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 鬼族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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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堂影院!
    “啊!!”
    南陌猛的回頭,見空氣中一條足有小汽車大小、若隱若現的蠍子尾巴,嚇得當場叫了出來!
    鋒利的尾刺與火紅的胳膊結實碰撞在一起,望著那張冰冷的臉,南陌心裏又感動又害怕,委屈的吸溜一口鼻涕,質問道
    “你不是你不是討厭我麽?”
    “啊?”李哲愣了一下。
    “你說過我在你眼裏屁都不是。”南陌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
    李哲皺了皺眉,似乎在回憶自己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亦或者對南陌在此時此刻還發表小女孩心理有些驚訝,總之,還是笑了笑,柔聲細語說了句
    “那是在家裏”
    聽到這句話,南陌身子猛的顫了一下,低下頭,臉頰微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鷹鉤鼻子麵色鐵青的瞪著李哲,那火紅的胳膊時讓他原本陰冷的笑容逐漸僵硬。
    “這…?”
    他皺著眉頭,混濁的雙眼布滿疑惑。
    看台上的黑袍邪惡的掃視了一圈,將目光定格在伏城身上,對身邊的虎頭叮囑道“徒兒,這人一時半夥兒還恢複不了,你趁現在一口氣——呲!”
    說完,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嘿嘿…師傅,您這招黃雀在後玩的秒啊,我這就去!”
    虎頭舔了舔嘴,雙眼閃過一抹陰毒,抽出腰間的寶劍朝下奔去。
    鷹鉤鼻子見虎頭氣勢洶洶跑了下來,心中也無打鬥之意,冷冷噴了口氣,抱起奄奄一息的哈比朝宮殿走去。
    “渺小的螻蟻們,敢侵犯霍爾雅思的神聖!都給我去死吧!!”
    虎頭越跑越快,他的目標很明確,比起哈比,他擁有更強壯的身軀,更震懾的力量他要做的,就是用這六隻承滿憤怒的拳頭,將所有人打成肉泥!
    李哲見哈比朝伏城的方向跑後,並沒有動身。
    因為他清楚,這種程度的戰鬥對伏城來說,連熱身都算不上。
    他的書裏有伏城的手印,這個世界,沒有第二個人比他更了解伏城。
    伏城就那麽站著,和麵對哈比一樣,麵色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這種漠然的態度無疑是對對手最大的羞辱,艾力胸腔裏一團怒火“噌”的一下躥了上來!
    他越跑越快,腳下的力量越越來越多,細小的碎石被濺起,揚起一路塵土。
    “啊~~~~~~~~~”
    “叮!”
    就在刀尖即將觸碰身體的刹那,耳邊一聲清脆,突如其來的一道白光,竟將那八尺沉鋼活活斷成了兩截!
    一句承載千年的幽怨,穿越死亡時空,在諾達的廣場中反複回蕩
    “媽賣批老子回來咯!”
    太陽下山,月亮升起。
    天幕的邊緣泛起血紅色迷霧,懸掛在清冷如潑墨般的夜色中,冷風呼嘯,不知名的野獸對月高歌。零散的星光陷落在廢墟之中,四處爬行著鬼魅的喘息,蒼白的月光墜於自己的一抹倒影,天際的雲層渲染成鮮血般的河流,暴風雨夾雜著沙塵席卷著渺小的山頭,支離破碎的噩夢才剛剛拉開序幕……
    隻見白光閃過,冰冷的寶劍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旋轉的刀背在空中停留的一刹那,映出虎頭將軍那張詫異又驚恐的臉!
    李哲抬起頭,南陌也隱隱覺察到了什麽,回頭,猛吸一口涼氣!
    先前在石棺內並未覺得有何尋常之處,如今這兩米高的骷髏佇在眼前,竟顯得異常高大。
    細看之下,骨骼上密密麻麻的傷痕縱橫交錯,雖經曆過歲月的洗禮,一股腐朽的滄桑,可看上去仍讓人心底發瘮。
    漆黑的眼洞蜻蛉般閃爍著攝人心魄的流光,給人一種憂鬱的病態美,和傷痕累累的身體截然相反,仿佛那雙雙眼睛能包容世間所有的罪惡。
    腳下堅硬的青岡岩被踏出兩個深坑,龜裂的細縫呈濺射狀,叼在嘴角的黃鶴樓有些格格不入,齒間用力一吸,一縷淡淡的白煙順著喉骨流水般一瀉而下,在胸腔中央肋骨處打了個旋兒,又逆流而上,從鼻洞一腔噴出。
    閻也回過神,艱難的睜開眼,汗水順著額頭滑過鼻尖,南陌將他輕輕扶起,眼前的畫麵從天空移向了廣場中央,卻突兀的看到一具骷髏正在吞雲吐霧?
    閻本能的打了個哆嗦,清楚的聽到牙齒劇烈的打架聲,抬起頭迷茫道
    “媽耶…這…這是什麽鬼?”
    南陌麵色難看,聲音如貓叫般“我我也不知道。”
    看著身體的傷疤愈合對八九不離十,閻扶著南陌嚐試著支起身子,可剛站起來,卻被突如其來的一個腦殼兒敲的生疼
    “叫你個龜兒子踩老子,你自個看一哈,都成撒子樣子咯!”
    骷髏邊說邊衝著自個兒那光滑鴕鳥蛋“噹!噹!噹!”敲了三下。
    閻捂著腦袋,難以置信的盯著他,卻又不敢啃氣
    你丫的這算啥?
    會說話的骷髏?遊蕩在三界開外的神秘體?
    大腦飛速運轉,過載著天堂裏見到的一切生物,卻沒有半分印象。
    骷髏擺了擺手,自言自語道“踹我的那一腳已經還了,現在該我補償你了。”
    “等一下!”
    閻聽的雲裏霧裏,揉了揉太陽個…骨哥,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啥物種,現在又是啥情況,可你能告訴我這是哪麽?這幫孫子又是誰,為啥特麽的要殺我?”
    骷髏有些驚訝“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不知道。”閻搖了搖頭。
    “你怎麽到這來的?”
    “我——”
    閻剛想說自己在多斯拉準備找格林酒店,結果陰差陽錯進入了一個結界,跑這鬼地方來的時候,身後的李哲忽然抬手,擋在閻身前,麵無表情道
    “我們迷路了。”
    迷路?
    骷髏自然不信這種措辭,也沒深問,隻是淡淡的搖了搖頭“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說完抬頭看著星月無痕的夜空,神色立馬凝重起來,急喝道
    “走!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閻被這突如其來的命令嚇了一跳“什麽情況?什麽來不及?朝哪走啊!”
    骷髏沒有言語,雙手一合,渾身擴散出一股冰冷的能量波動,兩秒後,眼睛一亮“宮殿!第二扇門!”
    “想走?蠱魂殿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哈比將斷劍插地麵,取下護心鏡,由全攻轉變成半攻半守,接著,漆黑的鋼盔中吐出一個陌生又震撼的名字
    “鬼族後裔——修斯!”
    李哲、閻、伏城,三人麵麵相覷,南陌更是驚愕的張開了小嘴。四個人一時間如天外來客,走錯了劇場,聽著莫名其妙的台詞。
    鬼族?
    李哲突然想到伏城先前說的第七紀元骷髏兵,立馬來了個對視,才發現他眼中也隱藏著一抹驚愕。
    李哲用餘光偷偷的打量著修斯,卻發現他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哈比的威脅,甚至把他當做空氣一般,抬起頭,眺望著那萬民臣府的宮殿,雖沒有眼珠,可依舊能感受到掛在臉上的那抹憂傷
    “嘖嘖…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這玩意兒還在。”
    “哈哈哈哈!!”
    肆意的狂笑,那種充斥著滿腔蔑視的腔調讓閻怒火直飆,足足半分鍾才停止,哈比陰森無比的看著修斯,像一個勝利者在耀武揚威的炫耀著
    “可憐的修斯,想不到吧?蠱魂殿不光在,而且比以前更加強大!”
    “哈哈哈哈!”
    閻實在是忍不了了,搗了搗修斯“這雜碎在比比什麽呢?”
    修斯盯著天空,煙灰隨著一陣清風洋洋灑灑。
    哈比見修斯悶不做聲,高傲的抖了抖盔甲,飛揚跋扈的舉起錘子,得寸進尺道
    “哼修斯,早年你若加入我蠱魂殿,這八大殿主必有你一席之地,隻可惜你一意孤行,看到夕日的鬼族後裔竟淪落成這般模樣,我真是……我真是克製不住的高興啊!”
    閻厭惡的撇了他一眼,扭頭看著骷髏“修斯,他到底在說些什麽啊?鬼族後裔是什麽意思?你是那個紀元的人?”
    “沒什麽”修斯嘬了口煙。
    “怎麽?往事不堪回首了麽?你這個懦夫!”
    哈比冷哼一聲,將戰錘指向閻“聽著,渺小無知的螻蟻,我現在就告訴你,這是什麽地方!”
    話語間,那幽綠的瞳光漸漸平息,像一道暗不見底的深淵,將流逝的歲月一並吞沒
    “時間追溯到650億年前,第七紀元,也是曆史上最混亂的地球時期。
    在那個戰火紛飛,萬族赤潮的時代,一個偉大的神出現了,霍爾亞斯大人。
    他曆經千辛萬苦找到了惡魔之源,一個存在於傳說中永恒不滅的力量源泉!
    帶著上天的恩賜,利用惡魔之源的不滅力量,偉大的霍爾亞斯大人迅速成立了一隻強大的軍隊,他們百戰百勝,披荊斬棘,以至於肉體戰死靈魂還能繼續戰鬥,很快,他統一了西部的塞拉摩大陸,獨霸一方。
    四周的小國像見到瘟疫般逃之夭夭,他們給偉大的霍爾亞斯軍隊起了個名字聞風喪膽的名字——冥軍!
    一代陰魂王朝從此誕生——蠱魂殿!
    蠱魂殿的存在讓那些邪惡的種族找到最終的歸屬,奈何日薄西山,日益壯大的蠱魂殿為了防止被新的種族和勢力破滅,殿王霍爾亞斯大人開始不斷吸收新鮮血液,號召天下種族,壯大魂殿。
    安戈洛之島,一男一女在青山秀水下經營著一家駐腳客舍,男人烹肉料理,女人端酒攬客,漫天的戰火並未給這裏帶來任何影響,日子過得愜意而舒適。
    男人每日拂曉而起,去鄰村購買一些備用食材。
    一日,我帶人來到此村,見男人竟徒手扛牛,力大無窮,不由產生好奇,緊隨其後。
    到客舍後,男人將巨大的肉牛單臂提起,掛於絞勾,隨後竟掏出一把僅有二指長的小刀開始剔肉,刀起刀落,十三個呼吸間,整頭牛的皮已經滑落,接著近乎是無法捕捉的速度在肉牛身上不斷的穿插著,一進一出,整整十個來回,巨大的肉牛眨眼間變成了一具白骨!渾身的骨骼鋥亮無比,不沾一絲刀痕,散落的牛肉落入底盆,一盆精肉,一盆肥肉,大小均勻,切麵整潔,隨著鮮肉的抽動,盆子上下顛簸,視覺效果極其震撼!
    這出神入化的刀法讓我驚異無比,當天夜裏,我便帶人來到了客舍,表明來意。
    誰知這男人空有一身本事,毫無雄心壯誌!我勸他加入我蠱魂殿,一心為霍爾亞斯大人效力,他卻不知好歹,暴跳如雷,提刀要與我廝殺!
    見他心不在此,我也不再追究,便帶人離去,繼續尋找下一個。
    戰火席卷著每一寸無辜的土地,駐腳客舍被無情的燒毀,男人心懷美好,苦口婆心,不斷的勸說,要重頭再來。
    可女人早已哭幹了眼淚,她被戰火迷亂了心智,心懷仇恨,在無數次的爭吵後,背井離鄉,做了一個最明智的選擇——加入了蠱魂殿。
    哈哈!
    戰爭帶來的隻有仇恨、死亡、不公!隻有這兒,隻有在強大的蠱魂殿,這永恒不滅的地下王朝,才能享受一切權利!
    可憐的男人十年南上,十年北下,風餐露宿,居無定所,二十年如一日,不斷打聽著愛妻的下落,他深信著美好終會來臨。
    最後,得知愛人在此,他竟獨闖魂殿,整整九天九夜,橫屍遍野,當他殺死第四個殿主的時候,我們才知道,他竟然是鬼族後裔——修斯!
    人生就是一場喜劇,修斯大人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成為愛妻的刀下亡囚,真是造化弄人!
    隻有不滅的亡靈才是永恒的存在!偉大的霍爾亞斯永垂不朽!!”
    最後一聲吼得嘹亮通透。
    閻一巴掌拍在腦門上,氣急敗壞道“這蠱魂殿的洗腦能力是不是太強大了?”
    修斯輕輕一笑,剛要開口,忽然看到了伏城,以及那雙驚豔的眸子,不由皺了皺眉,吐了個煙圈,低聲道“你們……到底是從哪來的?”
    “說了,迷路而已。”李哲回了一句。
    “哦?”
    修斯狐疑的抬起頭,一字一頓道“那麽…這裏不是天堂,你應該知道吧?”
    “什麽?!!”閻五雷轟頂,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反觀李哲和伏城,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相視一笑。
    “所以你可以大開殺戒了。”
    伏城點了點頭,“正有此意。”
    “你們要在這裏開殺?”修斯詫異的看著兩人。
    “不可以麽?”
    修斯搖了搖頭“一言難盡,相信我,這些東西是殺不完的,先從這出去,給我們留下的時間不多了。”
    伏城沒有說話,看著大哥。
    李哲想了想,點了點頭,聲音幹脆利落,“好,聽你的。”
    “想走?哼…恐怕你死太久忘記自己的處境了吧?這裏可是蠱魂殿!一代王朝!”
    “夠了!什麽戰火紛飛,君王統治,這些統統都與我無關,老子隻不過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修斯冷冷的看著哈比。
    “笑話!可悲的修斯,你當真自己還是那個鬼族後裔麽?你知道自己死了有多久麽?
    三個紀元,上億年啊!
    而我,在黑暗之泉的庇佑下還依然還活著,
    嘖嘖嘖嘖……
    我再告訴你吧,雷奧娜早就已經死了!
    你現在隻不過是一隻可憐的螻蟻,被無情的唾棄!這就是背叛的下場!”
    “轟!”
    天空劃過一道驚雷,照亮一具冷厲的白骨。
    背叛?
    背叛!!
    這紮耳的字眼讓修斯渾身開始顫抖,守護世紀的愛情在這一刻被宣告了死刑!
    邪惡是永恒的,唯有黑暗才能統治一切,貪婪的人心在強大的力量麵前顯得竟是那麽渺小。
    力量…
    力量真的有那麽重要麽?
    可以超越愛情?
    李哲若有所思,抬起頭,星月無恒,在這陌生的夜空下,仿佛聽到了遙遠的蔚藍星球,有個白衣少女,在孤獨的月下吟唱著一首潸然淚下的歌謠
    苦海翻起愛浪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相親竟不可接近
    或我應該相信是緣份
    苦海翻起愛浪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相親竟不可接近
    或我應該相信是緣份
    我並不是大聖,也從未想叱吒風雲,我隻是鬼族後裔,一個可以放棄一切,願和紫霞仙子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的普通人。
    你也不是佛祖,沒有統治一切的權利。
    我叫修斯,一個青山客舍下,守護了億年愛情的男人!
    時間的橫線與空間的豎線終於在這一刻相交,神秘的地點,沉睡的地下王陵已經蘇醒。
    這裏究竟還有多少秘密?
    這裏又埋葬過多少靈魂?
    李哲突然有些淩亂,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一切謎團都像個揮之不散的烏雲在眼前繚繞,他想伸手去撥開,卻發現,自己離天空是如此的遙遠。
    望著風中孤獨佇立的白骨,猶如一定青鬆,經曆著歲月的蹉跎,在這片黑暗的迂腐之地萬古長青!
    閻心有所觸,深深的看著骷髏“修斯,那女人…”
    沒等他說完,修斯優雅的抬起手,像個孤傲的演奏家,輕淡的聲音如撫在臉上的微風一般
    “愛很愛。”
    或許滾燙的淚早已幹涸,心靈的深處也不在期待,留下的隻有最初的誓言。
    人的一生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豔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如果有來世,想做一隻鳥,飛躍永恒,沒有迷途的苦惱,揮翅是火紅的希望,俯瞰有溫暖的巢床,一路向西,逐退殘陽,麵朝沐北,喚醒芬芳,羽落而棲,靜待一樹花開,盼汝葉落歸來。
    潑墨了牆角殘缺的預言,渲染出一個沒有跌宕的夏天。
    當最後一絲煙被長長呼出,修斯看向李哲,四目相對,他感受到那波瀾不驚的雙眸下,一個執著有趣的靈魂“你叫什麽名字?”
    “李哲。”
    修斯紳士般點了點頭“很榮幸認識你,為了感謝你將我喚醒,接下來,我會帶你和你的夥伴們先離開這裏,至於能不能平安回去,就要靠你們自己了。”
    有那麽一瞬間,李哲看到那毫無血肉的白骨下映出一張英姿颯爽的臉。
    清澈的大眼如深海般蔚藍,高挺的鼻梁鑲嵌在俊俏的臉頰,言談舉止間的優雅無疑不透露出高尚的品質。
    忽然!
    隻見那張臉一閃,成了一道虛影隨風消散?
    猛地抬頭,隻聽“啪啪”兩聲,空中的修斯竟活生生的撇斷胸前兩根肋骨,眨眼如風一般消失不見,再一回頭,卻已佇立在哈比的背後。
    “雙刀流——魂斬!”
    “唰!!”
    電光火石間,無數白光劃過,空氣中摻雜著驚恐的嚎叫,卻不見任何身影!
    短短幾個心跳,前一秒還威風凜凜的盔甲將軍瞬間被切的四分五裂!
    堅硬的身軀如豆腐般齊刷刷掉落在地,規規矩矩的排列著。
    閻看的呆住了,一股發自心底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修斯單臂一揮,冰冷的白刃轉向指著宮頂的雙翼巨龍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即便過了三個紀元,老子依然是——鬼王修斯!”
    神獸的雙目通紅無比,它驚慌暴躁的忽閃著翅膀,一股巨大的熱浪撲麵而來,隻聽一聲長嘯,如深海空靈,呼喚著沉睡的傀儡。
    聽到聲音的瞬間,修斯皺起眉頭看向一個方向。
    三兄弟也下意識扭過頭,閻嘴角一絲苦笑,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個詞——“鯨落”。
    當一條鯨魚在海洋中死去的時,龐大的屍體會慢慢沉入海底,在營養成分稀少的深海中,用自己的死亡,創造出一套完整的、可以維持上百種無脊椎動物生存長達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態係統,成為孤獨海洋裏最溫暖的綠洲,生物學家賦予了這個悲壯的過程一個名字,叫做“鯨落”
    一念山河成,
    一念百草生。
    那麽你知道什麽叫做“屍落”麽?
    刹那間!
    遠處的孤山開始地動山搖,陰暗的墳地不斷翻湧,一隻陰森恐怖的手破土而出。修長的黑指甲摳著冰涼的泥土,正向奮力地外爬,眨眼間,一具血屍,被拔了皮的活人,血淋淋的爬了出來!!
    成百上千具血屍破土而出,他們千奇百怪,形態不一,可唯獨一點相同——渾身是血。
    血屍們張牙舞爪的奔跑著,怒吼著,如一盆肮髒的血水,一瀉千裏!
    亡靈大軍,已經到來。
    修斯淡淡的看著波濤洶湧的血海,竟沒有一絲表情,他喃喃的自言自語
    “她曾對我說,如果有一天,我把她弄丟了,就永遠都找不到了。可事情來得就是這麽快,在最深的絕望裏,我看見了最美的風景。在黑暗中等待了數個世紀,直到今天我都依然覺得,她是個麻煩的女人,欸……”
    凶猛的血屍肆無忌憚的踐踏著每一顆青草,如海嘯般席卷而來。
    “有布麽?”修斯突然看向閻。
    閻還沉寂在那段話中,被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僵住了“啊?”
    “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修斯點了點頭。
    “可那女人不是已經——”
    呼之欲出的話戛然而止,閻感到心被猛猛的抽了一鞭子,他扯掉衣袖,扔了過去。
    接過黑布,蒙在那張毫無血肉的臉上,修斯心滿意足的踏上了戰場。
    即便化成白骨,也要守護那份愛情的尊嚴麽?
    閻望著那孤獨的背影,不知為何,心裏憋得難受至極。
    “呼”
    一口涼氣,
    隻見修斯雙手輕巧一撥,手中的骨刃竟詭異的分成了四把,右腳將哈比掉落在地上的斷劍猛的踹起,月光映在刀背,空洞的黑瞳滑過一抹殺意,張開嘴,接住斷刃,冷漠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
    “五刀流——華爾茲之舞!”
    話音剛落,修斯雙手一揮,兩把白刃如離弦之箭飛向屍海的上空,接著白光一閃,瞬間出現在死亡之海的正中央。
    無數血爪在麵前獵獵狂舞,血盆大口要吞噬一切萬物。
    剛站住腳,迎麵便撲來了兩隻體型巨大的血屍,粗壯的手臂衝著修斯直徑抓去!
    修斯彎腰一閃,靈巧的躲過,接著雙臂順勢而上,堅硬的骨刃像永恒的鑽石,將兩具血淋淋的屍體劈成了四半,掉在地上不斷抽動著。
    緊接著,骨刃橫握,雙手一甩,如噴膛而出的子彈,筆直的射穿了迎麵撲來的兩列血屍,眉心間空洞大小均勻如一。
    修斯踏屍而起,接過先前甩在空中的骨刃,刀尖朝下,衝著腳下兩具血屍的天靈蓋直插而下!
    “噗!!”
    屍血四濺!
    這一係列的動作在短短幾秒內一氣嗬成,沒有彩排,沒有訓練,更沒有演員。
    閻已經被深深的震撼,心有餘悸的揉了揉眼睛。月光下,白骨在萬屍中起舞,鮮紅的血濺射出一朵朵怒放的玫瑰。
    修斯,一個沉睡了三紀元的男人,他要將這葬地化成花海,用一座鮮紅的玫瑰莊園,來祭奠那不滅的誓言!
    半山腳下,血流成河!
    李哲突然覺得,修斯像變了個人,他丟下了那份高貴,那端優雅,變得冰冷而陌生,暴躁而瘋狂!被剝去了逆鱗,渾身的血肉赤袒在表麵,觸碰者——死!
    嗜血的白骨肆殺著眼前的一切,無數朵玫瑰從眼角滑過,從廣場殺到了山腳,從山腳殺到了山頂,死屍倒下,新屍爬出,輪回間,腳下竟形成了一座恐怖的屍山!
    血淋淋的屍山!
    半晌後,
    整個世界,
    安靜了。
    黑夜,月光,半山。
    海到天邊天做岸,山登絕頂我為峰!
    所有人的心跳連同空氣都凝固了,那道白影傲立在山頂,仰著頭,憂傷的看著月亮,仿佛那裏,有一個人,也在看著他。
    男兒非無淚,不灑天地間,血染江山的畫,怎敵你眉間那一點朱砂,覆了天下也罷,終不過一場繁華。
    一千年,
    五千年,
    哪怕在過一萬年,
    就算這白骨無存,灰飛煙滅,老子也要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宮頂的巨獸噴出兩道白氣,陰沉的望著半山,冷喝道
    “當初不是殿主出手,我必定也是你的刀下亡囚。可如今,現在的你未必是我的對手!”
    而山頂的修斯似乎沒注意巨獸在說話,依舊一臉憂鬱盯著月亮,過了幾秒,應付般的轉過頭,心不在焉的吐了個
    “哦……”
    巨獸被這種不屑一顧的態度徹底惱怒了,它鼓足了胸腔,仰天嚎叫,急促的聲音有著巨大的穿透力,眾人被震的耳膜生疼,即使捂著雙耳,也感到渾身的血液在隨之顫動,一股莫大的心悸油然而生。
    修斯轉過頭,看著宮殿的巨獸,表情突然變得嚴肅,他飛奔而下,老遠就衝著李哲揮手“快!帶上你的夥伴!進宮殿!”
    察覺到不妙的李哲二話不說,拉起南陌拔腿就跑,伏城緊隨其後,閻一瘸一拐的跑在最後麵
    “修斯!怎麽了又!”閻一邊吃力的蹬著石階,一邊問。
    “你看那…”
    修斯揚了揚下巴,閻順著方向眺望,隻見方才那做血山上四分五裂的殘肢竟詭異的組合起來?
    體型更加強大,有的四隻手,有的甚至三個頭。
    僅瞥了一眼就感到一陣反胃,閻心裏一陣暗罵。衝到台階頂端時才發現黑袍子眾人不知什麽
    時候消失了。
    修斯站在門口,頓了一下,還沒等眾人明白怎麽回事,隻聽一聲
    “魂——斬!”
    “咚!”
    巨大的轟鳴伴著波濤洶湧的熱浪撲麵而來,強勁的爆炸衝擊波將四根巨大的龍骨轟然炸裂,無數落石與斷木刹那間將唯一的入口死死的封住。
    熱浪擦著頭頂掠過,石壁和身下的石板全都劇烈地顫抖,南陌和閻拚命發抖,心幾乎碎裂。
    “暫且能擋一會,快走!”修斯說完便衝到第二扇門前。
    再次打開神秘之門,五人都無心再去欣賞那些精美的壁畫,他們快步鑽進了一個黑暗甬道。
    或許是剛才的威力有些大,又或許是建築物的時間太長,耳邊的晃動聲還沒完全停止,不斷有氣流身後衝來。
    他們心裏都明白,修斯在救他們,隻要沿著這條甬道一直走,就會離開這恐怖的蠱魂殿。
    不知走了多久,腳下已不再有人工開鑿的痕跡,視線開始變得昏暗,再往裏,一片漆黑。
    李哲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久違的燈光他們心裏一暖,卻又不得不接受甬道深不見底這個事實…
    “走吧。”修斯說道。
    李哲點點頭,五人在燈光下,繼續朝甬道深處走去,可剛還走不到五分鍾,周圍的環境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四處倒掛著形態萬千的鍾乳石,在光芒的折射下,五光十色,熠熠生輝,像南方特有的溶洞奇觀。
    “有溶洞一定會有出口!”閻有些激動,修斯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認可的點了點頭。
    大部分溶洞都像迷宮般錯綜複雜,但這個溶洞很獨特,出了石門就一個方向,沒有任何岔路,所以沿著這條道走就是了。
    又走了片刻,耳邊傳來潺潺的流水聲。
    李哲往腳下一照,竟是一條地下暗河,在溶洞中湍急地流淌,河水還算清澈,能看到河流的底部,就像縮小版的喀斯特地貌。
    見到流水,南陌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有活水的地方一定有出口,這是常識,不禁又多看了眼閻。
    眾人小心地沿河往下遊繼續走,兩側都是鬼斧神工的鍾乳石,暗河裏還時不時的冒出幾條奇特的小魚。
    修斯突然皺起了眉頭:“曾經我大鬧蠱魂殿,來過這裏每一個地方,可為什麽這裏總感覺不一樣了?”
    李哲毫不猶豫道“這宮殿看似簡單,可內部結構卻極其複雜,你未必能保證自己走過每一條暗道,也或許過了這麽多年,他們開辟了一條新的暗道,僅此而已。”
    修斯皺著眉,沉默不語。
    在流水的伴奏之下,眾加快腳步,仿佛感受到了生命在召喚,沒有人考慮走了多久,因為此刻,時間在這裏早已失去了意義。
    但溶洞看起來無比漫長,走了足足一個鍾頭,先前的戰鬥加上一天沒有進食,眾人又累又餓,體力幾乎已經耗盡,可依舊在堅持著,不一會,看到前方亮出一線幽暗的光?
    這光線宛如黑暗屋裏的唯一燭光,即便最疲憊的人看到後也會渾身充滿力量!
    閻也打開手電快步跑了上去,到跟前才發現原來是個缺口,臉盆般大小,腳下還有一個較小的口子,暗河就從這裏流了出去,他安耐住激動的心,甚至聞到了石牆外森林的氣息!
    其餘四人也相繼走來,跨過腳下的暗河,隻感覺麵前一陣微風襲來。
    可定眼一看,這口子很小,幾乎隻能容納一個人的手臂,閻把手伸出去,胳膊被裂口割得劇痛,卻摸到了自由的空氣。
    沒錯!
    外麵就是星空之下,手掌握著清冷的月光,晚風送來神秘的花香。
    隻可惜……
    還是出不去!
    他鬱悶的收回了手,最多也隻能伸到肩膀的位置。
    南陌也把自己的手伸出裂縫,她的手臂纖瘦了不少,沒被割痛,好像一個胎兒,身體還在母體中,手卻已率先誕生了。
    那隻玉手在外麵上下揮舞,好似巴厘島的古典舞,指間作出孔雀點頭的姿勢。
    夜風纏繞著五根手指,
    一牆之隔,
    人間與地獄。
    閻開啟職業本能,用手指關節敲了敲石壁,感覺非常薄,上麵布滿了細小的裂縫,許多年來早已風化了,否則也不會裂開這個口子。
    仿佛下定了某些決定,雖依舊饑渴難當,體力也差不多要耗盡了,他仍深深吸了口氣,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肩膀上——天堂入警時練過的撞門術,終於有機會拾起了。
    噩夢即將結束。
    新的噩夢即將開始。
    在閻精心分析後,找到了一個最佳受力點,後退,起步,助跑!
    就在即將撞到的一刹那,他看到餘光一張刀刻般的臉閃過,猩紅的眸子劃過一道妖豔的光,
    “轟隆!!”
    裂縫瞬間開裂,古老的牆壁土崩瓦解,伴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石屑與泥灰漫天飛舞。
    閻憑借慣性傻傻的衝了出去,保持著肩撞的姿勢,直到腳下一滑,失去重心一屁股摔倒在地。
    重新睜開眼睛,透過漸漸散去的灰霧,見到了黑夜中的榕樹,還有一簾幽幽的月光。
    原來,靈魂就是這樣逃出地獄的。
    “疼~疼~疼啊!”
    閻渾身被石屑覆蓋著,滿地打滾。
    他看到身邊同樣吱哇亂叫的南陌,來不及呼吸月亮下的新鮮空氣,急忙將她撐起。
    月光下他們都變成了“灰衣人”。
    南陌埋怨的晃了晃腦袋,直到看見頭頂的月亮,才明白他們已逃出生天。
    她滿足地大口呼吸著,四周飄蕩著植物的香氣,如置身於沒有燈光的舞台。
    五個陌生的舞者,又會上演一出怎樣的劇本?
    撞碎的是一堵石頭回廊,表麵似乎有些浮雕,但早已風化瓦解了,後麵是茂密的樹叢黑影,巨大的金字塔,隱藏在陰影後難以分辨,仿佛漆黑海洋裏的冰山,腳下積滿落葉和荒草,另一邊也是高大的樹叢,兩頭延伸著一些殘破的建築。
    “顯然……我們還在蠱魂殿。”
    修斯淡淡的一句話,讓女孩的心瞬間又墜入了冰窖。
    她無法置信,又迫不得已的承認般,滿臉複雜的看著夥伴們。
    “走吧。”
    修斯走到閻身邊,拿過他手裏的手機,走在最前麵。
    暗夜的叢林極度危險,不知還潛伏什麽可怕的魔獸,這裏並非死寂的世界,草叢中此起彼伏著蟲鳴,有時腳邊露出一尊雕像,對他們發出神秘的微笑,卻不知那雕像的雙眸在特悶轉身後,又滲出幽人的綠光
    月亮被碩大的樹冠遮擋,借著月光,隻能隱隱的看到幾米外的距離,他們盡量靠近,雖然不知腳底踩著的是成年累月的落葉,還是腐爛成泥土的屍骨。
    忽然,前頭幽幽亮起幾點光亮,淺綠色的光點飄浮在空氣中,像黑夜的精靈在眨眼睛。
    “又是鬼火?”
    閻脫口而出,並不忌諱這古老的地方。
    身後的南陌慢慢的向前走,直到那些“鬼火”飄到自己身上,是個非常微小的光點,如同塵埃飛揚起來,她下意識地順手抓了一把,感覺竟把“鬼火”抓在了手中。
    它像一顆迷你的心髒,呼吸著暗夜的空氣搏動,讓整個手微微顫動。
    身邊的光點越來越多,像無數幽靈的眼睛,閻張大嘴巴“那…是什麽?”
    攤開手心,隻見黑暗的手掌上,匍匐著一隻——螢火蟲?
    小家夥隻有米拉般大,翅膀後發出微弱的熒光,正好照亮了掌紋中的愛情線。
    它輕巧地爬過愛情線,幸福的密碼卻難以破譯。
    那些“鬼火”全都是螢火蟲,夏夜裏常見的可愛蟲子,如飛蛾撲火,圍繞到五人身邊。
    低頭再看手掌時,螢火蟲已無影無蹤。
    “真是可愛呢!”南陌輕輕的說道。
    在古老的遺址與佛像間,月亮與夜風時隱時現,他們漸漸感受到一絲暖意,從血管裏充盈著身體。
    南陌像個頑皮的精靈,任由螢火蟲飛來飛去,從修長的睫毛前一掠而過,光點帶起微涼的風,融化在夜色中。
    這個夜晚忽然變得美麗起來。
    告別了可愛的螢火蟲,五人在森林裏朝深處走了片刻,第二個隧道赫然出現在眼前。
    “進去麽?”閻指著隧道猶豫不決。
    李哲和伏城依舊沉默不語,也不知道兩人在想些什麽。
    修斯率先進入,
    黑暗中五人都看不見彼此,隻能依稀的感受到大家相互依偎著,修斯拿著手電向四周照了照,忽然,角落裏掠過一個森白的影子?
    “啊!”
    南陌嚇了一跳,本能的往後一退,和李哲撞了個滿懷。
    “怎麽回事?!”
    “那……那裏好像有東西!”南陌諾諾地指著角落的一點幽光。
    “哦?”
    李哲皺了皺眉,連同修斯一同朝角落走去,鼻子開始嗅到一股難聞的氣味。
    光束靠近,看到了地麵上的幾根骨頭,接著,又是些碎骨,還有一個規格巨大的頭骨。
    李哲很難把這些七零八落的零件在腦海中拚湊出一個人的模樣。
    沒在多看,五人繼續朝前走,地上的骸骨漸漸多了起來,時不時還埋著一些冷兵器,像古時候的緬刀,從裝飾看年代久遠,雖然時隔千年,可看上去依然鋒利無比,刃口在紅光下發出森嚴的寒光,或許當年也是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吧。
    當他們在往前走時,不由的,每個人的心都糾了起來。腳下是遍地的骨骸,且大多都身首異處,像被武林高手攔腰砍斷,很少有完整的骷髏。
    骸骨上覆蓋著甲片,像古印度的鎖子甲,滾落的頭骨上戴著瓜形或壺形的頭盔,甲片散落一地,乍看宛如銅錢撒地。
    各種各樣的兵器也愈來愈多,除了常見的刀劍弓箭,還有一些奇特的蛇形匕首?
    匕首不大,不知是時間久遠還是原先就如此,它通體漆黑,渾身冰涼,散發著一股難以言語的心悸感。
    有的匕首整個都插在大馬士彎刀內,有的則穿透了堅硬無比的五子流星錘,還有的將鋼鐵長矛從中劈開,似乎它才是這裏的王。
    兵器經過歲月的腐蝕已鏽跡斑斑,刃上也布滿了缺口,唯獨匕首還保存完好。同時,這裏毫無疑問,埋葬著整整一支裝備精良的軍隊!
    “修斯,這…是你幹的麽?”
    閻扭頭看向修斯,卻發現他整個人蹲在地上,目光死死的盯著鑲嵌在胃甲裏的一枚蛇形匕首,身體因顫抖而發出斷斷續續的頓挫聲。
    他怎麽了?
    閻剛想上前,李哲抬手阻止了他。
    五人站在遍地骸骨的黑暗甬道中,靜靜的等待著,閉上眼,似乎可以感受到億年前的那場廝殺,在如此狹窄的甬道裏刀光劍影,很難相信,是有多殘酷啊!
    李哲撫摸著石壁,上麵布滿了刀劍砍痕,難以想象當時戰鬥的慘烈程度。
    踏眼而望,一路上的骸骨起碼成百上千,這條甬道簡直成了一個封閉的絞肉機,腐爛的氣味在此積累數百年,或許正是那些亡魂的哭泣吧。
    “有多少具屍骨,就有多少母親的眼淚。”
    李哲歎了口氣,撿起地上的兩副鎖子甲,它們用鐵環連綴而成的,粗看就像柔順的毛衣,而僅僅是拿在手裏就知道它的分量,更別說穿在身上。
    甲的胸部露出一個破洞,許多鐵環也因此脫落,李小坤尋找了片刻,也隻有那枚奇特的蛇形匕首剛好吻合,千年前的鐵甲抓在手中,他似乎摸到了靈魂的重量,輕飄飄,又不願離去……
    忽然,一股陰冷的氣息充斥著整個甬道,眾人回頭而望,難道血屍已經追上來了?!
    可背後一片黑暗,那會是——
    第一時間把目光鎖在修斯身上,
    果然!
    修斯站了起來,渾然間卻變了個人,整個骷髏的表麵被一層淡淡的黑氣包圍著,像個濃縮的小宇宙,黑洞吞噬了千年,即將再一次爆發!
    他手裏緊緊的攥著那枚奇特的蛇形匕首,目光冰冷至極。
    “修斯,發生什麽事了?你冷靜點!這樣下去甬道會塌的!”閻急忙上前。
    修斯猛的轉過頭,瞪著李閻,四目相對,竟充滿了的殺意!
    閻下意識的停下腳步,渾身一震,有些不知所措。
    身後的伏城口腔微張,一枚銀針已經蓄勢待發。
    這前一刻還好好的修斯怎麽突然就變臉了?
    李哲掃了眼修斯腳下的骸骨,又憋了眼他手中的匕首,低聲道“這匕首……是她的麽?”
    “啪!”
    話音剛落,修斯的雙瞳似乎噴出火來,單手一緊,手中的匕首如木屑般破裂,灰塵散落一地,洋洋灑灑,像千年前濺出的血花,一個曼妙少女曾在這裏孤獨起舞,滿眼思念的眼淚。
    “這…是我親手送給她的……”
    雖然心裏有所準備,可當修斯一字一頓的說出口時,李哲還是有些詫異,思緒如海嘯般湧進腦海,措不及防的將他拍到在地,
    按哈比的話,修斯的女人應該是背叛他加入到蠱魂殿來了,應該是蠱魂殿的人,可為什麽會在這裏廝殺呢?難道她又背叛了?還是蠱魂殿遭到了襲擊,這是那些入侵者的殘骸?在沒找到真相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李哲思忖片刻,走上前,似乎根本不在乎麵前矗立著一個壓抑千年即將爆發的火山,淡淡說道
    “修斯,一路上你也有所察覺,我和我的夥伴們,並不是完全信任你。
    原因有兩個,
    第一,你沒告訴我這是哪。第二,你沒告訴我你是誰。
    再有,你雖然清理了不少蠱魂殿的雜碎,但我也可以告訴你,你不在,它們對我們依然沒什麽威脅,這並不是空話。
    我之所以相信你,是因為我在等你,等你告訴我原因。
    接下來,說你。
    我不知道第七紀元時,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也並不知道雷奧娜為什麽會在這裏戰鬥。
    但作為過來人,我奉勸你一句,當一切事情都隻是猜測的時候,別做任何決定。
    猜疑是大忌。
    你如果真的順利帶我和我的夥伴出去,我願意陪你一同尋找真相,
    而且,
    我一定做得到。
    可如果你現在自己都控製不住自己,肆意揣測,那這三個世紀你算是白呆了,當初在沼澤還不如沒看到你。”
    李哲的話像點燃炸彈的火苗,修斯看著那張淡然的臉,憤怒噴湧而出,身上的黑氣“噌”的一下躥起,如火焰實質般的灼燒著,四周的空氣變得冰冷,牆壁開始輕微晃動。
    南陌吃力的挪了挪身子,和閻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大哥,殺了他麽?”
    就當兩人的心被提到最高點時,耳邊又聽到伏城來了這麽一句火上澆油的話,頓時心跳到嗓子眼。
    可就在這千玨一發之時,修斯身上的氣焰突然消退,逐漸又露出了那具白骨。
    他低頭重新撿了枚匕首,朝甬道外走去,擦肩而過時,耳畔飄來淡淡的三個字“麻煩了”
    閻重重吐了口氣,嘿嘿一笑,猛地轉身,指著修斯的背影大喊“那還用說嘛!!”
    吼完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一把摟住修斯的脖子,邊走邊嘀咕“修斯,你媳婦特娘的真厲害,在這麽小的地方,嘖嘖嘖嘖……”
    “啊??”
    “還有還有,剛你身上那黑不溜秋的玩意兒是啥?靈魂麽?還是你們那個時代的小玩意兒?不許保密……”
    看著兩人一副哥倆好的模樣越走越遠,李哲楞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過來。
    南陌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呼~嚇死了,還以為這骷髏要在這兒把我們給殺了呢!”
    “他殺的了麽?”李哲笑了笑。
    “不過…剛才的話應該對大哥說的吧?他倆啥時候變這麽好了。”伏城摸了摸鼻子。
    “他這人就這樣跟上吧。”
    五人繼續朝黑暗走去,還好這條甬道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長,不一會便穿過了。
    再次見到了久違的月亮,隨之一同出現的,是幾尊巨大已坍塌在地的佛像,它們仍以神秘的微笑佇立著。
    碎裂的石縫中,頑強地生長著幾棵粗壯的榕樹,棕色的根須肆意伸展。
    “這是哪裏?”閻迷茫的環視著四周。
    “宮殿西側。”李哲指著遠處的金字塔說道。
    眾人朝前繼續走,沒幾步,竟又看到了一座宮殿!
    高大的塔門上建造著一個飛天女神浮雕,穿過塔門是宏偉的王宮閣樓,經曆數百年已經腐朽,隻剩下地基和殘壁。紅色的宮牆一片斑駁,遍布著青色的苔鮮,宮門前還排列著七尊眼鏡蛇保護神。
    修斯盯著那飛天女神浮雕不禁一顫,觸電般愣在了原地,這細微的動作被閻悄悄捕捉到,他等了一會,將手還是輕輕的拍在骷髏的肩膀
    “該走了…”
    行走在殘垣斷壁間,血色月光掠過巨大的榕樹冠,兮兮散散的照射在雙唇,仿佛剛剛進行完一場饕餮盛宴。
    冰冷的夜,月亮再度隱藏,涼風襲過,所有殘破的浮雕和佛像都躲到了陰影背後,就連大王宮的石壁也漸漸模糊,與夜色黏在一起無法分辨。
    南陌的眼皮重得像沙袋,深呼吸,再來一個深呼吸,在黎明前紫色的天空下,伸展著瘦小的身軀,每一根骨頭都吱呀作響。
    不一會兒,第三道石門,出現在了眼前。
    閻和修斯用力的推了半天卻發現紋絲不動,李哲和伏城也來幫忙,但無論多麽用力,大門依舊沒有半點移動的痕跡。
    “奇怪了,怎麽回事?”
    閻一會兒敲打石門,一會兒爬著耳朵聽,似乎在祈求裏麵的靈魂為他打開這道通往外界的大門。
    李哲見伏城免起袖子又要開整,趕忙止住“這是外麵,動靜太大!”
    接著他重新手電,仔細照了照四周。
    忽然,他發現在石門右側的牆壁上嵌著一座十幾厘米大小的神龕,上麵有個匕首狀的凹處,就像正好有把小匕首被挖了出來。
    這神龕隱藏的很深,若不打光仔細看,更本察覺不到。
    修斯隨著光線也將視線轉移到這裏,他不禁蹲下身子,總感覺這形狀似曾相識,低下頭思索了片刻,黑瞳猛然一個收縮,於此同時,李哲在身上摸出了一把匕首!
    就是它!
    殺死修斯的凶器——麵目猙獰的女妖匕首!
    雖曆經數個世紀,可依舊散發著攝人心魄的力量!
    “給我”
    修斯顫抖著伸出手去迎接這個陪伴了他無數黑夜的匕首,或許,早就已成了他的一部分。
    可就當李哲放在他手中的一刹那,匕首握柄處的女妖雕像,猛地睜開了雙眼,射出兩道駭人的目光。
    修斯沒多想,將匕首舉起,對準石門旁邊的神龕,小心翼翼的塞進了進去。
    像一個完整的模子和模具,女妖匕首竟絲毫不差地安了進去,無論是鋒利的刃口,還是鋸齒狀的雕像,都與凹處的邊緣嚴絲合縫,仿佛就是從這塊牆上挖下來的。
    接著,修斯深深的吸了口氣,像等待著什麽降臨,指尖輕輕轉動匕首。
    果然,神龕也跟著轉動起來,就像鑰匙塞進了鎖眼——匕首!
    這麵部猙獰的匕首竟然是打開世界大門的鑰匙!
    “撲通!”
    修斯整個人癱軟的跪在了地上。
    650億年前,
    你將匕首完美的避開了我的要害,
    隻因為它,能帶我離開這裏,
    看著你們離去的背影,
    我一次次的爬起來,
    履行著愛情的誓言,
    你一怒之下,將它刺進了我的頭顱。
    原來,
    你曾愛著我……
    當眾人感到一陣驚喜,似乎嗅到一線生機時,隻有李哲聽到了有顆心在哭泣。
    腳下響起一陣奇怪的轉動。
    還沒來得及反應,大地轟然碎裂,一個巨大的陷阱,地心引力如一雙有力的大手,將他們徹底拉了下去。
    四分之一秒,所有人墜入了深淵……
    無底洞?
    耳邊是特有的女孩尖叫,眼前是一片黑暗,像墜入了無盡的虛空,直到五人摔在一堆破爛上。
    “咚!”
    身下一片柔軟,閻第一個爬了起來,手中的手電還完好無損,他揉了揉屁股,向四周照了照。
    光束打在一張灰色的臉——伏城的整張臉掛滿了各種破布,活生生一個撿破爛的,再看慢慢爬起的其他人,大家都也是半斤八兩,不禁彼此都苦笑了起來。
    南陌看了眼頭頂,悻悻開口“咱們真是命大啊!”
    先前修斯轉動了小匕首,意外觸動了機關,地麵的碎裂讓他們都摔下來,好在地上的破爛像個充氣墊子,才得以大難不死。
    “這裏或許是一個倉庫。”閻看著滿地的碎布,猜測道。
    李哲搖了搖頭,他用手電照亮了前方的路,是一條深不見底的甬道。
    “倉庫在打仗時充當後備保障力量,左右及其關鍵,要第一時間支援前線,所以不可能又是機關,又是暗道的,如此做隻會延誤戰機,帶來更多的麻煩。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製造這個機關的人,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會從頭頂墜落下來,從而提前在底部鋪好些衣物形成了一個防護墊,可是,誰會這麽做呢?”
    說到這,幾乎是心有靈犀,李哲和修斯同一時間對視了一眼……
    “走吧,再往前看看。”修斯說道。
    閻點了點頭,帶頭打著手電朝開始前走,邊走邊問身邊的修斯“修斯,你從來沒來過這裏?”
    “沒有。”修斯回答的幹淨利落。
    “可你怎麽從一開始就知道出口會在宮殿的第二扇門?”
    “因為我曾經從第二扇門進來的,那個金字塔,有印象麽?”
    “恩。”
    “我當時進來後,第一眼就看到了它。隻不過,今天再次進入時,感覺一切都變了,那甬道和我進來時截然不同,好像——”
    “好像是另一條!”
    “沒錯。”
    問到這,閻不說話了。
    宮殿裏就三扇門,第二扇門隻有一條甬道,可為何來去時的情景會不一樣?難道他們無意間又鑽進了某個暗道?還是冥冥中有人在引導著什麽…
    事實上,眾人心中都有了一個答案…
    腳下的石階漸漸變成了碎石,坡度也在慢慢增大,閻突然有種預感,他們離地麵越來越接近了?
    果然,眼前出現了一線幽暗的光,閻快步跑了過去,甬道盡頭傳來泥土的氣味,一個窄小的橢圓形出口顯現在眼前。
    他第一個跑了出去,修斯則是最後告別甬道。
    一眼便看到了漆黑的夜空,隔著茂密的樹冠,枝葉上還殘留著些許水滴,地麵有些濕漉漉的,許多坑窪處還積著水。
    閻忽然想到來之前,峽穀曾經下過雨!
    果然!
    他們離出口越來越近了!
    閻滿臉激動,他快速說出自己的想法,南陌淚眼朦朧,仰頭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在黑夜裏饑腸轆轆行走那麽久,終於要迎來光明。
    盡管此刻天色還未拂曉,晚風卻送來隱秘的花香,依依不舍的進行了一場告別。
    涼風下,
    李哲回過頭看了眼方才爬出來的地方——竟然是個樹洞?
    原來他們一直都被隱藏在一棵大榕樹底下。
    天呐,究竟是誰,能巧奪天工的設計出如此密道,李哲發自內心的佩服起來,卻看到修斯自從爬出後,一直呆呆的站在樹外。
    他孤獨的站在那裏,恍然若失間,又把頭探進了樹洞。
    還好,他並沒有鑽回去,隻是麵對樹洞不停顫抖,肩膀上下聳動,涼風中飄來輕輕的抽泣聲。
    他怎麽哭了?
    李哲緩緩的走到身邊,而他的臉,幾乎埋在樹洞裏,完全看不清表情——此情此景,讓李哲想起了《花樣年華》中的梁朝偉,跑到吳哥窟裏,找到一個樹洞傾訴並流淚……
    哎……
    李哲抬起頭,
    這裏還有多少回憶?這裏又藏著多少秘密?
    樹洞已被傾訴了千年,不妨再加一個多愁善感的靈魂,也謝有樹洞裏的神靈,才能知道我們心底的前生今世。
    當離開樹洞時,修斯已悄悄抹去了眼淚。
    骷髏也會流淚麽?
    或許吧……
    腳下雖然都是雜草,可依稀有一條踩踏過的痕跡,眾人順著痕跡很快便走出了複雜的樹林。前方是條小徑,兩側是殘破的佛像和建築,回頭借著天光,依稀可以望見大王宮的輪廓。
    突然,涼爽的空氣變得燥熱起來,鼻孔飄進一陣令人作嘔的臊氣,這氣味,似曾相識。
    難道!!
    眾人心頭一緊,第一時間仰起頭,表情瞬間凝固。
    如果頭頂有架照相機,一定會抓拍出一張年度最佳驚恐的表情來。
    吸血蝙蝠!
    數以萬計呼嘯而來!
    他們在空中詭異的變換成各種形狀,最後匯成了一隻巨大的黑龍,碩大的龍爪每揮舞一下,空氣都傳來暴躁的撕裂聲,嗜血的雙瞳俯瞰著大地,五個渺小的靈魂,一覽無餘……
    “該死!”
    閻憤怒的一拳拍在了地上,先前的舊傷開始隱隱作痛。
    伏城扭了扭脖子,雙手放在腹肌上。
    修斯皺著眉,難道他也感到了威脅麽?
    李哲詫異的覺察到,他之前撇斷的兩根肋骨竟又長了出來?
    “李哲,你應該是他們的頭兒,聽我的,帶著你的夥伴躲起來!”
    修斯回過頭,眼神中掛滿了堅毅。
    “怎麽可能,修斯,我們一起跑吧!肯定有地方能躲起來!”閻唾沫飛濺。
    讓他離開,留修斯一個人戰鬥,閻做不到。
    是,他承認自己的戰鬥力和垃圾沒什麽區別,留在這也是累贅,但在他眼中,修斯救了他們,拋棄同伴這種事,他做不到。
    “快!趕緊走啊!”修斯那兩個圓形黑瞳皺成了尖銳的三角形,瞪著李哲怒喝道。
    “你沒聽我兄弟說,要有一塊走?!”李哲看著修斯。
    就當兩人對視的時候,
    突然,
    眼睛同時被什麽刺了一下,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抬起頭,隻見黑夜中,亮起了一點青光?
    緊接著一顆又一顆,漆黑的夜空瞬間掛滿了繁星,觸手可及。
    與此同時,
    詫異如電流席卷全身,李哲,伏城,修斯,
    三人被一股莫名的情愫觸動,身體一個哆嗦,竟同時扭頭看向了百米之外的大王宮頂!
    隻見宮殿頂端的飛天女神像微微一顫,石雕的雙眸竟煥發出兩道青色光芒!
    與此同時,隔絕了數個世紀,那甜美又熟悉的聲音穿過百米高空,輕輕的飄進了耳朵
    “修斯……你醒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