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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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神色慌張,他自己都沒注意已經將露兒的手推開了。
周成是真心愛露兒的,但他覺得生不逢時,落魄秀才的帽子一直戴在他的頭上沒有人能正眼瞧他,唯獨露兒。初次見麵周成隻覺得露兒隻是範範花叢中一朵美麗的花,隻有皮囊再無其他。相處久了才發現她是翠蘭,慢慢品味才知其風姿素雅,再加上露兒無微不至的關懷讓他懂得紅顏知己所謂何物,那段時間的周成覺得人生這樣也就足夠,作一首為她的詩過一生有她的日。可惜可惜這世俗的偏見讓周成始終無法不能自已,倘若他高中狀元就可風風光光的接走她,或者她不是青樓女子而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該有多好···可這人生在世哪來倘若、或者之談,都不過是這芸芸眾生臆想出來自欺欺人罷了。
露兒呆滯在原地,這不是他所熟知的周郎,眼前站著的是仿佛一座冰塊,陣陣寒意傳來直襲心口。
周成曾說過要帶露兒遠走高飛,他還記得那是深夜了,迷迷糊糊中自己醒了,他揉了揉頭,醉酒帶來的頭痛感襲來,他起身喝水解渴,動靜太大的緣故吵醒了睡夢中的露兒,“茶涼了空腹喝對身體不忌。”下意識的關懷給了周成家的錯覺,床頭的妻子心係枕邊的夫君,家的溫暖使他下意識的說道,“我帶你遠走高飛如何。”不知道是涼茶喝多還是那句話的緣故那一晚周成徹夜難眠。他不知道的是身旁的露兒卻欣喜的睡不著。
“你說過要和我長相廝守,你說過要和我白頭到老,你說過要帶我遠走高飛,”露兒口中一連串的你說過聽得楊滿情搖頭苦笑,麵前露兒不是那花燈大會的花魁不是桃花扇的四大名妓,隻是一被拋棄的女子被拒絕的戲子,就像楊滿情的母親那般可憐。
周成其實今天來是告別的,他要離開南京城了,他寫得一手好字所以靠替人寫信或者寫對聯度日,借此機緣與一個自己的顧客好上了。女人是一生意人遺孀,丈夫客死他鄉膝下無子女也沒有長輩要孝敬,相貌較好不是一般的胭脂俗粉,身上也沒什麽毛病,重要的是她對周成有好感也不嫌棄他是落魄秀才,兩情相悅能過日子就行。周成已經對聲色犬馬的日子趕到厭煩,現在就想能找個互不嫌棄的人安心的過日子,所以二人打算離開南京城去周成的老家,算是跟自身的過去告別了。
周成抬手想去安撫露兒,他身體前傾右腳不自然的邁出一小步,他微微張嘴想要解釋什麽可還是作罷,安慰解釋隻會更加傷害彼此,分別就應該決絕。
“告辭,保重。”周成說罷轉身就走,他加快步伐離開深怕自己有後悔的想法,往事就隨它去好了。
三人不知該如何是好,本該想辦法帶露兒和他的情郎出逃,可現在情郎卻拋棄了她,楊滿情還是一臉玩世不恭的笑容四個人就這樣沉默著等待誰能打破這個尷尬的局麵。
先前被打的王支屹帶著老媽媽過來出氣,指著薛玲玉三人道:“就是這群不長眼的家夥,老媽媽你自己看著辦吧!”
一看是楊滿情等人老媽媽頭都大了,一邊是南京城有名的公子哥一邊是知府府上的客人幫哪一邊都會得罪另外一方,楊滿情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起身詢問,方才得知王支屹得罪了薛玲玉後被暴打了一番,憋了一肚子的火沒處發泄這才找來老媽媽替他出氣。楊滿情走到王支屹麵前,“不知王公子可否賣在下一個麵子,剛才我的朋友做的的確有失體統還請王公子你見諒。”
王支屹沒有讓步的意思,“你是哪來的憑什麽讓我給你麵子?”
楊滿情還是笑著,笑裏藏刀,“在下花塚山莊楊滿情不知公子可曾聽說。”
王支屹一聽是楊滿情立即換了副嘴臉,說話都戰戰兢兢起來:“原來是揚州第一公子,剛才多有冒犯還請恕罪,我這告辭剛才打擾你們了。”
這下輪到老媽媽吃驚了,沒想到這楊公子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楊滿情,看來他的來頭可真是不小,得好生照看才是。“露兒,今晚你就陪著楊公子他們啊,可得照顧好了別丟了我們桃花扇的名聲!”
露兒作揖致意,老媽媽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露兒麵帶笑容對三人說道:“剛才讓各位見笑了。”三人一愣,不愧是混跡於風花雪月場所之人那笑容沒有半點虛假做作之勢,經曆戀人的遺棄卻沒有將負麵情緒表現在臉上可真是心寬似海啊。
“露兒姑娘你還要走嗎?”林北西問道,其實答案已經明了,她一介女流能去哪裏,曾經還有人會陪她走可現在隻剩她孤身一人。
“事情已成這樣還請仙子能早日釋懷。”楊滿情看著眼前強顏歡笑的女人,他知道此時她的內心已被傷千瘡百孔,“多謝楊公子關心,奴家聽見了。”她並沒有回答林北西的問題。
幾人又陷入了沉默,比先前還要空寂。
“仙子也早點休息吧,我們先回府上了,回去的晚怕是會打擾到府上人休息。”露兒處於失神狀態,聽到楊滿情告別下意識的站起來,“仙子別送我們了,你還是回房休息吧,仙子如若見到婉宮姑娘還請告知楊某今晚來找過她。”
露兒點頭道:“奴家記住了,今晚是奴家不好,沒有服侍幾位還請見諒。”楊滿情擺擺手什麽話也沒說就走了,薛玲玉緊隨其後,林北西看了看露兒無奈的搖搖頭也走了。
“謝謝公子。”聲音很輕誰也沒有聽到。
回去的路上楊滿情問薛玲玉他是不是長了一副大俠的模樣,薛玲玉疑惑的看著他等著楊滿情解釋為什麽問這種問題。“剛才露兒仙子一直叫我大俠大俠,得知我是揚州第一公子後才開始改叫公子,而林北西卻被她一直以公子相稱而不是大俠,難道我長得不像公子嗎?”
林北西白了他一眼,薛玲玉卻嗬嗬的笑著,“怕是那個露兒仙子看出你的品性不是公子了吧。”
“北西哥哥,以後啊不要太容易聽信女人的話,她們騙你利用你怎麽辦。”薛玲玉一本正經的說,聽得一旁的楊滿情哈哈大笑起來,“你笑什麽!”薛玲玉怒道。
“你不是女人嘛難道不讓你林哥哥聽你的了?”
薛玲玉臉一紅爭辯道:“這不一樣!”楊滿情依舊不饒人:“哪裏不一樣?難道你不是女的啊!”說著說著二人就吵起來了,林北西沒有勸和他覺得這樣吵吵鬧鬧也挺好不然多冷清啊,他抬頭看了看天,今晚天上沒有星星和月亮啊。
內閣大學士薛原橋在應天府的客房內批示著公文,上午裏他與劉家父子一同去覲見了皇上並將一同前來的妃嬪和皇室宗親們安排在了行宮,下午又去博宴樓審查了布置情況並就花燈大會所注意的事項做了部署,晚上又與皇帝和文武百官在行宮裏行了晚宴。公文旁沏好的熱茶早已變凉,薛原橋額頭緊鎖,又有地方鬧了災荒,雖說近幾年來朝廷致力於發展但無奈前朝積累的禍端過多以致於根除起來困難百倍,再加上地方起義至今還未平複,不少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重建之路任重而道遠。
薛原橋忽然警覺起來,這是被暗殺多年的經驗,窗外安靜的出奇像是有人故意製造出這種安靜的狀態,他拿起身旁的天水劍做出防禦姿態,生怕下一秒就會有殺手出現,就這樣僵持了許久後一個身影從屋簷上翻了下來,身形巧如燕落地無一絲聲響,隻見那人一身夜行服幹淨簡練,臉部隻留了一雙眼睛出來,身後背著一把劍,劍柄也呈黑色胸口有一八卦圖像的標致,那是天下第一殺手組織天煞盟麾下的“八卦”圖案。
薛原橋緩緩走出廂房,眼下雖除了此人再無他人但薛原橋還是小心翼翼十分謹慎,深怕暗地裏有人伺機而動準備襲擊他,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二人在庭院裏對峙著對方開了口,“請問閣下是薛原橋嗎?”薛原橋聽出這音色是女子所發,空靈而又冷漠。
“正是在下,不知薛某得罪了何人竟勞煩天煞盟麾下的八卦殺手出動取我性命。”
“先生誤會了,在下這次先來不是非要奪先生性命。”
薛原橋一愣,“此話怎講?”
女殺手說道:“我們受人委托來取先生手中的天水劍,若先生配合我自然不會為難先生,倘若先生不配合的話還請勿怪我出手狠毒。”說話冰冷決絕絲毫不留餘地。
八卦殺手是讓江湖人士膽寒的存在,八卦的含義在於“為人處事,逢凶化吉”,而在這個組織卻不是此意,“殺人無形,遭遇無生”,八卦殺手的選拔也是按照陰陽所分,四男四女規矩嚴格,其各自享有一個卦象的稱謂,乾、坤、震、巽、坎、離、艮、兌。
“姑娘的配劍上有八卦圖案自然就是八卦中的一位,敢問姑娘是坤、巽、離、兌中的哪一位?”
八卦分陰陽,乾、震、坎、艮為四陽卦,坤、巽、離、兌為四陰卦,眼前的殺手自然是四陰卦其一。
“先生隻聽我的聲就判斷我是女子,難道先生不知可用過內功改變自身的嗓門從而變聲,殺手都需偽裝不希望招惹仇家與人結怨。”
“薛某閱人無數,女人家的身手與舉止可不是說模仿就能模仿的來的。”
女殺手微微低頭像是在偷笑,若麵前女子不是黑衣打扮遮臉擋身,一笑一顰也該是傾國傾城。“先生眼光獨到自是不錯,我是四陰卦之一“巽”,說了這麽多也不知先生是否願意將天水劍交於我?”
薛原橋笑道:“這恐怕勞煩巽姑娘跑了一趟,這劍乃是故人贈於我,我答應她此生保管好這劍,所以巽姑娘的要求薛某恐怕不能答應。”
“看來先生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出手狠毒了。”說罷巽拔劍衝向薛原橋,薛原橋也早已做好準備,出劍擋下了巽的攻擊,二人纏鬥起來,巽出手狠毒,每一擊都刺不同的位置,眼,首,頸,心,招招致命,且歲被薛原橋化解下來也不急躁轉而重來進攻,二人過招已有十餘次,動靜之大不一會府內的守衛們都聞聲趕來,巽倒是不管此刻她已經被包圍起來,“先生不僅有治國安邦之才還擁有一身高強的武藝,晚輩今天算是領教了。”
劉宗凱與劉治洲也聞訊趕來,內閣大學士在自己府邸遇刺傳出去可如何是好,劉宗凱急的大喊,“還不快去逮捕這個刺客!”幾十名護衛立即上前抓捕,巽還是沒理這些守衛,她忽的閃到薛原橋麵前一劍直刺薛原橋心口處,速度之快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巽代表風,風行百裏不停。
內閣大學士幾乎是下意識的做出格擋,但巽速度之快劍鋒之猛,劍氣已傷到薛原橋的內髒,巽料到薛原橋會如此防禦這正中他下懷,反手一劍將薛原橋手中的神兵撥開天水劍被挑向一旁,巽手腕回轉橫向斬入,動作一氣嗬成幹淨利落。劉宗凱眼睛充血想要大喊救護,可無奈緊張過度將那一句“住手”噎回肚中,其實喊不喊叫不叫也於事無補,那一劍未有停止之意,結果不是脖頸命門割破就是人頭落地。
突然兩位持劍男子進入劉宗凱的視野,那是住在府上的楊滿清與林北西,巽意識到自己麵前無防禦,那兩劍直刺定會要了她的性命,於是手腕再次一扭擋住了林楊二人的劍,巽回身一跳跳回原來的位置,劍氣傷了薛原橋的內髒,彼時的他一口心血破口而出。眼前的楊滿清讓巽的眼中多出了一絲疑惑,巽早先聽過和鏡與花影的描述,沒想到今日在這南京城竟然見到了傳說中四大神兵中的三樣。
薛原橋也疑惑著,身為花塚山莊的少莊主楊滿清擁有花影這理所當然,可他身邊的少年卻持有和鏡,那他們身邊的姑娘豈不是······想必是傷的的過重,薛原橋又吐出一口鮮血。
“早就聽聞天煞盟麾下的八卦殺手武功非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楊滿清讚許的說道。林北西也覺得眼前這黑衣人武功了得,身法進退有序可非一朝一夕練成。
巽沒有絲毫要走之意,和鏡花影又如何她倒是想挑戰傳說中的神兵,可未曾想她要挑戰的絕非兩大神兵,不知何時出現一個女子她站在天水劍的位置,她緩緩撿起落在地上的劍,武器都是有靈性的,它們會挑選自己的駕馭者並與之產生契合,若劍不喜好持劍者定會拒絕此人,那女子持劍而立沒有一點違和之意,天水劍接受了此刻的劍主。
一時間林、楊、薛三人心照不宣朝巽攻去,天煞盟的殺手從未有怯場的說法,巽也舞劍迎了上去。四人你來我往鬥得是難解難分,不得不說巽的武藝確高深莫測,以一敵三卻未落下風,四人過招二十餘次都未分勝負。可局勢對巽不利,這樣下去定會體力不支,哪怕前有三英戰呂布的經典可敗走虎牢關的也是那單槍匹馬的呂奉先。
再一個回合結束後,巽朝地麵揮劍,頓時地板碎裂造成慌亂,巽乘勢逃走,林北西正欲去追被楊滿清阻止,“放她走吧,我們追不上她的。”薛玲玉也勸阻道,“天煞盟的殺手逃匿手段很多,我們還是別去追了為好。”
劉宗凱和劉治洲連忙過來看薛原橋的傷勢,傷勢嚴重李宗凱吩咐下人叫醫師過來,然後命令守衛去抓捕刺客,楊滿清也過來關心薛原橋的傷勢,他從懷裏掏出小瓶子,從裏倒出兩粒彈藥,“這是家父自製的彈藥,可活血化瘀平複氣血,大學士吃了會好受些。”薛原橋接過彈藥咽了下去果然有些好轉,他沒有言謝而是用複雜的眼神看向薛玲玉,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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