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刑天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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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荒東皇鍾在手但不敢用!
    幾十年了,放逐之地的人們都已回來,桑天子卻不知去向,連個信兒都沒有。
    好多人都擔憂起來——
    默默地祈福,或者追問……
    沒想到他一回來,就弄出這麽大的動靜。
    地府無盡的幽靈,讓人想起六道輪回剛開辟的時候,也是玄鳥,也是漂泊的幽靈回家的寂靜聲響——那是誰?從哪來的?
    北方鬼帝張衡看到那幽靈的源頭,欣慰地飛了出去,說道“果果,你哥回來了?”
    果果瞪著大眼問“在哪?”
    張衡讚說“在做天大的事。”
    天大的事是什麽事?果果不解。
    張衡說“很快你就看到了。”
    話音還沒落,一道傳送門突兀地在殿門前開啟,桑天子收了功德,從門中走了出來。
    張衡一陣詫異,帶果果出去迎接。見麵,先桑天子一步行禮道“小友別來無恙。”
    桑天子行禮道“托鬼帝的福,一切順利。”
    張衡請道“進去說話。跟我講講,那些亡靈從何而來,據我所知,洪荒沒有那麽多的亡靈。我聽說你去了放逐之地,又是怎麽回事?”
    說話間,他們來到殿中。
    張衡招呼桑天子入座,讓果果也坐,吩咐倒好茶,備好宴,並請客人赴宴。
    桑天子說“承蒙關心。其實很簡單,我跟人鬥法,被羅漢送去放逐之地。他們玩得很新鮮,那地方還弄了個傳送陣,大家就傳送回來了。不過我擔心那地方還害人,所以,就把那裏毀了。對了,那放逐之地裏我曾見到刑天之首,不過隻找到三片骨頭。”他把裝骨頭的盒子取出來,“此物應該物歸原主,便交給你。”
    張衡可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伸手,又忽然縮回手,他起身鄭重地說“此事可不能如此冒然,我去請大帝,問此中之禮。”說著,他走了出去,“請你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桑天子有點懵,“這還是件大事!?”
    果果激動地說“當然是。那可是戰神刑天,你找到了他?我聽說他的身軀被妖庭封在不周山底下,你找到了他的頭顱?”
    “對啊,我當時也很意外。”
    果果問“那然後呢?”
    “然後?”桑天子說,“我把那毀了,然後我就飛回來,我飛到一片地水風火都被攪亂的野蠻的地方,在尋找出路的時候,我意外發現了那裏的幽靈。本來以為沒多少,可是收的時候才發現,那裏的幽靈簡直無窮無盡。我在那前後忙活了四五十年……不然,我早回來了……”
    要不是嫦娥在聽,這話他會說得更坦然。
    嫦娥沒反駁他,隻是一會笑,一會笑——桑天子都能猜出她想說什麽……
    說話間,女閃也趕回來。
    還有幾位朋友——精靈族的憐雲神女竟然也在,似乎是在江月洛那裏做客,聽到桑天子來,便一起跟了過來。此外還有多年不見的燭翼,和當了多年鬼差的羿刀……
    好多年了,恍若隔世。
    憐雲神女說“一別多年,先知風采依舊。”
    桑天子說“神女越來越漂亮了。”
    憐雲神女笑說“可不敢當。這些年我常聽你的名字,族人都問我,你是怎樣的人?這次更是派我來峨眉山向你請教呢!”
    “我才不敢當。”桑天子被恭維得很心虛。
    “唉。”燭翼忽然歎息,“先知,這些年我走你走過的路,才知道有多難。”
    “咋滴,又窮了!”桑天子眯起眼。
    他很想說,你盡管編,看我信不信你!
    “可不嘛。”燭翼說,“你別不信。”
    桑天子說“好啦,咱倆誰不知道誰。這次出去,我撿到幾顆星辰,大大小小,五花八門,裏麵有不少金銀銅鐵,咱們見者有份哈。”說著,他取出一些精金珠子。“不要探查了,查也查不出來裏麵有什麽,都是整個的。你們各選一個,能夠選到什麽,全看你們的運氣。”
    其實裏麵的東西都差不多。
    都來自於放逐之地的那顆星辰的核心,他把岩漿去除,剩下的都是不錯的玩意。
    一顆珠子裏放著三個球,每個直徑五百米。
    就這麽一個球,重四億多噸。
    隨便挖一挖,就很不錯。
    各自選了一顆。江月洛的那顆,她不好意思拿,果果替她挑,她才接過。
    女閃最後一個取了之後,說“你出門在外,勿要貪利,平安最好。”
    桑天子知道,女閃能這麽說,是因為她真的擔心了,便說“這次是意外,我會小心的。”
    女閃說“我去過峨眉山,當時你在治水,百姓都很感念。不過我聽很多人抱怨,說你把最好的都藏在雙塔雲城裏……”
    桑天子問“他們是不是想讓我放開?”
    女閃點頭,“他們說得很有理。”
    桑天子說“阿媽,可不要光聽他們說,要看他們怎麽做。我那地方若放開,他們可不會像他們說的那樣老實,肯定動手動腳。尤其西方的那些家夥,把臉皮和羞恥都看破……”
    憐雲神女也幫忙勸說“對啊,伯母,先知所建的水月城,如今已有一成的土地化為佛土,連天庭都管不住。別的賢才,也都被各方爭搶。峨眉山若沒有規矩,會淪落成下一個水月城。先知一舉一動,都有章法,都是為了天下謀福。您可不要聽信別有用心者的言語。”
    女閃說“我沒聽,我是覺得他們說的有理,但你們說得更有理。”
    桑天子說“阿媽,這就叫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以後你聽人說話,找人調查調查他的底細。正所謂知行合一才是真名士,你要是查到那人不是好東西,他的話也不能信。”
    女閃連連點頭,“就跟你爹一樣。”
    啊?怎麽說起這個了?
    果果不滿地說“他發達了,又被人鼓動做了城主,娶了好幾房小妾。”
    呃!這個,桑天子沒法評價。
    大家也沒法接著說,憐雲神女幫忙轉了話題,問起了摩昂——
    說起摩昂,桑天子笑說“那小子,被西方的羅漢坑慘了。他替人賣命,聽人吩咐來找我的麻煩,結果卻被隊友出賣,把他送去放逐之地,差點被放逐之地的一個大和尚宰了吃肉。就在那個地方,我救了他好幾次……”
    憐雲神女說“怪不得他那麽服你。”
    桑天子說“他的本性不算惡,不過有些龍的毛病,還是個嬌生慣養的龍太子——希望經此事後,他能看明白一些事!”
    果果說“摩昂以前可很壞的。”
    桑天子說“這些年他有些改觀……”
    有的沒的聊了許久,嬉嬉鬧鬧的,張衡出去請酆都大帝,好久不回來。直到天空的玄鳥飛過去,被大家看見——
    酆都大帝和張衡一起回來。
    酆都大帝豪爽地說“勞煩先知久等,本帝剛才輔助娘娘指引那些亡靈,耽誤了點時間。”
    桑天子說“大帝這麽說,倒讓我不好意思。我剛才跟朋友聊天,很開心來著。來,我給大帝介紹一下,這都是我人間的朋友。”
    酆都大帝指了下憐雲神女,笑說“這裏除了這位,本帝全都認識。”
    桑天子便獨獨介紹道,“這位是憐雲神女,來自於精靈族,她是位有才情的女子。”
    憐雲神女立刻行禮拜見。
    其他人見狀,也才跟著拜見。
    酆都大帝說“不必多禮。先知的朋友,就是我地府的朋友。今日盛宴,諸位無需以地位論高低,大家一視同仁。”
    桑天子說“多謝大帝。”
    眾人也跟著說“多謝大帝。”
    張衡見說了一會不進正題,說“先知,大帝此來,是為戰神刑天之骨。”
    桑天子真的差點忘了此事,趕緊從桌子上拿起盒子,雙手捧著給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對盒子行了一禮,張衡跟著行禮。女閃跪地行跪拜禮,大家也都跟著女閃行禮。酆都大帝又等待片刻,才雙手捧過盒子。
    這一番禮節,可比桑天子對那骨頭鄭重。
    對刑天的傳說,桑天子隻當是傳說,所以像考古似的對待那骨頭。但酆都大帝一等對待那骨頭,卻是對待他們的圖騰與故人。
    酆都大帝說“恕吾冒昧。先知,我感覺到你身上纏繞著一股意誌。”
    “對對,跟刑天一起的。”桑天子一直為此事頭疼呢,酆都大帝提起,想必帶來了解決辦法,他頗為期待,“我感覺他很悲傷!”
    酆都大帝期望的可不是悲涼二字,替刑天解釋道“當年攻伐妖庭,大巫刑天身先士卒,戰死不休。可是那場大戰的結果卻是兩敗俱傷,刑天失去頭顱,不改其誌,此戰神也。然而族人慘死而落幕收場,卻讓吾等悲傷。”
    桑天子說“其實我一直不知道,他這股意誌依托在何處?好像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
    這才是酆都大帝想聽到的,他說“巫族之意誌,無有依托,隻因要戰勝一切敵人,便有永恒不滅之意誌。除非,敵人俱滅,天地隻剩他獨一個。所以,刑天之意誌因要戰勝你而存在。本帝倒是很好奇,你怎能撐得住?”
    桑天子說“這話說的,我也不差呀。不過確實壓力很大,那一縷意誌,看起來輕飄飄的,如一縷風,卻一直要壓我一頭。”
    他這話,把他和刑天擺在一起。
    像是一句自戀的話。
    但又是以現實為依托。
    所以,凡聽者無不震驚。
    張衡說“大帝,意誌之戰,不勝不歸。要迎回戰神的意誌,很難。”
    酆都大帝說“難嗎?不難!”
    桑天子不太明白,問“怎麽了?”
    張衡說“是這麽回事。戰神之意誌頗為珍貴,吾等不能不迎回。”
    桑天子點頭,“應該的。”
    張衡說“但是要迎回意誌,就要在意誌離開你的瞬間,用功德為他凝聚形體。可是要這意誌離開你,就得戰勝你……”
    桑天子說“那我讓他贏?”
    張衡說“不可能。你的意誌是不可假裝的,要屈服,隻有通過戰鬥……”
    桑天子問“你越說我越迷糊。”
    張衡說“也就是你要真正地輸一場。”
    桑天子說“我也一直說,輸就輸嘛,對我來說沒那麽重要。你們想讓我怎麽輸都行。”
    張衡說“不是認輸……”
    酆都大帝說“此事說不清。你去昭告全族,戰神意誌歸來,我們要舉行最盛大的祭祀。借全族之力,為戰神凝聚真形。”
    張衡一聽即懂,“是。全族的意誌加持與戰神,天也要低一頭。如此,必勝。”
    桑天子奇怪,“那麽大場麵。”
    張衡說“先知,這不是為你,是為了戰神。一會你可要堅持住,你能堅持的越久,你的意誌越強,最後凝聚出的戰神意誌就越強。”
    桑天子約麽聽明白了。
    他說“好,需要怎麽做,我都配合。”
    張衡說“你做得很簡單,先去參加宴會,吃飽喝足,然後盡量堅持即可。”
    是嗎?桑天子覺得奇怪。
    但怎麽樣都好。
    他便不追問,跟大家一塊去喝酒吃宴。
    地府的五方鬼帝,十殿閻王,判官和一些附近的將軍,都出現在這宴會裏。有的隻為來敬一杯酒,有的陪滿全程。在他們的帶頭下,那地府的各種好久,桑天子一飲數千杯。
    宴會三天三夜方止。
    外麵祭壇搭好。上麵有一座戰神像,戰神像對麵擺著一個蒲團,留給桑天子。
    桑天子在儀式中被抬過去。
    感覺很奇怪,就好像別人拿他獻祭似的。
    但有劇烈的念力加在他的身上,當他終於登上祭壇,盤坐於蒲團,他終於有空處理那念力。不管酆都大帝想怎麽做,他運轉八九玄功,兀自修行起來。把被劇烈的念力催發的沸騰的巫血,分割引入元嬰身。別的愛咋咋地。
    祭祀終於開始。
    他感覺到一種凝滯,似乎空氣被定住,變得像金屬一樣無法撼動。
    但他深吸一口氣,他分明在呼吸。
    “都是假象。正所謂,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不管他,我隻要借著這個機會,好好修行即可!”
    他把神識從意誌的對抗中轉移,放到功法中去。祭祀開始,剛才感覺劇烈的念力,現在開始更加爆炸。剛才若是沸騰的水,現在就是帶動機器運轉的蒸汽了,在它的加持下,他的血就像水和灰塵一樣,被清楚地分開。
    他分割巫血。在這個過程裏,八九玄功飛速地進步著。
    一炷香,似乎有之前一年之功。他的心在飛揚,壓力越來越大,他越來越有激情——人還是要靠利益驅動,特有幹勁。
    在他堅持的時候,祭祀的人起初在擔心,擔心他太快輸,讓祭祀草草收場。但半日之後,大家心裏有底了——能夠堅持到這時,已經很厲害了。又過了兩個時辰,依舊沒結果,並且,桑天子看起來還挺不錯,很奇怪。
    張衡說“大帝,何故也?”
    酆都大帝說“本帝本以為,之前先知能撐住,是因為戰神之意誌被消磨太久,太弱了。現在看來不是,戰神之意誌不弱。是先知太強。”
    張衡說“他可真不簡單。”
    酆都大帝說“不必擔心,這次祭祀乃是全族之盛世,沒有人能夠抵擋。且等結局。”
    一日匆匆過。桑天子感覺過了很久,又感覺這個很久,很短暫。他在巨大的壓力下修煉,無數巫血被引入元嬰身,盡管念力越來越大,巫血反而越來越少。本體的八九玄功突飛猛進,積累多年,已到第八轉巔峰。
    “也許能突破。”但很難。
    “要突破,恐怕要把巫血全部分割。”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途徑。
    “那就繼續,繼續,努力!奮鬥!”
    他把神識從意誌的對抗中抽離,從八九玄功中抽離,甚至從元嬰身中抽離,隻留在本體中,隻留在血液中。分割,分割,接著分割,巫血越來越少,人血越來越精純。
    在人們驚詫的目光裏,他撐過了第二天。
    酆都大帝說“祭祀由地府而始,將終結於人間,待明日,人間的力量加入進來,沒有人能夠抵擋。那力量連本帝也要讓步!”
    但他心中卻很敬佩,能撐兩天,不可思議。以前他不解,後土娘娘為何會把輪回令給桑天子,現在,他有了解釋。
    盡管他的解釋並不是真相。
    第二天的夜裏,意誌對抗帶給桑天子的壓力減輕了些,但念力反而加強。
    巫血已經所剩無幾。
    在最後的蒸騰中,任由巨大的念力施壓,他的血清清白白,無動於衷。
    哢嚓,似乎真的有一聲巨響。
    桑天子破開那關卡。
    第九轉,八九玄功修到最後一層。
    最後一層是沒有盡頭的。
    對血液,對身體本源的追索,也沒有盡頭。
    他感覺身上的壓力驟然一輕。
    他甚至想舒服地伸個懶腰。
    但他沒有,他把神識轉移到元嬰身。
    近來所得功德,還沒有用掉。
    他權衡輕重,心想,“功德元神經的修煉,隻跟功德有關,無論是壓力還是念力,對它的加持都不大。時間有限,隻能先把它放一邊,先修煉元嬰身的八九玄功。”
    念力滋生巫血。集中在元嬰身上,那混雜的血裏,巫血沸騰。
    但這一次,不用再把某種血分離出去。既因為元嬰身的血本就是混雜生成,又因為巫血本就生於汙濁,可融諸血。
    所以修煉元嬰身,便是將那一切血融在一起的過程,融成獨一無二的巫血。
    八九玄功運轉著,巫血流淌著,地府汙濁的靈氣匯聚著,血液相融著。連法杖也跟著變化,法杖裏的血液,流淌到他的元嬰身,與那血混合後,融合後,又流回去。
    人間的清晨,祭祀的第三天。
    壓力一層一層疊加。
    桑天子感覺生命都被壓得空虛了,神識都被壓得虛浮了,瘦小了,元神也被壓得被動地反抗起來,功德元神經被動運轉,功德化為元神的一部分……
    他終於無法完全無視那意誌的對抗。
    “別想對抗,想修行。”
    他集中神識,哪怕微弱,也可以繼續引動血液流淌,也可以引動八九玄功。
    這時,巫血也爆炸似的沸騰了。
    融著一切,好像開水裏煮的肉,好像火裏燃燒的木頭,那血融著一切。
    法杖上糾纏的幽冥樹,那浮光木,那從前藏在身體裏的法寶,乃至那些靈寶金錢和組成骨骼和經脈的金屬,都被那爆炸的血融著。幽冥樹裏潛藏的大巫刑天之血,之骨,化為他的巫血的一部分。那些精金、紫金、銅鐵,也都被融著,化成爆炸的汁液。融著融著,融到那塊混沌石上,那很大很大的混沌石,它被血浸透……
    能夠逃脫的,隻有那棵活著的月桂,它主動地飛進冰火圖中。
    冰火圖中,又讓月桂親切的氣息。
    外麵洶湧的靈氣,遠不夠用。
    桑天子用為數不多的神識,引動焚魂燈,將那裏儲存的冰髓和寒玉盡數倒出,煮大雜燴似的,倒進那血液中。
    巨大的靈氣,加上巨大的念力,讓他的血浸透整個混沌石,分解融合一起。
    第三天已到傍晚。
    桑天子還在堅持……
    酆都大帝都覺得不可思議。
    張衡說“大帝,戰神意誌不能不勝。”
    酆都大帝說“這是最後的時刻。也是最強的時刻,你我加入,必成此事。”
    就是此時。他們加入進去。
    驟然加大的壓力,壓得時間靜止了似的。
    桑天子的神識靜止了,元神也靜止了,與沸騰的元嬰身斷了聯係,他沒有任何清楚的想法,但他的預感不祥。
    大概敗了!
    但靜止不代表失敗。
    他的血液還在流淌,祭祀最強的那大約一炷香時間,在先天法寶的鎮壓下,那血融了元嬰身裏本有的一切,連存放在裏麵的蛟珠、龍珠,還有那顆火靈珠,和一盞琉璃燈,也都融了。
    渾然天成,那血自成一體。
    八九玄功一路飆漲到第八轉後期。
    向巔峰突破,向第九轉突破。
    就在這時,外麵的壓力漸減,桑天子感覺神識和元神又能動作。
    他又能感知到他的元嬰身。
    元嬰身已成一灘血。已融了一切,並包裹著焚魂燈。似乎連那燈,它也想融合。
    它融不了——那是先天法寶。
    但焚魂燈跟別的先天法寶不同,它破損過。它上麵有一部分,是桑天子用功德修補的。那一部分,他可以融合。他的血侵染了進去,感覺跟焚魂燈有了更深一步的建議。
    “咦,我似乎撐了過去。”
    “過了多久了?”他遺忘了時間!
    “別,別想有的沒的,修煉最重要。修煉,爭取突破,如果能把八九玄功都修煉到第九層,一切都將真正開始。”他想,“該融合的似乎都已融合,我現在還能做什麽?從水火葫蘆裏取些東西接著融?不好,那些東西已經融了很多了,再多些,也不會有質的變化。不如融一兩件法寶。這四象花和陰陽圖,並非必要,融。”
    這些法寶放在本體裏。
    他取出這兩件,送到血液裏。
    忽然感覺恍惚,又要時間靜止似的,他什麽都感覺不到。不過這次他有了經驗,感覺比上次好多了。他等待著,期待著。
    又過了盞茶時間。
    酆都大帝兩次出手,終於停了手,
    他說“這樣沒辦法讓他屈服。”
    張衡問“此事可否告知娘娘知曉?”
    酆都大帝搖頭,說道“娘娘知曉一切,若娘娘認為應該出手,她會出手。但吾等不能把事情都交給娘娘。再想想辦法。”
    張衡尋思片刻,說“大帝,我等若不幹涉,任由祭祀過去,其實也行。若待會戰神意誌撐不住,敗了,我等也能送其轉世。若我等不相助,戰神愈戰愈勇,則正合吾等之意。”
    酆都大帝聞言,讚道“大善。”
    既有定計,他們等待結果。
    祭祀畢竟不是將全族的意誌加持在刑天身上,而且將全族的念力加持在刑天身上,以求恢複刑天本來的意誌。
    否則要對抗整個巫族,盤古不在,聖人不出,誰能做到?
    祭祀漸漸過去了。
    桑天子的元神和神識,都恢複活動。
    雖然身上依舊有巨大的壓力,但是他的身體金剛不壞,能夠撐住。他想,“那龐大的壓力是一種假象,其實並沒有什麽事。所以,隻要不管它,就不會受它擺弄。”當祭祀結束,當對抗他的壓力緩解,他甚至生出一股遺憾,“可惜了,要是能多堅持一兩天,我肯定能突破。”隨即他又想,“可是,刑天的意誌也沒退走啊。他們會不會再來一次祭祀,那就舒服了……”
    想了一會兒好事,他趁著祭祀未全散,繼續借著那壓力與念力修行。
    他看到,四象花和陰陽圖兩件法寶,已經被融合九成九,隻剩一點混沌金的渣子。
    “要不,把那支筆融了?”
    那太可惜了。那可是極品法寶。
    “融,天狗毛,說不定有奇效。”
    想著,他把筆取出,擲到血中。在如江河一般的血水中,它隻是一點。
    桑天子一咬牙,將星沙震出,天狗毛也打散,讓它們分別相融。混沌金的筆杆子,獨獨堅挺,被血水衝刷著……
    “融得真快,再加入六識鏡。”
    太暴殄天物了,他自己都覺得可惜。
    他掃過水火葫蘆,心想,也不能隻盯著那些許法寶,融一些普通的金銀也不錯。
    於是他打開水火葫蘆。
    一顆三裏的銅球被打成小塊,飛出,接著,一顆十多裏的鐵球也被打散,飛出。金沙銀沙如河流一般流出——血來者不拒,飛速融合。
    桑天子見狀,取出更多——忽然看向冰火犀牛,他目光微冷,心想,弄它!
    先弄兩頭試試——
    他用水火葫蘆震殺兩頭冰火犀牛,將其投入血液中,血液中生出火焰。火焰中劈裏啪啦,好像現場似的。那趕緊不很好。
    混沌物種,果然不是正常人能享用的。
    但是冰火犀牛的皮還不錯。
    所以,桑天子化身劊子手,對冰火犀牛襲殺,震殺,扒皮,融合。
    第三天就快要結束。
    外界的壓力趨於平衡,血液的沸騰也漸漸止住。元嬰身的八九玄功,終究沒有抵達第八轉的巔峰。修煉“冷卻”的血液中,被融在一起的金玉慢慢地析出成密密麻麻的一塊——他一陣驚愕,幸福地想,原來這才是巫族肉身強大的秘密。
    “我要把它鑄成一個整體,在裏麵設計一套陣法,首先,我可以仿照蝕日鏡的陣法,鑄成一課心髒……這是第一步……”
    但他還沒有想到第二步,一股近乎從心底生出的龐大壓力,再次強加在他身上。而這一次,沒有沸騰的血液幫助他渡過。
    “怎麽回事?”他的神識掃過身體,他看到一個灰蒙蒙的身影,如同雕像一般。那身影恒古存在的樣子,博大,屹立,寧折不彎——當外界的祭祀結束,戰神刑天本身的意誌被凝聚,當沒有外界的幹擾,這股意誌因要戰勝一切對手,而愈發博大,於是變成這模樣,與桑天子做對手。
    “這是好事吧?”桑天子想,“還沒有結束,我還能借他做點什麽……融血的過程暫時告一段落,那一千六百多頭犀牛的角,那筆杆子,還能再融一會兒,我先鑄就那顆心髒!”
    心髒在凝聚,陣法在其中蔓延。
    速度很快,和道則演化那麽快……
    可就在這時,戰神刑天的意誌一陣比一陣強,壓得桑天子無暇他顧——
    他強任他強的說法,剛才實施的很順利,但那是因為壓力還不夠大。
    當壓力足夠大,連喘氣都要拚盡全力。仿佛瀕臨死亡的時候,全身心地與那壓力對抗,就成了他唯一能做的事。
    對抗,桑天子的身體裏流出一股他自己沒意識到力量,如同溪水一般流淌,卻不受天崩地裂的欺淩。那不是修行出的力量,那是意誌,是一個人不甘心失敗的心……
    就算他的理智能接受失敗,就算他能把認輸掛在嘴邊,但他的意誌未曾服過。
    意誌與意誌的鬥爭,沒有服軟一說。
    隻有一方對另一方徹底的征服。
    兩股龐大的威壓,在祭壇上顯形。
    刑天是巍峨的巨人,桑天子是水將巨人環繞,巨人欲劈開水,抓住水,一直不可得。
    那是意誌的鬥爭……
    彌散開的力量,讓張衡都渾身不適。
    無數陰兵,無數小鬼,無數巫族,都要拚盡全力才能抵擋——他們這才知道,祭壇上發生了什麽。那個人麵對如此意誌不敗,意味著什麽?
    張衡說“大帝,不能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這諸多陰兵的意誌會被擊潰。”
    酆都大帝說“這是考驗!”
    這考驗也太大了點,再這樣下去,考驗會變成傷害——
    就在此時,六道輪回那裏飛出一道玄黃之光,落在刑天的頭頂,將刑天身上的悲傷與怨念壓製,而後裹著他,倏爾間飛走。
    整個天地空蕩了。
    桑天子感覺從內到外的輕鬆。
    仿佛在永恒之中散步……
    在這股快意中,他仍牽掛著修行,他的神識回到元嬰身,回到那顆心髒裏。在剛才的對抗裏,仿佛刹那,仿佛永恒,那顆心髒已經結成,心髒裏的陣法,和蝕日鏡如出一轍——這是好事,可是,凝聚這顆心髒,似乎用掉了他一切財富。
    那血液裏,無法再析出新的東西。
    “這!?我想凝聚一具身體的材料,隻凝聚了一顆心髒?真的力氣。這心髒固然強大,可我的身體怎麽辦?我的一整個布置陣法的計劃怎麽辦?還有法杖,煉製法杖的材料怎麽辦?這真是,悲喜交加!”
    但他頗為興奮,心猿意馬。
    “鈴鐺,你怎麽樣?”一聲關切在桑天子耳邊響起,他聽出是女閃的聲音。
    他睜開眼,說“沒事,結束了嗎?”
    女閃說“娘娘出手止住戰鬥。”
    酆都大帝笑說“你真行,能與戰神並駕。”
    桑天子說“別提了,我都快被壓的喘不過氣了。我都說了要認輸,他好像不信。”
    酆都大帝大笑,說“不光他不信,本帝也不信。你小子,水深著呢!”
    桑天子說“我說真的。不過我現在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處理,咱們有話等會再說。我的身體有點亂,需要梳理一番!”
    酆都大帝說“你且去,且去。”
    他也要去後土娘娘那看看——
    刑天就要轉世,此事不能沒個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