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山磁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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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東皇鍾在手但不敢用!
從先知城出來好幾天,桑天子還覺得前段時間的事過於奇特。地府的加官尚有跡可循,天庭那兒是怎麽回事?而且還賜名給他,怎麽都想不通。
帶著頗多疑惑,抵達鳥不歸的山磁洞。
洞中有磁,指南車不能定方向。
來到這裏的人時常因為迷路而受困致死。
那些用磁感定位的鳥,也時常被這山磁洞擾亂,飛不出來,葬身於此。
所以才說,“山磁洞中多白骨,乾坤顛倒無歸途。”
但此地時常有冒險者前來。
甚至山磁洞外圍還建了個小鎮。
南來北往的冒險者,都在這小鎮上停留片刻,花天酒地之後,再“上路”。若是有錢,還可以花錢雇當地人,帶著走一段路。隻是那條路常有人走,遺留的好處也少。好處是有兩三天的緩衝,可以走回頭路。
為了多些了解再進去,桑天子也叫了個本地人。
那人名叫浮心,七十有五,像個少年。
他本是冒險者,後來在山磁洞跟同伴走散,他出來了,他的同伴一直沒個影子。這十多年來,他一直往回走,走到安全的地方,回來,下次再接著走。
——這裏很多本地人都像他一樣。
付了100玉石定金,約定辰時出發。桑天子準時抵達。卻見浮心身邊已經圍著兩波人,正爭吵呢,都說他不該多帶人。
見了桑天子,齊齊地轉過頭。
桑天子說“我付了錢的。”
一個很不好惹的瘦子罵道“你個貪財鬼,貨賣三家。”
浮心說“出門在外不宜說鬼。再說,我之前也沒說隻賣你們一家。要是隻賣一家,以我的實力,肯定要收三倍的錢。”
瘦子說“你收,我看誰買?”
而對麵的三個女子中的領頭的,則說“沒錢你們就滾蛋,我買。我可不想跟你們這些臭男人一起出去。”
瘦子罵咧咧地說“你有錢了不起。我說的是坑蒙拐騙,你別插嘴。”
“我把你的定金付給你,你走。”
兩人話不投機,又吵起來了。
忽然浮心勸道“該出發了。”
兩人一齊吼道,“你閉嘴。”女子補了一句,“都是你惹出來的。”接著又瞪了桑天子一眼,“還有你,你笑什麽笑?一幫子臭男人,窮鬼,我把你的定金給你,你跟他一起滾。臭男人,沒本事,還一身騷氣。”
桑天子可沒跟她吵。這麽說,真是冤枉。他看看浮心,問“你是男的吧?”
浮心說“是啊,生來如此。”
瘦子聞言,立刻有了反駁的理由,罵道“聽見沒,我們都是男人,你們幾個騷娘們才是異類,趕緊滾蛋,別打擾道爺發財。”
“我看你會死在裏麵……”
浮心那已經收拾妥當,走了,桑天子跟了上去……女人和瘦子罵罵咧咧,也都跟上來了。吵吵鬧鬧的,像唱戲一般。
前兩天都很順暢,無災無難無財,還容得下吵鬧的心。
因為現在走的路還隻是森林。
森林雖險,迷路時隻要往上飛,總能找到出去的路。
第二天傍晚進入山磁洞中,隊伍一下子安靜了。
從這時候開始,他們就不能不記路,還要隨時在牆上刻記號。但這地方到處是歧路,稍微走錯,又不辯方向,很可能迷失其中。
對桑天子來說,辨方向很容易。
他有很多種方法和手段。
比如用剛得到的寶印。
它可以判定執牌者的位置,而那些執牌者又擠在先知城裏,通過先知城和山磁洞的相對位置,就可以判定方向。
這一條條路千變萬化,在他心中卻約等於零。
所以他雖然拿出紙筆,卻隻記了幾個他認為重要的節點。
在那些節點,浮心走得方向有點奇怪。雖說都是繞幾個彎上千,方向似乎沒變,但總要差那麽一點兒角度。使得他們走的路,沿著神秘的曲線向前——桑天子感覺這像是一個設置巧妙的迷宮,卻沒有人為痕跡。
中間在一片石台上休息一會兒,浮心講起他了解的山磁洞
“聽說這裏的曆史可以追溯到巫妖大戰。當時妖族有一道陣法,名為周天星鬥大陣。合天上三百六十五星辰之力,深邃無比,殺氣彌漫。催動大陣,可以聚整個天界的星力戰鬥,毀天滅地,甚至可以搖落星辰。這山磁洞便是那場大戰搖落的星辰。其實這個說法還是有證據的,因為十二祖巫聚起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陣,竟召喚出盤古虛影,將那毀天滅地的大陣打碎了。有一部分就落在近處。”
桑天子打岔道“你是說北青澗?”
“就是那裏,北青澗,呼吸井,都曾是周天星鬥大陣的一部分。它結合上古大神陰陽八卦之理,循環不息,肆意流轉,至今少有人解開。”
瘦子問“我才不信。照你這麽說,那都是上古大陣。若是如此,那陣法之中應該有寶貝才對,我就不信這麽多年沒人找到?”
浮心說“你懂什麽。上古大陣,全是自然之大陣。”
瘦子問“什麽自然之大陣?”
“就是全靠自然來布陣,種幾棵樹,挖一條河,那數不盡的自然之物相互勾連,形成了世間最強大,最瘋狂的大陣。你也不想想,若真是法寶,北青澗和呼吸井那麽大,必然是重寶,那它早就被大神通者發現並帶走了。就是因為不是法寶,隻是自然一片,所以才流淌至今,被我等凡人看到。”
女子問“我聽說山磁洞下有上古兵器,正應了這傳說。”
“是啊,上古兵器。”浮心一歎,“這裏曾是戰場,被周天星鬥大陣搖落的這片山磁洞,砸在巫妖大戰的戰場上,必然死傷慘重。他們所攜帶的兵器鎧甲,就都埋藏在這座大山底下。一代代後人都為此而來。”
瘦子說“這又是蠢話,我就不是為此而來。我是為……”
說到半截,他忽然不繼續說了。
浮心替他說“為銀羽草?為火晶乳?還是為那冰火魔石?其實我聽說,這裏麵還藏著好多樹精和黑暗蜘蛛,樹精石和蜘蛛絲也都是寶物。”
瘦子說“你知道的真不少呢。”
浮心歎說“以前得到過一些,現在,我隻想找到故人。”
女子問“找到還能活著嗎?”
浮心一下愣住,之後便不講了。
出發,又走了一段安全的路,他說“到頭了,誰跟我回去?”
一個答話的都沒有。大家都自認有點本事,誰肯在沒遇到危險,就走回頭路?浮心當初不也是一樣,在這刀尖上跳過舞。
心已滄桑,他深深歎一口氣。
這時,桑天子忽然說“這麽說,到這裏就要各走各的了。緣分一場,我這裏有幾塊令牌,不知道幾位有沒有興趣?”
浮心提防問“什麽令牌?”
“有九天巫帥的巫兵令牌,也有大地神將的神兵令牌。這後者乃是天庭下屬,前者與地府有關。”桑天子在半空中擺出十二塊牌子,“要是爾等飛升成仙,有這麽一塊神兵牌子,就等於一隻腳踏入真武大帝的麾下。爾等若不慎,命喪九幽,有這麽一塊巫兵牌子,黑白無常、牛頭馬麵那,都能說上話。”
浮心問“真的?那你是什麽牌?”
“我是準巫帥。”桑天子取出一枚做好但沒發出去的牌子,見他們想查驗,他趕緊收回,“不好意思,這是我的身份證明,不能給你們亂碰。”
瘦子問“準巫帥,怎麽聽起來比巫兵神兵強得多。”
桑天子笑道“那當然,這不同牌子,得對應的境界才能領。我這牌子,隻有煉虛期才能得到。在下不才,已是煉虛。”
瘦子說“那我也是煉虛期呢?”
桑天子說“口說無憑,得有證據。你得能表現出煉虛期的實力。”
女子忽然尊敬起來,問道“那要是化神期呢?”
桑天子說“神校或巫校任選。”
女子對左邊侍者示意一眼。那侍者走出來,說“我是化神期。”
桑天子微微笑,卻說“口說無憑,元神亮出來看看。”
侍者立即施法,亮出元神。
桑天子便說“好,選一個。”
侍者一愣,“不能兩個都選嗎?”
“當然不能。”桑天子搖頭,“這兩者一個是做長生打算,一個是做來世打算。當然,若是像我這樣有虔誠信仰的,也可以不考慮亂七八糟的,選一個信仰的陣營。但一旦選了,就不能更改,選錯了還會有麻煩。”
侍者猶豫起來,看向女子。
桑天子說“自己選,事關你自己的將來,想清楚。”
女子點了一下,“選巫校。”
侍者便毫不猶豫選了巫校。
將來雖然重要,來世雖然重要,但也比不了現在重要。
作為一名侍者,她身不由己。
桑天子便把牌子給她,說“在這滴一滴血,此中神妙你自能感知。”
侍者又猶豫一下,滴血煉化。她將牌子握在手裏,閉目感受一番,猛地睜開眼,對女子說“殿主,是真的。我感覺到天位加持。”
天位加持,桑天子不知何意?
但聽起來似乎是一件好事。
他高深莫測的眯眼,不置可否。
瘦子忽然說“這也能是真的?那若領了這牌子,可有什麽差遣?”
桑天子停頓片刻,說“無論天庭還是地府,都不大愛管人間界的事。想要讓他們差遣,也得看你們有沒有能耐。據我所知,這牌子隻是掛了個名,並沒有具體的差事。若是你們被差遣了,我倒要恭喜你們。”
瘦子說“那好吧。我肯定能飛升成仙,我要神校的牌子。”
女子聽到這話,咯咯笑,說“你不是煉虛期嗎?”
瘦子翻著白眼說“關你屁事,我就不信你是煉虛期?”
女子跳出元神,在虛空中一打,虛空震蕩,說“我是失落宮水殿殿主羅芸,我就是煉虛期。你一個小小的化神期也敢放肆。”
瘦子傻了眼,這個這個……
他慫道“領了牌子,咱們都是自己人。那個……”
說著,他伸手要拿神校牌子。
桑天子拍落他的手,說“別想混過去。她證明過了,你還沒證明呢。”
瘦子被夾在兩個“煉虛期”跟前,真的好可憐。但還是放出元神給大家看過,又被嘲笑一番,才領了神校的牌子。
這一回,他一句不敢回罵了。
領完之後,滴了血,扭頭就走……
羅芸不屑地瞪他一眼。才又問“不知巫帥大人怎麽稱呼?”
桑天子說“吾名桑天子。”
玉皇大帝賜了名,可拿出來用。
不用再像之前那樣叫小名。
羅芸說“桑大人!小女子若想領神兵上的帥位,不知有何辦法?”
桑天子說“神兵之上的位子,到了煉虛期,稱之為準神將。領這個東西其實要看緣分,一般若沒有足夠高的,隻能先領個低一點的,碰到之後,再請人幫你升職。不過最近天庭缺人,封神大劫之所以開啟,便是因為天庭缺人。所以,我身上恰好有一枚準神將的牌子,既然有緣,那就給你了。”
羅芸挺驚喜,雙手接過牌子。滴血那一瞬間確實猶豫了。但她瞥了侍者一眼,見侍者點點頭,鬆了一口氣,終於將血滴在印鑒上。
桑天子的大地神將寶印上,多了一道品質相當高的虛影。
羅芸閉目感受著,麵露歡喜。
忽然山磁洞中陰風陣陣……
羅芸睜開眼,著實一愣。
兩邊侍者先是驚奇,隨即歡喜。
桑天子卻皺了眉,說“你不是煉虛期,你是化神巔峰。”
化神期到煉虛期需要渡小劫。
剛才那陰風,似乎就是煉虛期劫雷。
羅芸笑說“我出去就是了。”
她也沒想到,那牌子竟然有那麽神奇的效果。滴血之後,仿佛能感知到一絲天道之理,讓本來就即將突破的她,觸碰到劫雷。
煉虛期的劫雷並不難渡。
不過這裏不是渡劫之地,她壓製住了。
桑天子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這麽騙人可不好。你騙我也就罷了,以後若是飛升,到了天上,再這麽幹要受罰。”
羅芸認錯說“以後可不敢了。”
不過錯有錯的好處。因為她的效果太明顯,讓原本不相信的浮心也信了,討要了一枚巫校牌子。而羅芸的另一名侍者選了神校牌子。
一下發展數名將校,美滋滋。
桑天子又說“既然都入了職,我也分給你們一點牌子。你們四個一樣,一人分十名尉官,萬名士官,十萬小兵。你們可以自己選。不過要記得,以後發的時候要選善良的,不然他們作惡業,你們或許會被連帶。”
四人都很高興地選了。
最高興的還是羅芸,她們有三個人,領的多,並且跟她關係不好的瘦子已經走了,領不到這些牌子,簡直完美。
羅芸因這牌子改了行程,說“剛才騙了巫帥大人,實在不好意思。這樣,小女子先不進去了,先隨浮心出去渡劫,等成為真正的煉虛期,再來探險。這樣一來,我的實力也可以和這神位匹配,不讓大人為難。”
桑天子點頭道“正是此理。”
於是分走兩路,各奔前途。
桑天子繼續往深處走——但說實話,他已經斷絕把此地當成建傳送陣之地的想法。這裏確實太危險了。建在這裏,族人們那麽“勇敢”,萬一誰家孩子闖進來,一天天還不夠出來找他們的。而且可能越找丟得越多。
別財富沒撈著,孩子丟一堆。
此地別人來不得,他來得。
他繼續深入,隨緣取得三兩棵銀羽草,這是煉製雪魄丹的主要材料,另外還需要雪花草,精絲,雪蓮花花瓣等物。練出來的藥,可以澄淨魂魄,從金丹期到化神期,吃了都有好處。再挖一些看起來比較漂亮的冰火魔石,這種石頭加入少量精金,可以製作成空間法寶;若將其磨碎,是最好的藥基,可用於製水火兩類丹藥。還有黑暗蜘蛛的劍刃透明的絲線,可用於製造透明的繩子,打出去別人分辨不清,傷害力挺大。或者樹妖的晶石,是少有的屬木的晶石,很珍貴……
這裏危機重重,但冒險者絡繹不絕,都是因為這些寶物。
不過火晶乳和兵甲他都沒碰到。
火晶乳他曾得到過,在鹽湖底下得到的紅色乳液。當時不知此物的珍貴,全用在元嬰融血上麵。不知道這東西,就算是對合體期,乃至大乘期都有用。它能量巨大,可以煉藥,也可以直接服用,是恢複的良藥。
渡劫時若能多備一點,絕對有好處——不過用掉也不算可惜!
“哈哈哈……”一聲慘笑飄來。
從那個方向?或者那個?
桑天子有些奇怪,抬腳踏了過去,並無人影。聲音也全然消失不見。
他聽得真切,絕不是幻聽。他仔細回味分辨那笑聲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年紀不小,笑聲沙啞,渾濁,好像嘴裏含著東西。
可是左右查探,再也找不到它。
“嘶嘶……”不久又是一聲。
這次緊跟著一聲大喝,“誰,誰在裝神弄鬼?給老子出來。”
桑天子飄了過去,見一人慌慌張張跑出來,滿臉大汗,應該也聽到或碰到怪異的東西了。見著桑天子,他大喊道,“是你裝神弄鬼?”
桑天子說“不是我,我聽到嘶嘶聲,過來查探。”
那人說“明明是你那兒傳來的?”
桑天子皺眉,問“你確定?”
他緊了劍,隨時要刺出來似的,對桑天子吼道“老子又不是聾子。”
桑天子說“我聽到你那邊的聲音,你聽到我這邊的聲音,如果我們都沒弄錯,裝神弄鬼的東西在我們中間。可這中間有什麽?”
“這中間隻有山,再無他物。”
“不錯,隻有山……”
桑天子用看待幻境的眼光查探過,沒有毛病,這裏真的隻有山。山洞之中,一根一根的磁石柱子,像藝術品一樣,貫通一個網狀的世界。那都是死物,沒有人存在的痕跡,剛才的聲音又是哪裏來的?
執劍之人忽然先下手為強。
桑天子三招兩式將其打退,說“我相信你沒有騙我,所以這兒肯定有別的東西。黑暗蜘蛛我見過了,樹妖我也殺過了,還有蝙蝠,它們都弄不出剛才的動靜。這裏肯定還有別的東西,我不殺你,你仔細找找。”
“有鬼,肯定有鬼,我聽說這裏是戰場,肯定有鬼。”
“鬼?”桑天子想了想,不是沒可能,“也許有,我看看。”他取出黑令旗,對其一點,說,“魑魅魍魎,速速前來拜見。”
陰風陣陣,果真有亡靈飛來。
上古的妖靈,混混沌沌,已經“老”得失去了最後的意誌力。新近的亡靈,還有最後一點一隻,呼號道,“樹妖……是樹妖……”
桑天子問“什麽樹妖?”
“救命……救命……”又傳出縹緲的聲音,四麵八方。
桑天子一顫,又對黑令旗一點,說“魑魅魍魎入我旗中,待出去之後,我送你們去投胎轉世。”陰風滾滾,湧入旗中。
剛才那人已經驚住了,顫抖道“你,你竟然能役使鬼兵?”
桑天子收了旗,隨手丟出一個巫尉的牌子,若無其事地說“看把你嚇得,滴一滴血在那印鑒上,你就不怕它們了。”
那人不疑有它,趕緊滴血,之後才記得問“這是什麽?”
桑天子說“是一麵與地府有關的令牌。你當官了,不用怕鬼。”
說著,他取出冥牙劍,揮斬。
“砰”,一根石柱被打斷。
石柱中間,藏著樹根,忽然蛇一樣的滑動起來。
桑天子笑說“果然是樹妖,還想走?”
一聲爆喝,冥牙劍狠刺,一下將那跟一人抱不住的樹根紮透。
“嘶”,痛苦似的,怪聲又起。
膽小的修士見了正主,忽然膽大了,喝道“吾乃火霞山神宮弟子茅興學,小小樹妖,也敢在我麵前放肆。吃我一擊雷法。”
“哢嚓”,點燈一般的雷電閃過,唉,一言難盡。
不過還是有點效果的。
隻見那樹根一顫,無數細小的根須忽然從四麵八方穿出來。
桑天子拔出冥牙劍揮斬,速度飛快,想要開出一條路來,誰知道前麵全是根須,把所有的路都堵上了。那茅興學也一通亂砍,但才砍了幾下,就被根須裹住了。桑天子眼見事情緊急,眉心一閃,喝道“收。”
無數根須被拉扯過來。
但是更多的根須湧上來。
桑天子全力以赴地收取,卻住不上根須用來的速度。
眼見那根須要把他埋住。根須中發出惡臭的毒液,就要浸透他的血肉。沒辦法了,他的元嬰抱著水火葫蘆跳了出來,“收!”
就算那樹妖凶猛,也逃不過。
就算要斷根求生,也逃不了。
“嘶……救命……放過我……我殺了你……你是什麽……”一連串怪異的聲音傳出來,又瞬間消失在葫蘆之中。
這一收,竟然收了近一刻鍾。
中間還收進來一塊臃腫的木頭。黑如木炭,靠近時,周圍的磁石崩毀,山洞塌陷。好神奇,那木頭竟然有磁性。之後,更多粗壯的根被帶進來,有的還帶著枝葉,那些枝葉,和山外麵的森林一模一樣。
桑天子著實驚了一下,“不會吧,這一片山都是它?”
收完之後,桑天子收了水火葫蘆,盤坐查探。
他看見一個怪物,張牙舞爪,把水火葫蘆裏的銅錫之山包裹住,拚命往裏鑽,將那銅錫都扯開。因為動作太大,一不留神,它綿延數千裏的枝幹打中了混沌石。那是存放誅仙劍陣的石頭,一道劍氣從中飛出……
無聲處,樹妖一分為二。
那黑如木炭、大如泰山的磁性木頭,像一顆土豆一樣,從中間切開,切口平整得簡直能照出人影來。桑天子又被驚住了。
誅仙劍陣,好一個誅仙劍陣。
連一個劍鞘都這麽強,很難想象那誅仙劍陣擺出來是何等威勢?
這幾個玩意,以後得離它們遠一點。
樹妖的兩半身軀,轉了個方向吸在一起,緩緩垂下所有的枝,橫死當場。
桑天子感慨許久,忽然想起來還有正事,趕緊去找茅興學。
寶印指路,在一團擁擠的根須中,他找到令牌,一灘分辨不清的骨與血,以及爆炸開的空間法寶中的許多物品。茅興學已經死了。
他不禁一歎,“真的是悲劇。”
於是他將黑令旗收進去,要將茅興學的鬼魂招來,送他去轉世。
不曾想死去的樹妖中陰風陣陣,數不清的鬼魂蜂擁而來,宛如一支大軍。他們都是這些年死在山磁洞中的人,和動物,被磁力幹擾,連轉世都不能。如今被桑天子招了出來,今生已到盡頭,隻能盼來生。
桑天子從樹妖開辟的通道鑽出去,飛到上空,已經有很多人在那兒觀察了。
他低頭一看,原本的大山,如今坍塌成峽穀平地。表麵光禿禿的,樹木都消失不見。倒是有些煙塵,裏麵混合著毒氣,很難聞。
一位劍修感慨,“唉,這一塌,下麵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亡魂?”
這樣的感慨,無意中觸碰了桑天子的內疚之心。
可能,此事得算在他頭上。
可另一位修士卻說,“不然,這一塌,不知道會救了將來多少人!”
又是無意的感慨,卻有讓桑天子好轉。
這功德,也得算在他頭上。
這不是一件純粹的好事。
世上本也沒有純粹的好事。
他輕歎一聲,身形一閃,離開此地。路上碰見了死裏逃生正看熱鬧的羅芸一等,他揮揮手打了個招呼,“你們沒事?”
說話間,他掃了一眼浮心。
浮心已哀毀骨立,癱坐在地上,看著那茫茫煙塵不知所措。這些年他一直想找的人,如今終於確定了找不到了。
咳,他也隻能自己承擔。
羅芸說“你也沒事?對了,你說你叫桑天子?”
桑天子反問“怎麽了?”
羅芸說“可我怎麽看,你給的牌子上的印,都是桑天子的名字。”
桑天子笑說“不錯,都是我。之前沒跟你說清楚,在下不才,得玉皇大帝和後土娘娘關照,身兼大地神將和九天巫帥兩個職位。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之前說的掛名一事都是真的,我不會給你們什麽好處,也不會提要求。”
羅芸不知道該不該信,玉皇大帝和後土娘娘,那是何等人物,會對眼前這人格外關照?怎麽聽都不太靠譜……
可她感覺到的天位卻那麽真!
桑天子揮揮手告別,說“聖旨帝旨我就不拿出來顯擺了,此事那麽多人見證,你們去打聽打聽就知道。唉,其實我真不樂意當這個。”
說完,他心裏美滋滋,臉上卻輕歎著離開了。
身後坍塌的山磁洞,想必暴露了很多財富,但他不在意了。
水火葫蘆裏的樹妖已是寶物。他想,那應該比剩下的所有寶物都更有價值。
何況他還有兩件要事
其一,送黑令旗中的亡魂轉世;
其二,女閃等人都知道他來了山磁洞,如今這山磁洞塌了,消息傳回去,想必會讓他們胡思亂想。他得先趕回去報個平安。
急急忙忙趕路去了……
話說那亡魂,半路就放去轉世了。
這裏麵無論新老,大都算是普通亡魂,隻有一個很特別。便是那山磁洞中領了巫尉的官,又不幸慘死的茅興學。
茅興學跟著大部隊到了地府。
本來還在恐懼顫抖,誰曾想被白無常多看了一眼,問他,“你是巫尉吧?”
茅興學才想起來死前那節,疑惑地點了點頭。
白無常說“快,解了枷鎖。”
茅興學很疑惑,什麽情況。
白無常說“既然是巫尉,那就是自己人,放心,來世肯定讓你投個好胎。皇子皇孫咱不好說,但肯定讓你榮華富貴,長命百歲。”
茅興學被搞得一愣一愣。
隨便拿了個牌子,什麽情況?
這時,又有一人被壓過來,正是跟桑天子走過一程的瘦子。他當時也在山磁洞中,已經快迷路了,但還惦記著寶貝,被數不清的樹根弄死。他身上也有一塊牌子,可巧不巧,正是那“神校”的牌子。
若沒有這牌子,以化神修為,不作惡,也能投個好胎。
可有了這牌子,那不好意思了。枷鎖上滿,左一腳右一腳地挨踹,時不時帶去磷火裏溜兩圈——那場景,怎一個慘字了得。
茅興學見了,好奇地不得了。
白無常說“別管他。那是來咱地府搞事的壞人,必須要他難堪。你看他一身烏漆嘛黑,肯定作惡多端,下輩子就讓他走畜生道。”
茅興學樂了,感覺自己很幸運。
他想,下輩子咱還要當巫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