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肖申克的救贖》與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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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藝術成熟度上和完整性來說,這一部《孤兒救祖記》可以說是如今華夏電影以來之首屈一指。”
包國維一上來,就給《孤兒救祖記》這部作品下了一個定論。
“從前咱們的早期電影,總是無法擺脫對於西方電影的一味模仿,所創作出來的作品往往都是不倫不類。”
聽到這話之後,黎明偉也點點頭說道:“秉文說得這話倒是十分有道理,咱們從前總是對著西方的作品,依葫蘆畫瓢,少有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甚至於更趨近於京劇的表演形式,反倒是不像是一部電影,或者是話劇了。”
“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洪深臉上的表情緩和了很多,但他還是說道。“我華夏如今各方麵都落後於西方,隻能做一個好學的學生,所以這與你之前所說的有什麽關係?”
“先生稍安勿躁。”
包國維覺得這個洪深是個急性子,好在自己挖了一個坑,倒也不怕對方沒有耐性。
“所以,於我看來《孤兒救祖記》的火爆和地位,是理所當然的。
我沒有看過電影,但從話劇中便可以看出,創作者力求形象和情景的生活化和真實性,連台詞都帶上了江南地區常有的俚語和方言,這個乃是突破性的。
特別是他實現了文化的融合,利用西方電影的技術和手法,再展現出華夏文化的元素和特點,展現出屬於咱們華夏人自己的人情劇。”
聽到這番話之後,洪深臉上嚴肅的表情緩和了不少,他點點頭說道。
“分析的偏僻入理,可惜你太過於固執。”
包國維撇撇嘴,這老小子還真是油鹽不進啊!
“現在要回到我先前所論述的問題,藝術作品之中所呈現出的教育意義是需要刻意為之的嗎?一味的追求所謂的意義,而後拋棄觀眾最為基礎的感受,是值得的嗎?”
黎明偉也覺得有些奇怪了。
“秉文,你前麵可是將這電影分析的頭頭是道,不正是證明一部電影教育意義的重要性嗎?”
他倒不是想要反駁包國維,隻是現在更像是一個學生一般提問,想要從中了解到更多對於拍攝電影有所裨益的知識。
包國維搖搖頭,拋出一句疑問。
“若非是感同身受,豈能夠產生共鳴?我相信鄭正秋先生創作這部作品的時候,是經過長時間的調查研究的。
兒媳婦餘蔚在底層生活的困苦掙紮,一些底層百姓的淳樸,一些底層百姓的陰險狡詐,能夠呈現出這些真實感,並非是坐在辦公室裏麵紙上談兵能夠做到的。
敢問先生,這些都是刻意為之嗎?”
“這”洪深陷入了沉思之中。
“還有,劇中頌揚了教育對於普通百姓的重要意義,既有親情的抒發,也有關於良知的表達。
故事呈現了這一切,都是咱們身邊可能發生的事情,而不是刻意為之,以課堂的形式讓讀者知道教育的意義。
若是台詞中包含著大段大段的說教,恐怕觀眾也並不會買賬吧?”
包國維越說越快,嘴巴猶如連珠炮一般,個個咬字清晰。
洪深感覺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都說不出話,心裏麵當即後悔了,早知道這個包國維能說會道,沒想到竟然到了這個地步?
“創作者,隻需要好好的將故事寫好就行了,其他的交給讀者和評論家,不必畫蛇添足。”
聽到這句話,黎明偉坐不住了,他當即取下自己的胸口別著的鋼筆,隨手撿起一張廢紙,便將這些理論都記了下來。
仿佛是武俠小說裏麵偷學武林秘籍的俠客一般。
“隨心所欲,還是太過於亂來了,一味追求故事,難道不會落於俗套,成為街邊說書人的市井小說?”
洪深顯然還是沒有辦法接受包國維的理論,畢竟讓一個人改變他的固有認知,實在是有些困難。
不過這會兒,他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怒氣衝衝,反倒覺得包國維的確是言之有物。
“四大名著,也曾經出自市井小說,也曾經是末流的通俗之物。”
這句話一出,洪深當即感覺自己如遭雷擊,整個腦袋都一片空白。
自從白話文運動發展以來,《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這幾本名著就得到了學術界的認可,產生了穩固的地位。
胡適曾經還提出這樣的觀點。
“吾國第一流小說,古唯《水滸》《西遊》《儒林外史》《紅樓夢》四部……”
足以說明,當時四大名著已經在文化界有著崇高的地位。
洪深還想要辯駁一二。
“四大名著不同,他們乃是古時”
可他說到一半,便也覺得自己的言論有些不妥了。
沒等對方說完,包國維便繼續說道:“不說一百年前,近些年還有說書人,在街頭還能夠聽到有人說水滸西遊,這世間的文學作品,從來都是從俗到雅的。”
針對於這種論調,後世已經討論過很多了,包國維隻要拿到現有的論據,便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相差將近百年的見識,即便是洪深這樣的人物,也無話可說。
包國維乘勝追擊,發出最後一問說道。
“況且,我還要問一問先生,作為一個創作者就一定比讀者要高級嗎?就一定比讀者懂得更多正確道理嗎?
若非如此,你如何能夠保證,所創作出來的作品,並非是誤人子弟?”
“我這.”
洪深猶如受到了最後的暴擊一般,整個人的肩膀都有些垮了下去。
這一回,他是真的被問倒了。
是啊,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創作者憑什麽好為人師,他一定就比讀者要更加先進嗎?
他能夠確保自己所闡述出的觀點,教育出的理念是正確的嗎?
如若不然,豈非是誤人子弟?
當教育的意義都消失了,所謂的嚴肅文學和矯揉做作有什麽區別?
可他還是不甘心,洪深抬起頭,發出最後一問說道。
“秉文,既然你說了這麽多,那你說,到底該如何創作?還是說,你有更好的方法?”
包國維則是很自然地回答說道。
“不追求所謂意義,不好為人師,不想著流芳百世。”
“唯一要做的,僅僅是為讀者寫好故事,說出讀者心中所想,抒發讀者胸中鬱氣,在此基礎上,呈現出當今時代之風貌,留予後人評說。”
“好好好!”
洪深手都有一些顫抖了,與包國維的這一來二去的交鋒,甚至讓他感覺自己真的上了戰場一般。
他臉上露出苦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指著包國維笑罵說道。
“包秉文,能夠在戲劇理論上麵成功說服我的,你還是第一個。”
“不敢當。”
見好就收,包國維不是那種不識趣的人,當即拱拱手,給予對方應有的尊重。
“誒呀!”
黎明偉剛剛是和事老的模樣,這會兒看到包國維贏了,當即臉上的喜悅溢於言表,用拳頭重重地在空中揮舞了一下。
沒有想到,這一幕也被洪深看到了,隻能十分尷尬地縮縮腦袋,當做無事發生。
洪深自然也沒有計較,他隻是有些疑惑,好奇地詢問道。
“秉文伱與我長篇大論,講了這麽許多,該不會隻是為了說服我吧?”
包國維還正在等對方問呢,當即說出了一個詞語。
“救贖。”
“救贖?”
“對。”包國維看向了舞台上,還沒有收拾完的場景,上麵還寫著這部話劇的標題,繼續說道。“傳統與現代的交織,和宣傳社會改良,在我看來,這一切種種都是一種救贖,無論是出於個人的救贖,還是出於社會的救贖。”
“而這,是我接下來,想要創作出話劇的主題。”
“憑借著這一股子意氣?”洪深如今也有些迷糊了,心裏頭還有些不確定。
“我想先生應該還不是很服氣吧?僅僅是通過理論的話,也僅僅是紙上談兵,既然是研究的故事,那不寫出一個怎麽能說明問題呢?”
洪深眯起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要以今天我們討論的問題為主題,然後結合你所說的救贖,寫出一部話劇劇本?”
“怎麽了?先生好像不太相信?”包國維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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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不相信,你能夠有這個巧合,恰巧寫出一部這樣的作品,況且還要.”洪深頓了頓繼續說道。“展現出一定的文學性。”
他的意思很明顯,你小子別想拿《教父》,那種小說來糊弄我,起碼也得是《活著》這種級別的。
“先生,不如我們來打一個賭如何?”
“打賭?”
洪深疑惑地看了一眼包國維,又轉頭看了一眼黎明偉,後者腦袋已經有些宕機了,今日發生的一切,實在是要素過多了。
但黎明偉聽到“打賭”這個詞語的時候,立即對洪深使起了眼色,眼睛裏麵的意思很明顯。
快跑!快跑!不要和包國維打賭!
可洪深僅僅是猶豫了一下,便轉頭看向包國維問道:“怎麽個賭法?”
“若是先生輸了,便拜我為師。”
咚!
緊接著是一個男子吃痛的聲音。
“黎大哥,你沒事吧?”
包國維好奇地看過去,發現黎明偉這小子將自己的膝蓋,重重地磕在了椅子護手上。
“沒沒事。”黎明偉一邊擺手一邊臉上扯出笑容。“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黑暗之中,黎明偉看不清楚洪深的表情,但是他已經開始後悔,帶洪深來見包國維了。
包國維這個人簡直是坑爹啊!
洪深若是成為了包國維的徒弟,那自己這個算是洪深半個徒弟的,是不是得叫包國維一聲師公啊?
更不要說,如今電影界話劇界之中,又有多少間接直接洪深的徒弟了。
包國維這小子,是要做所有人的師公啊?
洪深又給包國維氣笑了,他覺得很荒謬,但是想了想又確實是眼前這個臭小子,口中可以說出來的話。
他從牙縫裏麵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若是你輸了呢?”
包國維麵不紅心不跳地說道:“若是我輸了,我便放棄自己的執念還有所謂的意氣,不再涉足其他領域,安心拜入先生門下研究戲劇,如何?”
“.”
黎明偉臉上抽了一下,心中不由得吐槽起來。
這個也算是懲罰嗎?多少人想要拜入洪深的門下,都不得其法,你包國維是不是在獎勵自己啊?
可想了想之後,黎明偉又有些釋然了,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是一種獎勵,但是對於包國維來說,這就是一種懲罰了。
以他的精力和涉獵之廣,將其限製在戲劇這一門類之中,就像是將一直天性好玩的猴子,鎖在了籠子裏麵一般。
洪深眯了眯眼睛,上下審視包國維一番。
他以往看到的年輕人,都是謹小慎微,生怕做錯點什麽,唯有眼前這個人包國維,膽大包天,出言不遜,目無尊長。
可偏偏,自己又拿他沒有辦法,不是因為其他人的沒有辦法,隻是因為他的能力實在是出眾。
不出所料,包國維這個條件的確說到了洪深的心坎裏麵,就算是可能付出一世英明盡毀的代價。
他也有那麽一點,想要試一試的衝動。
“你這個人賭約倒是有趣,不過我不需要你單單學什麽戲劇,荒廢了你一身本領,隻要你好好跟著我學戲劇,為嚴肅藝術創作發光發熱,不要再寫什麽勞什子通俗小說,我便是心滿意足了。”
包國維皺了皺眉頭。
就這麽簡單?自己隻是信口這麽一說,這個洪深竟然真的答應了?
不怕真的要拜入自己的門下麽?作為一個戲劇界有頭有臉的人物,他還能夠反悔不成?
“但是。”果然,洪深還有一個轉折。“想要讓我拜你為師,這點籌碼可是不夠的。”
包國維一聽,竟然還有戲,不免饒有趣味地問道:“先生還有什麽條件?”
洪深眼睛一眯。
“首先你的這部話劇,要在上映的一個月之內,取得滬市上座人數的桂冠。”
“其次,既然是你包秉文的作品,我屆時可是要請來滬市文藝界的知名人士前來一觀,當然一些外國友人也是必不可少的。”
“你若是能夠得到六成以上人數的認可,我便公開拜你包秉文為師!”
包國維則是很囂張地伸出兩根手指,比了一個八字。
“八成以上!”
“好!!”洪深感受到了包國維身上的不羈和自信,並且對於他的幹脆和勇敢,感到心中無比的快意。
“一言為定!”
這就立下賭約了?是不是稍微有些草率?
黎明偉在心中不停地吐槽,腦海裏麵一會兒閃過包國維拜師的畫麵,緊接著章太炎先生怒氣衝衝地從姑蘇到滬市,要清理門戶。
一會兒又是洪深先生拜包國維為師,這個消息傳遍了整個滬市,屆時萬人空巷,每個人都對這個驚世駭俗的事情,指指點點。
而洪深,這位在戲劇界地位崇高的人物,對著包國維叫上一句師父。
怎麽想,怎麽離譜。
但意料之中的見好就收沒有出現,黎明偉隻聽見包國維大聲說道。
“一言為定!”
洪深呼出一口氣,似乎覺得包國維根本不可能達成這個成就。
人總是又極限的嘛。
他心裏這樣想著。
包國維寫完《活著》之後,轉而開始寫《教父》之類的通俗小說,不正是說明,他已經沒有了這方麵的靈感了麽?
想要再寫出一部《活著》談何容易?
平常的作家,一生能夠有一本代表作已經是不易了,包國維不可能再寫出一部類似於《活著》,或者是超越《活得》的作品了吧?
況且,洪深請來的那些業界大能,可不是如喜歡《活著》《射雕英雄傳》的市井普通人,那個個都是戲劇理論界的翹楚。
能夠被包國維的套路所吸引?
打死洪深也不相信!
所以他臉上露出笑容,扭頭看向包國維問道。
“秉文,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賣關子了,說一說你的那個什麽話劇吧!”
他一拍腦袋像是想起了什麽。
“對了,咱們定下了賭約,那我也不好參與其中的創作了,你便另尋他人吧!你且放心,我洪深從來都是清清白白,不會因為賭約給你使絆子的。”
這一點包國維是相信的,這位先生性格或許有些執拗,但是人品還是沒有話說的。
一顆想要創作出好作品的心,想要推動華夏戲劇行業發展的心,也是做不得假的。
“這是自然。”包國維點頭應是。
隨後,簡單地思慮一番,覺得直接將這劇名說出來最好。
“實際上也很簡單,乃是一個關於救贖的勵誌故事,在我心中也構思了很久。”
抄多了以後,包國維說出這種話,都完全臉不紅心不跳了。
主要是,他也習慣了,再扯什麽自己是從夢裏麵想到的這個故事,亦或是其他的什麽借口,屬實是有些矯情了。
不如直接說,自己構思的來得實誠一些。
而現在,經過這麽長時間的鍛煉,他也有了自己的文學能力,能夠進行一定的改編。
所以,他朗聲說道。
“救贖與堅持乃是主旨。”
“劇名我已經想好了,就叫做肖申克的救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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