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兮彤沒有答話。花亦紫忽然明白似地點點頭。
    “我知道了。馬姑娘，你想開點，都幾十年前的事了。”
    “他就是該死。”馬兮彤咬著牙說。
    花亦紫臉上微笑。“雖說南人沒有不恨他的，可他不還是活得好好的？”
    “他必有惡報！”馬兮彤切齒道。
    花亦紫又是一笑。“別這麽肯定。他已經算高壽了，再過幾年怎麽死都值了。而且他會做人也會做官，在哪裏都吃得開。如今皇上還是很器重他。
    嗯，聽他老婆說，他已經好幾回要告老還鄉，皇上都不許呢。我看他一定會成兩朝元老。”
    馬兮彤也冷笑道：”嗬嗬，若是他今年就死了呢？“
    花亦紫想了想。”這......我看也一樣。“
    馬兮彤露出不信的樣子。”這怎麽可能？“
    花亦紫笑而不答。金歸燕在一旁卻皺起了眉頭。
    ”夫人有話請講......我剛回大都，聽說皇帝又生了重病。“
    馬兮彤眼睛一亮。”金公子，你的意思是，忽必烈馬上要死了，因此姓留的怎麽都能算上兩朝元老？“
    金公子歎息道：”兮彤，你我是老朋友，我還是得提醒你，對皇上可不能直呼其名。在座都是熟人，若是在外麵......“
    馬兮彤露出不以為然的樣子。金歸燕扭頭看向花亦紫。
    “關於皇上的病情，夫人難道有什麽消息？”
    花亦紫眼珠轉了兩下。“這我還真有，而且是大消息。不過，我不能白說。”
    金歸燕微微一笑。“夫人想要什麽？”
    花亦紫微笑道：“我聽說你這裏有三十年之久的高昌嗎乳葡萄酒。我現在就想嚐嚐。”
    金歸燕大笑，當即命人去取。不多時，夥計捧來一個銀盤，上麵有一瓶葡萄酒，還有四隻玻璃杯。花亦紫一看立即叫了起來。
    ”啊呀，難怪京城貴人喜歡來你這裏。連杯子都這樣別致，讓我瞧瞧。“
    夥計在金歸燕的首肯下端著銀盤來到她麵前。花亦紫拿起一隻玻璃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邊不住稱讚。
    ”這杯子也比我那兒的通透許多，真不知怎麽做出來的......馬姑娘你見過沒有？“
    說著，花亦紫把杯子放到馬兮彤麵前。金歸燕嘴角一動，想說什麽又沒說。馬兮彤裝模作樣地看了看麵前的杯子，也稱讚了兩句。
    與此同時，花亦紫已經取下銀盤上的其餘三隻杯子，一隻放到自己麵前，另外兩隻分別遞給了金歸燕和道一。夥計隨即為四人斟上酒。
    金歸燕看了一眼馬兮彤，又轉臉對花亦紫道：”現在夫人可以說了吧？“
    花亦紫眼睛一眯。”我剛從宮裏的人那裏聽說，皇上已經昏迷不醒了。“
    金歸燕倒吸一口冷氣。馬兮彤眼睛一亮。”真的？“
    花亦紫認真地點點頭。
    馬兮彤大喜。”太好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該慶祝一下......嗯，這酒來的正是時候！“
    說完，她舉起杯子朝三人示意了一下，卻無人響應。
    道一手一抬。”兮彤，這樣喝不大好吧......“
    ”我偏要這樣喝！“馬兮彤說著，咕嘟咕嘟，把一杯酒全喝了下去。
    花亦紫猶豫了片刻，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然後驚喜道：”呀，果然是好酒！“
    金歸燕隨即也喝了一口，然後又對花亦紫說：”夫人真是消息靈通。不知以夫人所知，一欸宮車宴駕，何人有望繼承大統？“
    花亦紫臉上迷惑。”宮車宴駕......那是什麽？“
    道一忙說。”就是皇上去世。“
    花亦紫恍然大悟。”啊，這個嘛......我聽我家那醜，不，夫君說，不是真金大兒子，就是三兒子。“
    金歸燕點點頭。”皇上已無嫡子在世，確實隻能從兩位皇孫中選。不過，究竟是誰呢？“
    花亦紫咯咯一笑。”管他呢，誰都一樣。“
    ”不一樣。“金歸燕認真地說，”至少對夫人不一樣。張大人身為運糧萬戶，仰賴朝廷的生意。倘若新帝另換他人......“
    花亦紫臉上變色。”那金公子知不知道他兩個哪個對張家好？“
    金歸燕想了想說：”晉王甘麻剌剛成年，皇上便遣他助守漠北多年，後移鎮雲南，不過兩年又重新派他去漠北。他或許連船也不曾坐過。三皇孫麽，一直留在兩都，理應對海運更加了解。“
    花亦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我那夫君也說，他認得真金三兒子，卻從沒見過大兒子......金公子，你認為皇上會把大位傳給哪個？“
    金歸燕道：”甘麻剌雖是真金之子，卻自小由察必皇後撫養，在皇上身邊長大。皇上對他十分器重。他又曾在乃顏叛亂時立下大功，深受部下愛戴。
    至於三皇孫麽......在真金身邊長大，受真金溺愛，因而有些放縱，好飲好食。皇上生性節儉，對他看不慣，聽說還因其濫飲，三次責打。“
    花亦紫倒吸一口氣。”那不是沒指望了麽？這可怎麽了得......哎呀，金公子，你知道的也不少。“
    金歸燕點點頭。”我做珠寶生意，買家非富即貴，皇親國戚更是大客戶，不知道這些可不行。晉王與皇上一樣生性節儉。他若當了皇帝，我們做珠寶生意的，日子也會難過許多。”
    花亦紫連連點頭。“金公子，你我看來是一條船上的。你知道些什麽，有什麽主意，可不能瞞著我呀。”
    金歸燕和花亦紫對誰會當上皇帝這樣的朝中之事越聊越投機。道一卻越聽越無聊。他看馬家小姐也是如此，隻顧一個人品嚐三十年的葡萄酒。
    道一怕她喝得太多，出言提醒。馬兮彤卻不理睬，說忽必烈快死了她高興。道一無奈之下，幹脆向金歸燕辭席。金歸燕與花亦紫正聊得開心，於是欣然接受。
    馬兮彤見狀，也不好意思再喝了，起身和道一一起離開。花亦紫忽然想起了什麽，也起身說要走。金歸燕卻攔住了她，神情有些嚴肅。
    “我還有件事要同夫人講，請。”
    花亦紫隻好訕訕地坐了下來。
    就這樣，道一和馬兮彤出了飯廳後往回走。道一邊走邊問：“兮彤，你怎麽啦，喝那麽多？你不想想還有大事？”
    馬兮彤忽然吸了口氣，然後瞥了他一眼。
    道一小心地問：“那件事......真是你做的？”
    馬兮彤點點頭。道一趕緊說：“那我們還是快想法逃吧。”
    “怎麽逃？”馬兮彤鐵著臉道，“姓金的不會這麽容易放我們走的。這裏是他的地盤。”
    道一說回去再想辦法。兩人匆匆回到住處，把事情告訴了珂兒。珂兒也說要馬上逃。
    “小姐別怕，有我在，姓金的未必攔得住。再加上道一大哥，肯定出得去。姓金的真敢亂來，我就一把火燒了這裏！”
    道一連聲驚呼。”你真的敢呀！“
    ”怎麽不敢？“馬兮彤喜得一把摟住了珂兒，然後對道一嗔道，”你以為人家還是十幾歲的小丫頭啊。“
    珂兒害羞得低下頭。
    於是，三人立即收拾行裝。等到夜深人靜之時，便從窗戶悄悄離開了房間。結果比他們想得還順利，外麵根本沒人阻攔。
    三人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如歸閣，然後連夜翻出了城牆後，就拔腿往南逃。可是，沒跑多遠，馬兮彤卻停下了腳步。道一問怎麽回事。
    馬兮彤道：”我還有東西要拿......在如歸閣。“
    道一大驚。”什麽東西？“
    馬兮彤道：“我你的花夫人那裏搞來的東西......我藏在迎雪那裏了。”
    “哎呀，我當是什麽！”道一急道，“不就是一點珠寶？以後再說吧，還是保命要緊。”
    馬兮彤搖搖頭。“我一定得帶上。再說，我們也不必跑得太遠嘛，誰知道我們在哪裏？我看就在附近找個地方躲起來，看看情況再說。”
    道一連連搖頭。“我們逃了。金歸燕一定大怒，向官府告發。”
    “未必。”馬兮彤道，”我們手裏有他要的東西。他會想，要是官府捉住我們，那東西他就拿不到了。“
    道一吸了口氣。”兮彤，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們就回原來的地方。“
    馬兮彤點點頭。於是三人連夜回了在城外的住處。
    天亮之後，馬兮彤覺得有點頭疼。道一說她一定是昨夜喝多了酒，讓她好好休息。於是當天他們哪裏也沒去，就在這裏躲到天黑。
    又過了一夜，馬兮彤還是覺得不舒服。道一讓珂兒好好照料她，自己打算出去看看周圍的情形。
    很快，他來到順承門附近，遠遠就見城門口十分擁擠。運貨的車輛和人流亂成一團。道一聽周圍人說，今天不知怎麽，城門沒開。
    道一嚇了一跳，這是怕有人從城裏逃跑麽？難道官府為了抓馬家小姐，動了這麽大的陣仗？他費力地擠到城門口，卻沒看到什麽告示。
    隻見到城牆上戒備森嚴，到處是頂盔貫甲的兵士，周圍人議論紛紛。道一不明所以，在附近打聽了半天，一無所獲，隻好小心地回到住處。
    珂兒立即迎了上來，臉上十分憂慮。
    ”道一大哥，小姐有些不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