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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一時間變得無比緊張。
    宋翊的心裏跟敲鼓似的，他比厲思雅還要擔心，唯恐厲一豪會反對。
    反對還隻是小事，不拿錢出來，那才是真的要命！
    這段時間，宋翊一直跟在厲思雅的身邊，他知道她現在的財政狀況有多麽糟糕。
    投資lk集團失敗，直接導致了厲思雅幾乎走投無路，但她隻能打腫臉充胖子，甚至由於不甘心而準備繼續進行其他投資，試圖補上虧空。
    “既然是結婚，那做娘家的當然要準備嫁妝了。這樣吧，我讓人把中山路那邊的房子過戶到你的名下，你願意自己住就自己住，願意租出去就租出去，盡量別賣，那是學區房，以後還會再升值的。至於車嘛，你現在開的那輛車也不差，如果想換，我再給你添一點錢。”
    思考片刻，厲一豪決定向女兒妥協。
    他自己勸自己，算了，隻要她能夠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有一個男人好好照顧她，哪怕隻是一個沒什麽出息的小白臉，家裏也認了。
    最怕的是，軟飯硬吃，明明靠著女人，卻還要擺臭架子。
    如果宋翊是這種人的話，厲一豪已經想好了，他絕對饒不了這小子。
    “中山路的那套房子估值至少一千萬！”
    聶美芸第一個不幹了。
    別看隻是一套一百平出頭的房子，但由於緊挨著一所重點小學，那裏的房價已經炒到接近六位數一平米了，而且在未來還有很大的升值空間。
    “就隻是一套房子？”
    厲思雅也不幹了。
    她原本想的是，至少也要趁機讓厲一豪把“雪繽紛汽水”生產車間裏的兩條生產線的盈利分給她，每半年結算一次，不算在年終分紅內。
    “你看看，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嗬嗬。”
    聶美芸狠狠地咬牙，恨不得掐死她。
    就連厲一豪都露出不悅的神情：“你還想要什麽？”
    把心一橫，厲思雅索性說出自己的想法。
    “什麽？絕對不可能！我還沒死，你們誰也別想打公司的主意！”
    厲一豪變了臉色，勃然大怒，想也不想地低聲咆哮著。
    厲思雅的提議，無異於是提前分家，甚至逼著厲一豪立下遺囑。
    “別以為我最近身體不好，你們就一個個全都蠢蠢欲動了！我告訴你們，等我死了，錢，房子，公司都歸你們，我沒死，你們誰要是敢搶，別怪我不客氣！”
    厲一豪騰地站起來，用手一一地指著眾人。
    “老公，你千萬別生氣，難道忘了醫生的話？萬一血壓又飆上去，你要嚇死我？”
    看準時機，聶美芸急忙上前，一把攙扶住厲一豪，柔聲勸道。
    讓他先坐下，她端起水杯，遞給厲一豪：“自己的身體自己不愛惜，誰能替你遭罪？你在，這個家還在，你出事，這個家可就散了。來，喝水，慢慢喝。”
    聶美芸的三言兩語倒是真的令厲一豪的怒火消了大半，他伸手接過水杯，喝了兩口。
    “那個，厲先生，其實……”
    眼看著厲思雅敗下陣來，宋翊有些著急，他上前兩步，試圖替她解釋。
    “你閉嘴，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聶美芸端足架勢，冷冷嗬斥道。
    宋翊頓時尷尬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厲思雅。
    可惜，厲思雅也沒有為他出頭的意思，這令宋翊又憤又恨，他長這麽大，一向是天子驕子，還沒有像今天這樣，被人當眾連番羞辱。
    “爸，你好好休息，我們改天再來看你。”
    厲謹言抓過楚幽藍的一隻手，握在手心裏，輕輕摩挲著，準備帶她先離開。
    這些狗扯羊皮的屁事兒，跟他沒關係，和她就更沒關係了。
    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謹言，你不能走。”
    沒想到的是，厲一豪居然出聲挽留。
    厲謹言倒是沒有違逆，平靜開口：“怎麽了，爸？”
    想了想，厲一豪歎了一口氣：“謹言，如果不是今天把話說到這裏，恐怕我還是沒有意識到，我和你媽這些年都太忽略你，覺得你是男孩子，又從小聽話，不需要我們太操心。其實，是我們做家長的虧欠了你，你不要怪爸爸和媽媽。家裏三個孩子，不分男女長幼，我都一樣喜歡，一樣心疼。”
    他的語速很慢，能看得出來，厲一豪同樣經曆了一番內心掙紮。
    “沒關係，我已經長大了。”
    厲謹言並沒有流露出感動的神色，依舊十分淡然。
    對他來說，這些話如果是厲一豪在二十年前，甚至是十年前說出來的，自己都會忍不住哭出來。
    但現在，或許太遲了。
    五歲的時候想要的玩具，等到三十五歲的時候再擁有，也不會覺得有趣。
    “你……”
    本來，厲一豪還想說什麽，看了看厲謹言，他終於沒有再說。
    大多數的父親和成年以後的兒子，都是無話可說的，就像是兩棵沉默的樹，可以並肩，卻難以交流。
    “那我也走，繼續留在這裏，好像圖什麽似的，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
    厲慎行站起身來，把西服外套扛在肩上，吊兒郎當地說道。
    “留下吃飯吧。”
    厲謹言和厲慎行平時都不怎麽回家，聶美芸確實想兩個兒子了，見他們都要走，她急切地挽留著。
    “還吃什麽啊，搞不好吃著吃著要掀桌子了。”
    厲慎行撇了撇嘴。
    “誰也不許走，吃飯！”
    關鍵時刻，厲一豪再次出聲，盡顯威嚴。
    最後，誰也沒敢走，全都老老實實地坐在厲家大宅的餐廳裏。
    “新房已經開始裝修了，差不多明年春節就可以搬過去了，以後一家人在老宅子裏吃飯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厲一豪坐在主位上，環顧眾人，一臉感慨地說道。
    在聶美芸的執意要求下，他也同意了搬到北城最有名的別墅區。
    “明知道爸爸住慣了這裏，還非要買別墅，不知道安的什麽壞心！”
    厲思雅嘀咕一聲，剜了聶美芸一眼。
    到底年輕，沉不住氣，相比之下，聶美芸可就淡定多了。她沒有搭理厲思雅的挑釁，而是麵帶微笑地給厲一豪剔著魚肉裏的細刺，扮足了好太太的身份。
    “謹言，你回來也有一段時間了，有沒有什麽打算？”
    酒過三巡，厲一豪主動問道。
    坐在厲謹言身邊的楚幽藍忍不住抬起頭來，她本以為，他會搪塞過去，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
    不料，厲謹言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認真地回答道：“我也想去雪繽紛上班。”
    語驚四座。
    聶美芸正在夾菜，聞言，她的手上一鬆，一塊排骨掉在了餐桌上。
    她極為尷尬，連忙掩飾著不安，笑道：“謹言，你不是對做生意不感興趣嗎？你剛回來，而且才結婚沒多久，多休息一段時間也好。”
    厲思雅總算抓住了機會，一臉譏諷地看向厲謹言，口中嘖嘖有聲：“看見沒有？別看是一個媽生的，小兒子就是受寵，這是擔心你去搶功呢。別擔心，功勞嘛，你是沒有，將來出什麽事，黑鍋絕對是讓你來背！”
    她說話雖然不中聽，但楚幽藍卻覺得一語中的。
    所以，她也十分焦慮地看著厲謹言，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說。
    “說說看，你怎麽忽然想去公司了？不會是因為小藍吧。是不是新婚夫妻感情好，恨不得天天在一起？”
    厲一豪微笑著打趣道。
    厲謹言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總不能一直用老眼光看待同一件事，以前我確實不喜歡跟錢打交道，此一時彼一時罷了。”
    說完，他對厲慎行主動說道：“我對企業管理一竅不通，也不擅長和中高層員工打交道，不過，我最近看了一些資料，也聽說公司這些年一直在從國外進口低溫純乳淡奶油，成本高不說，還要看外國佬的臉色。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盡快進行自我研發，不再依賴他們的技術。”
    “說得簡單！你懂研發嗎？你懂技術嗎？上下嘴唇一碰，好像就能做出來似的，誰不知道國外的技術一流，現在國內全都是采用進口材料，我們幹嘛非得拔這個頭籌！”
    厲慎行連連反問道。
    在他看來，去搞什麽所謂的研發，根本就是唱高調。
    同行都在進口，為什麽雪繽紛就要自主研發？研發資金說不定要上億，到時候能不能回本還是一個未知數。
    “國內的技術人員也不差，一味依賴進口，一旦對方限製出口數額，或者坐地起價，遭殃的還是我們自己。雖然確實需要投入一部分資金，但隻要技術成型，我們每年就可以省下大量的進口成本，還可以申請專利，拓展產品線，這筆賬我還是會算的。”
    厲謹言早有準備，不疾不徐地應對著。
    雖然不希望看到大兒子和小兒子相互爭奪家產，但聶美芸一向不管公司的事情，對生意上的事情從不過問，所以她也不好說什麽，隻能沉默。
    “謹言有誌氣！我也覺得那些老外仗著自己有技術，占據著主動權，在合作的時候總是高人一等！之前我一直準備投一部分錢進去，讓我們自己的技術人員做研發，可惜還沒開始，我就查出高血壓，隻好在家裏休息！”
    厲一豪無不遺憾地說道。
    “我想試試。”
    厲謹言饒有興致地看向厲一豪：“雖然不懂，但我願意去嚐試。爸，公司其他的事情我不插手，我隻負責新技術的研發。”
    他盡量表明自己沒有野心，試圖打消厲慎行的戒心。
    “好！你放手去做，爸爸全力支持你！這樣吧，明天去找你明叔，好好和他商量一下。”
    徐偉明是厲一豪的左膀右臂，兩個人認識快四十年了，從年輕開始就在一起搭檔，一個負責產品，一個負責銷售，配合默契。
    自從厲一豪查出身體不好，讓厲慎行去打理公司，徐偉明為了避嫌，主動放下手上的大權，轉而回歸產品的生產和研發。
    “知道了。”
    厲謹言點了點頭，嘴角微微揚起。
    他不想表露出任何想要搶家產的野心，但不代表他真的沒有這種想法。
    “好了好了，繼續吃飯吧，最討厭你們在飯桌上談工作，一點兒都不放鬆！”
    聶美芸嗔怪地說了一句，招呼家裏的保姆去端湯。
    “小心，湯來了。”
    保姆一邊說著，一邊端著一大碗湯走了過來。
    坐在最旁邊的厲慎行悄無聲息地把腳向前伸了伸，絆了她一下。
    保姆沒有任何防備，腳下一個踉蹌，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地保持身體平衡了，但手裏端著的大碗還是明顯一歪，眼看著就要全灑在厲謹言的雙腿上。
    他坐在輪椅上，為了方便，就找了一個靠近餐廳門口的位置。
    “老公！”
    出於本能，楚幽藍一把拉住了輪椅扶手，連人帶車，將厲謹言向另一個方向推去。
    “哎呀！”
    保姆也努力抓住湯碗的邊緣，並沒有讓它全灑了，但還是有幾滴濺在了楚幽藍的小腿上。
    “你沒事吧？”
    楚幽藍沒有理會自己，率先向厲謹言問道。
    他皺眉：“你燙到沒有？”
    真是邪門了，之前她為了幫自己擋熱茶，已經被燙了一次，剛剛她為了幫自己擋熱湯，差點兒又被燙了一次！
    “怎麽這麽不小心？算了算了，拿下去吧，重新盛一碗再端過來，注意一點！”
    聶美芸嚴厲地吩咐道。
    確定厲謹言沒事，她總算放下心來。
    但是，考慮到楚幽藍如今的身份和從前大不一樣，深知童家不好得罪的聶美芸便也虛情假意地對她關切了幾句。
    “我沒事，去洗手間擦一下就好了。”
    楚幽藍看著小腿上的湯漬，起身向外走去。
    “我陪你去。”
    厲謹言急忙操控輪椅，她按住他：“我很快回來，你剛才也沒吃什麽東西，一會兒趁熱多喝一點湯，我又不怎麽會煲湯，平時在家裏喝不到。”
    他隻好留下來。
    厲家很大，雖然來過幾次，可楚幽藍對這裏一點兒都不熟，她問了保姆，才找到了一樓的洗手間。
    把毛巾打濕，蘸著牙膏，反複擦了擦小腿上的汙點，楚幽藍借著燈光打量幾眼，覺得痕跡總算淡了一些。
    她順便洗了手，準備返回餐廳。
    沒想到，剛一走出洗手間，她就看見了宋翊。
    本以為他也是出來上廁所的，狹路相逢，楚幽藍隻好點了一下頭，準備擦身而過。
    “別走！我專門過來找你，我有話想要和你說！”
    見她要走，宋翊飛快地說道。
    確定左右無人，他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幾步走到楚幽藍的麵前，宋翊輕聲開口：“我不是真心想要和厲思雅結婚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心裏隻有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