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咆哮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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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朱由校在王末的服侍下穿著袞服,本來大明早朝的時間還要更早,一般在淩晨三點左右就要準備,但是因為朱由校昨天剛登基,今日照例延遲朝會,卯時大內才開始鳴“三通鼓”。
    承天門上三通鼓畢,參加早朝的朝臣們手持笏板,分兩列直抵皇極大殿。
    此時,一名鴻臚寺官員緩步走到大殿外的登天階上,對著下麵停住腳步的群臣喊道。
    “入班!”
    列隊在文華殿登天階下麵的文武官員經此一喊,便是左右兩班齊進。
    文官由內閣首輔方從哲牽頭“北向西上”,武官則是英國公張維賢領著“北向東上”,之後行禮山呼。
    “皇上萬歲萬萬歲!”
    平日覲見,一般都是叩問“聖安”或“聖躬安”,在大典或是新朝第一次早朝這種重要時刻,才會山呼萬歲。
    早上就喝了碗粥,剛在龍椅上坐下,屁股還沒捂熱,感覺沒有吃飽,沒辦法,年輕人正在長身體,就在朱由校想著下朝後再補的吃點兒什麽的時候,就有一個長須老頭跳了出來,這貨手持一份奏疏,大義凜然地道:
    “臣福建道禦史馮三元,具本彈劾遼東經略熊廷弼,無謀者八,欺君者三。”
    “臣河南道禦史顧造彈劾遼東經略彈熊廷弼,其出關業已踰年,漫無定策。。。”
    拿著杯子喝了一口,朱由校伸長了脖子看著下方躁動的群臣後,又將脖子伸了回去。
    馮三元剛剛說完,顧造又跳了出來,看的出來兩人是有預謀的。
    這兩人應該都是小魚小蝦,是先跳出來試水的。
    看著下方義正言辭的念著笏板上內容的人,朱由校不由得砸了咂嘴。
    聽姓顧的說了半響,努力的將自己的麵部表情控製好,朱由校才出聲到。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三位輔臣對此事是如何看的?”
    聞言,身為內閣首輔的方從哲當仁不讓的第一個出聲到。
    “回陛下,自萬曆二十三年起,朝廷屢欠邊軍糧餉,軍備不整,更去歲大敗,軍心浮動。熊廷弼臨危受命,其至遼東,內能居中調和、安軍撫民,厘清敵我,嚴固邊防。外使東虜不戰而退,謹守遼東已是大功。陛下萬不可急功近利,再演薩爾滸之敗。”
    “嗯。”
    朱由校聽完後不置可否,又看向了劉一燝和韓爌。
    看到朱由校的動作,劉一燝和韓爌兩人頓時心知肚明,朱由校這是在試探他們對熊廷弼的態度。
    見狀,劉一燝自然不會直接出頭,上頭彈劾這種事情都是那些小人物做的,大人物做的是當個裁判,在關鍵時刻一錘定音。
    “陛下,遼東缺餉之事確實是有。然朝廷因遼東戰事已耗費餉銀無數,眼下國庫吃緊,若遼東之事一直未解決,隻會使朝政日益維艱,以臣之見,邊事不可草率。臣以為,當將馮三元之奏疏原文給熊廷弼看,令其上疏自辮,而後朝廷根據兩人奏報再做定奪。”
    “劉閣老所言亦是老成謀國之言啊。”
    朱由校表麵上誇了一句,但實質上心裏卻是暗罵,這話說的跟放屁一樣,真要這麽做,熊廷弼那個二愣子準會辭職。
    緊接著,朱由校又看向了始終沒說話的韓爌。
    此時,韓爌的發言更是推辭。
    “陛下,臣認為茲事體大,當問兵部尚書黃嘉善。”
    “嗯。”
    點了點頭,朱由校看向了兵部尚書黃嘉善,出聲問道。
    “黃老尚書有何高見?”
    “陛下,遼東建奴勢大,熊廷弼臨危受命,守禦遼東,其既無大錯,不宜換將。”
    黃嘉善到底是知兵事的人,曾經是帶兵打過仗的,萬曆年間著名的三邊大捷就是他打出來的。
    手指在龍書案上敲著,噠噠噠的小馬蹄聲在桌麵上響著,朱由校的思緒飛轉。
    天啟繼位之初,馮三元彈劾熊廷弼,天啟反手就將馮三元的奏章給了熊廷弼,這明顯是讓熊廷弼自辯。
    而熊廷弼個憨憨看了之後直接以病辭職,直接導致了後來群臣彈劾熊廷弼,緊接著就釀成了造成了後來的遼東敗局。
    “諸位臣工的意見都不一樣啊。”
    將茶杯放下,朱由校看著下方的朝臣朗聲到。
    “昔年,唐太宗有言。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朕今日就給諸位講一個故事。”
    說著,朱由校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接下來的話有些長。
    “周郝王五十三年,秦國發兵攻占野王,韓桓惠王割上黨與秦,上黨郡守馮亭不願降秦,率上黨軍民降趙,秦趙兩國為上黨戰於長平。初時,秦以王齕為將,趙以廉頗為將。雙方鏖戰數年,後秦以白起暗換王齕,又遣奸細散布消息,言秦人畏懼趙括,終致趙王以趙括換廉頗,旬月之後,趙軍大敗,白起坑殺趙國軍民四十餘萬。”
    說到這裏,朱由校停了下來,目露寒光的看著下方的眾臣。
    “臨陣換將曆來為兵家大忌,自去歲薩爾滸大敗,遼東危如累卵,熊廷弼臨危受命,守禦遼東一年,方才使得遼東局勢平緩。若無熊廷弼鎮守遼東,恐怕遼東諸城早已落入建奴之手了吧!”
    朱由校說著,拿起龍書案上的驚堂木重重一拍。
    “再說了,你們倆,一個河南道禦史,一個福建道禦史,一同彈劾遼東官員,怎麽,你們是巡視地方巡視到遼東去了嗎?”
    “陛下,禦史有風聞奏事之權。”
    聽到朱由校這麽問話,馮三元當即梗著脖子說到。
    “熊廷弼其既有錯,臣理當彈劾。”
    “好一個理當彈劾。汝以朕比晉惠乎!”
    聞言,朱由校狠狠地一拍驚堂木,大聲道。
    “錦衣衛何在,將這兩人拉下去,下詔獄,好好的查一查,他們為什麽要彈劾熊廷弼。”
    “陛下,熊廷弼經略遼東,曆年無功,如若不換,恐遼東危矣!”
    朱由校的話剛說完,就聽到顧造出聲嗆道。
    “危矣?能危的過薩爾滸之敗,傷亡數萬嗎?”
    聽到顧造的話,朱由校順手就將龍書案上的茶杯扔了下去。
    伴隨著茶杯摔碎的清脆聲,朱由校的咆哮聲在朝堂上回蕩。
    “危矣?若無熊廷弼守禦遼東,這會兒建奴恐怕連山海關都拿下了吧!”
    “危矣?熊廷弼乃神祖所任遼東經略,兵部右侍郎,你二人無憑無據,僅憑風言風語,就敢當廷彈劾朝廷三品大員,朕看你是居心不良,是意圖同建奴裏應外合,想將遼東送給建奴!將這二人下詔獄!錦衣衛去給朕好好的查!”
    朱由校說著,從龍椅上站起來,大聲的道。
    “傳旨!熊廷弼守禦遼東有功,賜飛魚服,升兵部左侍郎,特賜王命旗牌,總督遼東一切軍政要務。”
    說完之後,朱由校一摔袖子頭也不回的走向後殿。
    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怒氣衝衝走了的朱由校,劉時敏向左右看了看後,估摸著小皇帝是不會回來了,於是尖著嗓子叫到。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