀實在無法用一句話、幾個字概括。
    想當初，青丘狐族遭逢大難，族人死的死、逃的逃。
    族中打算讓自己嫁入有蘇氏，換取一片棲身之地、一份起家之材，以圖青丘東山再起。
    自己對此並沒有異議，逃難路上，自己還在拚命修煉，努力提升修為，以維持自己的實力和狀態，避免有蘇氏看低自己，影響自己的“身價”。
    後來，弟弟遇到了土地公，拜在土地公門下，並且把自己以及所有的弟弟妹妹都介紹過去。
    青丘狐族背離了原本的命運軌跡，走上一條未知道路。
    現在看來，這條道路是正確的，而且前所未有的正確。
    隻是……有蘇月……
    想到這個人，胡一隻能歎息。
    幼年時，自己跟著族中長輩去有蘇氏祝壽，見過有蘇月一次，當然那時候還不知道他叫有蘇月。
    隻知道是一個帶鼻涕泡的小邋遢，有蘇氏都叫它大埋汰。
    這家夥傻子一樣跟在自己屁股後麵，甩都甩不掉，轉身瞪它，它就在那嘿嘿傻笑。
    自己跟著長輩離開的時候，這家夥還在門口撒潑打滾，嚎啕大哭。
    有蘇氏的一切，都在回家途中快速淡忘，包括那個小邋遢。
    後來，有蘇氏登門送聘書，聘的就是自己。
    族中認真考慮後，婉拒了。
    有蘇氏加碼，依舊被婉拒。
    第三次加碼，青丘沒有拒絕，不是不想，而是覺得連拒三次傷和氣，幹脆不回複，讓對麵知難而退。
    成年人的世界裏，不正麵回複就是拒絕，有蘇氏應該懂得這個道理。
    再後來青丘遭難，僅剩的長老想到了這茬子事，今時不同往日，隻能低聲下氣的聯絡有蘇氏。
    嗯……十多年前那個事我們考慮好了，族裏沒人反對，你看婚期定在什麽時候？
    族裏確實沒什麽人反對了，因為死的差不多了。
    胡一以及青丘長老們都做好了被有蘇氏羞辱的準備，然而沒有。
    有蘇氏平靜且平淡的答應下來，就像是十多年一直在等待回複。
    十多年的等待，沒有磨滅對方的執著，隻是磨薄了聘書的厚度。
    後來……
    胡一歎息，有時候仔細想想，自己真是一個壞女人。
    讓一個小屁孩神魂顛倒了數十年。
    三次拒絕，一次同意，然後又在最後關頭放鴿子。
    力主聯姻的長老下落不明，這件事徹底無人關注——除了有蘇月。
    也許，自己注定無法成為賢妻良母，注定不可能過上胡七、胡八話本裏說的相夫教子式生活。
    胡一本以為時間會撫平一切，誰知有蘇月來了，千裏迢迢來到薑國。
    剛進城就用“落鎖”秘法封印路人精氣，中招的人輕者酸麻無力，重者半身不遂。
    然後再以“神醫”的身份為人“解鎖”，騙取錢財。
    救人水火——甭管水火是哪來的。
    隻可惜，第二天就被薑國的鬼差察覺，然後批捕、下獄。
    胡一知道這件事後，無奈歎息，通過自己的關係上下打點，這才將有蘇月兄弟幾個保釋出來。
    “師父心善，讓它們幾個在白氏醫館當學徒，為薑國百姓推拿按摩，消除病痛，將功補過，卻沒想到這幾個家夥……”
    胡一無奈搖頭。
    窗外，隱隱約約能看到白氏醫館的旗幡，有蘇氏兄弟幾個就在裏麵學藝。
    刑期已滿，這哥幾個卻賴著不走了。
    剛開始有蘇氏的人還過來催促，想要強行帶人走。
    可惜不了了之。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想要出一筆賠償，可惜沒人敢改變嶽川的決定。
    這筆錢根本送不出去。
    再然後，有蘇氏真正了解了薑國，了解了薑國在人族地界的地位，非但不想再帶走幾人，反而強烈反對他們回家。
    當時，薑國的戶籍逐漸變得珍貴起來，有蘇月和他那三個難兄難弟多幹幾年，就能混上薑國戶籍。
    這是難得的機會。
    有蘇月自己也不想走，族裏的決定正中下懷。
    唯獨胡一為此撫額。
    “師父啊師父，你當初把他們幾個驅逐出境不就好了，為什麽留在這裏……騷擾我呢？”
    ……
    有蘇月不忘初心，從拖著鼻涕泡到現在，一直都沒忘記自己的人生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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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家的時候，偶然間聽說青丘狐族為報滅族之仇，在薑國公然刺殺田氏，還得手了。
    有蘇月立刻收拾行裝來薑國。
    雖然族裏為他安排了其他對象，可有蘇月死活不認。
    禁足？
    不存在的！
    有蘇月不但自己翹家，還把看門監視自己的同族小老弟們一起撬走了。
    在白氏醫館社會服務的期間裏，有蘇月還在打聽青丘狐族的事情。
    剛開始被逮捕下獄，有蘇月那叫一個心花怒放。
    青丘狐族刺殺，肯定也被關在大牢裏了，自己進了牢獄，尋找起來更方便。
    誰知道，有人花了錢，為自己說情，把牢獄之災變成勞役。
    丟他老姨！
    難道是哪個被自己“妙手回春”的患者報答自己？
    不要啊，真的不要啊！
    這天晚上，大白炮製完藥物後發現有蘇月的房間還亮著燈，於是走了過去。
    對於這幾個師父委托自己照顧的狐族，大白很是上心。
    “沒想到，你小子這麽勤奮好學，看的什麽書？”
    “東家，沒什麽，我就是瞎看的。”
    “瞎看？醫者關乎性命，不能有半點馬虎大意，怎麽能瞎看？來，我看看，到底是什麽書？”
    “東家，真的沒什麽。”
    “不是我說你，醫典、藥典，你想學哪方麵的直接問我就行，自己悶著頭學，很容易出問題……”
    有蘇月雖然連忙躲閃，可是大白修為更高，都已經討封化形了，有蘇月還隻是幻術化形。
    雙方實力差距大，結果毫無懸念，大白一伸手就把書拿了過來。
    然後……
    大白雙目圓睜，難以置信的看著書中內容，視線在書本和有蘇月之見來回平移。
    “你……你大半夜不睡，看這種書？”
    有蘇月整張臉都紅了，心神顫動之下，幻術無法維持，“砰”的變回本體。
    “東家，你聽我解釋……”
    “這有什麽好解釋的？你看這書，不就是為了幹壞事嗎？”
    “東家，我是好人。”
    “誰家好人大半夜不睡看這種書？”
    夜深，人靜。
    任何細微的響動都格外清晰。
    有蘇黑、有蘇風、有蘇高三隻小狐狸聞聲而來。
    “大哥這是怎麽了？”
    “還能怎麽，看禁書被抓了唄。”
    “嘖嘖……這種事大哥幹的還少嗎，不至於如此慌張吧？”
    有蘇月大怒，將頭蓋骨放回頭上念念有聲，“砰”的變回人形。
    “你們三個閉嘴！”隨即，他解釋道：“我看的是正經書！”
    大白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有問題，而且會讓人生出不恰當的聯想。
    他咳了咳，“並非禁書，而是正大光明的書。”
    三隻小狐狸哪裏肯信，集體“哦”了一聲，一副“我們懂”的表情。
    大白無奈，隻能將書的封麵抵到他們臉前。
    結果卻發現，書外麵包了一層書皮，真正的書名被遮擋起來。
    “咳咳……”大白趕緊揭掉包皮，露出裏麵的書名。
    三隻小狐狸集體震驚。
    他們也都和大白一樣，瞳孔巨震，視線在書本和有蘇月之間來回平移，仿佛第一次認識有蘇月。
    “大哥，你年紀輕輕，有什麽想不開的啊？”
    “哥，有啥難處跟兄弟們說，兄弟們就算幫不上忙，也能幫你保守秘密啊。”
    “哥，要不咱們還是回老家吧，跟誰成婚不是成婚啊，我看翠花也不賴啊。”
    有蘇月暴跳如雷，“閉嘴！我就是死，也不會回去！還有，這是正經書，正經書！”
    三隻小狐狸同時點頭，表示認可這句話。
    書確實是正經書，但看書的人有點不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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