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拆穿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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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東皇鍾在手但不敢用!
沒了三妖,滔滔江水也沒平靜下去。
但遇水而止的平衡由此打破。
一時看不出影響,桑天子卻相信,這變化可加深兩岸聯係,對他有利。
前方那片地方,兩麵環水,兩麵靠海,如同一座巨島。
島中土地不如千國嶺富裕。尤其靠海的那片,是鹽堿地,不適合種植,海中又有妖獸,很難下水,所以這裏的人集中於西北。
這片地方也分成不少勢力,但大勢力隻有三個。
最西邊的是赤塔因一座秋季赤紅的寶塔得名。那塔是巫師塔,那片地方是巫師控製的。赤塔地區是這裏最強的一股戰力。
靠東有一驕蟲神國因境內出過一個驕蟲神而得名。
驕蟲神國多祭祀,用的是雄雞做祭品,正因此,國中多養五彩雞。
中間是廆山國,因山而得名。
這一國的中間無草木,多金玉。本來聚集著一幫亡命徒,後來開辟成國。國中極度尚武,時常劫掠驕蟲神國。至於他們自己境內的金玉,都知道有很多,但是開采的手段有限,又不放心讓別人幫忙,隻好守著金山當窮鬼。
赤塔,驕蟲神國,廆山國。
按理,桑天子來了此地,應該先去赤塔才對。
他大概了解了情況,卻去往廆山國。
為了避免人家提防,他一改翩翩公子麵目,扮成商客。他要做生意。
而他要做的生意,是從安玲國弄來的續骨膏。這東西在別處不好賣,但是在廆山國,那經常打仗的地方,想必會很受歡迎。
為了做生意,他需要一片土地。
他在比武場的邊上尋了個地方,那裏經常圍著很多人,卻很少有人做生意。
台上的人打架,台下的人也揮舞拳頭,有時那拳頭會砸倒人。
此外他們還賭博。買比武的人的輸贏,有輸有贏。輸了的人常常要發泄,有時就跳到台上去,挑一個贏了的人挑釁……
總之是亂得不能更亂的樣子。
在這個地方賣續骨膏,生意特別好。
但更多時候,那些受傷的人沒錢付款,便用賭票當錢。
桑天子厭賭,本不想接受賭票。
嫦娥卻勸道“可不要見死不救。”
桑天子本著不能免費的原則,收了賭票,輸贏卻要看一幫倒黴蛋的運氣。
若是賭輸了,賭徒就很高興。可要是賭贏了,賭徒們往往會不講理地後悔,要索取超出續骨膏價值的部分,不然就要上台!
桑天子不禁吐槽“看見沒,這就叫好人沒好報。”
這話是說出來的,說給嫦娥聽的。
嫦娥說“真正的好人做好事的時候,是不要求回報的。”
桑天子傳音道“說這樣話的人,要不就是大奸賊,要麽就是愚蠢的大善人。善隻能律己,不能施於人。我今天做了好事,把錢還給了他,那我就虧了。我要是虧錢,我肯定不做這個生意,那許多人就要受骨折之苦。今天我放過了一個惡霸,明天卻讓一個善良之人受苦,那我能叫善良嗎?”
“你歪理多,我說不過你。”
“今天這可不是歪理……”桑天子又要長篇大論,卻被抓住破綻。
嫦娥說“今天不是,那之前就是嘍?”
“之前也不是,都不是。”
這下解釋不清了。也來不及多解釋,麵前圍著的人糾纏不休,要他退錢。更多的人看著熱鬧,根本不講生意場上的規矩!
這是一幫賭徒,一幫惡棍!
桑天子一拍手,說“大家聽我說,我是個商人,那擂台我是不會去的。我是個商人,已經做成的生意,其實不會退錢的。但是,我也給你們一個機會,我這裏有六萬餘份贏了的票,五萬餘份輸了的票,按價值來算,應該值十三萬玉石。今天跟大家交個朋友,六玉石五票賣,抽贏抽輸算自個的。”
六玉石五票,這些能賣十四萬玉石,比兌獎還劃算。
要是他自己碰到此事,肯定不買。但是賭徒不同,賭徒隻要有的賭,明知道會輸也會下注。何況這還挺好玩的樣子。
買續骨膏沒錢,但賭博有錢。
十多萬張賭票,一個時辰就幾乎賣完了。
一個小男孩在攤位前走來走去,手裏捏著一個舊舊的儲物袋,局促不安地猶豫著,不難想象他想參與其中,又患得患失的心理。
這是個並不富裕的小男孩。
大概七八歲,臉上有些血跡,眼眶黑了一圈,脖子上也有抓痕。
桑天子看到那目光裏的渴望,便問道“小公子,想什麽呢?”
小男孩退了兩步,卻問“大人,我身上的錢不夠,我……我可不可以先買賭票,看了之後,再付給你玉石?”
桑天子說“賭博不好,拖欠賭資更不好。不行。”
“我不是在賭。”小男孩說,“你那裏還剩十五張票,十張贏了,我如果都買了,要花十八玉石,但我能換二十枚。”
“噢?你能看到票的輸贏?”
說著,他掃了一眼箱子,其實是錯了。裏麵還剩十七張票。其中十二張票贏了,五張輸了。這孩子沒算錯輸贏,卻看錯了數目。
小男孩說“不能,我記住了。”
“跟你打個賭如何?不管你用了什麽辦法,你若對了,這些都送給你。可你要是說錯了,那不好意思,這些票值多少錢,你就欠我多少!”
小男孩猶豫半晌,皺眉說“我不能賭,隻想求大人先把票賒給我。”
“有意思。”桑天子笑了,隨即取出一把玉石說,“我看你挺缺錢,這裏有一百玉石,你到我這來當個夥計,這玉石給你安家之用。以後每月給你十枚玉石,做得好還有賞錢。你拿了,就代表你答應了。”
小男孩仍舊考慮片刻,瞪著明亮的眼睛去取錢,卻剩了兩枚。
他說“這裏有一百零二枚。”
“拿去吧,賞你的,這箱子也送給你了。”桑天子指了指不遠處的風旅閣,“我住在那裏,你準備好便來找我。”
說完,他從喧鬧裏抽身離開。
小男孩感激地一拜,眾目睽睽之下去取那賭票,自然知道對錯。他抹了把冷汗,暗道剛才不賭的機智,跟大家說了一聲,“是十二張贏的,五張輸的。”而後在一片唏噓中把箱子收了,賭票兌換了,跑回家去。
嫦娥對賭一點不感興趣,說“那孩子蠻有靈氣,你打算怎麽用?”
“先看善惡,若是大奸之輩,殺之。心地善良,我便用他。是大材,可為將相;是小材,便做商賈。肯定不是蠢材。”
“鈴鐺,你也知道善良可貴?”
“當然嘍,我就是大善之人!”
“我呸,呸呸,你要點臉好不好?”
“嫦娥啊嫦娥,你是仙子呢,怎麽呸來呸去的?還會損人……”
“我就這樣,我喜歡這樣,不行嗎?”
“行啊,你是仙子你說了算。”
“別岔開話題。你是不是壞人?”
“大智若愚,大奸似忠。”桑天子胡扯道,“正所謂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我要說我不壞,你相信嗎?”
“哼,你猜我相不相信?”
“你猜我猜不猜?”桑天子又扯開話題。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我不猜。”嫦娥結束話題。
他們已經到了說無聊的話的地步。
猜來猜去,跟賭博一樣沒有營養。可過了一會,嫦娥又說“鈴鐺,你猜那個孩子會不會回來?你不怕他拿錢跑掉?”
“那就問,我有什麽損失呢?”
一點玉石?扔在地上都不見得撿它,又有什麽損失呢?
“倒也是。你一點都不缺錢,並且想得很清楚。”
“我不缺小錢,卻缺大錢。”桑天子說,“一兩百的得失我不介意,但我聽說,南方之國,有中品、上品、極品玉石,其中一枚極品玉石,可抵百萬玉石,還有價無市。我這點財產,也不過數千極品玉石。我又聽說,人間界的法寶,一件如紫火玉璽者就要數千極品玉石,我這點財產還不算什麽呢。”
“這麽說,你還是個窮小子了?”
“窮,比起富豪,我窮得很!”
“一件人間的法寶這麽值錢,地仙界法寶必然更貴。我那日月寶鏡若拿去賣,你全部玉石加起來,是不是都不夠?”
桑天子咯噔一下,“你說什麽?”
“你已經聽出來了——”嫦娥說,“這些年來,我隻能通過回憶看那人間。這些天從你的眼睛裏看滄海桑田,倒是懷念那些煙火氣。以前不想讓你破費,既然這麽算的話,我是不是可以找你拿一點東西。”
“咳,還以為什麽呢。”桑天子說,“不管怎麽說,你我也算是朋友,這麽點小事,你說一聲便夠了,哪用得著拐彎抹角。”
“怪我自己,凡事都怕欠人家。”
“這你不用擔心,作為朋友,付出和獲得都是一部分……”
嫦娥打斷道“虧欠不是一場謀算,算清結果就可以。虧欠是從智慧中引出的心事,我不想虧欠任何人,僅此而已。”
“我聽明白了。”桑天子歎說。
“所以有需要我會說,你不用一直想著給我什麽。”
桑天子認真地說“好,如你所願。”
這是重要的事,甚至是一種轉折。
但他們很簡單地講完。在簡單的話語裏,他們都明白對方所想,和對方所“答應”的事,盡管有些話沒說出口。
接連七日,桑天子半日賣藥,半日賣賭票,收益還算可以。
可這點蠅頭小利也被人盯上。
組織賭博的人,看到桑天子沒有比賽也能組織賭博,並且一場盈利上萬,紛紛跟風。他們全天設賭,不限量供應,數日便圈錢數百萬。如此巨大的利益,並且還有巨大的增長潛力,聞到魚腥味的人蜂擁而至。
那一日蒙蒙小雨中,續骨膏賣得特好。小男孩穿著舊衣服來。
桑天子指著小男孩身後,淡淡地問“那是你的家人?”
小男孩顫了一下,拜道“小的徐嶽,願侍奉大人,至死不悔。”
桑天子見小男孩不回答問題,說“把我當壞人了?”
嫦娥在那聽了一笑,吐槽道“你之前說,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看吧,小徐嶽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好人。這孩子真聰明。”
桑天子聞言,深深翻了個白眼。
徐嶽說“小的不敢,但一切都隻與我有關,小的不願牽連家人。”
桑天子點點頭說“你既然做了選擇,那便由你。做生意你會吧,這個攤位現在交給你,你有什麽問題現在可以問。”
徐嶽說“回大人,小的前些天在城中走動,發現賭場也在做這生意。各方正在爭搶地盤,等他們的地盤匯聚,想必會因此引起衝突。到時候,大人若無足夠力量,便隻能依附某方,或者在夾縫中求存。大人應早做打算。”
桑天子放眼在大局上,倒沒注意這些螻蟻之爭的細節。
他說“你既然聰慧,可有建議?”
徐嶽說“小的不敢亂說,但大人既然問,姑且妄言這廆山國的財富,並非持有者所有,而是強者所有。誰有財富,若無守護的實力,便隻是給人家賺的。與其謀財,不如謀取力量,能守住多少,便取多少。”
“有道理。”桑天子問,“卻要問你,煉虛期能守多少?”
徐嶽一顫,頗有底氣地說,“若大人有煉虛期,足以與三王共分廆山。”
“我聽過三王,聽說境界不明。”
“他們都是煉虛期,互相製衡,否則廆山國已經統一。”
桑天子很滿意這些消息,讚說“徐嶽,你知道的不少呢!”
“小的曾經錦衣玉食,讀過書,識過字,老祖宗死後,家裏被賊人搶掠一空。就連家中的五龍金劍,也被搶去了。”
“原來如此。那人為何不殺你?”
桑天子沒有問五龍金劍,卻讓徐嶽好奇,並疑心其有更大企圖。
徐嶽一顫說“大概還有羞恥心。故而隻取財,未傷性命。”
正說著,前方讓開一條道。中間有八匹駿馬一起,拖著一輛青銅大車,那車像雕花的窗戶拚成的,內外封死,像一口棺材。
見那人直奔自己來,桑天子問“來人是誰?”
徐嶽退到他身側,拱手拜道,“回大人,那是君上劉毅的車架,不過最近都是劉毅的長子用此車架,其守衛有化神境界者,不止一人。”
桑天子又問“此人是善是惡?”
為桑天子著想,徐嶽有隱忍之心,故而歎息道“廆山國中‘野獸橫行’。做盡惡事的,也不過為了保全自己,難分善惡。”
桑天子點點頭,說道“世道所累,卻是難以歸咎於一人。”
車架來到跟前,穩穩地停住。
一個丹鳳眼的瘦子踏出來,大喝道“公子駕到,行跪禮,叩首三響。”
徐嶽看向桑天子,問“跪否?”
桑天子淡淡地說“甭理他。”
徐嶽於是輕歎,低頭站著。
除他們二人,以及跟著車架來的幾人,周圍跪成一片,就在房子裏看不見的人,也被這威勢懾服,“誠心誠意”跪下——這是一個下馬威,給桑天子的下馬威。隻不過,他們找錯了人,注定會成為跳梁小醜。
果然,瘦子指著桑天子說“前方那人有何本事,見公子竟然不跪?”
桑天子笑問“你跟我說話?”
“就是跟你,問你師承何門?有何本事?竟然如此放肆?”
“什麽放肆,我不過看個熱鬧。”
瘦子問“你看什麽熱鬧?”
桑天子曬然一笑,挑釁似的說“小哈巴狗搖尾乞憐,是第一熱鬧;一條瘦犬狗仗人勢,是第二熱鬧;滿城羊群,是第三熱鬧。”
“混賬,你竟敢奚落本座?”
“嗬嗬,我看個熱鬧,你怎麽還對號入座了?這麽準的嗎?”
瘦子聞言,怒而拔劍,卻強壓怒氣,向車架請命。
車中一個慵懶的聲音說“準!”
瘦子便大踏步走向桑天子。
空中飛出一道影子,“噌噌噌”,與那瘦子交戰。但桑天子一動未動。與瘦子大戰的,隻是一道幻影,這還不配他親自出手。徐嶽站在桑天子旁邊,並未被幻境所惑,看得清真假,眼睛一亮,頓時明白他跟了個厲害的主子。他想到幻境最怕有人出生攪亂,於是他捂著自己的嘴,不發出驚歎的聲音。
卻見瘦子與幻影交戰七八回合,幻境蔓延,把車架裹住。
眨眼間,把車架的守衛都攪進來。
這些都是狠角色,桑天子使他們互鬥,唰唰唰,眨眼間重傷了數人,隻剩下兩名化神期守衛,在車架邊互相攻伐,一時不分勝負。
那車架倒也結實,兩個化神期的拆了許久,還沒弄壞。不過卻被血液染紅了。
裏麵的人慘叫,化成怨聲……
徐嶽也看到了,捂嘴捂得更加用力,兩股戰戰,臉色極紅。
最後竟怕得閉上了眼睛。
桑天子瞥了他一眼,想到那還是個小孩子。一個小孩能如此成熟,已經很好了,大概也是經過了大變化,被生活倒逼地成長……
兩個化神期戰鬥正激烈,都流了血。血色渲染時,使幻境暈開七彩光。
瘦子一愣,喝道“是幻境,破!”
一聲破幻音功,隻破了一條縫隙,眨眼又被幻境覆蓋。
瘦子大喝“住手,那混蛋並未出手,是你我……住手……”
幻境之劍灌體,真實得好像把他斬成兩半一樣,瘦子爆喝,慘烈至極。幻境一閃一閃,若不是為了殺戮,繼續下去沒什麽意思。
桑天子一揮手停下來,說“別叫了,不殺你們。”
瘦子驚慌地說“你,你是神將,你是巫帥,你是那個會幻術的先知。”
桑天子沒想到會被認出來。
但人家指名道姓,他不能不認。
“是我。”他為自己偽裝的失敗暗歎,“既然知道了,是什麽態度,回去商量個準信。千國嶺無道,吾欲滅之,爾等是站在我身後還是對麵,也要盡早拿主意。另外,我將在城東靠水的地方建宅子,爾等若有事,可以拜訪,但不得輕易打擾。不然的話,我不會像今日這樣輕饒。”說著,他點出雙頭蛟、鯉魚精與河蚌精一死兩傷的幻象,多說一句,“對了,江中三妖已被吾除掉,爾等掂量掂量!”
掂量掂量,此話意味深長。
一要掂量雙方實力差距;
二要掂量江水中妖物的實力;
三要掂量渡江的可能;
四要掂量江水兩岸的關係。
廆山國中的人已是考慮不了那麽多,但慢慢的一定能想到。在實際的行動中,也一定能碰到這些。對千國嶺的壓迫便已經開始。
這跟一開始的計劃差距不小。但是,殊途同歸。
隻是,偽裝那麽快被拆穿了?
“失敗。太出名真不全是好事。”
他不是第一次有這種體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