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滴血 第一章 小草淺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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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運和際遇就象一對背道而馳的平行線,一旦交錯,便隻有開頭,沒有終盡……
    “咻——”一支利箭泛著淡藍色的寒芒劃破夜空,沒入千步外的果林。“啪”!利箭連穿三個火龍果後,緊緊釘在樹幹上,尾羽不住晃動。那三個火龍果瞬間凍結成晶紅的冰球,在星光輝映下,反射出幽幽寒光。
    草淺淺抬手加了個“迅捷術”,背起森林之弓,腳尖輕點地麵向果林飄去。淡金色的長發掠起一陣微風飛灑於腦後,姿態輕盈優雅之極。
    從昨夜到今晚,草淺淺孤寂的身影在森林中不停地來回遊曳,想找到那幾個打擾精靈平靜生活的捕獵者,想抓住害死父親尼爾斯的凶手,想發泄,想報複,甚至想流血……
    想到這裏,草淺淺忽然打了個冷戰,“我怎麽開始有墮落的念頭了……”
    “嘟——”號角聲劃空而過,驚起一群飛鳥走獸,也給草淺淺短暫的沉思劃上了句號。她知道,這是長老會吹響了精靈號角,通知所有族人集結進行祈卜儀式。
    “終於來了……”草淺淺歎了歎氣,整理了下衣杉,長發撩起一抹淡金色的掠影,從容地向神殿飄去。
    神殿前靜靜地聚集了所有的族人,看見草淺淺走來,默默地為她讓開了一條通道。草淺淺對眾人半傾上身,微一頷首,平靜地踏上神殿前悠長的台階。
    列恩斯優雅地揮了揮手,轉身把精靈權杖放在祭壇上,微微一笑:“讓我們先來占卜女神的旨意,聽從主神的安排吧!”
    月光從祭壇上的天井投射在權杖上,權杖頂端鑲嵌的星辰之石放射出耀眼眩光,另人心馳神迷。眾長老圍著祭壇站立,和列恩斯一樣雙手攤開,昂首對著夜空齊齊吟唱:“偉大、智慧而又高貴的守護女神希爾維納斯啊,請降臨神格,為您迷途的後代指引光輝方向吧——雅薩!”
    眾長老嘴裏念念有詞,手心漸漸發亮,稍頃分別發出兩股皎潔聖光,對著權杖上的星辰之石射去。瞬間星辰之石明亮起來,內裏熒光流動,不停旋轉,越轉越快,越轉越亮!轉眼爆發出一片奪目銀光,與天井之間形成個巨大的銀白色光帶,向無盡的星空投射。星辰之石內分泌出無數細蜜的銀流,集結著向天際狂潮般湧去。
    夜空中七顆最明亮的星星仿佛聽到號令,慢慢按照玄奧的軌跡漸漸靠攏,匯聚成一條星線。就在星線交錯的一刹那,夜空猛然放亮,一堵耀眼的銀光從天而降,匹練般劃破長空投射到星辰之石上,和天井間的光帶融合交匯在一起,內裏氤氳環繞,糾纏翻轉。
    眾長老似乎精神大耗,渾身陣陣顫抖,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卻仍咬牙把精神之力轉化的聖光繼續向權杖投射。
    星辰之石瘋狂地吸納銀色氣流,越來越亮,銀流也越湧越密。終於,吸納的銀流仿佛撐到極限,星辰之石一陣強烈地抖動後猛地爆炸!
    “啵”!晶石炸裂成無數齏粉,銀流狂湧而出,一股耀眼的強光陡然間充塞整個神殿!
    空間似乎詭異地扭曲了一下,所有人眼前銀白一片,複又陷入黑暗。
    良久,眾精靈才恢複視力。下意識地檢查到衣襟並無不妥之處,才稍微安定,攏了攏並不淩亂的飄灑長發,心內唏噓:“千年來,從未見過這麽強大的指引力!不知道結果如何。”
    於是不約而同地往祭壇看去。
    “啊——”眾精靈再也不能保持優雅、高貴的舉止,所有人同時吸了一口涼氣,雙目圓瞪,嘴巴長得老大——一人類男子身穿金色戰甲,頭戴鑲嵌珠花、繡球,左右分插兩根七彩羽翎的頂盔;腳踏白色厚底靴,靴上繡五彩斑斕精致的圖案,花紋繁密;身穿色彩豔麗、氣度恢弘的戰甲,上繡極富神韻的四爪蛇型生物,似龍非龍,軀體飄飄欲仙,四肢拿、抓、騰、踏剛勁威武,蟠曲清晰,氣勢雄健,富麗輝煌。
    戰甲似綢非絹,上繡圖案針法疏密相間,含蓄又誇張,虛實烘托。
    那男子麵畫彩色臉譜,威武至極。隻是雙眼緊閉平躺在祭壇上,紋絲不動。
    半響,眾精靈才回過神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次神跡。忽聞大賢者列恩斯一聲驚呼,指著祭壇狂喊:“指引者!這是引領大人……主神派指引者指引我們方向啦——指引者臨格!雅薩!”
    眾長老皆恍然,齊聲呼道:“指引者臨格!”
    神殿外一眾等候的精靈們早發現天空異象,又不敢冒昧進神殿探聽虛實,隻能焦急等待。突聞“指引者臨格”均一愣,隨即麵露欣喜,爆發出一陣狂呼:“指引者臨格!主神沒有拋棄我們!雅薩!”
    整個精靈森林沸騰了!
    “指引者臨格了!雅薩!”狂呼聲鋪天蓋地,驚起飛鳥走獸無數。
    是夜,沉寂已久的精靈森林再也不能保持數千年的平靜,到處是歡呼的海洋。
    草淺淺在她的樹屋內,望著躺在床上仍然昏睡不醒的引領大人,不覺發呆起來。
    這七天來,草淺淺靜坐在樹屋裏哪也沒去,任務就是照顧好大人,一旦醒轉就馬上通知長老會。
    為指引者抹身後,望著如嬰兒般仍舊沉睡的人類男子,草淺淺不由一陣胡思亂想。大人臉上繪製的油彩已經被她擦拭幹淨,露出真實麵目:指引者氣質高雅,五官剛毅端正,睡夢中仍流露一股威嚴之態,雖然比不上精靈俊秀,卻別具陽剛氣概。隻是不明白大人為什麽會沒有眉毛,看上去有種驚心動魄的邪氣,更另人側目……
    草淺淺忽然搖頭,心裏暗暗責備,怎麽能拿大人的相貌作評論,如此不敬!
    不過話說回來,大人真得很強壯,就連精靈中最勇猛的武士也不能和他相比。忽然想到父親,草淺淺心裏一痛,輕輕搖頭,阻止了對大人的褻瀆思想,站起身走到衣架前,輕輕地撫摸大人的戰甲。
    草淺淺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這麽高貴,這麽奇怪的戰甲!富麗堂皇的色彩,針腳縝密的刺繡,希奇古怪的圖案,新穎別致的造型,除了腰前的獸頭是金屬掛件、背後插四色戰旗處是獸皮之外,其它居然全是絹綢所製!即沒有金屬鎧甲的防禦,也沒有布甲的抗魔法陣。
    難道隻是好看?草淺淺搖了搖頭,隱隱埋怨自己淺薄:“大人的東西豈是我們小小精靈所能理解……”
    突然聽到床上傳來動靜,草淺淺急忙轉頭,看見指引者手腳輕輕抽動。她趕緊走上前輕聲問道:“引領大人……您醒了?”
    石頭迷迷糊糊轉醒,隻覺得渾身軟弱無力,好象散了架,經脈酸痛難當。耳邊依稀聽到有人說話,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一個嬌美的容顏在他麵前漸漸清晰:秀美的眉毛,鼻頭調皮的微翹著,下巴尖尖,眼睛大大,寶蘭色的眼珠帶著謙卑和恭敬的神色望著自己,明亮伊人!一頭淡金色的秀發披灑在肩膀上,泛起微光襯托著嬌嫩的臉蛋顯得分外柔和甜美。耳朵尖尖長長溫順地貼著頭發壓在腦後,扮相極為古靈精怪。
    “不知道睡了多久,渾身這麽個酸疼法……咦?居然沒看出來是哪位師姐,趙老的新化妝技法實在了不起!這是哪一出戲的扮相?《封神榜》嗎……”
    石頭覺得一陣頭疼欲裂,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石頭沒有睜開眼。仍舊平躺著,閉目仔細回想他身上發生了什麽。良久,才想起來似乎是前些天似乎聽見雙親的召喚,剛演出完沒來得及卸妝便迫不及待地去山頭眺望,想一探究竟。那晚月光特別明媚,丹田中內勁也反應異常。山頭上夜空七星連珠後一刹那,依稀看見銀光匹練而下,接著白光刺目,人也昏迷不醒……
    又想起迷迷糊糊之間看見不知道哪個師姐畫著古靈精怪的扮相,石頭心裏一陣苦笑,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化裝師趙老居然又研究出新的技法。
    運功內視,隻覺得一陣酸痛難忍,丹田內空空如也。平日裏望月打坐勤練而成的內勁現在不知所蹤,經脈卻被拓寬、壯大。脈壁加厚,韌性加強。內裏布滿銀色的漿狀氣流,粘稠萬分,順著經脈緩緩流淌。
    石頭深吸一口氣,運起“小狗喘氣”之法,慢慢開始調息。
    意識順著經脈遊走一圈,帶起些許遊離真氣。把這些真氣凝聚丹田做引,漸漸匯攏,丹田內出現一顆極小的銀色微粒,慢慢開始旋轉。石頭把那個銀色小微粒旋轉速度加快,凝練、壓縮,再凝練、再壓縮。如此反複多次,那銀色小微粒越來越明亮,越來越小,銀色也越來越純。
    等丹田內散兵遊勇般的遊離真氣逐漸壓縮完畢,又運功把經脈內流淌的銀色漿狀氣流緩緩往丹田引帶。存於周身七經八脈內的真氣仿佛接到調令,從四麵八方齊向丹田湧去。
    麵對數億萬倍的真氣,石頭欲罷不能,隻能重複剛才的步驟,在那小微粒的基礎上繼續凝練、壓縮、凝練、壓縮……周而複始,循環不停。
    由於全神內視,凝練內氣。石頭並不知道此時渾身銀光籠罩,霞影幢幢。隨著體內銀色顆粒逐漸加大,銀光也越來越亮,籠罩範圍也越來越廣。身體周圍形成一層層的光幕氣牆,宛如神靈顯聖。
    眾精靈長老看得目馳神眩,“引領大人厲害!魔力驚人……可怎麽沒絲毫魔法波動跡象呢?”當然,後半句隻能在心裏最隱蔽的角落閃個念頭而已。麵上仍一臉敬佩,驚奇,讚歎,仿佛朝聖般畢恭畢敬。
    一連幾日,不見他醒轉,光幕卻越來越亮,沒有絲毫暗淡趨勢。眾長老知道大人在練奇功,當下更是佩服!
    列恩斯叮囑草淺淺小心服侍,等指引者醒來再通知長老會。然後眾人帶著熱烈,崇拜,感歎等各種神情離開。
    終於把體內真氣凝練完畢,石頭內視丹田,內中一顆雞蛋大小,閃爍著耀眼銀白的內丹靜靜地懸浮在腹內,緩緩自轉。略一運氣,那丹田迅速分出一縷氣絲,遊蕩於全身,隻要一聲令下,便可以瞬間達到指定部位。
    石頭覺得甚是滿意,慢慢收功。卻突然一陣乏力,又昏睡過去。腦袋裏隱約閃過個念頭:“我這好象是餓的……”
    石頭做了個豔夢。夢見正在和家班裏平日最有情誼的師妹月下漫步,情到濃處正有所動作時忽然轉醒,不由暗罵,卻忽然發現不對,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細縫看去,隻見上次清醒時所見的那新扮相師姐仍然還是精靈古怪的打扮,正全神貫注得仔細擦洗他的身體。
    石頭嚇得呆住:“哪位師姐如此大膽……”當下一動不敢動,生怕驚嚇了師姐,與人與己難堪。
    那精靈古怪的師姐發現大人身體似有所變化,臉蛋微紅,神情卻更加溫柔專注,繼續清洗。石頭心裏暗暗叫苦,好在為時不長,那師姐隻是仔細每處擦洗,這裏完畢,已經轉移陣地。
    石頭長籲一口氣,終於從極度尷尬之境中擺脫,如釋重負。
    不一會兒,全身都被清洗完畢。趁那師姐出去換水的空兒,石頭趕緊抓起床頭鋪疊好的幾件衣服,胡亂套上,匆忙中仍然覺得衣服清香伊人,甚是好聞。站在床前,他一陣頭暈眼花,知道是睡的時間太長,又加腹內饑餓,身體非常虛弱。
    扭頭環視室內,房中木桌上一大盤水果首先入眼,造型別致奇特,雖未曾見過,但隻憑香氣已讓石頭讒延欲滴。當下顧不得許多,抓起就大嚼一口。
    一盤水果下肚,略覺吃飽,身體回複了些力氣,便坐在床頭盤腿打坐調息。丹田內不再象以往隻是銀色的液體顆粒,而是經過壓縮後凝結成的固體內丹,大如雞蛋,功力不知道比以前提升多少倍。略運功,隻覺得體內真氣充盈鼓蕩,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
    石頭不由嗓子麻癢,一聲長嘯激越而起,盤旋飛舞,似雄鷹展翅,虎嘯山林。精靈森林內千年古樹被震得簌簌作響,萬鳥齊鳴,百獸伏地。響逾盞茶時分,又忽地拔高,向九霄雲外席卷而去!
    列恩斯和眾長老紛紛站起,互相看了看,“指引者醒了?”
    森林內所有的精靈放下手中事物,衝著聲起之處望去:“引領大人醒了!”
    似有所覺,石頭緩緩收聲睜開眼睛,頓時愣住!滿屋子的金發、藍眼、長耳朵“妖怪”,不論大小、男女、老幼均俊美異常,圍聚在他身邊,目光謙卑恭敬,帶著萬分崇拜之色。
    那眼神就象他每日裏給師傅們請安時一樣,是發自內心的尊敬,沒有絲毫惡意。
    石頭大吃一驚,當下十分困惑,忙站起來抱拳施禮:“在下石頭,還未請教諸位高姓大名?”
    眾精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迷茫。
    半響不見眾妖精回話,石頭隱覺不妙,再也沉不住氣了,聲音開始提高:“你們是什麽人?這是哪裏?我怎麽和你們在一起?金家班呢?”
    眾精靈麵麵相懼,“引領大人說的是什麽?聽不懂啊!”
    一個長老解釋道:“引領大人應該說的是神語吧,我們當然聽不懂,這是神語!”
    眾精靈恍然!
    隻是那長老隱約覺得主神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怎麽不派個懂精靈語的來,哪怕大陸通用語也行啊。但一轉念,忙責怪自己淺薄:“主神大人定另有深意,怎麽能妄自猜測。”心裏急念百遍請主神大人以寬廣的胸懷原諒他那卑微的愚昧。
    石頭見眾“長耳美妖”說著他聽不懂的話,臉上卻越發的崇敬,心裏就更加糊塗。說道:“得罪!”雙手分開“眾妖”舉步向門外走去。
    石頭呆住了!發現腳下立足之處竟然是個超級大的樹屋,屋外是樹的海洋。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數十人抱不過來古樹,高聳入雲,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平目遠眺,一個一個的樹屋連綿不絕,屋門口有木梯繞樹盤旋而下,離地十數丈高。每個樹屋門口都有一個或者幾個“長耳妖怪”滿臉含笑,目露尊崇地望著他。
    石頭有些茫然無助,抬頭對夜空眺望。星光依舊閃耀,可卻有兩輪巨大的月亮分左右斜掛在天空,月光被樹冠分割成斑駁碎影,影影幢幢地籠罩整個森林,一花一草一木均蕩漾在清新又詭異萬分的霧氣當中。
    “我的天啊,這是在哪?!”
    石頭運氣彈身從樹屋上飛躍而起,滑行一段距離後空翻一個筋鬥,丹田提氣,渾身銀光閃爍,徐徐盤旋向地麵落下。
    眾精靈哪見過如此輕功,見引領大人不用念動咒語就使用“浮空術”拔地而起,還能在空中任意翻轉盤旋且從容瀟灑,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其長發舞動,衣訣獵獵作響,姿態飄逸灑脫,這對以唯美主義為畢生追求的精靈來說簡直是一場視覺大宴!
    當下所有精靈攤開雙手於半空,齊聲讚美:“引領大人!雅薩!”
    數以萬計的精靈齊聲喝彩何等壯觀!石頭聞聲一驚,一口濁氣下沉,身形極快由幾丈高空墜下。好在這點高度對他來說形成不了半點威脅,卻也不敢再運功以免得引起眾“長耳美妖”大呼小叫,任由身子重重落下。腳下真氣微凝,穩穩地砸在地麵上,避免雙腳埋入泥土之中。
    “咚——”地表一陣震動,浮塵以他為中心形成一個黃色圓圈,四散向周遍翻滾席卷開來。
    眾精靈更覺得引領大人身手不凡,浮空後還能突然加速,從那麽高的地方落下一點事沒有不說,還氣定神閑,落地威勢驚人。
    於是又齊喝一聲:“雅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