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 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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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一點頭同意。兩人當即前往震靈堂。梁柱恰好在道房中,聽說龍虎山小天師來訪,猶豫了半天才請他進去。”梁道長一向可好?”小天師首先打招呼。“小可這般有禮了。“梁柱也回禮道:“不敢不敢。”小天師又向他介紹了道一。“這位便是毛道一毛少俠,梁道長想必聽說過。”梁柱臉上一抽,幹笑著和道一互相拱了拱手。三人入座後,小天師說:“半年前許大法師去龍虎山見家父時,家父問及道長為何沒有同來,許大法師說道長忙於研究《黃庭經》。如今梁道長可研究好了?”梁柱忙說:“哪裏哪裏。《黃庭經》博大精深,研習豈是一年半載之功,貧道自去年開始精研,每日不倦,至今不過看了十之一二。”道一吸了口氣,假如梁柱沒說謊,他自然不會有功夫去千裏迢迢的太白山劫持箐兒了。”難怪那怪。“小天師臉上卻浮起嘲諷的笑容,”......難怪昨夜梁道長要趁許大法師不在時,與元符宮幾位高道徹夜研習此經。“一聽這話,梁柱臉上頓時一片慘白。”小,小天師誤,誤會了......“小天師哦了一聲。”那麽梁道長和幾位高道昨夜在上清宗壇做什麽?“”這,這......“梁柱的額頭上開始冒汗。小天師正色道:“研習經典固然重要,梁道長身為上清派高道之一,對上清派及我符籙三山的前途也不可不多加考量。”梁柱連聲說是,一邊抹了下額頭。小天師繼續說:“符籙三山合並乃大勢所趨。全真正在南擴,武當山已全部成為全真派道場。小可還聽說,真州長生觀的南丹祖師李道純就要加入全真。真州離茅山不過一山之隔。全真下一步勢必直指茅山。不知三茅山三百餘宮觀庵院哪座能免於落入全真教之手?”梁柱沉默不語,又抹了下額頭。小天師又說:“全真勢大,上清派若以三茅山單獨對抗,勢必不敵。倘若元符宮改換門庭,皮之不在,這九層上清宗壇又何以得存?在此關頭,唯有三山合為一體方能扼止全真,保我符籙道門不失。許大法師高瞻遠矚,力主三山合並,實在是以上清根本利益為重啊。”“小天師說的是,說的是。“梁柱連連點頭。小天師道:”至於貴派有人擔心合並後上清宗壇不保,梁道長大可不必擔心。家父早已明言,符籙三大宗壇,正一,上清,靈寶,好比禹王鼎之三足,缺一不可。隻要有此三大宗壇在,我符籙道派便能屹立不倒。若有人說,三派合並後什麽三壇歸一,梁道長千萬不可信此謠言。“”當然當然。“梁柱又連連點頭,”張天師自理宗朝即受聖命提舉江南道家。符籙三山的大事自當由張天師做主。“小天師臉上滿意,又說道:“小可還聽說,宮中有傳言,我和毛少俠此來元符宮欲對上清不利。此話梁道長也不可聽信。毛少俠為龍仙芝一事已向張天師賠罪,今來茅山是想與許法師商量如何了結貴派周大慈之死一事,別無它意。梁道長不知是否知道,毛少俠已經退出全真,並有意加入我符籙道門,隻是不知三山之中究竟何處最適合他修道,因此家父才讓我陪毛少俠來茅山各處看看。”梁柱聽了臉上恍然。“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毛少俠,你要尋找修道之處可來對了地方。”道一在一旁隻好幹笑,他可沒想著什麽加入符籙道門,但他知道小天師這麽說是為了找個理由讓他去探訪各個茅山宮觀。隻聽梁柱繼續道:“我茅山可是《洞天福地記》中七十二福地之首,水土良清,再適合修道不過。茅山分為大茅,中茅,小茅,因此也叫三茅山。大茅山便在元符宮南,山上有玄帝時銅鼎,偃刻甚精好,在山獨高處,入土八尺許,玄帝時命東海神埋藏於此......”談起茅山,梁柱像是變了一個人,完全沒有剛才唯唯諾諾的神情。他從山上講到山下,從三皇五帝講到現茅山各位高道,滔滔不絕,不僅山間各處宮觀的所在,連山下句容縣裏有哪些去處都講了。道一仔細聽著,一點也不覺得厭煩,他本來就是來這裏找人的,對周圍當然知道得越多越好。小天師在一旁也臉上微笑,似乎早就料到梁柱這個茅山通會替他給道一講解一切。梁柱還說起茅山如何吸引名人來訪。“兩浙名人無不向往茅山,尤其蘇杭一帶名流,譬如杭州的草窗先生,湖州的趙子昂......”梁柱說趙孟府十分喜歡道學,曾經拜湖州升元觀的杜道長為師。“杜道長又是上清蔣先宗師之嫡傳弟子,因而蔣先宗師還在時,子昂先生曾多次造訪......”道一聽得點頭,他記起在葉李的招賢會上初遇趙子昂時,花亦紫是這麽提過。於是道一告訴梁柱,自己認識草窗先生和趙子昂。梁柱顯得很驚訝,特別是道一說了和周密等一眾杭州書生也都有交往後,梁柱反過來向道一打聽這些人的事。小天師在一旁也興致勃勃。三人正談得高興,有道士進來說。“梁道長,你哥來了!”梁柱一聽,又驚又喜,連忙起身往外麵走了。小天師笑著對道一說:“梁柱的哥哥便是我說過去讀書的那位,聽說很有學問,以前在北方什麽學府教過書。“不過片刻,梁柱已領著四個人回來,看上去竟是一家。男的應該是梁柱哥哥,書生打扮,長相儒雅但不如梁柱,女的年約三十,看上去很賢惠,兩個小的隻有七八歲的樣子,一男一女。梁柱向小天師和道一說,這是他哥哥梁棟一家。眾人互相見禮後,梁柱問哥哥為何把全家都帶來了。梁棟說:”健康的房子租約到期,我將家什存在張生處。你嫂子從沒來過茅山,我想讓她來看看,順便住些日子,然後回健康另找住處......柱子,我住你這裏沒事吧?”“這個......”梁柱想了想說,“我得問問許法師。大哥,你在這裏等著,我這就去找他。”見梁柱要走,小天師和道一也站起身來。”梁道長與家人團聚,我二人就不打擾了。“梁柱卻說:“不妨不妨。”他回身對梁棟說:“大哥你可知道,這位毛少俠從北方來,初到杭州就結識了趙子昂,周草窗等一眾名士呢。”梁棟頓時眼睛發亮。“啊,毛少俠,來來,你我坐下來好好聊聊。”在他的極力邀請下,道一和小天師又坐了下來,梁柱一個人走了。梁棟說:“我在東平學府時便聽說趙孟府才高八鬥,周公瑾也是博學多才,家中藏書萬卷。自遷居健康,我一直想去結識,隻可惜建康離杭州尚有幾百裏路,我又事物繁忙。”接著,梁棟便開始向道一打聽一眾杭州名士的事情。道一講了不少,最後說:“梁兄既然心向往之,不如幹脆去杭州一遊,說不定就可結識趙子昂呢。”梁棟臉上有點發愣。“杭州還是遠了些,遠了些......”然後,不知怎的他忽然失去談論這些名士的熱情,轉而談起修道來,但顯而易見他在這方麵見識很粗淺。道一和小天師不久就失去了興趣。兩人正想起身告辭,梁柱這時沉著臉回來了。梁棟急忙問道:“柱子,怎麽樣?今晚我和你嫂子住在哪裏?“梁柱卻歎了口氣說:”許法師說內外院都不能收留俗人,尤其帶家眷的。”梁棟臉上發愣。“怎麽,我是你哥都不行?”梁柱唉了一聲。”許法師說,不能例外。俗人一律山下自行尋客棧住。“他哥哥一下子生氣了。”這是什麽規矩!我早在外院轉過一圈,那裏空房很多,為何不能住!你又不是無名小輩,你在茅山已經二十年了,論輩分不比他許法師小!”梁柱低下頭,喃喃自語道:”許大法師是茅山宗師......“”瞧你這二十年怎麽混的!“梁棟氣得跺腳,”......不行,我非去和他說理不可!“”大哥......“梁柱臉色發白,急忙阻攔。門口忽然傳來一聲。”說要與貧道說理?“道一扭頭一看,來的正是許大法師。梁棟見他來了,立即拱了拱手說:”許法師,吾弟說你不許我住在元符宮,這是為何?外院道房空閑極多,為何就不能讓我一家老少暫住幾日?“許法師道:”元符宮規矩如此。內院皆是出家道人。外院隻住居家道人。若俗人帶家眷與外院道士混居,不利於道士清修。“梁棟說:”拙荊與我皆是謹慎之人,絕不會與外院道士有任何糾葛。請法師看在拙弟的份上通融一下如何?“”規矩就是規矩。“許法師道,“若是今日破一例,明日破一例,何談規矩二字?茅山下客棧甚多,食宿方便,上山也很近。梁生為何定要住在本宮呢?若是梁生盤纏不濟,貧道倒可以資助幾文。““你,你說什麽!”梁棟臉上立即發紅,“你以為我想白住你的道院啊!我有的是錢!你就開個價吧!”許大法師哼了一聲。“元符宮內外隻供天下同道居住,向來不收錢。貧道不知該開什麽價。本宮也不缺這點錢。梁生不必多言,還是快快下山去吧。“梁棟一聽急了。”許道杞!你不仁我不義!你元符宮的錢怎麽來的誰不知道!還不是山下地主假冒你元符宮的宮田免了官府田賦,你元符宮從中分贓!你知不知道,朝廷剛下了詔書,舉報欺隱宮田者得追征稅賦之半!你等著,我這就告你去!“許大法師也氣得胡子亂抖。”姓梁的!你,你胡說八道!你說本宮欺隱宮田,有何憑據!你去官府告呀,告到哪裏貧道都不怕!看官府信你窮私塾先生還是我這上清宗壇師!“梁棟更是火冒三丈。”許道杞!你算什麽上清宗壇師!不過是撞了狗屎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又不是蔣大法師的弟子,這宗壇師的位子本該是湖州升元觀杜道長的!蔣大法師去京城都沒帶上你,反而帶上了我弟!這位子輪他也輪不到你!“梁柱在一旁臉都白了。許大法師這時已經渾身發抖。”你,你,你......你血口噴人!你,你......你給我滾出元符宮!“梁柱急忙上來勸解,兄弟二人拉扯在一起。梁棟大聲叫道:”許道杞!蔣大法師怎麽死的還沒說清楚呢,你就想趕我走?你這是欲蓋彌彰!“這話讓許大法師臉上變得一陣紅一陣白,忽然間,他大叫一聲,手捂胸口往後就倒。小天師急忙扶住他,連點他數處要穴。盡管如此,許大法師還是癱倒在地,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