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替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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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輪臂炮聲響徹戰場,孟辛心裏卻湧起了不祥的預感。按道理臂炮聲不應該這麽早響起,這可是野戰集體衝鋒的信號。
奎馬的馬蹄聲從遠處的戰場漸漸抵進,一個信兵背後插著一麵黑旗從硝煙裏疾馳而來,孟辛的心一下子揪住了。
不祥的預感得到了驗證,出征的將士---有去無回。
孟辛猛地跳了起來,帶子還沒係好的皮甲拽在腰上晃蕩著甩來甩去,他也顧不上。
一路狂奔到指揮塔那邊,還好,守牆班也已經發現了不對,所有值牆的守兵都被甲執銳,嚴陣以待。
今天夜晚的風不算大,城牆上大紅的燈籠高掛,將城牆周邊數裏照的通透,甚至能隱約看到遠方戰場上的輪廓。
慘烈的廝殺和絕望的嘶吼很清晰的穿透距離,直抵要塞。
守牆大隊的指揮官樊於階正在打算給炮班重新布防。看到孟辛來了,點了一下頭,又一言不發的看起了城牆布防圖。
孟辛不知道說什麽好,鐵浮圖玄岩鎧甲營的後衛,雙甲營校尉樊於臣,正是這位老長官的獨子。
按照原定作戰計劃,如果出擊不順,雙甲營是必須撤回來作為預備隊的。
然而看眼下的情形,雙甲營顯然是沒能順利回來。
“大人,”孟辛最終沒憋住,鼓起勇氣向這位老將軍匯報到:
“鍾離大人出戰前曾命令部下,如果情事危急,可以建議授權給出勤十三班的墨予,由他來指揮城防守備戰。”
樊於階猛地抬頭,惡狠狠的瞪了孟辛一眼,臉色鐵青。
良久,樊於階長歎了一口氣,將手裏的指揮棒一扔,嘟嚷道:
“鍾離未這狗東西打的好算盤,城防營他不來管,叫老子頂替。老子兒子要是沒了,就把他那蠻婆子賣到草原上擠馬奶去!”
孟辛如釋重負的看著老將軍下了指揮塔,轉身招呼一個侍衛趕緊去找墨予。
墨予醒了,其實鍾離未走之前他就醒了。隻是他不想動彈,他一直在籌劃出逃。
整個長城要塞駐防兵團,由兩個完全不同階層的人員構成。
對於上層和一部分列國挑選來的軍官而言,長城要塞是個刷資曆,拿命換升遷快車道的好地方。
危險是有,但是活著回國的話,很快就會獲得提拔。
而對於下層士兵和另一部分終身服役的軍官而言,長城兵團壓根就是個碩大的監獄。
這裏沒有苦役,有的是天天都會有的突然襲擊和戰事。
這裏沒有刑罰,但是違反軍法,會被送出去喂夜叉和異獸。
長城兵團是個正常世界的人無法適應的地方。暴力與兄弟情義混雜,人渣與英雄豪氣共存。每天都會有人死去,每天都會有倒黴鬼被送過來。
對於不想自殺的人來說,出逃是唯一的選擇。哪怕是逃到冰天雪地的草原上去,也總比每天在這鬼地方刀頭舔血的好。
而對於墨予來說,這兩種人他都不算。
被放逐到長城要塞,是他原本就預料到,也是他早就策劃好的計劃的一部分。
按照計劃,墨予會在長城要塞待上幾個月,然後出逃。從淩洲草原橫渡雪浪海一路向東。
直到逃脫他所在的這個文明世界為止。
然而巨靈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他所有的步驟。他甚至有些茫然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好。
正好,那晚出勤他受傷了。於是休養就成了他逃避的理由,也給了他充分思考的時間。
事實上,有一個秘密他沒有對任何人說。
恐怖的巨靈,就是他去硤石穀尋找一件東西時,那個東西時不慎解封,才被釋放出來的。
於公於私,他都要解決掉這一波巨靈,拿到硤石穀的東西才能繼續他的行程。
隻是,他懷疑鍾離未提出這個建議的目的,如果不慎露出馬腳,他擔心會被鍾離未糾纏,甚至是揭發。
鍾離未也是琅琊十三騎的後人之一,墨予知道。
而且墨予還知道,鍾離未不清楚自己的身世。
墨予一直在等,等這個礙事的鍾離未出征,他才好方便施展,也好方便行事。
信兵敲響了病房的門,墨予裝著病怏怏的樣子接過信兵的手令,不經意的掃了一眼。
待看清楚上麵有城防司令樊於階的簽名,墨予心底笑了,麵上卻扭捏的有些猶豫。
信兵急切的提醒了一句:“訓練教導團的孟長官正在牆上等你。”
“那好吧,我盡力試試。”
墨予登上城牆的時候,城牆被上千把火炬照的透亮,守牆的值兵明顯增加了好幾倍。他很隱晦的搖了搖頭,麵無表情的跟著信兵進了指揮塔。
在場的指揮人員,除了城牆守備司令樊於階、訓練教導團團長孟辛,擁有最高軍職的就是玄岩要塞動員和軍法兵長趙岢。
墨予敬了軍禮後,直接問:“戒靈炮班隊隊長姒無餘在哪?”
從人堆裏擠出來一個胖子,有些磕磕巴巴的回答到:“我們隊長兩個月前就跟從淳於大人去了濼浪城休養,上次作戰我們隊長腰部受傷了。現在炮隊是我暫管。”
墨予轉身朝趙岢啪的一個敬禮:“報告長官,我建議樊於將軍指揮炮隊。”
趙岢眼睛眯了一下,“好,準予建議。”
胖子有些不忿,然而在場的指揮班軍官們軍階都比他高得多。他尤想掙紮,看了趙岢一眼,又乖乖的閉上了嘴。
“孟辛大人,我建議你領著快刀隊立即出城。無論如何,請您一定把鎧甲營後衛接回來,鎧甲營對我們太重要了。”
孟辛愣了一下,昨天夜裏的叛亂,大部分都是快刀隊領的頭,人員基本上都被處理掉了。
他湊到趙岢耳邊小聲的嘀咕了幾句。
趙岢皺起了很重的眉頭:“怎麽這麽不巧,那些東西現在在哪?能用嗎?可不可靠?”
“這得問麻皮大師,煉化是他主持的。”
墨予有些疑惑,他問了一句:“怎麽,孟長官有困難?”
孟辛又和墨予簡略說了情況,墨予皺起了眉頭:“旻教現在能控製夜叉了?”
孟辛苦笑著回答:“這你也得問麻皮大師,我不清楚。”
“死馬當活馬醫吧!”趙岢幹脆的拍了下桌子。
孟辛重重的點了下頭:“那我去了。”
他拿了刀跨出門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轉身給趙岢敬了個禮:“如果下官不測,鍾離大人的妻女就交給大人您了,懇求大人體恤!”
趙岢站直了身子,回了一個很有力道的軍禮:“義不容辭!”
轉過身,趙岢把指揮棒遞給墨予:
“沒什麽事的話,我去下麵指揮督戰隊,這裏交給你了。你的履曆令我折服,你盡力就好。
事有可為不可為,如果真到了要緊關頭,你帶著軍校的孩子們回濼浪城,我會給淳於將軍寫信的。”
墨予點了下頭。目送趙岢下了城牆……。
絞盤拉動鐵索,發出刺耳的磨礪聲。
墨予雙手伏在烽墩的腰牆邊看著孟辛去送死,他身後是快刀隊殘餘的二十多名快刀手,後麵跟著幾十個新鮮出爐,搖搖晃晃的夜叉。
已經能聽到巨靈驅使夜叉和異獸的震動聲了,直到現在,遠方的戰場上再也沒有一個信兵回來傳令。
墨予估計鎧甲營後衛是指望不上了,手頭唯一能用的,隻剩四十門戒靈大炮。
但是這遠遠不夠。
“手別抖,看到夜叉再點火,誰要是不聽招呼,老子現在就把他踹下去!”
老樊於憋著一肚子火沒地方發泄,兒子生死不明,這讓他無比煩躁。
忽然,一串清澈的鳴哨從遠處的硝煙中傳出。隨即數十具身著重甲的鐵浮圖從硝煙裏衝了出來。
一個快被嚇到尿褲子的家夥手一抖,火把沒留神點上了大炮。
“我操你祖宗!”
老樊於氣的一腳就揣倒了這個膽小鬼,不過到沒真的把他踹下城牆去。隻顧著急忙滅火。還算快,沒引發炮射。
墨予沒有在意這個小意外,出聲命令道:“打白旗,讓兄弟們貼到城牆下,快刀隊補位,炮班全體就位聽我命令。”
炮班三人一組,全部就位後,孟辛那邊也讓開了路。
就在這時,沉悶的呼嘯聲快速推進。四頭展翼超過十米的雷蛟突然撲近,直朝孟辛猛撲而來。
墨予突然又道:“掛燈,讓孟辛拐向右側,和鎧甲營在二號羊馬牆匯合,快!”
待命一旁的信兵立即升起一盞蒙著青皮的信燈。
孟辛也是好眼力,信燈剛懸上半空,他就立即打馬右拐,一隊殘餘的快刀手迅速跟隨他向右側衝去。
“等雷蛟靠近五十丈,放四輪炮。”
樊於階唰的一聲抽出指揮刀,高舉過頭。
整個城牆周邊這時候似乎都安靜了下來,仿佛一切的雜音都是不真實的背景,隻有士兵們耳邊的夜風,在淒厲的飛旋。
雷蛟飛過了五十丈線。
這時候,大群的異獸和夜叉在巨靈的驅趕下,終於抵達了城牆守兵的視野中。
墨予嘴角彎開了一條弧線,“第一輪拋線彈,目標,正前上方七十五度角,放!”
隨著老樊於軍刀劃過,四十門戒靈大炮同時發話,炮彈排出一條整齊的鏈線飛射而出。
“觀測班準備,檢驗炮擊效果。”
炮彈以摩擦空氣的速度劃過夜空,共同匯聚成一股刺耳的嘯聲。“嘭,嘭,嘭,嘭……。”
都不用觀測組觀察,眼尖的士兵們已經發現,炮彈穿透了雷蛟的展翼。
四頭雷蛟都搖晃著掉了下去,發出又一陣刺耳的嘯聲。
此時,遠處敵方的夜叉們已經紛紛躍起往前飛撲。眼看就要跟孟辛這邊的夜叉隊伍接上了。
“第二輪速射彈,目標,正前下方十二度角,每炮打二十發彈,放!”
樊於階再次劃過軍刀,連續的炮彈震的城牆仿佛都在晃動。
夜叉們在空中就被炸成了碎片,士兵們越打越順手,信心越足。這時候原本浮動的人心,隨著墨予的沉著指揮,而漸漸安定了下來。
忽然一陣狂風襲來,城樓上的燈籠和火把全都被冷不丁的吹滅了。
所有人都心裏一緊。
伴隨著震顫的腳步聲,獸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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