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腰斬聖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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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荒東皇鍾在手但不敢用!
    這船一月往返一回,早就熟了。
    那動輒數百米的落差,那颶風和大浪,像遊樂場裏刺激的過山車,被船長駕馭。
    船上的人有的不鎮定,有的裝鎮定,有的真鎮定。
    桑天子第一次經曆此事,就算實力告訴他,船翻了他也不會有事,但心髒仍不受控製地撲通撲通跳。讓他相信,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之人,對世事不是看破,而是經曆得多了,經曆過更大的事,才不在乎區區泰山崩塌。
    就像嫦娥那樣,有人在她麵前自殺,也亂不了她的琴。
    那才是真正的麵不改色!
    幾天風雨幾天晴,在柳飛煙的招待下,半月眨眼即過。
    桑天子看見那無邊的山,在雲中矗立的島。再往近處,有一種巨型烏賊正帶著海鱷往岸上衝。他問“那是怎麽回事?”
    柳飛煙說“海裏比較危險,經常有海獸攻城,這隻是冰山一角。”
    桑天子問“最大的冰山多大?”
    柳飛煙說“足以把這鏟平。”
    短短的一句話,包含了好大的殘忍。
    船像破浪一樣衝撞烏賊和海鱷,海浪的聲音被烏賊、海鱷和盤旋偷食的鳥兒的聲音所替代,那海鱷的聲音“呃,呃”的,像某種幼鳥的聲音放大,又萌又凶,把桑天子聽樂了。而烏賊的聲音較為低沉,和海浪與鳥鳴混一起,如同交響曲。
    轟隆,船撞上一個大玩意兒。
    柳飛煙說“不是烏龜,就是螃蟹。”
    桑天子淡淡地問“能吃嗎?”
    柳飛煙說“挺好吃的。不過螃蟹吃多了,可能會陰陽失調。”
    桑天子說“可以搭配性溫的草藥一起吃,比如生薑和黃酒,可調和陰陽。”
    正談著,船長匆匆跑來,急切地解釋道“大人,前方海獸阻塞了海灘,船已無法前行,你們看,我是繞點路,還是現在就放人下船?”
    他顯然希望大家選擇後者。又很明顯,他不想承擔這麽做選擇的後果。
    這讓他看起來很精明,同時利己。
    但也有可能他無權做這個決定……
    柳飛煙說“我等這便下船,”對桑天子說,“事急從權,怠慢處還請莫怪。”
    桑天子喚出天鵝說“無妨。”
    這時,那船長取出二十萬玉石說“之前多有得罪,還請大人手下。”
    桑天子曬然一笑,將玉石收了,隨手遞給果果,說“區區玉石,不必放在心上。”
    就算有仇怨,之前都報複過了,沒必要再了結一回。不過船長願意給,他也不會拒絕。就算他不在乎這點玉石,但也不能白白扔掉。
    船長了結因果,鬆了一口氣。
    柳飛煙飛在前頭,帶著他們高高地飛上岸。身後,好些人踩著飛劍,遠遠地跟著。
    在天鵝緩慢的速度裏,桑天子有暇看那仙山盛景。海水翻滾處,雲霧盤繞的青山緩緩接近,像一幅畫卷,展開了萬千氣象。地麵上的城,一開始像遊戲之作,接近了,才感知到其中的肅穆和蒼涼。城牆上的喊殺聲,被血淹沒,各種法術往海的方向突刺,卻又被無數海獸,擋在城牆邊——這是殺戮的聲音,也是秋天的聲音。
    柳飛煙說“這裏就是天悲洞。”
    天悲洞並不等於這座島。天悲洞的核心位於這島中的一座洞府,其勢力範圍卻波及到周圍諸島。認真講,四不渡島也在其管轄之下。
    桑天子說“好地方。如詩如畫。”
    柳飛煙一路如履薄冰,卻是因為獨自陪著桑天子,生怕對方發難而不能控製,來到這天悲洞,她有了依靠,膽子也大了起來。她問“如什麽詩,什麽畫?”
    桑天子腦筋急轉,念道“迢嶢仙山俯海聲,水繞群峰削不成。天悲洞前雲欲散,湘妃竹上雨初晴。仙山踏浪仙關險,仙路東連問道風。借問路旁名利客,何如此處學長生。我那北方風雪之中,卻沒見過如此處壯麗者。”
    柳飛煙暗讚不止,說“請!”
    天悲洞上方不宜亂飛,他們卻暢通無阻。架著朝拜者頭頂的雲霧,飛過小鎮,小城,花海,林峰,前方有人禦天馬駕華車,千裏來迎。
    一時都知曉,北方大地神將來了!
    此間散修眾多。見天上的車架多有不滿。
    原來是那憐雲神女惹得因果。
    她來此地月餘,見有人使喚丫頭,便為其出頭,把丫頭“救走”不說,還要把主人打一頓。若敢反抗,打得更狠。還有好些人,因為多看了她幾眼,也挨了打。雖然她在這裏並未將人打殺,但大耳光子打在臉上,忒不好看。
    現在又來個大地神將,唉……
    坐那車架來到天悲洞前,十六名童子分兩排相迎,排場不小。
    再往前,有光遠真人等人相迎。
    人數不全,其中有陌生臉孔。
    從這些人中,桑天子便能看出此地藏龍臥虎,其底蘊比名山大川也不差。而能夠收服這些手下的天悲老人,絕不是簡單角色。
    他對果果交代一聲,“在此地多看多聽,少發言。”
    果果“嗯”了聲,沒說話。
    她一直以來都不愛管閑事的呢!
    前呼後擁走到一處大殿,兩個身披金甲的壯士在門口攔路。
    童子解釋道“需得看過請柬方能進入。”
    桑天子心中不喜。他來此地,那麽多人都知道了,竟然還有人敢攔路,真是多事。更重要的是,貌似隻有他被攔住——但人家按規矩辦事,並無錯誤,又很有禮貌,他想了想,決定退一步,將請柬取出遞給童子。童子誠惶誠恐地捧了,遞給前方壯士。壯士看了,檢查了好一會,才輕視地遞還請柬,並讓開。
    進去之後,至一空曠的大廳,有一男一女領著一群侍從前來迎接。
    見桑天子,男子發言道“見過巫人先知,吾義父在閉關,請到側房稍等數日。”
    桑天子問“什麽時候閉的關?”
    男子說“此乃修行之密,不能說。”
    這男子好高傲,居高臨下;又帶他來這麽個地方,忒刻意。
    從遞請柬開始,氣氛就不對勁。
    桑天子看了眼側房,嗬嗬笑道“說辦什麽大會,正主沒了——好吧,作為客人,我便等他十息,十息之後不見人,這大會就不用辦了。”
    他本想以禮待人,從進門起卻覺得被輕視。
    現在人都見不到,還不給個交代,莫不是想來個下馬威?
    他再溫和,也不能受這委屈。
    男子解釋說“吾乃左聖使文彥真人,又是吾義父之義子,平日裏便代義父行事,由吾來接待巫人先知,也是一樣的。不信你出去問問。況且義父一直閉關,為那成仙劫做準備,輕易不出關,要想見他,隻有等問道大會。”
    桑天子淡淡地說“還有五息。”
    “你這人,怎麽還計數起來了?”
    桑天子一言九鼎,“四息。”
    “就算你不參加,問道大會照辦。你如果非要鬧事,那就請你離開……”
    “三息。”桑天子不搭理。
    “你這人冥頑不靈。吾義父閉關了,你聽不明白嗎?”文彥真人說,“你若這樣,那你就趕緊離開,天悲洞上下都不歡迎你。”
    “兩息。”桑天子淡淡笑了笑。
    正此時,大廳之中,一道光從屋梁上墜落。仿佛從虛無中墜落似的,一個漩渦生成,漩渦中一個柱杖的老者佝僂者身軀,轉了兩圈,停在中間。他白發白眉白須,一身蠶絲道袍,看起來值個幾萬玉石。大廳中的人們見了他,無不跪拜,接連呼道“恭迎天悲大老爺。恭迎天悲大老爺。恭迎天悲大老爺。”呼聲越傳越遠,再從遠處一遍一遍傳回來,猶如空穀的回聲——整個天悲洞忽然振奮……
    桑天子卻輕笑,因他已看出,眼前的老人隻是法寶幻化的幻象。
    這手段瞞得過別人,瞞不過他。
    天悲老人對桑天子拱手迎道“海外之人,遠離中土,禮節不周處,還請包含。”
    桑天子不滿地說了句,“我就當你現身了。”隨即轉向文彥真人說,“聽說憐雲神女在這兒,住在哪兒,我要去拜訪一下。”
    文彥真人含怒說“你這廝好沒禮數,吾義父與你說話呢!”
    “你說他?”桑天子已經很不高興了,忽的伸出手抓向天悲老人,以幻眼之力破除幻術。卻不能屈服其中法寶的力量。於是他又動用金剛鐲,將那法寶鎮住了,拿在手中,卻是一幅氤氳著仙光的圖畫,名為“水月圖”。
    眼瞅著天悲老人戰栗地消失,文彥真人才看清了真假。
    繼而竟憤怒拔劍,喝道“你這廝真是野蠻,義父閉關之際,以法寶身出來招待你,你不思感恩,竟敢動手?都說北方巫人野蠻無理,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言語中的輕視與傲慢,溢於言表。
    桑天子說“野蠻和無禮不是說出來的,是表現出來的。”
    文彥真人聞言,從話語中推論出對他自己不利的結論,臉色微變,但堅決不肯相信那結論,他想,一定是對方的錯,雖然他還沒想明白究竟哪兒出錯了。他隻覺得,平時人家不是這麽對待他的,也沒人敢這麽跟他說話。
    他非常激動,嘴抽抽起來,聲嘶力竭地說“你真野蠻,你真的野蠻——你!”
    桑天子已經有了將眼前這人打一頓的理由。他沒有出手,隻是因為克製住了自己。但眼前這人又用定義式的言語指責他,使他相信,這個島上很多人都是那樣的說法,對巫人的輕視,對他本人的輕視。甚至包括天悲老人在內,也是如此。不然的話,天悲老人不會弄一個幻象來招待他,簡直無禮至極,傲慢至極。
    他說“海外景色,讓人印象深刻。”
    文彥真人說“你不是個守規矩的客人。在你離開前,拔出你的劍來。”
    桑天子怒視並反問“所以,你是代表東海向我挑戰嗎?”
    文彥真人局促起來,他旁邊的女人站出來,說“大人,我等並沒有挑戰的意思,隻是大人來的倉促,難免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大人消消氣,先到客房休息休息,改日我等必會備下厚禮,到大人門前謝罪。”
    桑天子淡笑一下,說“免了,虛情假意的東西,別在我麵前晃悠。”
    女人顏色尷尬,掩飾住,而後勉強地帶桑天子去客房。
    幾乎是刻意的,他們找了兩位侍女引路,所去的客房便是憐雲神女對麵。
    憐雲神女剛好出來,見到那兩位侍女,顏色微變。但有人在她耳邊說了兩句。她點點頭,對桑天子說“見過北神將。”
    桑天子拱手行禮,說“見過神女。”
    憐雲神女問“這侍女是你的人?”
    桑天子問那侍女“是嗎?”
    兩人微微顫抖,竟齊聲答道“是,奴家是公子的侍女!”
    桑天子笑了,說“有意思,這天悲洞真有意思。神女,你看這該怎麽辦?”
    憐雲神女聰明地說“你的侍女,本宮哪管得著。隻是本宮看不慣有人動輒把人當奴仆,當器具,北神將對待她們,還請憐惜一點。”
    桑天子笑道“神女所言甚是。”
    憐雲神女說“卻要問你的主意?”
    這一問,帶著點考核的意味。
    桑天子說“在我手下,有才的用其才,用力的用其力。這兩個女子對別人忠心,看起來又不太笨,回頭我送她們去學校當老師。她們若有所改變,便是求生;若是仍一心使壞,那就在學校看大門。若大門都看不好,那就無藥可救了。”
    憐雲神女點點頭,又問“兩人如此,兩千兩萬人呢?”
    桑天子說“兩人為術,兩萬人是道。若有兩萬女子,我便先使其謀生,養蠶螺絲,織布賣布,總要讓她們自力更生。”
    憐雲神女見他停住,追問“然後呢?”
    桑天子說“人就跟水一樣,隻需要讓它活著,就會找到出路。”
    憐雲神女又點點頭說“本宮常聽聞北神將有大智慧。如今離問道大會還有七個月,本宮這有女子萬餘人,想請北神將為其謀條生路。”
    桑天子嗬嗬一笑,轉頭問“果果,這事你能辦嗎?”
    果果一直聽著,沒想到會被叫到,說道“哥,我沒有把握。”
    桑天子笑說“這等小事,還需要什麽把握,我給你一百萬玉石,你盡管去做。咱們走的時候,賺多賺少都歸你。”想了想又說,“正好,我聽說這島上有一靈草,名為長生草,可煉製還靈丹。我很喜歡。我不太清楚價格,暫定長生草一顆,十枚玉石;還靈丹一枚,千枚玉石。我要挑幾個好手,不限量收購。”
    果果問“哥,還靈丹有何用?”
    桑天子說“重傷時吃,可以救命。”
    就跟速效救心丸一個效果。
    果果說“噢,那可是好東西。”
    桑天子要買的可不隻是藥,他交代“這跟你沒關係,你別插手,好好把神女的事辦好。若遇到無法解決的阻攔,便來找我。”
    果果若有所思,“我會盡力!”
    交代到這裏,桑天子真有點疲憊,想要到室內休息一會兒。
    但這天悲洞的幺蛾子真多。他們正要去房間,卻有人匆忙地過來,拎著兩隻已經被砍掉腦袋的天鵝,說“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我們想打個牙祭,正好碰到幾隻鵝,不知道這竟然有主。我就說嘛,這怎麽飛來幾隻鵝?”
    那人的身後圍著很多人,很多。
    從他們的身上,桑天子看到挑釁,眾誌成城,以及無所畏懼。
    那一群人,像風雨一樣壓了過來。
    桑天子既不想暴露真正的力量,以讓他心目中真正的敵人關注,也不想就此退去。因為一旦退了,眼前之人十有八九要得寸進尺。這不是簡單的麵子之爭,都想占上風的兩個人交流,有時得先打一架,分出勝負再說話。
    正因此,他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為了破局,他向身後尋找突破口,“憐雲神女,我也向你討個主意,遇到這種事,你會怎麽處理?或者問,異地相處,我要怎麽處理?”
    “殺!”憐雲神女一點不猶豫,說,“今天死的是坐騎,明天死的就是人。”
    她直指本質,真實得讓他很感動。
    “有道理。神女,我想請你幫個忙。”
    “你不會想讓我替你殺人吧?”
    “不是。”桑天子拔出劍來甩兩下,笑說,“我隻是想請你照顧一下我妹妹和朋友,一會打起來可能很亂,我顧不上他們。”
    “好,我幫你。”憐雲神女說,“不過,你真要在這打?”
    在這?這是天悲老人的地盤。看眼前那麽多人,來勢洶洶的樣子,如果要打起來,恐怕會陷入“雙拳難敵四手”的境地。甚至可能被活捉。
    “這可不是我想打。我退讓過了,有人卻把那善意當成他的能耐。”桑天子冷笑,目光橫掃著說,“那就用他們聽得懂的方式說話。”
    文彥真人大喝“你算老幾?”
    桑天子的本體無法在此地橫行,為了取勝,他不得不暴露足夠的力量。
    元嬰之身,他已經用過。他想,即使被人看破,即使天下皆知,也不過是巫人之身被人知曉罷了,在他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
    而既然出來了,那就光彩奪目地出來,用眼前之人成全此身名聲。
    他眉心閃爍時,元嬰握另一把麒麟雙劍跳出,焚魂燈鎮壓,幻眼化形,使其形貌與本體一般無二。兩道身子如同重影一般向前飛去,一劍斬向那文彥真人。文彥真人雖然早有所準備,但沒想到桑天子真敢拿他開刀,含怒迎擊。
    劍鋒“砰砰”落在那法盾之上。
    前一道劍以勢不可擋之勢破盾而過,將文彥真人撞得倒飛,後一道劍追上,“唰”的一聲從文彥真人腰間穿過——隻一擊,便將那文彥真人腰斬。
    在這個境界,腰斬大概率死不了,但那種痛苦,絕對能讓文彥真人記千年萬載。
    若恢複不好,大概率會折損了修為。
    悲戚痛苦的慘叫中,桑天子的真身跳入元嬰中。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如同幻境。
    然後他輕喝道“你問我算老幾?你本沒資格這麽問,但我還是告訴你。”他腳步輕點,衝撞著拔了刀劍的眾人猛地揮刀,將手拎天鵝屍體的那人頭顱斬了,說,“我出生至今,跟人戰鬥過幾回,稱得上盡了力的,還是幼年那幾次。世人皆道天劫難過,對我不過是瘙癢;眾生所傳說之天才,對我不過是平庸之輩。不說那天庭地府給的尊位,連月宮嫦娥,也因我下凡兩次,爾等也敢在我麵前放肆?”
    說著連斬數劍。劍過時,橫掃諸雄。
    強者全力防禦,或能自救,煉虛期的弱者,少說重傷,當場死了的也有幾個。
    這時候眾人才知道厲害。才如鳥獸般四散,才全力保命。
    桑天子繼續說“這天悲洞不過東海一隅,也水裏的魚蝦都治不了,還敢張揚!爾等聚集起來的散修,就像那草原裏的羔羊,欺軟怕硬而已。我今日踏足這裏,千百年後,便會是這東海的榮耀,爾等之死,也會成為一樁笑談。”
    眾人已四散逃去。如同四散的鳥兒。若要追殺,不是不行,卻過於狼狽。
    於是他全力施展雷水之法,將這周邊化為雷域。
    劈裏啪啦中,無數人慘叫連連。
    不過這雷法波及麵廣,分散了力道,傷的人多,擊殺的人卻少了。凡有化神期境界,便能依靠法寶保命,隻是看起來極慘。
    如此場麵,憐雲神女都在唏噓。
    幸好她沒有因為小事找他的麻煩!
    同時在想,能被天庭看中的,果然都不是簡單角色,不能小覷了別人。
    果果在旁瞪著大眼,非常驚訝,她也不知道桑天子竟這麽強。她看了眼別人,也都不知道,尤其燭箭,跟她一樣表情,大眼瞪小眼。
    而江月洛和鷹妖就更複雜了。
    他們都曾對桑天子動手,就在不久前。之前還以為他們能行,此時看到桑天子大發神威,把那些他們高不可攀的角色按在地上摩擦,他們的心亂急了是有多想不開,他們竟然跟這等人物為敵?真是“廁所裏打燈——找死”!
    殺聲中,一道華麗的衣裳飄來,裹著一個俊俏的青年修士。
    那修士手握寶劍,頭戴白玉冠,腰間掛著一麵饕餮玉佩,儼然一名趕考的文士。
    此人急入場中,喝道“請住手。”見無人聽從,於是執劍刺破空間,直指桑天子,以圍魏救趙的策略化解了那些雷電,救了眾人。
    桑天子卻笑道“終於來了個像樣的對手。不知怎麽稱呼?”
    來人緩緩道“貧道博文劍聖,乃淩雲宗長老。此劍名為紫電清霜劍,鑄劍者乃中土鑄劍大師梁叔國。貧道得此劍四十二載,未曾離手。”
    桑天子說“淩雲宗,我記得是中土大宗,怎麽也來這裏?”
    博文劍聖說“人強過草木,卻要向草木學習,天差地別尚且如此,何況海內海外本就沒多大區別。貧道來此,是為求道!”
    桑天子讚說“有道理。”
    博文劍聖說“你手中之劍,貧道曾在故人手中見過。”
    桑天子問“故人?不是鯉魚精嗎?”
    博文劍聖說“西海摩昂太子立下龍門,凡過龍門者,皆有機緣化而為龍。鯉魚為龍,即可幻化為人道之身,比人身更契合天道。如此一來,說是故人又有什麽錯?貧道之故人喪於爾之手,你我因果,應以鮮血洗清。”
    桑天子點點頭,說“原來你是為這才出來的。不管因果緣由,你能為故人出頭,我敬佩你。一會你若輸了,我會饒你一命。”
    “貧道不常輸。”博文劍聖頗為堅定,甚至帶著點怒氣地說“你準備好了?”
    桑天子說“那你從現在起應該習慣了。不然到地仙界,你會不適應。”
    人間之龍鳳,到了地仙界隻是芸芸眾生。渡劫成仙很強,但地仙界到處都是渡劫成仙者。到那時,輸給別人必然是常有的事。
    博文劍聖說“貧道讓你先出招。”
    桑天子不客氣,笑說“好啊。”
    話音剛落,他踏步衝破空間,一劍分開天地。
    破碎的空間,幾乎從博文劍聖的眼前劃過。
    博文劍聖已下意識地後退,心中為桑天子的速度大驚,以至於失色。待桑天子擺劍橫掃,博文劍聖先退而後刺劍,收起必勝心。
    桑天子與博文劍聖皆未中招。
    不過空間被斬碎刺碎時,都波及到了對方。
    博文劍聖的衣服被弄破了。
    而桑天子元嬰之身上蒙著的幻境,被那破碎的空間攪亂,顯露出血紅的膚色,而後隨著撫平的空間一起恢複了原狀。這都被博文劍聖看在眼裏。
    博文劍聖判定道“原來是傀儡之法。道你是天縱英才,原來是撿到了寶貝。”
    竟做出如此判斷,讓桑天子驚住了。
    想到傀儡之法,比元嬰奇怪的修行之法更符合大家的想法,傳出去之後,也會顯得更加低調。桑天子暗喜,笑道“能贏你再說話。”
    博文劍聖笑說“傀儡之法雖然巧妙,但若用之施展劍法,卻不夠靈活。”
    此一語點明傀儡的弱點。可巧不巧,桑天子控製自己元嬰的弱點,恰恰是無法做到如臂使指,恰恰不夠靈活。與傀儡之法相似。
    不過,應該比傀儡好那麽一點。
    桑天子說“無需多靈活,能夠贏你就足夠了。”
    於是再戰。博文劍聖多遊走,刻意用上靈活巧妙的劍勢劍招;桑天子靈活度不夠,索性用上一力降十慧的法門,劍招大開大合。博文劍聖的劍勢再巧妙,桑天子一招打過去,該破的都破了。桑天子攻勢凶猛,博文劍聖也躲得過去。
    一時間,雙方的戰鬥焦灼起來。
    底下的人們大喊,“劍聖加油,劍聖必勝,殺了北蠻子……”
    如此等等,異口同聲,萬眾一心。
    唯有果果扯著低弱的嗓音,為桑天子呼喊,卻被山呼海嘯的聲音蓋住了。
    但比鬥不是唯心主義,不是眾人想要什麽結果,就能有什麽結果。
    桑天子腦筋急轉,從腦海中的劍法中尋找適合眼前的招數,全都過了一遍之後,卻還是一無所獲。他無法靈活用招,那巧妙的招數對他來說,全是雞肋。繁雜不可行,隻好向簡潔出尋找出口,他爆喝一聲,“大道至簡。”
    此語說出口,他再不去想那複雜招數,而尋求簡單的劍法。
    “劈、點、撩、抹、絞、架、崩、掛、穿、斬、掃、腕花”等等技法,在半空之中一一使出,起初總用不到位,但當他看破對方劍招虛實,又將劍招用得越來越精煉之後,就比較容易了。一點一絞,都能讓博文劍聖險象環生。
    博文劍聖讚說“好一個大道至簡。卻要讓你見識見識貧道的淩雲秘劍。”
    原來他竟然還沒用上壓箱底功夫。
    桑天子打出了點心得,正歡喜呢,有人給他喂招,求之不得。提劍直劈。
    這一次,博文劍聖不進反退,以玄妙身法輔之以玄妙劍法,險之又險地擋住劍鋒,在破碎的空間中,手中劍氣淩亂地飛出。有的如飛花飄落,有的如箭矢落下,有的化而為火焰,有的結成冰霜。是劍法,也是術法。
    桑天子身邊劍氣淩亂,猶如身處於刀山火海。他卻不懼,並引那飛花箭矢,火焰冰霜,一起化入他的元嬰中去,竟然將其煉化。
    博文劍聖爆喝,“看你能撐到幾時?”
    桑天子也想問對方同樣的話。這麽近身比鬥,那小身板能撐到幾時?
    “撩”、“抹”、“崩”、“斬”……
    四式之後,博文劍聖的手盾碎了,不得已以劍做盾,去擋那洶湧的劍氣。
    那破碎空間的氣息加諸於半空中飛旋的劍身上,發出崩裂的聲音,博文劍聖的手一顫一顫,心痛之時,又不禁感慨大道至簡的劍法淩厲。
    卻還不退,他如雲一般飄動,手中之劍終於離手,轟然破碎。
    破碎的劍千絲萬縷地飛向桑天子,卻見桑天子揮袖一掃,那些破劍全不見了。卻被他收進元嬰之身去,化成他身體的一部分。
    桑天子手中之劍橫斬,擊破護盾,在博文劍聖情急扔出的衣服前停住。
    他留了手,但看博文劍聖動作,他不留手也殺不了對方。
    桑天子收了劍,說“真不盡興。等你換一把好劍,可以再來找我。”
    博文劍聖自知在劍法上已落入下風,但因桑天子用了“傀儡之法”,他不太想承認。於是借坡下驢道“他日必定請戰!”
    天悲洞無數修士被驚住了。
    沒想到,真沒想到,竟是這結果?
    博文劍聖大乘期境界,竟不敵這北方大地神將,真是離奇。不過他們想,那桑天子卻是用了傀儡手段,忒不光明,若是平等地打,誰輸誰贏卻是另一個結果。於是他們紛紛在心中嘀咕,“無恥,敗類,北蠻子……”卻不敢出聲。
    隻有果果蹦跳地說“我哥贏了。”
    憐雲神女說“大道至簡,振聾發聵,單憑這一領悟,他的潛力遠超眾人。”
    此一語,卻是看到了另一層次。
    到了她這個境界,目光已不全在人間。
    這一戰,桑天子踩在博文劍聖的頭頂得了名,而後回歸本體,穿過人群。崇拜強者的眾人,雖然對他的實力仍有懷疑,卻不敢再像之前那樣輕視。
    桑天子在此地站穩了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