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東皇鍾在手但不敢用！
    春天，機器突突突地翻地，播種。
    播種的地方，在各基地控製的範圍內，無甚危險，故而隻有老弱掌控。
    柳飛煙及收取大乘期妖獸的一等強者，遊走於邊界，將幾個冬天預製的石板和鋼板等物，鑄成高大的城牆，防禦大批量弱小的妖獸。而劉瑩則分擔桑天子的職責，擔任救火隊員，每有強大妖獸來襲，便帶著灰灰去捉。
    部落的實力與日俱增。大家終於樂於在言談中，說出“先知城”的名號。
    桑天子隨時準備著，但一整個春天，他沒有動過一次手。
    以至於灰灰大為不滿，跑去找他討要好處，“大人？大人，你在這。你看，這半個月我帶領三百猞猁投誠，還捉了一千石龍，三千野狼。我答應他們，每隻猞猁都要付一塊寒玉，百斤冰髓，還有十枚靈寶金錢；石龍每隻一塊寒玉，五十斤冰髓，五枚靈寶金錢；野狼視實力而定，也有不少。賬單在這兒，請大人支付一下。”
    “呦，你數數的本事學得挺快。”
    特別擅長虛報和四舍五入，還用兔子冒充大灰狼，服了她了。
    “剛學，數得不好還請包涵。”
    “你天資卓絕，連我都自愧不如。”
    桑天子諷刺一句，把東西都給了她。
    不管怎麽說，她總算立了功不是？多餘的，就當是給她的報酬……
    不過這個風氣不能助長。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比如徐嶽，虛報了一次賬目。
    桑天子查了盞茶時間，抓個正著。
    遂殺雞儆猴，罰其抄書三萬冊。
    一來，可整頓大家大躍進的勢頭；二來，也能把桑天子收集的玉簡抄出來，建一座大家共用的圖書館，把眾人引入修行的康莊大道上去。
    徐嶽也是個人精，以後要虛報點賬目，全由灰灰出麵。
    而灰灰也成了公開貪汙的大總管。不過她隻貪上，不坑下，有底線，很好。
    到了秋天，功勞眾多，也貪汙眾多的灰灰，已經睡上了寒玉床，和她的主人劉瑩一起，修為噌噌往上漲。地仙界空間穩固，比人間界的壓力更大，使得劉瑩的成仙劫得以很好的壓製，但經過這幾年的修煉，又快壓製不住。她這幾年靜心修持，比前些年的狀態好很多，但渡劫成功的希望仍不超過五成。為了避免她渡劫出問題，桑天子把妖王宮裏藏寶的後天中品法寶藏寶盒借給她，助她壓製劫氣，早日理清楚。
    在借那法寶的時候，桑天子就做好了拿不回來的準備。但願結果值得……
    這座未成型的小城正循序漸進，那日，天空出現一道圓光，不久，一位穿戴銀甲的天兵護送負責傳令的女官而來，一個威嚴，一個嬌小。
    傳令女官乃下界熟人，正是劉瑩的徒弟薑芸兒。
    她一落地，先掃視周邊，沒看見劉瑩，一陣緊張，但又得先辦正事。
    她說道“請桑天子，接令。”
    大家都認得她，梁叔國正在旁邊做事，仔細一瞅，笑著喊道“劉瑩，你徒弟下凡來了，快出來。”他可以跑，但一向穩重慣了，隻是走著。旁邊早有“小朋友”先一步飛出去，喊道，“劉大人，芸兒姐來了……”
    聽到這話，薑芸兒便知道她師父沒事，心情頓時放鬆很多。
    沒一會兒，劉瑩和灰灰一起出來，她徹底安心。迎了幾步跪在地上。
    劉瑩感慨不已，問“你在天庭如何，怎麽下來了？”
    薑芸兒說“回師父，如今我在鎮天真武靈應佑聖帝君座下的金童玉女手下做事，負責記錄三界功過善惡，也做些跑腿的活。雖不清閑，但是清淨。近日帝君座下蛇將軍手下的一名文書，查到北神將飛升後沒有述職，因為知道我來自人間，跟北神將來自於同一個地方，所以派我下來傳一道命令。”
    這事兒說起來頗為複雜，但可以總結成一句話，她在天庭混得不錯。
    說話間，桑天子已經在呼喚中出來，招呼道“呦，吃胖了呀。”
    “呸。”薑芸兒這段時間在天庭做閑職，不打走動，夥食還好，確實比以前圓潤了些。好在這裏的圓潤並不算毛病，她隻是不喜歡他對她評頭論足，“咱們先談正事。人間界北方大地神將桑天子，請近前來接此上令。”
    桑天子給她麵子，往前走了兩步，說“臣桑天子接令。”
    薑芸兒說“傳蛇將軍座下文書劉開封令茲有北方大地神將桑天子，飛升兩年有餘而不入天庭述職，有瀆職之嫌。令桑天子立刻入天庭，不得有誤。”她頓了一下，才又說，“就這些，劉大人正等你呢，你現在就得跟我們走。”
    桑天子淡然說“接令。”立即恢複本色，問，“初次述職，要作何準備？”
    薑芸兒說“命令上說是立刻走。”
    “初次上天，不得準備點禮物？”
    “在天庭收禮，被發現會被重罰的。”
    薑芸兒記錄三界功過善惡，貪汙受賄，嚴重時甚至要被削了仙籍的。
    “有罰就說明可以送。”
    “我勸你別投機取巧，先去看看……”
    “行吧。”桑天子吩咐道，“劉瑩，作為我的副手，你跟我一塊去。”
    好歹也得為這師徒創造點空間。況且他一個大地神將，帶個副手很合理吧？
    劉瑩卻問“大人，這樣合適嗎？”
    桑天子說“薑芸兒，你說呢？”
    薑芸兒理智上覺得不大合適，但感性上卻覺得合適。
    她點點頭說“應該……合適……”
    至少記錄的三界功過善惡，沒有這條……
    桑天子說“既然合適就走吧。灰灰，你探頭探腦，一起去啊？”
    拉幫結夥，就跟去旅遊似的。
    灰灰說“不，不，我就不去了。”
    天威太盛，她下意識恐懼，不敢冒犯。
    劉瑩說“這裏總要有人看著。灰灰，我們去去就回。”
    她快步走到桑天子身後，對薑芸兒微微一笑，薑芸兒走到她另一邊。
    三人一起，來到銀甲天兵的身邊。
    銀價天兵冷酷的很，取出一個令牌，施法後化出殼傳送到天庭的傳送陣，在不知道多少眼睛的注視之下，四人眨眼消失在天涯海角。
    這時，大家才大聲歡呼，唏噓。
    天庭，雲霧，亭台，花樹。
    微微寒，日照西斜，微微紅——
    桑天子確定，那不是地仙界的太陽。
    天兵帶他們上來，自去履職。
    薑芸兒謝過後，說“跟我走。”
    一路師徒小聲嘀咕，來到一片鬼斧神工的宮殿裏。有一人坐在案前，正翻閱文書，薑芸兒回複“大人桑天子到了。”
    裏麵那人正是蛇將軍手下的劉開封，劍眉官衣，有些威嚴。
    見幾人抵達，他便放下文書，先問“哪個是桑天子？”
    桑天子出列道“下官就是。”
    劉開封說“須有官印為證。”
    桑天子取出官印，說“官印在此。”
    劉開封一招手，把官印抓到手裏。取一份黑呼呼的文書來，印了一下，上麵綻放出流光萬彩。他說“果然是你。兩年前下界取才之人，說是沒找著你，而你偏偏又在那裏哪兒都沒去，怎麽著，不喜歡在天庭做官，想躲過去？”
    桑天子說“沒有，我當時正在閉關修煉法術，不大清楚。”
    劉開封搖搖頭，笑罵說“你這滑頭，我很不喜歡。不過上麵要升你的職，我不得不把你該得的給你。聽說你已在地仙界建城，正好，上麵要你做地仙界的城主，這裏有城主令牌一枚，陰陽五行陣法一座。以防你再在天地間搖擺不定，帝君已為你規劃好此城之地址。你務必要在三個月之內，建起城主府，立下陣法，以保平安。”
    說著，他把官印，令牌和一顆圓珠推給了桑天子。
    桑天子不得不接，接過去了又鬱悶。
    這事兒，天庭辦得太狗了——
    他在地仙界弄那些東西，雖說最根本的原因是，讓一起來地仙界的人有個去處，可那畢竟是為地府準備的。地府先給他令牌。
    可是現在，天庭也讓他弄這事，還把位置圈定了。
    這不就等於是生搶的嗎？
    天庭和地府不太平，他如何站隊？
    唉，他說“天庭做事挺細的嘛。”
    劉開封嗬嗬一笑，說“倒也不全是如此，往日碰到你這樣的滑頭，大人一筆勾去你的仙職也就算了。可你偏偏劈開那小世界，在地仙界還是首次，以至於玉皇大帝都知道了。玉帝記得你，嫦娥仙子知道你，帝君也認識你，像你這樣的名人，操作起來沒那麽靈活。我勸你也機靈點，做好你該做的。”
    桑天子說“明白。沒別的事的話，下官先告退了。”
    “你等一等。”劉開封叫住他說，“你既有仙職，又在帝君手下，一些事情必須知道。我北方天兵天將，不光對抗掃平地仙界，還要對抗妖界，魔界。在這個地方，不管你有什麽關係，認識什麽大人物，軍功都是第一位的。”
    嗯？當天兵天將？也是條路。
    但桑天子心裏充滿拒絕。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很重要。
    可他偏偏做不到服從別人命令。
    他說道“多謝劉大人提醒。”
    劉開封輕輕搖頭，眼神裏充滿不喜，又說“還有一事。帝君頗愛下棋，北方四聖中棋藝最高，可是不久前軍中比棋，吾等卻輸給天蓬大元帥的手下。帝君當時有言，一年後大比，凡勝者可謂帝君之弟子。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算算日子，在地上隻剩九十二年。你若有意謀取此道，可以好好研究棋藝。”
    呃，這又是一條說了等於沒說的路。
    桑天子會下棋嗎？他當然會。
    可是他會拜別人為師嗎？當然不會。
    獎勵對他來說既是無用之物，那這件事對他來說就隻剩風頭了。
    他說“多謝劉大人提醒。”
    又是這句，劉開封感受到敷衍，更不喜歡，說“既如此，你便回去……”
    話沒說完，一個童子闖進來。
    一片目光中，他問“哪一個是桑天子？”
    桑天子舉手，“我就是。啥事？”
    “我家娘娘有請。快跟我走。”
    桑天子說“我這邊還有事，你是哪裏來的，可否等等。”
    童子催促說“我家娘娘是雷部天君，知你來天庭，特意讓我來招你。娘娘還在家等你呢，你抓緊點，趕緊跟我走。”
    “事要一件一件辦。容我辭別劉大人。”
    劉開封何人，隻是一個小小的軍中文書，在天君麵前，啥也不是。
    他起身對童子行一禮，說道“不敢。既是天君差遣，莫耽擱，你快快去。”
    “那就告辭了。”桑天子拱手行一禮，又轉身說，“劉瑩，我要去見天君，不大方便帶你去，要不，你跟這位芸兒仙子先待一會？”
    劉瑩當然願意，“是，大人。”
    桑天子再次辭別劉開封，跟著童子去了。
    童子出門後，也取出一道令牌。
    虛空中化出一道傳送陣。
    桑天子跟著進去，目光深邃。
    流光一閃，他們已到另一個地方。
    那是一處雲霧包裹著的宮殿，仙氣飄飄，雷光電閃，壯麗又威嚴，牌匾上寫著“閃電神宮”四個字。果然是金光聖母在找他。進去大殿，裏麵空空的，連個桌椅也沒有。
    金光聖母盤坐於蒲團，麵色慈祥。手裏虛托著她的法寶金光鏡，電光一片。
    童子拜道“娘娘，桑天子已帶到。”
    金光聖母說“知道了，你退下。”
    待童子出去，金光聖母睜開冷漠的眼，問“我聽聞你是大能轉世？”
    這哪年的流言？
    桑天子說“不是。早就澄清過了。”
    “你未必知道你是。轉世很玄妙……”
    桑天子說“我知道我不是。”
    “我在你身上感知到一股親切的力量，好像見到了熟悉的故人。封神大劫之後，當年一起求道的萬仙，成了鏡花水月夢一場。你說你不是，但我知道我感知到了什麽。你能否告訴我，玉帝為何賜你名諱？你又可曾夢見前世？”
    “聖母，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桑天子越聽，越像是別人。
    “我聽聞，你很厭惡血翅黑蚊……”
    呃，桑天子聽懂了。
    對方感覺到他身上的某種東西，可能是氣運，也可能是法寶，加上打聽到他報仇似的殘殺血翅黑蚊，以為他是龜靈聖母的轉世。
    這猜測有些道理，可惜不對。
    桑天子說“大家都討厭蚊子。”
    “那你可曾夢見靈龜，背有文字？”
    “聖母，你一定是認錯人了。”
    “唉。”金光聖母一歎，“沒想到你完全忘記了前世……”
    她還挺自信。桑天子說“等一下，要不你算算，你那位故人何時轉世？”
    時間根本就對不上嘛。
    龜靈聖母是通天教主擺了萬仙陣之後才死的，而桑天子約麽生於通天教主擺誅仙劍陣的時候。天崩地裂，火蛇部落一片火海。
    要是算上在輪回的等待時間，就更離譜了。
    金光聖母說“我算過，差不多。”
    “是嗎？”桑天子臉色很精彩。
    “師姐道法高深，或許知道結局，提前布置。或許……”
    “好啦，我說不過你。”桑天子搖頭，“我不好證明我不是，你也不好證明我是。你想認就認，但你若認錯人，不要怪我。”
    金光聖母認真地看了他一會，“那便不認罷。我隻問你，那金光鏡你可能用？”
    換了話題，桑天子舒服許多。
    他笑說“非常好用。”
    他沒有詳細展示，是為了保密；
    金光聖母也沒細問，下意識看不上。
    金光聖母說“不管你是不是她，能否找回真靈，你都要從頭修起。我這兒有十絕陣布置之法，其中金光陣最為詳細，你做個參考。”
    十絕陣，這可是個好東西。
    桑天子真心喜歡，故而不客氣。
    他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金光聖母見他伸手來接，頓了一下，又問“你如今可有了師父？”
    桑天子點頭說“有。不過此中另有內情，我暫時不能告訴你。”
    金光聖母沉吟片刻，終於遞了出去。
    她歎說“也罷。你回去吧，若有一天你能想起前世，恢複真靈，務必要告知於我。我雖身在封神榜，意誌未曾改變。”
    桑天子鄭重地接住那金色玉簡。
    然後他恭敬行禮道“多謝聖母相助。”
    這一謝不止為玉簡，也為她的話。
    身在封神榜，意誌不變。
    等於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啊。
    如此截教弟子，當行一禮。
    見金光聖母閉眼修行去，桑天子退了兩步，轉身離開，越走越覺得這一行夢幻。
    門口童子在等候，問了幾句，打開傳送陣送他過去。到了劉開封那邊，不敢也無意多問，帶他去找薑芸兒和劉瑩，已不能久留。薑芸兒送兩人去傳送陣邊，癡癡地望著他們離開。而這兩人回到地仙界，已是第二天淩晨。
    大家都沒睡，都在等他們回來。
    見那傳送陣的光，紛紛圍過來。
    每個人都有很多問題。
    但是千頭萬緒，不知從哪裏問起。
    桑天子笑說“大家都在等我們吧？我就說兩句，說完大家就去休息。這次天庭召見，又給我弄了一塊城主令，且規劃好了地方，就是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又被天庭收編了。”天庭收編了這片地，而地府沒有反應，加上地府在人間界的狀態，可以推測，地仙界是天庭說了算。這次天庭準備充分，隻有先將地府擱置。“大家都去休息，明天我把城主府建起來，這個城就算有了個中心。”
    上麵給了他三個月。
    既然沒有什麽變數，宜早不宜遲。
    至於建城主府，對他來說快得很。上麵連設計圖都弄好了，一晚上已足夠。
    材料就用琉璃，點綴些對他無用的寶石。不一定結實，但肯定好看。
    “嗚——”眾人一陣歡呼。
    見識了地仙界的殘酷之後，好多人以為他們這輩子沒希望了。沒想到短短兩年，他們就建起這麽大的家業，現在天庭支持，城也要建起來了。那麽大的一座城啊，他們作為開拓者，在其中必有很好的位置。能不值得歡呼？
    桑天子說“好啦，大家去休息。”
    還睡？誰還想睡？這麽大的好消息，這麽驚人的消息，今晚應該慶祝。
    桑天子又說“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必須休息好。一開始定下的規矩，大家都忘了嗎？都回去吧。不然好事有可能會變成壞事。”
    連哄帶威脅，總算把人請回去了。
    但今夜很少有人能真的睡著。
    桑天子自己也沒去睡，也不需要，他去了水火葫蘆，弄他的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