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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霸王，未將回來了。”鍾離昧踏進營帳，叩首行禮道。
    項羽甚是歡喜，他起身熱情相迎，拉起鍾離昧。
    “亞父果真妙算。”項羽讚範增道。
    “範老先怎麽會起死回生，這……”鍾離昧欲解心中疑惑。
    “說來話長。”範增笑著，隻是輕描淡寫。
    “今日兄弟回歸，當痛飲。”項羽豪情萬丈。他回到主位，豪爽地舉起一觚酒敬過鍾離昧、項聲等驍將，一飲而盡。
    項莊、龍且、曹咎等人雖然不在了，但項羽重情重義，還是會留有他們的席位，而席位上一定會擺放一盞酒。就好像他們還活著一樣。
    很久沒有喝得這麽酣暢淋漓了，項羽好久沒有這麽高興了。
    以往，項羽喝醉了，都是虞美人在旁照顧。如今虞美人不在了，是他的正妻周雪鷹侍候在側，周氏用毛巾浸過冷水，敷於他的後腦和胸膈。
    其實像他這種優秀青年，傑出人才，又怎麽會隻有一個虞美人呢？另外，他還有周氏鍾氏等好幾位美人。不過，說話回來，虞美人才是他最鍾愛的女子，所以他才會帶著她南征北戰。
    臨江王共尉率五萬大軍與衡山王吳芮的二萬大軍在邾城會師後便開赴陰陵城。共和去了會稽郡，將共尉寫給項羽的密信親手交給了項羽。
    “羽兒，我們與劉邦決戰的時刻到了。”範增有些興奮，精神抖擻道。範增等的就是共尉和吳芮的出兵助楚消息。
    項羽早己令人打製船伐，為渡烏江作準備。
    “傳令下去，明日四更造飯，五更大軍開拔。”項羽威嚴令道。此時的他已是神馳千裏之外，東城戰場將會是第二個巨鹿之戰。
    十萬將士勢如虹，百舸爭流渡烏江。
    何等磅礴大氣的場麵。
    渡江後，項羽鼓舞士氣道：“此戰當與劉邦一決生死。劉邦雖有四十萬眾，但在我看來不過是虛有投鞭斷流之勢，兵貴精而不在多，驅數百萬甲兵，如大風卷籜，橫掃何懼之。複仇雪恥，不勝不歸。”
    範增頷首微笑，他知道這一場戰，項羽一定會贏。
    “複仇雪恥，不勝不歸。”
    “複仇雪恥，不勝不歸。”
    ……
    萬眾舉戟齊呼。
    “殺。”項羽劍指東城。他一馬當先，衝在全軍最前。
    萬馬奔騰，塵土飛揚。鐵騎一出，誰與爭鋒？
    劉邦以“賞千金，封萬戶侯”懸購項羽人頭，項羽曾還為此忿忿不己過，這樣的賞賜未免太輕、太少，自己如此掉價，這簡直是在羞辱他。他為了還報劉邦，下令取得劉邦首級者“賞百金，拜將軍”。
    劉邦駐軍東城。
    “報，楚軍殺來了。”一士卒惶報。
    “灌嬰，寡人命你為帥，樊噲、曹參、周勃三人為將，你且領兵二十萬，前往阻擊之。”劉邦故作氣定神閑，沒讓旁人瞧出他的慌張，他沒想到項羽居然這麽快就殺來了。
    “諾。”
    項羽充分分揮了他的騎兵作戰優勢。將劉邦派遣的這二十萬大軍，來回衝殺，穿插，分割，各個擊破，很快就占了上風。
    步兵對騎兵，無異於把自己的脖子靠在別人的刀尖上，送死！
    前方戰事不利，後方又恐敖芮二王襲擊，劉邦是心煩氣燥。
    “漢王，要不撤軍吧！”陳平提議。
    劉邦聽了更為上火，重重拍在桌子上。
    “現在下令撤軍，豈不是對灌嬰等將士的性命不負責任？”蕭何見劉邦臉色不好，不敢附議陳平之言。
    “可若不撤軍，隻怕傷亡將更大。”隨何從容道。
    “你們這些謀士，除了教寡人後退，就沒有其它的主意了麽？”劉邦斥罵道。
    劉邦都懶得看隨何一眼，隨何功績微薄，難入劉邦法眼，說話自然也就沒有份量。貌似隨何的唯一功績便是說服英布叛楚降漢。不過，就這點功績，現在劉邦看來簡直是微乎其微，不值一提。
    劉邦一生作戰，逃跑最多，他也卻最恨逃跑。每次戰事失利，就要想著往哪個方向跑，他也厭煩了。他不是沒想到撤軍，但若是在此撤軍，那垓下之戰，和垓下之前的戰全都白打了。莫非他真要灰溜溜地滾回關中。
    項羽的來勢之猛，斬敵之速，在張良的意料之中；尉芮二人助楚攻漢，在張良的意料之外。東城無勢可依，無險可守，非與楚軍對陣之佳地。
    “子房，寡人該怎麽辦？”劉邦六神無主的時候，必定問計張良。
    劉邦他可以離開女人，但是絕對離不開張良，張良就像他的護身符，多少次救他於危難。張良之於劉邦就像是魚離不開水。
    “漢王，項羽一口氣是吃不掉四十萬大軍的，不如找個堅固牢靠的城池穩守，再謀後招吧！”張良上前道。
    “好吧。蕭何，傳令灌嬰，大軍即刻撤回。”劉邦是無奈的。
    他越想越氣，越氣就越恨韓信。他感覺像是被項羽看了笑話，沒有韓信這根拐杖撐著，他劉邦就癱軟在床，連走路都成問題了。
    灌嬰接到軍令，隻得退兵回東城。
    項羽率軍已廝殺半日，斬殺漢軍近六萬，傷及四萬，因長途跋涉，人困馬亦乏，他沒有趁勝追擊，而是下令駐營休息。他知道還有一場重頭戲等候劉邦。
    臨江王共尉猜到劉邦敗退不會經過陰陵，所以和吳芮大軍繼續往西開進。
    劉邦集合三軍，向淮水進發，被以逸待勞的尉芮大軍攔腰殺出。漢軍本就士氣低落，一番拚殺下來，劉邦損兵折將近三萬，他繼續退北。
    形勢發生逆轉，劉邦仰天悲歎：嗟乎！時運不齊，命途多舛。
    “淮南王，你老丈人還真沒跟你客氣。”彭越折下英布腹中弓箭。
    “戰場無父子，更何況我英布還隻是他半子。”
    吳芮並沒有對英布手下留情，這一箭正是他部將梅鋗所射。
    “看劉邦這陣式，是要退守彭城呐!”彭越道。
    “沒想到一轉眼，我英布又成了無根的野草。唉！”英布歎氣，九江郡他是回不去了。
    “想那楚項羽還真是無人能敵。”彭越由衷佩服。
    “梁王。”英布謹慎地看了看帳外，小聲對彭越道：“要不我倆投降那項羽？”英布覺得劉邦即使堅守彭越也難以抵抗項羽大軍，跟著劉邦等於送死，遲早會斃命。
    “項羽沒有容人之量，淮南王你曾在項羽帳下效力，你應該很了解他才對呀。就算我等願投降，他也未必肯納降。”
    “那不見得，要說項羽跟章邯算是夠有深仇大恨吧，他不照樣接納了章邯。”
    “情況不一樣，項羽接納章邯，是因為有更大的利益擺在眼前，他的私人恩怨又算什麽呢？章邯是一代名將，項羽尚看得起他，我彭越伐秦也算功不可沒，可在他項羽眼裏連個降將都不如。”列王分王，沒有彭越的份，盜賊出身，就這麽讓他項羽瞧不起麽。彭越每每想起，都忿然作色，怒火難平。
    “梁王莫要氣惱。”
    “劉邦比項羽好一點就好在有寬容大度，難怕是虛情假義，他裝也會裝得像個有模有樣，情真意切，讓人難分真假。劉邦當初為了勸動我等伐楚，給了多大的封地，這麽大的好處，換作是他項羽未必肯。”
    “你不是明知劉邦並非項羽的對手，何必……”英布想告訴彭越投降項羽是唯一出路。
    彭越笑笑擺手。
    “梁王之前說作打算，那這打算是？”
    “淮南王，你若想現在投那項羽，我不會攔你，也不會相告劉邦。我隻是想告訴你，劉邦這草鞋，你可以高興穿上，不高興時拋棄，但對項羽，隻怕是由不得你，項羽的眼眼裏可是容不下沙子。”彭越笑道。
    “可劉邦這條破船已經漏水，再不跳，就得跟船一起沉。”
    “我自有辦法在船沉之前上岸。”
    英布被彭越說動，沒有奔項羽去。
    劉邦領殘部人馬退守彭城，占項羽的老巢，既興奮又害怕，不過摸老虎屁股的心理罷了。想當年，劉邦率五十六萬諸侯聯軍，沒怎麽費力就奪下項羽都城。刮項王珍奇異寶，占項王後宮佳麗，坐項王金鑾座寶。
    何等之風光！
    何等之愜意！
    何等之威武！
    風光，愜意，威武，隻是流星一瞬，很還沒有過足癮，就很快從九霄雲外直往十八層地獄掉。項羽的寶座那是火山口，這邦這麽一坐，險些差點灰飛煙滅去。
    劉邦讓淮南王英布及梁王彭越帶其本部人馬駐守彭城以西的蕭縣，以防止項羽切斷他西退路線。
    劉邦並不怕英越二人投楚。他知道他給兩人的好處，他們在項羽那裏是得不到的。
    他的牧羊術可比那個義帝熊心強得多。義帝牧羊，不過是象吃獅、獅吃虎、虎吃豹、豹吃狼、狼吃狗、狗吃貓，借一物降一物罷了，終有隱患。劉邦牧羊，在於圈地，各分其類。源源不絕給它吃的，它就不會跑，跑也跑不遠，隻能是你的。
    戰必勝，勝必飲，是項羽一貫的風格。項羽的東路與尉芮二人的西路大軍擊破漢軍，楚軍將士無不歡呼。項羽晏請三軍。眾將及諸王向項羽敬酒，他們都是功臣，項羽一一回敬。
    大帳中央，紅袖舞動，笙歌鼎沸。
    眾人興致勃勃地觀賞，項羽的歡愉情續卻漸漸冷卻下來。
    他又想起了虞姬，以往有盛晏，虞美人必為他舞劍吟唱助興，這樣笙歌起舞常伴君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項羽心生悲涼。中途，他出去了。
    戰地琴與劍，山河多詩情。
    他盯著遠方，神情幽傷，忽然撥出腰中佩劍，一頓落拓狂舞。
    項羽久久沒有回營，範增出來找到了他。
    “回去吧，羽兒，他們還在等你。”範增知道項羽舞劍以此來緬懷虞姬，不想讓項羽久沉情傷中，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待做。
    範增有太多的怕，怕項羽的婦人之仁，怕項羽的兒女情長，他希望他的羽兒是果敢剛毅的，冷酷淡情的。
    “清風最能解酒，亞父，我沒事，走吧。”項羽覺得範增這個人從來都管得寬，不僅要管他的國家大事，還要管他的私人家事。
    項羽、範增二人回了營帳。
    “霸王。”季布、鍾離昧等再敬項羽。
    項羽給他們一一倒上，當即再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