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不祧憲宗祧孝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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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神宗下葬定陵,朱翊鈞的一生算是正式走完。
    而再和他有關的事,也就隻剩下了修實錄和換掉萬曆這個年號了。
    但京城並沒有為此而安靜下來。
    平日裏,門可羅雀的北鎮撫司衙門,近些天晚上可謂是熱鬧非凡。
    總有那麽些個人,穿著黑鬥篷來到北鎮撫司。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想來個血夜劫天牢呢。
    這些人都是來自首並上繳贓款的貪官。
    皇帝已經說了,三日之內,自覺上繳贓物的,特赦其罪。
    皇帝這明顯就是要整治貪汙問題了。
    再結合皇帝廢優免新例之事來說,這雖然以後發實俸了,但卻沒有什麽既往不咎,過往不補的說法。
    皇帝的意思很明確,老老實實交出贓款,以後就算被人翻出來,也啥事沒有。
    否則,隨時都有可能和你翻舊賬。
    這就導致了,北鎮撫司前門庭若市,還一個個穿著黑鬥篷。
    再不濟,也知道拿個破布把自己臉遮上。
    有聰明人聽出了皇帝的意思,自然也就有那覺得自己屁股擦幹淨了,打算同皇帝頑抗到底。
    還有一件事,近來京城的賬房先生卻是突然稀缺了起來。
    新成立的度支司、內廷的內財府以及一些不知道是幹什麽的人,都在貼出告示招收賬房,給的錢還不少。
    回到南海子還沒幾天,剛進入十月份,禮部就給朱由校出了一個新的問題來。
    “陛下,禮部上書,請祧憲宗神主,以及請修神宗實錄。”
    “憲宗?”
    一手在奏章上點著,朱由校歪著腦袋思索著。
    明朝的禮製,是天子九廟製。
    算上朱元璋,就是德祖、懿祖、熙祖、仁祖、太祖五廟。
    朱棣靖難之後,建文帝鐵定是不祔廟的,然後懿文太子朱標也被丟了出去。
    這樣往下算就是太宗、仁宗、宣宗、英宗四個。
    然後憲宗祧了懿祖,孝宗祧了熙祖,武宗祧了仁祖。
    代宗。。。皇帝位都是憲宗給恢複的,根本就沒進廟好吧。
    大禮儀事件,貫穿了嘉靖的一生。
    第一階段的爭論點是興獻王追皇帝以及嘉靖和他親娘從哪個門入皇宮,嘉靖以不同意老子就回安陸為要挾,強行通過。
    第二階段,以嘉靖是繼統還是繼嗣為爭論點,結果是左順門一次打了一百三十四人,八十六人待罪,十七人被打死而告終。
    第三階段,就是太廟的神主,也就是牌位問題了,這都已經是嘉靖二十幾年的事情了。
    嘉靖給自己老爹興獻王,也就是明睿宗弄牌位的時候,發現不太好弄啊。
    往下一數,出問題了。
    德祖,太祖一個待遇:萬世不祧。
    再往下數,這祧就要祧太宗了。
    但明太宗朱棣哪是能祧的?
    你讓唐朝人祧一個唐太宗試試。
    而且,祧遷製度中還有一句,有功不遷,如李世民,人就算是到晚唐還在太廟。
    並且,這要是祧了朱棣,那燕藩的統是哪兒來的,這就有了問題。
    為了親爹的牌位問題,嘉靖就頂著下去讓朱棣打個滿頭包的壓力,與群成達成了一個政治交易。
    給朱棣的太宗改為成祖,把仁宗從太廟裏丟了出去,把睿宗放了進去。
    然後,穆宗祧了宣宗、神宗祧了英宗。
    你不得不感歎,曆史的偶然性,兩個比爛的撞在一起了。
    曆史上,光宗祧了憲宗、熹宗祧了孝宗、思宗祧武宗(南明)。
    手指在桌子上敲動著,朱由校突然伸出脖子給劉時敏說道。
    “你,去禮部問問,就說,憲宗於我大明有功,能不能留著憲廟,祧孝廟。”
    “啊”
    聽到皇帝的話,劉時敏吃驚的張大了嘴。
    皇帝是要幹嘛?
    打算再挑起一個大禮儀之爭?
    這秉持著六世不祧的規矩,接下來要把光宗的牌位放進去,就要祧憲宗,也隻能祧憲宗啊。
    而且,皇帝這麽做還有另外一個意思。
    放著憲宗不祧,祧孝宗,太廟裏再留個憲宗的兒子睿宗,這是在否定孝宗的正統性啊。
    “沒有聖旨,你呢,就是單純的去問問。”
    知道這麽搞事肯定會引起大的動蕩,朱由校眼神閃爍的說到。
    “這本奏章呢,留中不發。”
    “奴婢明白了。”
    聞言,劉時敏就知道皇帝這是在試探外廷,或者說禮部。
    看著劉時敏離去,朱由校內心祈禱著。
    有的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看在他留下憲宗神主在太廟的份上,這位老祖宗可千萬要保佑他,能扛過接下來幾十年比成化年間還要狂暴的天災吧。
    劉時敏走後不久,就另有小太監進來稟報道。
    “皇爺,南贛巡撫周應秋到了。”
    “周應秋?”
    聞言,朱由校抬起了頭。
    閹黨狗頭,你終於來了。
    “宣。”
    “臣南贛巡撫兼副都禦史周應秋恭請聖安。”
    進入大堂後,周應秋行起大禮道。
    “朕安,平身吧。”
    手中拿著奏章,朱由校問道。
    “朕近日讀《資治通鑒》,司馬光言,裴矩佞於隋而忠於唐,非其性之有變也;君惡聞其過,則忠化為佞,君樂聞直言,則佞化為忠。是知君者表也,臣者景(影)也,表動則景隨矣。”
    “不知周愛卿覺得,裴矩忠臣耶,佞臣耶?”
    “這。。。”
    聽到皇帝的話,周應秋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思索了幾秒後,才道。
    “臣以為,他是佞臣。”
    “不。”
    聽到周應秋的話,朱由校笑著搖了搖頭。
    “朕覺得,他是幸臣。”
    “。。。”
    聽到皇帝的話,周應秋愣了兩三秒後,才反應過來道。
    “陛下睿見,臣愚鈍。”
    “愚鈍,你可一點兒都不愚鈍。”
    這是一個既聰明,又沒臉沒皮的人。
    聰明,這貨懂得審時度勢,曆史上的周應秋,先是投靠魏忠賢,以大理寺卿參與了審訊熊廷弼與王化貞關於廣寧丟了的案子,之後以工部右侍郎參與了修三大門的工程,工部任職期間,他幫助時任登萊巡撫的袁可立籌建了沈有容的海軍,並從工部資助了毛文龍的遊擊隊。
    然後,他就和袁可立一起讓人給彈劾了。
    天啟二年,這貨看到天啟對東林的信任之後,選擇了急流勇退,告病還鄉。
    天啟三年,魏忠賢起勢,周應秋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風向,再次投靠魏忠賢,最終坐上了吏部尚書的位置。
    天啟駕崩,崇禎繼位之初,這貨看到魏忠賢要倒,被人彈劾時,順勢就跑了。
    要不是崇禎那個小心眼記得這個人,恐怕這廝又潤了。
    說這貨沒臉沒皮則是因為,據說他有一手好廚藝,善煨豬蹄,每次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到他家時,他都會進豬蹄留飲,當他晉升為吏部尚書後,時人送他外號,煨蹄總憲。
    “吏部尚書周嘉謨,朕打算讓他去給神祖修實錄。但吏部又不能沒人管,朕想讓你去吏部做個尚書,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能力啊?”
    “吏部,吏部尚書?”
    聽到皇帝的話,周應秋的雙眼瞬間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