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早課
字數:2649 加入書籤
道一使勁甩了甩腦袋,這才想起當道士是要做早課的。兩年前他悄悄離開長春宮南下後,自然就沒做過一天早課,在閣皂山他一人住一間房,也從來沒道士來要他去做早課,五龍觀小道們卻想拉他去做早課?他這次回重陽宮可是去宣布退教的,全真教那些清規戒律他早已不放在眼裏,因此他當即就不想理睬這幾個小道士,可轉而一想,汪主持是看在他全真弟子的份上才收留他的,要是不擺出全真弟子的樣子實在不妥。於是他打了幾個哈欠,從行囊中扒出那身道衣穿上,又一番洗漱過後,就跟著小道們來到齋堂。一眾道士齊齊坐好,幾個小道顯得尤其緊張。道一輕聲問他們怎麽回事,小道說,平時不與他們一起做早課的葉知宮也來了。時辰一到,葉知宮板著臉開始領誦,大小道士便跟著齊聲誦念: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原本對於《清淨經》這一全真推崇的經典,道一是可以倒背如流的,但這兩年荒廢下來,他竟對此也生疏了起來,隻好跟著道士們念。早課念經應當是如此這般反複念誦,但今天隻念了一遍,葉知宮就停了下來。他伸手一指道一。“你來代我念一遍吧。”道一臉上發慌,隻好硬著頭皮開始結結巴巴地念誦。他雖然記性極佳,隻聽了一遍已經恢複了記憶,但念的時候仍然錯了幾處,引來幾個小道士的輕笑。他念完後,葉知宮道:“清淨經乃我全真修習重中之重,你即是重陽宮高道張誌仙之徒,貧道想讓你領念,給我五龍觀弟子做個表率,不成想......唉。”道一頓時麵紅耳赤。葉知宮又歎了口氣說:“也罷,我料想你是在江南遊山玩水久了,每日的功課已經生疏。你即住在本觀,可得抓緊修習才是。”道一連聲說是。葉知宮搖著頭,另外叫了一名本觀弟子來領誦,自己隨即離開了齋堂。早課進行了一個時辰才結束。道士們就在齋堂中吃了早飯,稍事休息後,又開始練功。有些弟子回房各自去練。道一隨意跟著其餘人來到圜堂一起練。自下江南夜裏,雖然早晚念經是荒廢了,可練習內功他可是一天都沒放鬆,就算被閣皂宗關起來的幾天,他也一直在加緊修煉。圜堂堂主姓木,他讓眾弟子坐在蒲團上後,開始根據各人不同的修為,分別指點。道一在一旁細細觀看,發覺這些弟子的功夫都很淺,遠不及他。木道長指點完一人,便步入後堂,卻又很快回來了,手中捧著一個小香爐。他來到另一位年紀稍長的弟子麵前,將香爐放到地上,和那名弟子麵對麵坐好,接著從袖中取一張黃紙,口中念念有詞,將黃紙在香爐上燒化了,這才又開始指導他。道一使勁揉揉自己的眼睛,簡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事。那張黃紙分明就是江南符籙派常用的符紙。全真道場中居然出現了江南符籙派的修習法!汪主持難道在騙人?這裏根本不是全真道觀?可剛才早課上念的經又分明是道一以前熟悉的那幾本。他不認為符籙派會讓弟子每天念。道一壓下心中的困惑,開始自顧自修習。木道長沒有要過來打擾他的意思。道一盤腿而坐,正待入靜,鼻子裏卻聞到些許氣味,是剛才燒了符紙的香爐中散發出來的。道一心中不免煩躁,他的內功還沒有深到修習時可以不受此幹擾的程度。木道長指導完其他弟子,看出道一還沒有入靜,便將道一請到後堂,問他怎麽回事。道一說:“這裏不是全真道場麽?怎麽在用江南符籙派的符紙?”木道長淡淡地回答:“以符籙道法輔佐修習,內丹可以精進,全真本宗不用,實在可惜。”道一愕然。木道長又問他:”毛道侄是否願意嚐試一下貧道此法?“道一連忙推辭:”沒有師父之命,在下實在不敢擅自更改修習之法。剛才那裏不夠清淨,還有些氣味,因此在下才不能入靜。“木道長微笑道:”你眼下功夫尚淺。若是功夫深,就算在鬧市茶坊中也可入靜。你不願嚐試貧道的修法,不如回自己道房去練。”道一謝過木道長,便起身離開了圜堂。走在回房的路上,他心裏對剛才看到的一切耿耿於懷,這五龍觀究竟是不是全真道場?想著想著,他幹脆不回房了,轉身去找汪主持。“道一,你為何不在修習?”汪主持見到他便問。道一吸口氣說:“弟子正是為修習一事來打擾師伯。方才弟子在圜堂中修習,卻見到木道長讓一位道兄在入靜前燒了符籙派用的符紙。我全真內丹怎可用符紙來修?木道長在全真道場中教習外道,主持是否知道?”汪主持聽了,長長歎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武當諸宮觀本是清微派道場。戰亂期間,道觀被毀,道士逃散。魯洞雲魯道長本是武當清微派高道,在武當德高望重,後仰慕我全真道法,才北訪重陽宮問道。為光大全真,貧道與魯道長返回武當,修複宮觀並招入弟子,其中許多人和魯道長一樣,本就是清微派。因此,在傳授他們全真內丹時,魯道長用了些清微道法,以方便他們盡快入門,早些體會到我全真內丹的妙處。此法效果甚好,久而久之,本觀傳授全真內丹,必以清微道法為輔。“道一這才明白,為何五龍觀道士修習內丹,一邊還要燒符。他想了想又問:”既然這裏的道士大多本就是武當的清微派,他們為何不把這裏當作清微道場?“汪主持說:”魯道長兼習清微法與全真法。他以為全真內法乃修道根本,清微隻做輔助之功,終究還是要歸入全真道門,因此五龍觀當然是全真道場。魯道長德高望重,其餘道人自然以他所說為準。“道一說:”以弟子愚見,既要修全真,入門就應當專心以全真道法來教習。若開頭就用外道,雖然初始或許見效稍快,但根基不正,房屋如何能造高?恐怕隻會欲速而不達。“汪主持點點頭:”果然是張師弟的高徒。不錯,貧道也這般對魯道長說過,怎奈魯道長隻想清微道士能快些收效......好在魯道長已不在五龍觀,貧道正在本觀推行全真正法,不過尚需時日。毛道侄若是不急於離開,可助貧道一臂之力。“道一忙說:”師伯收留之恩,弟子怎敢不報?怎奈弟子修為尚淺,又需回重陽宮先向師父複命。弟子從龍虎山逃出來,也是為了回重陽宮,才路過武當。“汪主持點點頭又問:”毛道侄也要帶那位馬小姐回重陽宮麽?“道一心裏一愣,提到馬兮彤,他可得小心應對。於是他想了想說:”馬小姐於弟子有救命之恩。她有難弟子不能不管。弟子得到仙藥後,已開始讓她按時服用,怎奈見效尚需時日。弟子打算回重陽宮後,將她安置在宮外,看服完仙藥後效果如何再說。“”如此甚好。“汪主持再次點頭,”知恩圖報乃人之本分,若貧道可以相助,毛道侄隻管開口。“道一當即表示感謝,然後便向汪主持告辭。正在這時,忽然一個道士慌慌張張跑了進來。汪主持眉頭皺起:”何事驚慌?“道士說:”那些龍虎山道人昨日離開後並未走遠。剛才我要下山辦事,被他們在半道截住,不由分說趕了回來。“說著,道士瞥了道一一眼,又道:”他們還說,若不交出偷......不,拿走張天師仙藥的人,五龍觀誰也不許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