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佛劫過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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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荒東皇鍾在手但不敢用!
    無天束縛桑天子的那股力量,火燒不壞,雷打不開,解了許久都難以解除。
    但在修行中,桑天子約麽看破那力量的玄虛。結果讓他相當驚訝,那竟然是一股佛道之力,但並不純粹,還糾纏著別的力量。
    “是魔道,還是一股惡念?”
    不管是哪個答案,結果都指向一條高絕的路證道。
    能夠使出這種力量的,除了聖人,也就隻有快要證道的人了。
    “明知道是定數,還要去改,如此飛蛾撲火,魔怔了?不,肯定不是,他肯定是想一鼓作氣,證道混元。如果他能借佛劫證道,這定數說不定還真能改。可問題是,如果他的失敗是定數,他又怎麽可能證道?”
    證道就是這麽一條逆天的路。
    前麵已經沒有路了,還要執著地往前走,去證明自己走的路是對的……
    桑天子喃喃自語,“將來有一天,我會不會成為另一個他?”
    如果道路斷絕,他也一定要反抗,接續前方的路。
    “但我肯定不會選這個時機。”他搖搖頭,心想,“不過,他又有什麽選擇呢?師父不疼,天道不愛,氣運不行,魔道衰落,也就隻有拿命來拚。與之相比較,我的情況就好多了,雖然師父不在洪荒,但對我很好。我氣運不小,還有很好的法寶,修行到今日,不能說一點波折沒有,也算穩穩當當,我將來想必不會那麽慘。”
    從無天的力量裏,分析出一些想法,桑天子對困著他的力量生出敬畏。像是敬畏一座高高的山,在那之後,他發出更烈的火。
    山是用來攀登的,法是用來破滅的。
    再強的束縛,也有解開的一天。
    就如同把六十四股力量,拆分凝聚成八種力量,同樣很麻煩。
    但慢慢解,也能找出些思路。
    六十四卦,本質上是八種力量相互糾纏而成。桑天子把天地火三種力量凝聚,分別占據八卦的乾坤離三個位置。這樣一來,和天地火三種力量糾纏的風雷水山澤等五種力量,便可以拆分出來,凝成五股弱小但純正的力量,填滿八卦。
    繼而,再用此八卦,演化模擬,逆向演化,從理論上便可以拆分所有力量。
    但實際行動中,需要對每種力量有很深的感悟,才能走向現實。
    就像把理論應用於實踐一樣,知道那樣可以,但需要時間。可是時間過得太快了,一眨眼又過去十四日,轉瞬間來到佛劫的第十八天。
    隻是日月已經無序,這些天日夜有點亂。明明該是黎明,卻烈日當空。
    天庭也變得很熱鬧——
    地仙界能夠飛上天庭的,數量太多。
    天上到了第十八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
    如今,天庭人滿為患。
    因桑天子用人,必須用和妖精締結契約的;桑天子用妖,也必須要和人締結契約的。於是他們在天庭捉對締結契約。
    有的湊合,有的性命相交。
    那真是別有一番熱鬧。
    至於二十四諸天和地仙界,因為那金字塔傳銷騙局,為天庭積累了海量財富。
    那海量財富帶上天庭來。供桑天子招兵買馬,組建天兵軍團,或者安排眾仙大肆煉製樓閣,以安排更多的天兵。日夜不停,時時刻刻都在壯大。
    金字塔騙局見效快,另一個騙局到了收網時,能榨取的財富更多。
    兩者相輔相成,夠西方喝一壺。
    “雖然還坐在這,跟囚徒一般,但是,已經混過去一多半嘍。”
    桑天子頗為高興,感覺大劫不過如此。糊弄糊弄就過去了。這天,他處理了一些雜事,一個熟悉的猴子來到天庭。那猴子看見天庭裏妖邪縱橫,一片興隆的模樣,冷汗連連。飛上九重天,來到淩霄寶殿,見殿中空空,桑天子孤獨地坐在玉帝的位子上,微閉著眼睛,身上燃燒著酷烈的火光,那火光又被一道屏障攔住。
    猴子斥道“桑天子,是你。你為何坐在那個位子上,玉帝何在?”
    桑天子從向內的修行中收回一半意識,瞄了一眼,說“孫悟空,你怎麽來到了這裏?外麵的那些人,沒有將你攔住?”
    孫悟空說“外麵的妖精比人更多。他們以為我也是妖精,所以就放我進來了。我不管你要做什麽,你的手下雖多,但並不是無懈可擊。”
    桑天子說“你是佛門弟子。”
    孫悟空說“不管佛不佛門,你攪亂天庭,我看見了,不可能不管。”
    桑天子說“那要問問,你看到了什麽?”
    孫悟空說“不用火眼金睛,我也看見了你,你坐在玉帝的座位上,聚集如此多的修行人和妖精,霸占了天庭,擾亂了三界。”
    桑天子說“你描述的是表象,火眼金睛看到的還是表象。現在我問你,你看到了什麽?真正重要的東西,用眼睛是看不見的。你不用告訴我答案,隻需要記住你今天看到的,當有一天你看到了截然相反的東西,就像看到瑤池門口,有一朵黑蓮鎮壓著一隻玄龜一樣,你該相信什麽?是你的眼睛,還是你的判斷?”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既相信我的眼睛,也相信我的判斷。”
    “若是,它們出現了衝突呢?”
    “看不清,我也相信我的眼睛,相信我的判斷。因為當我否定我自己的時候,一定是事情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離死亡就更近了一步。可即使我走到了鬼門關,我依舊相信我的眼睛,相信我的判斷。截教仙人,你呢?”
    “嗯!”桑天子聽到一句很好聽的話,說,“我開始欣賞你了。既然你那麽相信自己,現在你看到了我,你該怎麽做?”
    孫悟空抽出金箍棒,說道“你讓三界不寧,便是我的敵人。”
    “好,大鬧天宮的猴子,如今成了維護綱紀的走狗。”
    “你別想著擾亂我。我的過去若看到我的今天,會很欣慰。你呢,修行至今,你堅持的究竟是什麽?今日你坐在那裏,我對你很失望。”說著,孫悟空舉起了棒子,飛身起來,狠狠地砸向桑天子,喊著,“吃俺一棒。”
    鐺地一聲響,那根棒子砸在玄妙的屏障上,被震得後退,屏障巋然不動。
    桑天子說“修煉多年,你還是沒什麽長進,我還沒有動手,你就倒下了。快回去吧,想要跟強者動手,既要知己知彼,還要積蓄足夠的力量。”
    孫悟空站起來,說“跟上次一樣,我打輸了,倒在地上,你卻要放我走。”
    桑天子說“對,我要放你走。你的眼睛和我的眼睛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你相信你的眼睛,我也相信我的眼睛,究竟誰是對的呢?也許,你我都是別人的一顆棋子,在他們的眼睛裏,又是另一個世界……”
    孫悟空問“你說的他們是誰?”
    “天上地下,你自己去看吧。”
    孫悟空自知打不過,隻有離開,但他又問“為什麽大殿裏隻有你在?”
    桑天子笑說“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你自己去找答案。”
    這個問題並不重要。沒有得到答案,孫悟空並不失落,飛了出去,在眾多妖怪中,他飛向瑤池。從桑天子的話裏,他聽到一個很奇怪的比喻,瑤池的門口,有一朵黑蓮鎮壓著一隻玄龜。很巧,他也被一朵黑蓮困住過。
    瑤池,好多天兵圍在外麵,不準別人進出,他也進不去。
    但這樣的天兵,攔不住一個七十二變的猴子。孫悟空變化成蚊子,在人群中飛舞,片刻間,來到玄龜跟前,看那黑蓮。
    玄龜睜開眼,瞥了蚊子一眼。
    因為熟悉變化之術,桑天子對所謂七十二變了然於心。小小的變化騙不過他。
    他看出來,是孫悟空來了。於是他晃動了一下身子,強撐著把黑蓮托起來,給自己一絲空間,變化成人蛇身的模樣。
    他微笑地看著孫悟空。
    孫悟空很奇怪,玄龜在他麵前變化成另一個樣子。孰真孰假?
    孫悟空在疑惑中動用火眼金睛的能力,人蛇身依舊是人蛇身,身體裏纏繞著火的光焰。如果他的眼睛沒有錯,那麽,人蛇身就是玄龜真正的麵目。
    孫悟空收回火眼金睛,仍疑惑。
    心中的諸多疑問,沒有答案。
    就在這時,人蛇身又變回了玄龜身,依舊被黑蓮鎮壓,緩緩閉上眼,趴在地上。
    孫悟空更疑惑,嗡嗡地飛了飛,又動用火眼金睛的能力。
    這一次,玄龜身依舊是玄龜身,被一道黑影罩著,玄龜的真靈掙紮著。
    如果他的眼睛沒有錯,那麽,玄龜身才是玄龜真正的麵目。
    但不可能兩個都是真的!
    因為那是截然相反的東西。
    孫悟空心中的疑惑更多,他真想回去,再仔細問問。可這時,他又想起桑天子最後一句話,“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你自己去找答案。”他該上哪裏去找答案?三界究竟出現了什麽變故?他又該相信什麽?
    他的目光看向西方。
    如來或許能給他答案。
    但去西方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往下飛,去了地府。他要問一問能夠探聽三界之事的諦聽,三界為何變成這個樣子?
    地府也亂了,陷入魔羅的統治中,陰山被妖魔占據,地藏王重傷閉關,諦聽垂死。
    孫悟空還是問,“諦聽,地府究竟發生了什麽?閻王何在?”
    諦聽依舊告訴了他,“魔羅無天取代如來,統治三界,三界已經大亂。”見孫悟空還要再問,他有氣無力地說,“你去靈山一看便知。”
    這時孫悟空才去靈山,見如來。
    他見到的隻是一片幻境。
    在無天的道境裏演化出的靈山,和如來統治的靈山一模一樣。火眼金睛隻是術。在無天的道境麵前,術像是籠子裏的老虎,沒有什麽威能。
    這種情況下,無天說什麽就是什麽。
    孫悟空要去驗證,無天帶他去,去過幾個地方後,來了天庭的淩霄寶殿。
    果然是兩個世界。孫悟空被蒙在無天的道境裏,看到的場景,跟桑天子看到的完全是兩個樣子。孫悟空看到天庭歌舞升平,玉帝在寶座上,跟他對話。而桑天子卻看到,無天和孫悟空懸在半空,孫悟空提了幾個問題,但沒有人回答。無天直勾勾地盯著桑天子看,像一隻惡鬼,花裏胡哨的,冒著黑氣……
    桑天子感覺氣氛不大對勁,問了一句,“佛祖這是在幹嘛,耍猴呢?”
    耍猴?還是殺雞儆猴?
    隻怕最大的目的,還是讓孫悟空這隻猴為他找到隻有孫悟空能找到的如來的轉世身。或許還有一個願望,便是讓桑天子安分。
    無天毫不介意孫悟空在旁邊,哈哈大笑,說“我沒有看錯你。你就算兩手空空,也能阻礙我的大業。你沒有讓我失望。”
    “這不是很好嗎?”桑天子說“我沒讓你失望,你放開我,咱們正經聊聊。”
    無天說“你已經站在我的對麵,為何不坦誠一點?”
    桑天子停頓片刻,說“佛祖說笑了。我現在明明是坐著的。”
    孫悟空那邊已經快結束了。
    無天也不想再跟桑天子多費口舌,一道法力打出去。之前禁錮桑天子的那道枷鎖,忽然緊了許多。好像一萬根淬毒過的鐵絲,紮進了肉裏,桑天子渾身奇痛難忍,奇癢難忍,迷幻失智。他雖未叫痛,已是冷汗連連。
    桑天子問“你是……什麽意思?”
    無天說“有本事的人,應該承受更多的痛苦,與更大的責任。”
    桑天子問“什麽……責任?”
    無天說“肅清你的仇敵……”
    說完,他帶著孫悟空離開。
    而孫悟空的那雙火眼金睛,什麽都看不到。
    桑天子為孫悟空歎息,也為自己歎息。說真的,他真想引著束縛他的力量,去衝擊他的漁鼓,他這力量和漁鼓碰撞,發出震顫三界的奇響。他真想用這奇響,破滅一切幻境,讓被蒙在鼓裏的人都能清醒……
    但他忍住了,因為他知道,那樣的一時之快,隻會製造問題,而無法解決。
    他很痛苦。尤其他看到傷害他的那股力量裏,除了癢和痛,還有陰詭的力量,衝擊他的心神和意誌,讓他產生無數六欲中的遐想。
    仙女赤裸的飛,飛到眼前,瞬間變得蒼老,渾身生蛆;
    新婚夫妻郎情妾意,妻子忽然拿刀,捅進丈夫的胸口,一下又一下;
    鬼逃往人間,扮演好人;
    好人以最殘忍的方式,滅鬼;
    饑荒的人,易子而食;
    富貴皇家,滅絕了人性。
    ……
    情意不再,貪婪成性,紅塵飄零。
    無盡的醜惡,往他心裏鑽。
    這迷幻的場景,甚至壓過了那奇癢,那奇痛,讓他時時刻刻備受折磨。
    他這些天費盡力氣理順的力量,在他身體裏作亂;他睜開眼睛,前方陷入模糊,他支著耳朵,聲音斷斷續續;幸好有自我屍,還在向他傳遞天庭的平靜。
    “好一個無天。”他咬牙切齒地想,“便讓你再嘚瑟幾天,咱走著瞧!”
    他也隻剩下無能的狂怒,他現在沒有對付無天的辦法。
    甚至連控製自己,都很費勁。
    “主人,主人,主人……”
    桑天子聽到芭蕉的聲音,勉強聚集一點精力,但已無力去聽匯報。
    他也無力交代漫長的話,勉強地哼出一聲,“備戰!”而後又閉上眼睛。
    芭蕉焦急地問“敵人是誰?”
    桑天子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敵人是誰。
    現在他隻能寄希望於芭蕉,寄希望於外麵的那些天兵和妖兵,他什麽都做不了。他隻有向內求索,去追問意誌的極限,去探索功法的缺陷。
    他畢竟是有大氣運的人,且在此劫中,又有很特殊的地位。
    在這一劫中,他和無天一樣,在定數給予妖族的氣運耗盡之時,無人能敵;在自身的氣運耗盡之時,無人能滅。
    在這一劫中,他對抗的壓力越大,他能得到的越多。
    所以無天的力量傷害了他,也打磨著他,提醒著他——那力量衝亂了他凝聚的八卦之力,讓他在痛苦中凝望自身的雜蕪與混亂,讓他看清一個道理
    天道之力和息壤,並不是他修出來的力量,並沒有真正屬於他,就連那些火,看起來像他的,也不全是他的。在無天的法力的衝擊下,天道之力、息壤都高高在上,火焰也不管八卦的死活——倒是被衝散的八卦中間,有一片不滅的力量,循環往複,散而後聚,百折不撓。那才是他真正的力量。
    “原來在大道麵前,我竟然這麽弱小,我一點都不強大。原來,這些東西都不是我的,就如同我的那些變化身,是我的,又都不是我的。”
    他這就一個擁有一座豪宅的凡人,宅子裏裝飾很多華貴的東西。當有一天,歹徒拿著刀子闖進宅子裏,一刀把那個凡人宰了。
    凡人擁有豪宅,但宅子不是他。
    桑天子擁有他身體裏的一切,但那一切不全是他的。
    真正屬於一個人的,是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無法磨滅的東西。就像玄龜的不滅真靈一樣,連玄龜自己,都無法抹除。
    “也好,八卦之力雖弱,但已有根基,我用此根基,在上麵種植本源的力量,而後能感悟本源,壯大根基。總有一天,我也可以強大起來。現在,從頭來吧,天道之力,息壤,大日金焰,請為我鎮壓外邪,讓我有餘力收服山河……”
    他身上的火噴湧,把他變成了一個火球。裏麵,天道之力氤氳著,息壤延展著……在巨大的困境裏,在激烈的對抗裏,他凝聚所有的精神和意誌,領悟著那八種力量的本質。每領悟多一點,他的力量就純粹一點。
    還有上一步,六十四卦時,他也用到沒有真正屬於他的東西。如今他知道了,在八卦力量的外圍,他又重新凝聚六十四卦的力量。
    內外相互交融,相互刺激。
    這樣的悟道裏,他越走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