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丹元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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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荒東皇鍾在手但不敢用!
    從通天道場回來,過了一千年。
    這一千年比在通天道場聽道過得更快,桑天子的本體一路閉關,中間就傳了幾句沒有結果的流言,一切都不了了之似的。
    闡教沒有明顯的動靜。
    廣成子多方問計,沒有把握,一直不敢貿然行事。而他沒有做事之前,必然不會亂講,桑天子沒有投機取巧地打聽,並不知曉。還以為他心性堅定,不為流言所動。
    一千年的尾巴上,天庭舉辦丹元會。
    這一次,桑天子被邀請。
    邀請他的帖子上,寫著火神的稱號。
    無當聖母也被邀請,帖子上依舊是截教真傳弟子。她並未細看,隨手收起來,說“這丹元會也算天庭盛會,既然邀請了你我,想必也邀請了闡教弟子。他們做賊心虛,或許會來瞧瞧。你看這盛會是去還是不去?”
    桑天子說“我看,不必去。”
    至少他不會為了丹元會,而去這個丹元會。
    “那你還要再等一千年?”
    “我本來就在天庭,去不去參會,沒有太大區別。該看的,我都能看到。”
    “你想試探他們,他們也想試探你。你們互相試探,看誰先露出破綻。”
    桑天子沉吟片刻,說“如果我猜的沒錯,我們盯著的是同一個目標,那就不著急太早發生衝突。往同一個方向走,一定會碰上。如果他們的目的地也是證道,那我們之間的問題就不是衝突,也不是比賽,而且自己對自己的探索。畢竟證道不是打敗對方,而且對道有所感悟。若始終把眼光放在對方身上,就算一時算計贏了,自己沒本事證道,也會為其他人做嫁衣。我想,他們應該也明白這點,所以才暗中不動,卻放出天離火神鞭,勾引我有所動作。你覺得呢?”
    無當聖母思索了好一會,說“我覺得,如果照你這麽說,那廣成子就太聰明了。可是據我所知,廣成子是個自負的家夥。”
    “自負不代表不聰明。”
    “會不會,你太高看了他?”
    “但願是我高看了他。可這個時候,寧願高看他三分,也比小瞧他強。”
    “不錯,當年,我們就是小瞧了他。”
    “封神,”桑天子不知如何評價,欲言又止好一陣,說,“說到底,都是天數。畢竟闡教弟子稀少,就算盡數上榜,也不夠數。”
    “就算如此,他們也不該那麽算計,把三教情意視作謀算的資本,甚至連師父都算在內,真是可恨。”無當聖母埋怨了幾句,說,“如果他們不亂來,洪荒不會弄成這樣。”
    “一定會有清算的時候。”
    “你能證道,就是最好的清算。”
    無當聖母雖然很少表現情緒,但心裏並非沒有一點情緒。
    截教弟子,都是她的同門,就算她不喜歡門中一些師弟師妹的行為,沒有跟他們結成良友,可是讓人家算計,欺負,以至於連巍巍大教都散了,豈能不讓人心痛?有時,她甚至心灰意冷,不想再問世間事。
    接了請帖,沒等幾年,便到了丹元會之期。
    天庭好熱鬧,各方神仙都來慶賀,截教眾仙也因此有了走動。
    不少截教仙人前來拜見桑天子。
    桑天子連丹元會都不去,見他們算怎麽回事?難道明擺著跟玉帝對著幹,表現出“哥有空,就是不給你麵子”的態度?
    不,做神仙也要低調行事,不能得罪太多勢力。
    無當聖母倒是見了幾個,還在私下裏帶了三個弟子來求見桑天子。
    有來告罪的聞仲,誠惶誠恐的石磯娘娘,和氣勢洶洶的趙公明……
    這三人的表現不盡相同。
    聞仲前來,帶著一塊黃銅玉碑,此物雖無先天氣息,卻是開天之前誕生的,碑上並無字跡,但有一些道痕。仔細分辨,可以看出神魔大戰的痕跡。此碑很堅固,可煉製法寶。他將此碑獻上,是要彌補丟了法寶的錯誤。
    石磯娘娘前來,隻是來賠罪的。她沒什麽好東西,所以兩手空空,隻帶一顆誠心。可是見聞仲帶來那玉碑,她很傻眼。
    直到趙公明兩手空空,前來拜會,還指手畫腳地罵人,她才放下心。
    無當聖母說“你又怎麽了?”
    趙公明說“師姐啊,你可不知道那陸壓道君多無恥,他也來參加丹元會,剛才我碰到他,我向他討要縛妖索,你道他怎麽說。那混賬東西,說他閉關多年,從來沒見過我,他還拿出縛妖索炫耀,說那縛妖索有一雄一雌,他手上的那根是雄的,我要請人作證,他竟說,要請人作證,就把女媧娘娘請來,別人皆不可信。可是此事,如何能鬧到娘娘麵前,讓娘娘為難。這陸壓,搶了娘娘賜給小師兄的法寶,想幹嘛?”
    無當聖母說“此事涉及妖族,還是讓你小師兄自己處理吧,你也莫要生氣,解決不了問題。”
    趙公明問“小師兄還在閉關。”
    說是閉關,也算是閉關。
    說不是閉關,就不算是閉關。
    桑天子聽著外麵的動靜呢,來拜訪的幾個,都在他耳目之中。
    聽聞縛妖索之事,桑天子忽然想起一樁舊事來,出了關,說“好機會。”
    他以閉關為由,不去丹元會。如今出了關,立馬就去這丹元會,不也合情合理?反正這丹元會並非什麽驚天的盛會,去不去,沒什麽大不了。甚至不需要解釋。
    “什麽好機會?”無當聖母問。
    其餘諸仙也流露出疑問和求知的表情。尤其趙公明,疑問之外還有歡喜。好機會就好,好機會就說明此事能夠解決。
    桑天子說“待我去尋陸壓。”
    果然是為了此事,趙公明更歡喜,說“小師兄,我來為你領路。”
    “去吧去吧,也該出手了。”無當聖母說著,把聞仲送來的黃銅玉碑遞給桑天子,說,“聞仲弄丟了你的法寶,給你的賠償。”
    這做法,就有點疏遠了。
    畢竟聞仲的師父是金靈聖母,而桑天子的那些劍都是金靈聖母幫忙煉製的,要說虧欠,償還,指不定誰欠誰的更多。
    桑天子接過玉碑說“小輩獻寶,我就收了。不過我要它也沒用,石磯,此物對你或有些用處,我做個順水人情,給你了。”
    石磯娘娘頗為驚愕,“給我?”
    “不喜歡?”
    “喜歡。”見到貼合自己的寶物,石磯娘娘怎麽能不喜歡,不敢相信而已。
    “好了,都沒什麽事。”桑天子平靜地說,“東西丟了就丟了,以後有機會再拿回來,而且要拿回來更多,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不然咱們關起門來左手倒騰右手,有什麽好處?不多說,我去找陸壓。”
    聞仲聽出話裏對他的指摘,心中挺委屈。
    他哪裏知道,弄丟了法寶,還可以不當回事。他可聽說了,截教以後就是桑天子做主。這樣的人物,待下竟然如此寬厚——他哪裏想得到。
    今日不快,以後倒是有福。
    石磯娘娘心裏的緊張,也終於放鬆下來。
    她用神識掃視黃銅玉碑,暗道,聞仲聰明反被聰明誤,白賠了這寶物。
    “走,我帶路。”趙公明已經迫不及待。
    他顧不上什麽玉碑,今天不出了這口氣,往後一千年,他都不舒坦。
    天庭之內,找一個確定的、並未隱藏行跡的神仙,再容易不過。而收回屬於自己的法寶,也沒有什麽難度。重要的是,聖人有何傾向?
    隻見還未來到跟前,桑天子八卦與五行混合的法力先一步抵達,在陸壓身上一掃,一根長索飛出。
    陸壓又急又驚,趕緊抓住。
    卻見桑天子也抓住縛妖索,手一抖,竟然要把他捆在裏麵。
    陸壓以羽毛代真身受縛,真身飛逃。
    這一逃,縛妖索可就易主了。
    桑天子暗道,果然如此。此物是女媧娘娘給他的,他雖然從未煉化,但隻要女媧娘娘無意收回,他便可以使用。誰也搶不走。
    陸壓道君震怒,倒打一耙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為何一見麵就搶貧道的法寶?”
    桑天子笑說“我是女媧娘娘封的妖族太子太師。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我既然是妖族太子太師,妖族如今的太子是誰?”
    之前,他一直以為太子太師會應在複生的金烏頭上,可是現在,複生的金烏成了大日如來,一身修為,不弱於如今的大能。和妖族太子的身份,越走越遠。那誰是太子?
    數來數去,就隻有陸壓了。
    陸壓道君一聲尖叫,“你找死。”
    他法力噴湧,極速飛動,化刀化劍。
    桑天子用八卦護住周邊,循環往複,所謂刀劍,逃不出五行八卦,就算淩厲,也會被八卦化掉。但他一點不敢大意。
    陸壓道君最厲害的是斬仙飛刀。
    桑天子不清楚斬仙飛刀的虛實,聽說要鎖定泥宮丸之後,斬殺其元神。他元神已經斬去,又用漁鼓擋在泥宮丸前,料想無事,但飛刀沒落到他的頭上,他仍然擔憂。
    陸壓道君法力無用,取出飛劍,飛出來,要戳破八卦。桑天子並不用劍,用八卦之力集中溫養出一道都天神火,以火克金,灼燒那把劍。那劍勢忒凶猛,噴湧出法力,隔絕火焰,對著八卦發狠,桑天子以守為攻,讓整個八卦像口袋一樣裹住寶劍,用火急燒。就在這時,他感知到一股神念臨身,不懷好意。必是陸壓的手筆。他心神一緊,立刻取雲霧遮身,隔絕一切探查……
    陸壓道君進無可進,束手無策。
    正僵持時,太白金星飛來,勸道“兩位大神請住手,玉帝讓小臣請你們進去呢。”
    陸壓道君有了台階,趕緊下台,收劍說“既是玉帝邀請,就先放他一馬。”
    太白金星回禮道“多謝道君。”
    桑天子也收了法力,落到地上行禮說“勞煩星君跑一趟,罪過罪過。”
    太白金星回禮道“火神言重了。”
    法寶物歸原主,大戰也被調停。
    原本不打算出現在丹元會中的桑天子,被太白金星帶著,先去淩霄寶殿拜玉帝。玉帝知道桑天子和陸壓道君的糾葛,兩不相幫,裝作不知道,揭過了事。
    而後他們一起去偏殿,參加這場玉帝辦的丹元會。
    要說這丹元會,還是太上老君辦的丹元會最為高級,用的丹藥都是九轉金丹。
    玉帝辦的丹元會也有九轉金丹,可是畢竟沒那麽多,再加上玉帝請的神仙太多,各方麵的都有,分不了什麽好處。
    修煉到桑天子這份上,提升法力的丹藥已經沒多大用,除非有些特殊丹藥,否則多吃無益。況且,桑天子以前從未通過吞食丹藥來修行,來這丹元會,也就湊個熱鬧。
    來湊熱鬧的大神仙可不少。
    廣成子身為闡教弟子,備受寵愛,和雲中子一同前來,定然不是為了丹藥來的。
    見了桑天子,廣成子不搭理。
    雲中子意味深長地看了桑天子幾眼,說“久仰大名,貧道雲中子。”
    桑天子回禮道“不敢當,貧道桑天子。”
    雲中子說“你我同輩,你與雷震子的因果,就此了結如何?”
    原來為了此事。
    桑天子說“衝你的名號,可以了結。”
    “甚好。”既然了了,雲中子不想多說什麽,對桑天子一拱手,說,“就此別過。”
    最近的事已經夠複雜了,桑天子也不想跟雲中子牽扯太深,回了一禮,了事。
    兩人談話近乎冷漠。
    但冷漠卻是好事。
    旁邊的廣成子什麽都沒說,貌似平和,那才是毒中之毒的陰毒呢。
    兩人現在都恨不得弄死對方。
    而且都知道對方的心思。
    所以不必多說。
    動手時也不必客氣。
    對廣成子,桑天子打起十分精神來提防。桑天子的主意是,一旦廣成子拿出番天印,先溜再說,溜不掉再用法寶對抗。
    而廣成子也收起一兩分輕視,尤其看到桑天子輕而易舉地收回了縛妖索,那桑天子想要收回天離火神鞭,又有什麽難度呢?既然沒難度,他為何不收回?問題交織,使廣成子對之前探聽到的消息更是深信不疑。
    廣成子沉默,沒有表情,但是心裏動著主意。他在平靜的表情之下,天翻地覆地設想著怎麽出發,可能遇到什麽危機,到時候又該如何解決,心思越飛越遠。
    丹元會順順利利地進行。
    期間有很多煉丹師,因知曉桑天子掌控大日金焰和都天神火,對火之道領悟頗深,紛紛來詢問。有些問題近乎常識,有些涉及到一些法門。桑天子藏私而又不藏私,凡是人家問的,他實言相告,若沒有問到,他便不說。
    等到丹元會結束,桑天子回答完問題,廣成子一等已經離開多時了。
    這算什麽,算交鋒,算無聲的宣戰?
    桑天子分不清楚。
    隻是他心裏一再加重對廣成子的重視,他認定了,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廣成子卻沒他想的那麽聰明。
    丹元會還沒結束,廣成子先一步離開,徑直去了珞珈山,去借已經說好的玉淨瓶。
    對天庭上發生的事,觀世音有所耳聞,靜悄悄地問,“你決定了?”
    廣成子說“勢在必得。”
    觀世音說“其實,一個天離火神鞭罷了,裏麵還有因果糾纏,與其去解所謂因果,不如將它放開,把它送進絕地,看那桑天子如何選擇。”
    “你不懂。”廣成子說,“貧道這一行,可不止為了天離火神鞭,而是為了斷絕他的修行之路。貧道已經觀察許久,桑天子的修行法門,走的是萬道歸一的路子,而他所欠缺的五行之力,正是水木兩種。貧道要去的地方,乃是水神共工的墳墓,若讓他先去,以他的氣運,想必必能滿載而歸。到時候他得了水之力,水土而生木,五行即全,到那時,他還真有證道之象。而貧道若走這一趟,則可以彌補道法,尋求證道機緣。況且,那個地方可能還有別的法寶。”
    如此合情合理,如此堅決。觀世音能說什麽呢?隻好把玉淨瓶借出去。
    廣成子拿著玉淨瓶,道了謝,不停歇地趕往不周山遺址,穿過比混沌更加險惡的亂塵海,他停在一片水波蕩漾之地。
    他的身上,帶著番天印,帶著天離火神鞭,帶著玉淨瓶,帶著落魄鍾。
    他預想很多種情況,都準備了應對之法。
    他先取出天離火神鞭。
    打出燃燒天地的火焰,一道,沉入水底。所過之處,水汽蒸騰,迷霧重重。
    一道陰暗渾濁的影子飛出,一聲長嘯。
    廣成子說“入我落魄鍾,方知你根本。”
    那長嘯是一道魂魄。
    廣成子以為是共工的,並未料到,那隻是一個來此尋寶的散修。
    那道魂魄落入落魄鍾,片刻化成膿水。
    廣成子還以為計成了。
    他還問,“這麽簡單的嗎?”
    他取出玉淨瓶,裝取腳下之水。
    裝了十天,他才發現第一個意外那裏的水一點兒不見減少。
    他不禁問“水從何來?”
    他又用天離火神鞭抽進水中。
    水裏鼓起泡沫,數不清的魂魄飛出。
    “能奈我何?”他吼著,用落魄鍾收取所有的魂魄,送一切魂魄死了又死。
    水麵上莫名地吹起一陣疾風。
    那是混沌之風,是風之始。
    風有刮骨之力,吹在他身上,把他的法力一層層吹破。他喝問“是誰?”
    他以為風之源頭,必有仇敵。
    於是他祭起番天印,朝遠處砸去。
    番天印迎而漲,狠狠的壓在水風交界處。好像一個世界,因此被砸毀。
    然而此時,一股正大光明的力量顯現,纏繞在番天印上。番天印上打入的禁製哢嚓哢嚓崩碎,番天印迎風漲大。
    廣成子見狀,感到不妙。
    他立刻衝上去,想要阻止那變化。
    誰料番天印上玄光一震,廣成子的半個身子被震成齏粉,情勢如此危急,他竟然還不退,打出一道法力,想控製他的法寶。他以為他可以,可是番天印又一震,把他剩下的身子也擊碎了。他兩手空空,絕望得不知所措。
    番天印脹大到本來的樣子。煉化混沌之氣,形成地水風火,無盡亂塵,也被它吞噬。
    這裏似乎變得更加清淨。
    廣成子因此得了海量功德。
    他用功德,結合一點殘血,重鑄身軀。
    數日之後,重回大羅金仙。
    可現在的大羅金仙,是可笑的大羅金仙,根本不是他原來的樣子。
    他狂吼,修道多年,竟有此劫。
    “這不是天離火神鞭的因果,這是番天印的因果。隻因在一個地方,貧道,貧道竟然忽略了。滾,去你的天離火神鞭。”
    他並未收回天離火神鞭。
    因為他已經無法守住這法寶。
    他把天離火神鞭,打進番天印化的神山之中。他想,如果桑天子來,一定也要麵對他麵對的東西,他不可抵抗的力量。
    收了落魄鍾,玉淨瓶,他離開了。
    離開時他看見,神山上被火焰包圍。
    天離火神鞭在燃燒。
    天離火神鞭在咆哮。
    廣成子生出快意,心想,毀了才好。
    他已經毀了自己。
    他知道,這次證道機緣,已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