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問惡鬼借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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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沛河扭動著往前一撲,卻被捆著手腳跌落在地,扭動如地龍地艱難翻身看向上方逆光中看不清麵容神情的蘇念惜。
    顫聲道:“蘇浩然說,隻要我能退了你跟我的婚約,梁王就能幫我進禮部!我,我一時鬼迷心竅,念惜,我真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啊!”
    沒說完,被忍不住的夏蓮又‘啪啪啪’幾個大耳刮子扇下去,直打得他頭昏腦漲嘴角流血。
    夏蓮才滿臉怒容地轉過身來,咬牙道:“他居然拿郡主去換前程,還覬覦國公爺留給郡主的家產!郡主,讓奴婢殺了他!”
    宋沛河一抖,拱著身子又嚷道:“不止這些!還有蘇浩然!也是因為梁王說,能替他在禁軍謀個職位,隻要他想法子將你送去梁王手裏!他才來我這兒做說客的!真的!念惜,我沒騙你!”
    生怕夏蓮真的殺他,他扯著嗓子繼續喊:“我全都說了!念惜!那梁王府的賞蓮宴,就是給你做的局!蘇浩然說了,讓你在賞蓮宴上失身給梁王,我再借機與蘇秀清去逼你退婚!到時候你便不能不應!隻怕還會覺得已沒了清白,對我愧疚,要彌補我!說不準不止國公府的財產,連你庫房裏你阿娘給你留的嫁妝也能分給宋家一些!”
    “畜生!”夏蓮氣急,攥著短刀怒不可遏地看向宋沛河。
    宋沛河往後一縮,“都是蘇浩然的主意!別殺我!別殺我!”
    蘇念惜笑著拉了一把夏蓮,“殺了他固然解氣,卻麻煩一堆,我有好事兒安排他。”
    抬眼卻見通紅的眼睛,笑意驟斂,她抬手,摸了摸她的眼角,輕聲道;“別難過,我這不好好的麽。”
    這一世,她終於明白前世那場算計的真正緣由了。
    一個下流的色胚,一句隨心所欲的‘看上’,這群人,便巴不得將她剝幹淨了送到他的床上隨他享用!
    宋沛河口口聲聲都是蘇浩然的主意。可宋家難道就沒打著同樣的謀算?
    不然,為何他一個清流世家的貴公子,秋闈在即前程大好的世家子,為何要抱著這聲名狼藉的婚約不放,還刻意到這個他從前從未看起過的未婚妻麵前曲意討好,還說要帶她去梁王府散心?
    嗬!
    上一世,她以為落入沈默淩手裏已是絕望深淵,直到如今才知曉,原來隻要有這一群豺狼惡狗在,她無論走到何處,都會有他們準備好的地獄在等著她!
    她曾在爹娘離世後,將他們視作唯一的親人。可他們卻隻將她當作那換取權利富貴的貨物,肆意踐踏。她敬愛滿心的未婚夫,隻以為自己一生的托付,卻覬覦她的家產,將她做玩物,送出去換自己的前程!
    沈默淩說得沒錯,這眾生啊,就是這般醜陋自私欲壑難填。
    她上一世,怎麽就蠢成那樣呢?
    “郡主……”
    夏蓮握住她的手指,陡然發現這酷熱的天氣裏,蘇念惜的手指竟冰冷得沒有一絲熱氣!
    頓時明白,她並沒有眼前表現的這般不在意。
    當即心下又恨又惱更心酸憐疼,“郡主,別怕,奴婢即便是死,也絕不能讓他們這般害您!”
    方叔也站了起來,認認真真地看著她。
    這一刻,自打重生來,一直以笑意遮掩傷痕的蘇念惜,忽而便酸了鼻頭。
    可淚意瀲灩,她卻再次笑開,用折扇完全遮住了臉,笑道:“哎呀,什麽死不死的,先前還說忌諱,如今自個兒倒是說上了。”
    夏蓮聽到那嬌聲後隱隱的澀意,攥了攥刀柄,瞧著那遮住麵容的梨花扇麵,問:“郡主,眼下即已知曉這些人的打算,您準備如何應對?”
    蘇念惜眨了眨眼,等那淚意自眼眶內幹涸以後,才緩緩放下折扇,看了眼地上瑟瑟發抖的宋沛河,道:“自然都有他們的好去處。”
    大房,為了利益,惡毒算計。宋沛河,自私自利,推波助瀾。
    這一回,他們還想跟她這個惡鬼借前程?
    好啊!那她就再助他們掙一把這萬劫不複的好青雲吧!
    將折扇一點點收起,笑道:“宋沛河,升道坊的玉真觀裏那個相好的,我記得……叫雲辰子?”
    “!!”
    宋沛河勃然色變,“你!你如何知曉……啊!”
    被方叔直接打在後脖頸,徹底暈了過去!
    蘇念惜看著這衣冠禽獸,前世,裝的一派文雅之氣,內裏卻不知多少齷齪肮髒,不敢光明正大地狎妓玩樂,便去那升道坊裏一間表麵是世外實則是暗窯的道觀裏尋歡作樂。
    沈默淩為了讓她看清宋沛河到底是怎樣的人,故意帶她去親眼目睹!
    想到前世見到宋沛河在那一群衣冠不整的假道姑裏放浪形骸的模樣,她又開始惡心。
    擺了擺手。
    方叔便拎著人轉身離去。
    這一去,迎接宋沛河的,便是萬劫不複的生不如死。
    蘇念惜看著他垂下來的那隻手,從前執筆寫畫摘花簪鬢,往後,就隻能落在泥濘裏不斷掙紮了。
    冷冷一笑,搖著折扇,轉過身,朝另一頭緩步走去。
    夏蓮扶住她,問:“郡主,現下回府?”
    “嗯。”
    蘇念惜靠著她,嬌聲懶怠,“找個乞兒,去京兆府報案吧!”
    “報案?”夏蓮一怔。
    蘇念惜笑了笑,撥開攔路的一棵梨木樹枝,“就報,升道坊玉真觀,拐買少女,逼良為娼,是個無惡不作之處。那宋家二公子,因著在裏頭玩了幾日沒有銀子支付嫖資,就被玉真觀的人打了一頓,扣在觀內了。請府衙的官差們趕緊去救人。”
    “!”
    夏蓮眼眶一瞪,原本暗沉的麵容瞬間熠熠生輝!
    ——有宋沛河做引子,受案的衙門想不管都不行!玉真觀那個暗窯,就會被揭穿!那個被拖回去的少女有救了!
    原來郡主早存了救人的心思!是她自己狹隘自私,誤以為郡主自保不及,並不會去管那女孩兒!
    她心下又是懊惱又是慚愧,用力點頭,“好!奴婢這就去安排!”
    蘇念惜看她滿是激動的神情,彎了彎唇,越過那棵搖搖晃晃的梨枝。
    一枚樹葉幽幽落下。
    被炙熱的日頭曬得卷曲幹枯,終是沒了從前的葳蕤之姿。
    那道娉婷身影走遠,再不曾回首看這,不堪過路。
    ……
    而此時的宋府外書房中。
    宋康一臉鐵青地站在那裏,指著正妻宋劉氏,“我有沒有說過,讓你今日陪著他去!你偏看不起她蘇念惜商戶出身不肯去!”
    宋劉氏是個軟性子,隻垂著眼哭,小聲辯解,“是二郎說那商戶之女心悅於她,不過是氣著了,他自有法子將人哄回來,我才沒去的。再說了,一個下賤出身的東西,有何必要還要我低頭……”
    宋康氣急,“你這蠢婦,再下賤那也是聖人親封的平安郡主!是我宋家的兒媳!你這麽說,莫不是要對聖人的旨意不滿麽!”
    宋劉氏臉一白,“我沒那個意思……”
    宋康不願再理會她,又問旁邊的下人,“那瑞彩堂到底如何說的!”
    下人搖頭,“瑞彩堂的掌櫃說今日不曾見過二郎君去過店裏……”
    “老爺!老爺!”
    一個管事忽然衝到了門口,神色慌張地朝裏頭道:“找到二郎了!”
    宋劉氏一喜,站了起來,“人呢?”
    宋康看著這老仆從的神色卻覺得不對,還不等詢問。
    那管事的已說道:“人在京兆府大牢裏!”
    宋劉氏眼眶一瞪,登時就慌了,下意識看向宋康,“這,這怎麽……”
    “怎麽回事!”宋康大步走到門口。
    管事的渾身都在抖,看了眼宋康似乎不知怎麽開口,咽了咽嗓子,終於鼓足勇氣顫巍巍說道。
    “京兆府接到報案,說升道坊有間玉真觀,打著修道問仙的名義,實則行的暗娼私窯的生意。咱家,咱家二郎,因著去,去玩了幾回,被騙了許多銀子,如今付不出,被那裏頭的人打了,還扣在觀內。巡城的武侯不敢輕視,前去探查,結果……就真的找到了二郎,還有好些嫖客。”
    眼見宋康目瞪口呆,掌櫃的一咬牙,索性一口氣說道:“有嫖客指認,說二郎就是那兒的常客!二郎就連同那些人,被一起關在京兆府衙內了。”
    “!”
    宋劉氏悶哼一聲,直接倒了下去!
    宋康隻覺五雷轟頂,腦中隻有一個詞——完了!宋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