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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ssover——密,高3,4月
我做夢了。
那是個幸福的,幸福得過分的——惡夢。
「這種事,我根本不知道會有什麽意義啊」
夢中的我,穿著中學的製服。四周都是成排的老舊木製長椅,而在那前麵設著一個小小的祭壇。蜘蛛網,就像麵紗一樣掛在被縛於十字架的基督上。
這裏是教堂。
建築在城外,與風原市交接處附近的一座小山丘上。這裏的神父幾個月前被天使回收,已經蒙召去天國了。自那以後,這裏就荒廢了下來。
「~~~~~~~~~~~」
從祭壇後方,哼唱的聲音傳了出來。歌名是叫《愛得簡直想殺死你》吧?她真是喜歡這首歌啊……啊,不對。
「我說的,你在聽沒?」
「我在聽喔。你說的這種事是?」
從似乎通往倉庫的門那邊,傳來了東西四處顛倒的聲音。她真的在聽嗎?我確認著繼續說道
「那還用說?當然是全部。我照你說的,開始去上學,與青梅竹馬和好,和同學們一起玩了。而且……還和你一起守護著城市。但是,我做這些到底有什麽用啊?」
不過作為回答傳來的是,咕隆咣當!呀啊!?
巨大的響聲和,一聲尖叫。
火山噴煙般的大量灰塵,晚了一瞬的,從那大敞著的門噴湧了出來。
「啊,喂!沒事吧?」
「咳咳……。沒事沒事……咳咳」
從飛舞這的塵埃中,“那個人”走出了門。頭包頭巾,身著已經褪色白襯衣和牛仔褲的她——全身都沾滿了塵土。
她是個看起來比十九歲那年齡顯得更成熟的女子。不過,偶爾會出現這種天然的部分。她的這種樣子,讓我覺得就像小孩子一樣。不過要是說出來,她就會「你這小孩子還真臭屁啊」什麽的反駁我。
撣著滿身的灰塵,“那個人”笑了。
「這教堂不錯呢。雖然有些老,不過生活用品都齊全了。隻要打掃下的話就能住了喔」
「呃?你準備住這裏?」
「今後要和你一起的啊。所以我也需要住處的吧?」
“那個人”將頭上的頭巾摘下,道
「那,你說什麽來著?」
「果然沒有在聽……。就是說我上學等等的那種事」
「是這個來著。我有好好聽的喔。你是問,那有什麽意義啊——的吧?」
「這個呢」,就在“那個人”要繼續說的時候,從教堂裏麵,忽然穿出了很好聞的味道。那是非常香的香氣。
“那個人”「稍等下喔」的說了句走出了禮拜堂。回來時候,手上已經拿著兩個茶杯。咖啡正冒著熱氣。
「這裏的神父先生,相當喜歡喝咖啡呢。有好多成包的咖啡豆喔。還有古老的咖啡機呢。給,喝吧」
“那個人”將杯遞給我,坐到了長椅上。無奈坐到她旁邊的我,仰望著彩色玻璃組成的《降臨的天使們》,喝了口咖啡。
「很好喝吧?」
「……是啊」
“那個人”,對我露出了笑容。是非常溫柔的笑。
「我覺得呢,就是這樣的喔。剛才你問的回答」
「是說咖啡,很好喝……?」
「對。咖啡很好喝,彩色玻璃很美麗,青梅竹馬很可愛,能保護城市很高興——就是說,這種意思。這,就是回答。就是我讓你這麽做的,意義」
「我不明白你想說什麽啊……」
我就像在責難似的,繼續說道
「我希望的,是你趕快殺了我。所以,才會無可奈何的服從你說的,但我,不想做沒意義的事。……話說,你,也想馬上殺了我拯救世界的吧?你不就是為此來的嗎?」
“那個人”就像祈禱似的雙手握著杯,抬頭望向彩色玻璃。其中的天使們,有的吹著喇叭,有的持劍的降臨下來。
「呐,密君」
“那個人”,突然開口了。
而且,是語氣非常認真的問出了一個問題。
「你活著,快樂嗎?」
「椎堂密」
聽到有人叫的我醒了過來。
放學後。學校屋頂。水塔屋頂上。
目光冰冷的咲夜,正俯視著躺在地上的我。
「從午休到現在,你一直都在這裏睡嗎?」
「似乎是這樣呢。我隻是想小睡一下的,沒想到竟然大睡起來了啊」
「哼……你還睡得真舒服。世界都已經在走向滅亡了……真是悠閑」
我盤腿坐了起來。
「呃,不是的啊。是作惡夢了。而且,還是非常可怕的惡夢呢。把我叫起來真是謝謝你了」
剛剛的夢,是一切都無法替代的我幸福記憶中的一個。因為我所深愛的日子,就是那樣開始的。
但是,對現在的我來說,那隻是個惡夢。
對已經失去一切的,現在的我來說。
「據說,睡眠就是《死亡》的預演。如果是這樣,把我叫起來的咲夜,或許就是《救贖女神》呢」
「……還是沒叫醒你的好」
對我這調侃很討厭似的皺起眉的咲夜,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哦呀?我覺得很奇怪。這位可愛的對天使兵器,基本上可是連同歐米加在一起都很討厭的啊。
「這是怎麽了?竟然是你,主動坐到我旁邊。午休時說著『XI…XI…』的,現在是來說後續的嗎?」
「不、不是。把那忘了」
咲夜把頭轉到旁邊,道
「……我是有事想試試」
「有事想試?」
「對。我必須盡快殺掉你。隻要是能達到這目的,我想自己什麽都會做」
「用心很好啊。讓我這個逃課魔,都想把你指甲汙垢的煮過提取後喝下去了呢(日本俗語,表想學習對方)」
「不要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抱歉抱歉。那?你想試的,是什麽?」
「有人告訴了我非常好的方法」
咲夜有些驕傲的挺起胸,食指豎了起來。
「要想變得親密,似乎需要做《親密接觸》!」
「親密接觸……哈!?」
……我說,到底是誰啊。竟然把這麽令人愉快的事教給她。
「我想馬上試一下。覺悟吧,椎堂密!」
咲夜微微起身,向我這邊靠來。讓我們的距離更近了。
咕咚……我不禁吞了口口水。
目光如挑釁似盯著我的對天使兵器,高聲道
「那,我上了——!」
沙。
咲夜握住了我的手。
「那個?」
「……什麽?」
「貿然問一下……咲夜所說的親密接觸,是指牽手嗎?」
「嗯。隻要肌膚碰到肌膚就可以了吧?不對嗎?」
什麽啊……害我白緊張……。啊,我可,沒有期待除了牽手外還有什麽的。真的喔?
「…………怎麽樣?」
咲夜表情極認真的,注視著我的臉。
我歎……。沒辦法。就一直陪到她滿意好了。畢竟這也是與咲夜定下的《契約》中的一項呢。
「嗯。或許……稍稍喜歡上了」
「好,好的。那,就再繼續一會兒。哼。趕快喜歡上我!」
鼻輕哼一聲的咲夜,目光避開,望向了腳下的城市。那側臉,已經連耳根都紅了起來。
怎麽說呢,真服了她了。你這樣害羞,不是讓我都不得不難為情起來了嗎?感到咲夜的手比想像中的更嬌小,非常柔軟而又溫暖的我,不由得心動了起來。啊,你沒事心動什麽啊。我這個人,對這種突然襲擊的抵抗力還真是弱啊。
命令無意義大跳起來的心髒平靜下來的我,也和咲夜同樣眺望起城市。
也有這學校建在高地上的原因,使得這裏能將城市一覽無餘。
那直到前幾天還美麗盛開著的櫻,此時已經都散落了。這讓那破敗的城市,更是明顯的暴露了出來。各個地方,都像被卷入戰爭了一樣,全都是瓦礫。
不過……那曾隻有《傷痕》不斷增加的城市,現在也感到了正在一點點愈合。雖然隻是很微小的變化,但每天都在這裏眺望的我,明白。防禦住天使引發的《侵蝕》了啊。這都是多虧咲夜來到這裏的吧。就是有她的《力量》才能保護住這城市。要是能這樣平安迎來畢業那天就好了啊,不過想這有些太性急了吧?
就在這時,
「…………嗚嗚」
我聽到了細微的呻吟聲。咲夜的手在輕輕的顫抖著。
她這還是第一次握住男性的手吧?說不定,是在為這緊張。
不過,會顫抖的理由應該不隻是那吧?
恐怕,她是在害怕我。和我互握的事讓她覺得厭惡。咲夜就是在隻有殺死我那教導下長大的,這也是難怪吧。
但盡管如此——不,應該說,是正因為如此。她在盡力的握著我的手。在認真的,想讓自己喜歡上我。
「…………」
我悄悄的,看向咲夜的側臉。
通紅著臉緊握著我手的咲夜根本看不出是兵器。而是,笨拙但在拚命想要戀愛的少女。
不過,我知道了。
在與這對天使兵器生活的日子裏,我注意到了。
咲夜,也被這該死的命運玩弄著。雖然不像之前的我一樣體無完膚的壞掉——但她的《日常》裏沒有《活著》。
咲夜,已經,死掉了——
而要《活》在這裏,
就要覺得這有著些微夏味道的春風很舒服,
就要看到腳下被破壞的城市感到悲傷,
就要覺得一杯咖啡,無法形容般的好喝,
也就是——那種意思。
「呐,咲夜」
不經意的,我叫出了她的名字。
不過,我自己,也不知道接下去準備說什麽。雖然心裏有著很強想說什麽的感覺,但卻無法繼續說下去。
我想對咲夜說什麽的吧?
是想說什麽的吧?
夢想成為英雄要拯救城市的我,
無法承受自己成為歐米加,差點將珍貴之物破壞掉的我,
到底想對她說些什麽——?
我想著,但卻沒有答案。越是想,就越是不明白。正因為這非常簡單,所以才變得很難。這二律相悖的感情。自相矛盾的思考。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麽地方已經被徹底破壞掉的我,連那種簡單的算式都無法解開。
「……什麽?」
聽到我的聲音,咲夜也向我看來。
她那直率的眼注視著我。那種目光,將我射穿了。
「呐,咲夜,你——」
等注意到的時候,我已經將話說了出來。
「活著,快樂嗎?」
這是“那個人”問過的同樣的問題。
「我不明白你問的意思。是什麽意思?」
咲夜不解的反問。
這時,我回過神來了。
我到底在想什麽啊。真是無聊。
我明明無法成為“那個人”的。……明明沒有變成的必要的。
「抱歉喔。根本,沒意思的。隻是平時的俏皮話而已」
將目光轉回校園中已謝櫻樹的我想,
恐怕,這裏就是《世界》的中心吧。
在這留有世界幸福時記憶的名為學校的地方,
擁有殺死天使能力的少女,
和背負毀滅世界命運的我手相合,
在看著被《天使》回收,已經破敗了的城市。
《世界命運》中的幾成,確實就存在於我們相合的手中。
是要放開那手,還是要抓住那手。
隻這點,就足以改變未來吧。比振翅效應,更為確定。
切實感到那事實的我,將棲息在心中的些許迷惘斬斷——
「雖然發生了很多,不過我們的《日常》總算開始了呢。這裏,就是我們的起跑線喔」
我用力回握起咲夜的手。
並且,聲音盡可能溫柔的,對身在顫抖的咲夜輕語道
「我,決定了。畢業那天,會在盛開的櫻樹下死去。
因此,和我一起保護城市吧。
因此,和我一起相戀吧。
為了你能殺死我,為了我能死,讓我們戀愛吧」
——不過殺死我的,不會是你。
【距畢業還有32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