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犬吠門 屠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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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海獨行!
    小孤山位於扶風郡西北角,毗鄰始平郡,往西一百五十裏,便是五丈原,西南兩百裏,便是陳倉縣城。
    論地理位置,此地既非戰略要地,又非沃土平原,加上物產貧瘠,故此自古便是不毛之地。永嘉南奔之後,方圓百裏,更是人煙罕至。
    小孤山海拔不高,不過一千兩百餘米,災年之後,山上的獵物基本被捕獵一空,就連一些野兔、鹿麂都已難尋。十餘年下來,原本在此地落戶的獵戶也陸陸續續搬離,整座山巒竟似乎成了死域。
    孫孤背著自製的弓箭,手裏拎著兩隻野雞,蹲在一株高有三十餘米的喬木之上,目光炯炯,四處尋覓獵物。
    過了半晌,方才歎了口氣,放棄了希望。
    “如此下去,生活堪憂啊!”
    孫孤拍了拍樹幹,索性就在巨大的枝丫上坐了下來,將野雞掛在身旁樹椏上,從懷裏拿出一隻風幹的熟雞腿,熟練地啃了起來。
    最近氣血打磨的快了些,食物需求量增大,每時每刻都像是處在饑餓當中。孫孤曾聽老和尚說過,若是要在武道上突破先天,就一定要在氣血上突破,孫孤雖然隱隱感覺已經摸到了天地原力,但總是難以血與氣合,踏出最後一步。
    “練功練功,財侶法地,果然缺一不可。窮文富武啊。”孫孤尋思,這段時間修為停滯,恐怕也和自己總是難以飽食以維持血氣有關。
    孫孤想起老和尚的話,世間武道,後天武者占了九成,剩下的就是先天宗師,先天境又有小宗師、大宗師之分,小宗師血氣合一,輕易斬殺百十個後天武者不在話下,但大宗師已經到了借天地元氣,隔空傳力的地步,而且氣血耐力極強,就算是數百個後天武者,數十個小宗師圍攻,也依然會被其磨死。
    這就是這世間入先天易,成大宗師難的道理。
    至於大宗師之後的破空境,古往今來,孫孤也僅僅知道兩位,一個是大司馬桓玄,一個是大秦國師王猛。
    這就是凡間武學的極致。
    現在,孫孤也到了即將踏入先天小宗師的邊緣。隻是這一關,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可以破的。
    孫孤從背後箭筒抽出一支木箭,默然運勁,那支木箭箭身之上,慢慢渡上了一層淡淡的紅光,但在極短的時間內,便重新化為天地原力,消失殆盡。
    “目前我隻能運用‘流雲殺’的心法,方能短暫借用天地原力,隻有等到進入先天境,我的‘流雲殺’才能發揮最大的力量。”
    孫孤再次運勁,那支木箭又散發出氤氳紅光,他將箭搭在弓弦之上,雙臂用力,一道流星劃過靜謐的黑夜,哚的一聲,深深插入一株大樹樹身,竟將箭身沒了大半。
    “若我踏入先天,怕是兩株這樣的樹,都得射穿吧。”
    孫孤遺憾的吐了口氣。突然,他懷中一件東西掉落下來,孫孤眼明手快,一把將東西撈了回來。
    在淡微的光亮下,孫孤看清楚手中的物事,頓時蹙眉。
    他手上抓到的,赫然是一本黃皮封麵的書本,封麵上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字——《摩訶無量》
    這幾個字,連小孩子寫的都不如,孫孤無奈苦笑,也不知道老和尚留這東西給自己有什麽用,不過好歹可以做一個念想。
    孫孤將小黃書揣進了懷裏,正想從樹上下來,取回樹上的木箭,突然不遠處人影綽綽,竟似有人往這裏行來。
    孫孤一凜,又重新蹲回了樹上,握住木弓的手微微收緊,目光炯炯地看著遠處。
    不一會兒,來人現身,孫孤數了數,總共有六個人,都是一襲黑衣,頭上戴著黑色帽子,倒是沒有蒙麵,因為那黑巾都拿在他們的手裏。
    為首的一人很年輕,大約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眉目俊朗,麵色白皙,隻是眉宇間總是透著一絲淡淡的邪氣,讓人很不舒服。
    他的身後五人,每個人都腳步沉穩,氣度凝重,看樣子都是武道好手。
    不知怎的,孫孤看著那個年輕人,總覺得有些眼熟,但搜遍記憶,又確信沒有見過,實在是古怪得很。
    “咦?”
    一聲低沉的驚呼,讓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孫孤心叫不好,果然,其中的一個黑衣人看到了深插在樹身上的木箭,停下了腳步,細細查看起來。
    “少爺,好箭法,這人的氣血,恐怕已經達到了後天圓滿,凝血成氣的境界了。”
    那少年臉色微微一變,忙上前查看,半響,才低聲說道“果然厲害,想不到這小孤山偏僻之地,居然有這樣的高手。”
    “少爺,這人不會和我們的目標有關吧?”
    “不會,”少年沉吟片刻,搖頭道“韓師已經探查多次,除了那和尚有些莫測高深之外,那地方就隻有那賤人和那小賤種,十天前,那和尚已經離開,這射箭之人不是偶爾來此狩獵之人就是那和尚以前狩獵所留,不必在意。”
    眾人點頭,又繼續出發。
    孫孤死死盯著那少年的背影,心頭湧起了一股難以壓製的殺意。
    嗯?
    少年止步,疑惑地回頭看了看,孫孤慢慢收斂了殺氣,少年逡巡片刻,沒有發現什麽,這才轉身離開。
    原來,是他!
    孫孤嘴角泛起了冰冷的笑容,他拿著弓,從樹上站起身來,遙遙指著少年背影,張口無聲地說了一個字
    殺!
    孫建靠著樹,抱著劍棲息在夕陽之下,他冰冷如毒蛇般的目光鎖定了遠處山腳那座破廟,嘴角噙著邪魅的笑容。
    “賤人,小賤種,這次看你逃到哪裏去?”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模模糊糊的久遠記憶。那個時候,他不過是偏房長老的孫子,無論何時何地,他隻能看著那個該死的賤種背影,在他的影子裏卑賤地活著。
    族裏所有最好的東西,生下來就是那個賤種的,一切最好的資源,也都屬於那個賤種,甚至整個家族,最終也會順理成章落入那個賤種手中,而自己,最多不過成為他的奴隸、打手。這是命!
    可是,這樣的命,我孫建豈能甘心?
    爺爺的難堪,父親的卑微,母親的討好,自己的委屈,一樁一樁,一件一件,都像是毒藥,一點一點啃噬著自己的心。都說五歲的孩子沒有記憶,可他卻記得很清楚,每一個細節都是那麽的鮮活。
    直到那一天,他終於等來了機會,可是,爺爺就因為對那個賤人起了色心,居然一時心軟,將他們放了,留下了這十餘年來難以彌補的遺憾,孫建恨啊,仇恨就像一壺酒,壓在心底十年,終於成為了永遠無法排除的汙臭爛毒,若不能殺了他們,解了心結,他一輩子都無法釋懷,修為也將永遠無法寸進。
    若不是那個老和尚,怎會容你活到今天?
    孫建又想起韓師的話,一口濁氣緩緩吐了出來。就連韓師都看不清深淺的人,自己身嬌肉貴,怎肯犯險?
    太陽漸漸躲進地平線,暗沉的夜色仿佛一張大幕,遮住了天地。孫建拿起黑巾,蒙在臉上。
    他的身後,五名黑衣人全都遮住了麵目,隻餘下五雙如鷹似隼的銳利凶狠的眼睛。
    “記住,把那賤種斬斷手腳,交給我來折磨,”
    “多謝少爺!”
    五名黑衣人大喜,發出了淫邪的笑聲。
    ……
    夜色下的蘭若寺,幽森蕭瑟,門前那座殘缺的石碑,竟似一段殘肢,散發出陰森恐怖的意味。
    廟門紅漆斑駁,廟牆歪斜,有一段甚至露出了半截缺口,破朽滄桑,仿佛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張著漏風的門牙,正無聲地嘲笑著什麽。
    孫建強忍心頭厭惡,握住手中的劍,心裏升起一股變態的火熱來,一擺手,六人分頭朝著三個方向,翻進了廟牆。
    月出於孤山之上,慢慢行到中天,將浩瀚無垠的光芒普照眾生。在如水銀般的冷寂幽光下,蘭若寺沉默矗立,並不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麽。
    孫五孫六,原本不過是江洋大盜,有幸被孫家五爺收服,搖身一變,成了孫家嫡孫小少爺的護衛,這些年來日子過得十分滋潤,以前殺人越貨還要擔心官府緝拿,小命不保,現在庇護在孫氏家族門下,做起殺人放火的買賣,更加肆無忌憚。眼下,跟著小少爺殺人,想到即將到手的五百兩黃金,還有那豔冠扶風郡的女人,
    雖然,那個女人年紀似乎大了些,臉上還被劃了刀子,但隻那個名頭,就完全可以忽略一切,十年前的那個女人,自己就算是幫她舔鞋,恐怕都沒資格。
    孫五孫六從蘭若寺西頭翻牆進來,直奔後院。就在他們經過側殿的時候,突然,夜色之中,一道疾風,伴著一道細微的紅光一閃而逝,孫五隻覺頭頂一涼,一股劇痛從太陽穴傳來,他心頭冰冷,張口欲呼,又是一道紅光閃過,一支木箭穿喉而過,生生把他的聲音壓在喉嚨裏,化為一聲低沉的悶哼。
    與此同時,孫六即將穿過側殿,忽然感覺孫五停住了身形,沒有跟上來,隨後又聽到一聲低沉的悶哼,他心頭一驚,電光火石間已經反應過來,一個後翻滾,隻聽得哚地一聲輕響,他剛才所在的地方,已然被一支長長的木箭釘住,隻差一息,就要在自己的身上攢射出一個窟窿。。
    孫六大驚,剛想大吼,一隻冰涼而纖弱的手已經悄無聲息地捏住了他的喉嚨,哢嚓,他隻覺喉嚨劇痛,所有聲音伴隨著一股濃稠的鮮血,被牢牢鎖進了腹腔。
    孫六意識瞬間沉入了冥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