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東皇鍾在手但不敢用！
    佛劫的第三十一天，午後。
    芭蕉垂頭喪氣地返回淩霄寶殿。
    桑天子見狀，問“怎麽了，事情沒辦成？”
    “不，主人，人都殺了。”
    芭蕉說完，深深地歎一口氣。
    桑天子又問“那你為何如此，怎麽，為他們感到難過？”
    芭蕉說“不，那些貪婪的家夥，本就該死，我怎麽會為他們難過。隻是，我等殺了他們之後，把他們的存款抹除，錢財收攏，卻又被別人搶了。”
    桑天子啞然失笑，說“不會是黃龍真人吧？”
    “對，就是黃龍、鬼車和金公子他們。”芭蕉歎息，說，“不過我回來的時候，聽人家說他們幾個分贓不均，內訌了。鬼車不知吃虧了還是想占便宜，追殺金公子，金公子因而入西方，拜在了靈山的無天座下。”
    桑天子歎說“好好的闡教門人，當起了劫匪，真丟人。不管他了，你再去，將垂柳的局收尾。黃龍的賬，將來會有人跟他清算。”說完這話，目送芭蕉出去，他對大日如來說，“大日如來，你法力很強，但護法隻有兩個，太少了點，鬼車和金公子貌似有點本事，你若不嫌棄，不妨找個機會收他們做護法。”
    “多謝師兄賜下緣分。”大日如來拜過，又說道“貧僧欲定道場為峨眉山，因缺少底蘊，故欲在天庭挑選八大部眾，進駐北海，東海，南海，開辟佛界。”
    桑天子想，佛劫馬上就過去，天庭的場子也該散去了。往哪散不是散？
    大日如來畢竟是他孕養出來的，關係不是師徒，勝似師徒。給別人，不如給他。
    但不能現在就散，不然再有人來進攻，那就慘了。
    他說“天庭的這些人和妖，隻要願意跟你走的，你都可以帶走。但時間上要等一等。峨眉山畢竟是趙公明的道場，你在那裏定道場，羅浮洞仍要歸趙公明所有，其它的可以共享。至於北海，北海玄龜的問題已經被解決，那裏有一片嶄新的大地，你可以去占了。東海和南海我不了解，無法替你安排，你自己看著辦。”
    “多謝師兄。”隨即，大日如來對飛廉交代道，“護法，勞煩你走一趟，多約束些妖兵和仙人，明天傍晚先去北海。”
    飛廉的好多手下都在這裏，正適合做此事，風一樣去了。
    而大日如來不慌不忙，仍在淩霄寶殿守候。看眾將領進進出出，處理戰後的瑣碎。
    可以看到，天庭現在最缺的是足夠有誘惑力的獎賞，偏偏桑天子謀算到的錢，都被黃龍一等搶了。黃龍若是清楚此事，有機會卷土重來。
    但桑天子似乎不著急，一再說，“戰後最重要的是戰俘處理，和救死扶傷，獎賞大家都報上來，待我跟眾將軍商量之後，一定會一兩不少地發放。明天後天，這件事就會得到落實，到時候，大家別忘了來領錢。”
    明天，就是佛劫第三十二天；
    後天，就是佛劫第三十三天。
    再往後，佛劫就過去了，天庭又將改天換地，重歸玉皇大帝執掌。
    也就是說，桑天子執掌下的天庭，馬上就到頭了。公司就要破產了。
    既然如此，即使不發錢也沒什麽——如果有的話，他倒不介意散出去，可現在沒有，賴過去，他也沒有心理負擔。
    黃龍真人之前不也許諾升官發財，有哪一條實現了？
    平頭老百姓，就是被忽悠的命——唉，繼續懷抱希望，在慘淡的現實裏生活吧！
    安撫將士，並不需要太多精力，桑天子大部分精氣神和意誌，都用來對抗著枷鎖。火光無止息地噴發，起初是對抗，後來試圖用八卦將那道法力融解。但他看到，若一切條件不變，融解那道枷鎖，可能需要上千年。
    上千年，跟遙遙無期差不多。
    正如大日如來所說，時候不到，枷鎖不可擊破。但時候到了，自己就破了。
    正確的時間，在第三十一天的深夜。隻是一瞬間，枷鎖忽然鬆弛。
    桑天子猛然一喜，輕道“無天受傷了，時候到了。”
    庖丁解牛似的，將整個解鎖拆成八種本源的力量，收入八卦的八種力量之中。魔也好，佛也罷，涉及的更深層的道，不是他能觸及的，他都將其轉化成他能理解的力量，填補到他的八卦裏。沒有外界的壓力，八種力量縱橫飛舞，好想要把淩霄寶殿掀翻一般，湧現成聲勢浩大的場景。好像紮根多年的竹子在生長。
    力量增長，他的氣勢也隨之壯大。好像饑渴的海綿，被浸在水裏。
    浸滿水的海綿，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充滿力量的八卦，也推著他走向另一個境界太乙金仙。
    這是一個不算境界的境界，是金仙巔峰時獨有的稱呼。修成太乙金仙，離大羅金仙隻差一點兒。因為大羅金仙涉及到大道，非悟道而不能突破，所以，很多人卡在太乙金仙，可能很多年無法進入大羅金仙。
    於是，盡管沒有天劫，但太乙金仙還是被單獨拿了出來。
    太乙金仙跟太乙金仙的實力大不一樣，無論是悟道，還是術法，都有差別。
    有些太乙金仙甚至不去悟道，專門修各種術法，修出的戰鬥力不比大羅金仙差。桑天子自我屍的那些變化身便是如此。戰鬥力夠了，但境界不好劃分。
    所以到了這個境界，戰鬥力和境界的關係撲朔迷離起來，再加上法寶因素，變數太多。境界低的，依靠法寶、法術和神通，時常能打敗境界高的。境界高的，沒有法寶，也時常半路遭災。所以，通常仙人們討論太乙金仙以上的人，誰更能打，不會隻看他的戰鬥力，還會看氣運。凡氣運浩大者，不落下風。
    血翅黑蚊不就是嗎。論境界法力，血翅黑蚊既比不上龜靈聖母，也比不上十二品功德金蓮，卻依靠神通，將二者殺戮損毀。
    桑天子的境界也是如此。他在境界上的確還是太乙金仙，可他斬了自我屍。
    他跟普通仙人，境界並不同。
    大日如來見此場景，說“阿彌陀佛。午時過後，貧僧便要啟程去北海。臨別時，貧僧想勸師兄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
    桑天子嗬嗬一笑，看著滿天淩亂而有序的靈氣，說“別人要這麽勸我，或者以前的你這麽勸我，我都當你言不由衷，別有用心，不過現在的你不一樣。好，我聽你這一聲勸，凡不是十惡不赦的壞種，我都放他們一次。但我不可能都放，釋放罪惡，對好人來說就是最大的罪惡，人不能為了自己的善名當聖母婊。”
    “師兄就是師兄，本不用貧僧來勸。不知，聖母婊何物？”
    大日如來問了個奇葩問題。
    這問題可以解釋成當婊子還要立牌坊。
    但跟一個和尚這麽說，不太合適。
    桑天子笑開了花，說“聖母婊嘛，就是不講事實，原諒一切的人。賊人殺了她全家，她不看事實，照舊原諒，結果賊人又殺了另一家。你說，這不是幫著作孽嗎？你們佛家對幫助罪惡的人作惡，是怎麽說的？”
    “佛家講因果。絕羅籠，脫羈鎖。雖是善因，而招惡果。佛家有降妖除魔的金剛與羅漢，皆為止惡，止惡即是善。然而，止惡不是殺惡。”
    “用善良的方法，得到善良的結果。但願你能如願以償。”
    “佛法不孤。阿彌陀佛。”
    大日如來走出淩霄寶殿。
    桑天子檢查了一下焚魂和無塵子的傷，也走出去，享受久違的太陽。算起來還是深夜，可是日夜仍然混亂，還能享受太陽星的溫熱，也蠻好。
    桑天子運轉日月寶鏡，目光掃過天庭，管中窺豹似的查看天庭的“狀況”。
    他看向蟠桃園，蟠桃園裏的蟠桃還長在樹上，竟然沒有丟失多少。看向瑤池，也一片寧靜。他看到第七層天，幾個妖精在享用池中匯聚的血液。不遠處，一個中年人帶著十來歲的孩子，安撫一隻受傷的鳥，試圖締結契約。他看到第六層天，人與妖一起，在一座宮殿裏飲酒作樂，無人約束的環境裏，唱歌跳舞。他看到第五層天，關押著很多俘虜，俘虜有人有妖，有的眼睛裏充滿驚恐，有的無所畏懼。
    “難怪之前會達成那樣，一個黃龍真人，帶著個鬼車，帶著剛拉起的隊伍，就能深入天庭好幾層，就這幫人，嘖嘖嘖……”
    被困在淩霄寶殿裏的時候，他很想出來看看。可看了之後，也沒啥好看的。
    他嘖嘖無語。算算時間，已經到了收尾的時候了。
    “天庭的這些烏合之眾，必須得清空，不然，玉帝和王母回來，必然有衝突。有衝突就有殺戮。我留下他們，卻被玉帝和王母殺了，那多沒麵子。不過，看守蟠桃園、瑤池和太陰太陽星的隊伍，都可以留下來，他們守衛天庭，有不小的功勞呢。”
    正思慮些收尾的安排，憐雲神女帶著十多個精靈族人前來拜見。
    桑天子不想再回淩霄寶殿，便在門前不正式接見，說“神女看起來很匆忙。”
    憐雲神女和精靈族人一起行禮，鄭重地說“拜見大人。”
    桑天子說“門口就不用這樣了。有什麽事，你們直說無妨。”
    憐雲神女難為情地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去，說“大人，妖族罪孽深重者甚多，大人將它們收入天庭，造福精靈一族，我等感激不盡。隻是，那些妖精都來了天上，地下空空蕩蕩，倒也不美。我等便想請大人允許……”
    桑天子問“要我允許什麽？”
    “大人。”憐雲神女似乎不太好意思，說，“我等看見妖族的飛廉妖聖，正廣招妖兵，帶去北海。我等也想選些良善種族，與我等毗鄰。否則，那些空蕩的地方，早晚會被其它妖精占據，到那時，依舊不美。”
    沒立功，就像占便宜，她自己都覺得，這個要求太過分了。所以不好意思提。
    但桑天子本就想把這些妖精弄走，笑說“可以。不過隻限今日，且需要它們自己同意。到明日淩晨之前，你們能帶走多少，都可以。”
    就這麽答應了，還不限量？
    憐雲神女詫異道“大人此言當真？”
    “這有什麽好弄虛作假。”桑天子說，“精靈一族很善良，從來都不鬧事，以前受了不少苦，得到些補償也是應該。”
    憐雲神女更羞愧了。
    因為她自己知道，精靈族現在正在打仗。
    打的是內戰，死了好多族人。
    至於理由，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精靈族的統一言論是
    黑暗精靈做了壞事，引發精靈族的業力，損傷了精靈族的氣運，所以引發了戰爭。要想解決戰爭，首先要解決黑暗精靈。
    憐雲神女好一陣兒沒說話，她身後的精靈戳了戳她，她才說“多謝大人。”
    她們離開不久，芭蕉前來求見，首先說起東方之事“主人，我來時見到李之卉，她說東方妖僧已經斬殺，得錢財無數，不知該如何處理？”
    相比二十四諸天，那都是小錢。
    桑天子說“分成三份。他們自己留一份，另外兩份，一部分送到三霄宮，放在宮殿裏即可；還有一部分送到瑤池，交給瑤姬。二十四諸天那邊的垂柳之局，進行到哪一步了？佛劫將去，時不我待，今天必須要砸盤。”
    芭蕉說“正要跟主人說，那邊已經準備好，不過一把砸到底，怕他們不跟。”
    “能賺多少賺多少。”桑天子交代道，“這次要吸取教訓，賺了錢，要分批送回天庭。這筆錢你一分都不要留，分成兩分，九成送瑤池，一成送三霄宮。”
    芭蕉遲疑問“那為此奔波的手下呢，這麽多錢，不能白幹。”
    “這個錢拿著燙手，我估摸著，這裏可能會生出死劫。你想讓誰死，就給他。”桑天子並不確定會不會生出劫氣，之所以不拿，隻是因為他擔心這會成為他的罪狀。不管怎麽說，他畢竟把玉帝和王母關了那麽久，若隻是為了渡劫也就罷了，要是他在渡劫中牟取太多利益，說不定就會惹惱玉帝和王母，找他的後賬。
    劫就是劫，在大劫中，安全第一。
    能夠平安渡過去，就是好事。
    芭蕉說“明白。隻是主人，我就怕約束不住他們。”
    桑天子說“有人想死，何必約束。你隻需要傳下我的命令，至於那些偷奸耍滑，私藏錢款的家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
    芭蕉聞言，竟覺得陰風陣陣。
    平息好一陣，才應道“遵命！”
    他還沒走，虯首仙，靈牙仙和金光仙一起前來，都有點不悅。
    靈牙仙說“師兄，聽那和尚還有精靈族的人說，你允許他們帶走妖兵，這是什麽緣故。這些妖兵都是我們辛辛苦苦積累的家業，豈能這麽拱手於人？”
    金光仙也說“是啊，師兄，你這樣不是白白便宜別人。”
    虯首仙說“師兄若不收回成命，咱們的妖庭，可就被他們抓空了。”
    桑天子聽到妖庭二字，像聽見了一個笑話。他這段時間，被無天一道法術捆在淩霄寶殿，等無天受傷，才得以掙脫開，就這兩下，立什麽妖庭？簡直沒有自知之明。但是對沒有自知之明者，不能說得太明白，他眼睛骨碌碌一轉，托詞道“有件事你們想必知道，不久之前，天庭的一筆錢財，被搶了。”
    靈牙仙一等都知道，當時，金光仙還被鬼車打了一頓呢。
    虯首仙說“這兩件事有何關係？”
    “當然有關係。”桑天子說，“咱們的錢財被搶了，答應那些妖兵的獎賞，拿什麽來付？那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靈牙仙一等麵麵相覷。
    這個事，他們還真沒想過。
    虯首仙出主意道“不付如何？”
    桑天子說“沒有誠信，你就不怕黃龍真人卷土重來時，三言兩語就把他們策反？到時候，那些看似是守護我們的，都會變成我們的敵人。”
    這麽說，不是沒可能。靈牙仙腦筋尋思片刻，說“師兄，你莫不是想讓別人把妖兵帶走，這個錢咱們就可以賴掉？可那樣一來，咱依舊兩手空空，無人可用。”
    桑天子說“簡單，再招就行。新來的便宜，不用給高官厚祿。”
    靈牙仙一等再次麵麵相覷。
    靈牙仙問“這樣不算不誠信？”
    “當然不算。”桑天子說，“我們可沒說要賴掉誰的錢，是他們自己走了。他們都已經走了，我總不能追著他付這個錢吧？”
    靈牙仙一等頓時開懷大笑。
    虯首仙說“師兄所言有理。”
    金光仙說“對極。反正這幫家夥也沒什麽本事，我等也去挑一些，剩下的全都趕走……哎不對，是讓別人把他們請走，不走，弄死他們。”
    桑天子說“不要殺戮。讓他們自由選擇。隻不過，把路給他們準備好。”
    靈牙仙說“師兄英明。去北海，去地仙界，還是回妖界，選什麽都是一樣。”
    他們都悟到了，悟得喜笑顏開。
    金光仙笑說“如同道祖所說，大勢不可改。何為大勢，道祖就是大勢。隻要這個大勢不改，其餘的怎麽改，都是一樣的。”
    嗯！這不是很聰明的嘛！
    “所言極是。”桑天子說，“說起大勢，倒讓我想起這一佛劫。其實佛劫可能有兩種結果，一種是無天敗給天數，死了，到那時候咱們孤掌難鳴，恐怕落不得好。所以要先把天庭騰空，隻要無天敗了，咱們就把天庭還給玉帝，保一條命。若是萬一，無天贏了，咱們就從頭再來，重新招兵買馬！”
    金光仙哈哈大笑，說“如此一來，咱們已立於不敗之地。”
    虯首仙說“那我等就多帶些妖兵，去上清天觀望。要是無天敗了，就給師父修修宮殿，要是無天贏了，也好早日回來，給師兄壯壯聲勢。”
    桑天子說“如此多謝幾位。”
    靈牙仙說“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就等著看我等發威吧。”
    他們的目標跟桑天子統一了，幹勁十足。喜滋滋地回去。
    芭蕉旁觀全程，笑道“主人英明，知道怎麽對付他們幾個。”
    桑天子說“小點聲，小心他們聽到。快去吧，去辦事。”
    “遵命。”芭蕉已想明白全部
    桑天子絕不是像他說的那樣，做兩手準備，他騰空了天庭，隻有一種可能，便是他要將寶座還給玉帝。不留後患地還給玉帝。
    這是多麽聰明，多麽偉大，又多麽堅定的選擇，完全不受權力的誘惑。
    天上地下，除他還有誰能做到？
    芭蕉想，“看來，這場功德我已到手，有了功德，我便可以像焚魂那樣，蛻變成真正的生靈。此劫之後，前途明朗，天上地下，大有可為。哈哈……”
    想到這裏，他也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