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不需要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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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瓊花閣今日又招待什麽貴客啊?”
    “你沒聽說嗎?來了位京城的公子哥兒,說是惹了紅顏知己氣惱,要讓花魁們幫他哄人呢!”
    “這……是哄人還是氣人啊?”
    “哈哈,說不準京城的貴客們玩得跟咱們揚州城的不一樣呢!不過,這麽多花娘子,還有這一整艘的瓊花閣畫舫,少說得要這個數吧?”
    一人翻開手指,旁邊一個三十多歲儒雅斯文的男子搖搖頭,手掌翻了翻,“至少還要再翻這麽多。”
    旁人皆是愕然。
    “這麽多銀子?這到底什麽樣的紅顏知己,能讓人花下這麽多銀子?”
    眾人正好奇間。
    突然,畫舫上的花魁們全都走了出來,齊齊站在入口處,朝前方一頂剛剛落下的軟紅小轎福身。
    各不相同的悅耳聲音一起喚道。
    “請娘子妝安,恭請娘子大駕光臨。”
    眾人紛紛去看,便瞧見一身段到樣貌都是極品尤物的婢女站在轎旁,從內扶出一位女子。
    甫一出現,那女子身上穿著的裙子,便被這河岸上懸掛的燈光照射的七彩斑斕,將那女子映襯得宛若九天玄女臨事似的,驚得眾人根本挪不開眼!
    “那是什麽料子?竟如此華麗!”一個頗有些姿色的花娘問道。
    另一個肚腹微鼓的富商咂嘴,“孔雀翎,嘖嘖,這可是皇家都找不到的好東西。聽說當年聖人得了一匹,做成仙衣,如今還藏在內庫中當寶貝呢!”
    見好些人都朝他看,他又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故意顯擺,“這一條裙子,加上她周身的配飾,少說得要十萬兩。”
    “啊?!!”
    眾人幾乎驚掉了下巴。
    有人難以置信地問“這女子什麽身份,竟然連皇家都得不到的東西就這麽隨意地穿在了身上?”
    這已不僅是奢侈,更是膽大包天了!
    光顧著看裙子的眾人又去看那女子的臉,卻失望地發現她居然蒙著麵!
    然而,被一眾花魁包圍著,她那從骨子裏散開的貴氣,卻輕而易舉地壓過了這些在揚州城裏響當當的美色。
    這時,一個身著蜀錦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從畫舫上走下來,含笑來到那女子的麵前,微笑俯身伸手,似是想要扶那女子。
    女子瞥了她一眼,也不搭理,反而挑了個旁邊容顏絕美的花魁,將手搭在她的小臂上,從容自若地走進了畫舫。
    一眾花魁立時眾星捧月地尾隨而入,徒留那公子哥兒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棧道上。
    他也不惱,哈哈一笑,轉身跟上。
    瓊花閣這艘雖華美的畫舫很快從岸邊蕩開,往小秦淮河上迷離夢幻的仙境裏飄搖而去。
    樂曲聲靡靡響起。
    岸邊的人看得驚奇不已。
    “這女子身份定然不俗,瞧她那通身的氣派,一般的人家可養不出這麽大氣的舉止。”
    旁邊人附和,“不止如此,你們瞧見沒有,她方才還挑了彩蝶軒的花靈姑娘做陪侍,可見並未瞧不起這些花魁娘子,胸襟也是十分了得。”
    又有人不認同地搖了搖頭,“若當真是世家之女,怎麽可能會願意讓這些下九流的女子近身?”
    “不錯,高門貴女們都自詡高潔,花魁淸倌兒說得好聽,還不是賣笑取樂的玩意兒?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哪個能看得起?別是冒充京城來的騙子吧?”
    “就是,貴人哪有這般張揚的……”
    一眾人很快對蘇念惜的身份又提出了懷疑和不屑。
    說到底,其實是大眾普遍對於無法高攀或者不理解之事的下意識否認與拒絕,似乎隻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讓他們的立場變得正確且理所應當。
    有幾個陪同的花娘子聽著這些人言語中對她們的鄙薄,附和地笑了。
    這時,有個書生忽然說道“今歲我去參加春闈時,見過京城裏的貴人,張揚跋扈的可比眼前這位厲害得多了。”
    被反駁的人撇了下嘴,“那她親近花魁難道就是正經身份了?”
    “你別說,京城裏,還真有一位身份高貴的貴女,對出身卑微的女子極其維護。”書生笑道。
    眾人都看他。
    旁邊那個肚子微鼓的富商忽而道“啊對!你這麽一提,我想起來了,是那位開辦平民女學的平安郡主吧?”
    書生點了點頭。
    玉真觀和平民女學的事兒早已傳到大江南北,雖沒有京城那般火熱,卻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有人議論有人誇,基本是毀譽參半。
    然而好些人知曉,其實在民間,已有人效仿,要籌辦女學善堂,為天下女子或者讀不起書的孩子也謀一份福祉。
    好些人都知曉,其實平安郡主做了一份功德綿延的大好事!在大部分老百姓眼中,這位平安郡主無異於悲憫眾人的菩薩!
    一眾人皆變了臉,再度朝那小秦淮河上看去。
    “該不會那位是……平安郡主吧?”
    有人立時搖頭,“不可能!平安郡主不是說賜婚給太子,幾個月後就要大婚了嗎?這個時候她不在京城待嫁,跑來揚州做什麽?”
    “聽說她的外家在金陵,該不會是趁婚前來探親?”
    “那也不能是這樣的陣仗啊!未來太子妃回鄉省親,不得派軍隊保護?”
    “別猜了,管她是誰呢!咱們隻管自己的快活!”
    一眾人嘻嘻哈哈笑著,摟著自己身邊的女子,又各自散去。
    小秦淮河邊,有幾個坐在臨案的酒桌邊的客人麵麵相覷。
    其中一個忽然起身,道“我忽然想起家中還有事兒,就不陪了,告辭。”
    說完,也不等招呼,匆匆朝知府衙門跑去。
    而秦淮河上,那精致華美的畫舫裏,蘇念惜歪靠在窗戶邊,看河麵上點點似星露的船火,還有岸邊綿延而去的繁華歌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一旁,正飲著酒的春郎官轉過臉來,笑道“這樣多的美色給六娘奏曲跳舞,六娘居然都覺得沒趣?”
    蘇念惜回頭看了眼,又收回視線,淡聲道“她們覺得有趣嗎?”
    春郎官眉梢一挑,忽而想起了這位郡主殿下在京城做過的事兒,眼底的神色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六娘同情她們?”
    蘇念惜趴在窗邊,搖頭,“她們不需要同情。”
    春郎官笑著看她,“哦?”
    蘇念惜將下巴墊在手背上,道“能走到花魁頭牌的位置,都是不會跟命運妥協的姑娘。她們比我堅強,我哪裏來的資格同情她們?”
    旁邊正在斟酒的花靈一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