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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車駛向落日大道的時候，車燈正好把整個馬路照得耀耀生輝。
    大街的行人走走停停，麵上多少帶著一點不耐煩的意味。下午氣溫叫人費解，即便刮來幾陣風，也隻給人帶來一時的涼爽，風一過，燥熱又開始蔓延。
    阮卿單手拎著書包，拖著拉杆箱，順著人群擁擠了一會兒就直接朝南市一中的大門口走去。
    他顧不上擦汗，也顧不上歪歪斜斜的眼鏡。
    阮卿生的清瘦，個子不高，也就一米七五左右，自初中起在男生堆中就不是很亮眼的個子。
    俗話說，個子不夠，顏值來湊。阮卿長得白白淨淨，眉目清秀而又不失英氣身高儼然成了可以忽略的一麵。
    此時此刻，他正看著南市一中校內教學樓上巨大的橫幅——
    歡迎奮鬥剛
    五個字，一個也不多，一個也不少，一如這所一流高中王者般的風範。
    南市一中作為南市的“四大名校”之一，報到日就比其他學校早了近一個星期。這樣的安排雖然多少有點“奪魁”的意思，但整個學校的大道就像個生產流水線，頂著毒辣的太陽的學生家長打著太陽傘，喝著冰飲料。遠遠看就像是成群結隊的山羊，卻沒有半點怨言。
    阮卿的行李不多，他跟著指標領了新書就去找教室了。教室的門牌上掛著老師的聯係方式，方方正正的玻璃罩。阮卿抬起頭，朝教室裏看了一眼。
    到的人不多——他算早的。
    自從轉了學之後，阮卿的狀態就一天不如一天。
    雖然南市一中的教學質量十分優秀，但在阮卿的狀態之下，再好的資源依舊如同空中閣樓，這讓他並不踏實。
    俗話說新學年新氣象，可阮卿並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的“新”字所在。
    他的狀態依舊那樣差，連他自己也沒有自信。
    剛一下樓，楊奧的微信就來了。
    南市一中雖然嚴格，但是手機可以帶。
    —這一點充分地說明了南市一中對於學生自製力的信心。
    —阮卿！你到了嗎？
    —到了。
    阮卿走到一處樹蔭下，盤著腿，盯著手機。
    身後傳來了幾聲呼喊，阮卿沒仔細聽，大概是籃球口令之類的。
    他的身後是南市一中著名的“地標建築”——操場。
    南市一中的操場遠近聞名，曾帶出了諸多國家隊的運動員，除此之外，因為這裏大，所以有很多的商業演出都會在南市一中放假之時在這裏舉辦。
    阮卿看著手機，楊奧的信息源源不斷。
    —和你說個事。
    —什麽？
    —你知道老劉嗎？
    —知道，怎麽了？
    —他得了肺癌！住院了！
    —肺癌？怎麽回事？
    —哎呦，這你還猜不出來嗎？老劉那老煙槍，一天幾包煙啊，就連咳嗽的時候也抽，不出毛病才怪！
    阮卿看著屏幕裏的這行字，覺得畫麵感十足。他橫著眉宇，唇角微抿。
    老劉是他以前的班主任，在他以前的學校教書。
    阮卿繼續問道：
    —你們怎麽看出來的？
    —還別說！不是有次上自習課，彭琪琪上去找老劉問題目，老劉那咳出血的紙巾正好被彭琪琪看見了，這不，彭琪琪那嘴你也知道，這事兒到她眼裏就和誰誰誰又和誰談戀愛一樣差不多，一傳十十傳百，校長都知道了。
    阮卿思索了一會兒，接著打字：
    —嚴重嗎？
    —還好發現得早，是早期，做一個手術應該就沒什麽大問題了。
    老劉得病，這是阮卿意料之外的事情。此時此刻，阮卿隻希望老劉病能趕快好起來。
    阮卿想了一會兒，回複道：
    —行，到時候我去看看他。
    —好嘞，老阮，你在那過得怎麽樣？
    這句問答明明很平常，可阮卿卻呆住了。
    他回答不上來。
    過得好嗎？這些日子，從高一下學期到高二下學期，差不多一年半的時間，阮卿從來都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你過得好嗎？
    不好。
    為什麽不好？
    他回答不了。
    阮卿從杭市一中轉來南市一中，是因為母親工作上的變動。
    阮卿的父母並不是什麽有名的人物，從小到大，阮卿對於父母之間的感覺就隻有兩個字——陌生。
    之於一個這樣的家庭環境，阮卿很早就開始獨立，初中的時候，他和父母之間的話屈指可數，他依賴於父母的地方也很少。總而言之，阮卿幾乎沒有要父母怎麽操過心。
    隻是轉個學而已，在他眼中，不過和吃飯一樣平常。
    而阮卿之所以覺得自己過得不好，純粹是因為孤獨而已。
    人是群居動物，沒有誰會馬上在一個新的環境中很快適應。來到這裏，看著別人三三兩兩，結伴成群的樣子，他隻有手機陪伴，自然會覺得孤獨。
    不過好在楊奧這小子始終沒忘記他。
    楊奧作為阮卿的死黨，應該算是這個世界上最懂他的人之一。
    阮卿最後還是回道：
    —還行。
    —還行？難道一點也不想我？
    阮卿輕輕一笑，手指飛快，
    —當然。
    —可以啊阮卿，這才幾天，就把我擋在門外是吧？
    阮卿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楊奧濃濃的醋意。
    —酸。
    楊奧差點怒吼：
    —行！你夠可以！我本來還打算這周末來看你的，現在我覺得沒有必要了。
    —什麽時候來？周末？
    —你們周末不放假嗎？
    —放。
    —記得到時候來車站接我！
    —嗯。
    阮卿收了手機，起身前往教學樓。
    現在這個點，如果沒事的話還可以看看電影，讀幾篇影評。
    偌大的校園，要能熟悉每一條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阮卿的路癡屬性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覽無餘。
    怎麽走？
    教學樓在哪裏來著？
    他慢步掠過幾樁大樹，抵達一架鐵絲網下麵。
    他的汗液順著白皙的脖頸跌落在地上。
    “砰”的一聲，阮卿瞬間倒地。
    “哥們！三分啊！”李振揮著臂，朝肖度擺出一個投球的姿勢。
    肖度躍身一跳，手裏的籃球在三分線外拋進了籃網，緊接著，籃球像隻青蛙，一跳一跳地彈了出去。
    “nice！”
    伴隨著裁判吹響比賽結束的口哨聲，李振連蹦帶跳地竄到肖度跟前說：“三分球，今天第幾個了？”
    “不知道。”
    “嘿，我可都記著，上午和4班打的時候，上半場進了兩個吧，下午和陳世傑他們這群毛坯子打又進了仨！”說著，李振興奮起來，“這他媽要是我，鐵柵欄外的妹子可都就進來找我要微信了。”
    肖度淡淡的睨了李振一眼，“你先投了再說。”說罷站起身來，從地上撿起一瓶農夫山泉，擰開喝了起來。
    李振轉轉眼，趕緊貼過去說：“不是我說啊，度哥。找對象這種事呢，咱們還是從長計議，現在才高二，慢慢來吧。”
    肖度轉頭看了李振一眼，李振一梗，吞吐著說：“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肖度偏過頭，繼續喝水，喝完，他擰上瓶蓋，扔給了李振。
    李振連忙接過。
    “李振，你知道，我不喜歡別人談論我的喜好。不管我喜歡什麽樣的人，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氣氛有些尷尬，李振摳摳腦袋，點了點頭。
    這時，鐵柵欄外傳來一聲喊叫。
    李振豎起耳朵。
    “同學——你怎麽了？沒事吧？！”
    阮卿額頭上的傷口不大，他問了人找到醫務室，買了藥就自行處理了。
    一出門，就看見肇事者和他的朋友站在門外的大樹下。
    他們看到阮卿，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男生的個子很高，阮卿對身高很敏感，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這個男生差不多有一米九以上；另一個相對來說就矮了很多，不過在男生堆中，也算高的。
    總而言之，他們都比他高。
    走在前麵的男生步伐穩健，阮卿看著他手臂上的流線型的肌肉，緩緩地將實現移到了臉上。
    阮卿雖然不是顏控，但對於長相這一方麵的審美一直都很古怪，他偏好於丹鳳眼的男生。奇怪的是，眼前這個男生不是丹鳳眼，而是很簡單的單眼皮，卻讓他覺得格外獨特。
    阮卿的目光不偏不倚的印在了肖度的眼中。
    他在打量他。
    他站在他的跟前，伸出手。
    阮卿上前一握。
    “不好意思，沒事吧？”
    阮卿鬆了手，搖搖頭。
    這人明明才打完籃球，手上居然一點都不油膩。
    肖度露出一絲誠懇地笑：“要不這樣，你剛剛買藥的錢，我來報銷，你把微信給我，我轉給你。”
    清風撫席，樟蔭蓬發。肖度的眉角被影子剪成了細碎的菱形。
    阮卿略微一愣，隨即回過神，點了點頭：“好。”
    李振在一旁也掏出了手機。“誒！哥們！也加我也加我！”
    阮卿把兩人的微信都加了，肖度立馬就發來了消息。
    阮卿一看，他給他轉了一百塊錢。
    阮卿：“……我買這個藥膏不用這麽多錢的。”
    肖度收好手機，道：“多的就當算是賠禮道歉了。”
    李振一擺手，喊道：“是啊！哥們你就安心收著吧！他錢多！”
    阮卿：“……”
    阮卿的視線重新回到手機。肖度的微信頭像是一個白色的方塊，有一個話筒，四麵是匪夷所思的邊框；而李振就很平常了，一個碩大的機器貓的腦袋，看上去很單純。
    李振在一旁提議道：“誒，哥們你還沒吃飯吧？我看你好像是新生？”
    阮卿回答道：“嗯。我是轉學過來的。”
    李振：“高幾啊？”
    “高二。”
    “巧了。”李振伸出手，“我也是。”
    阮卿上前一握，誰知李振把手一收，做了個握拳的姿勢：“加油啊！”
    阮卿：“……”
    這人真是有種奇怪的……逗。
    肖度抬起腳，倫了李振一下，後者沒有警覺，一絆，差點被撂倒。
    “誒喲！度哥！你幹啥啊！”李振差點摔個狗啃泥，踉踉蹌蹌地站穩後說道。
    肖度嗤笑一聲，說：“你沒看出來他是新轉來的學生？”
    “問一問總沒錯吧！你這是何苦呢！再說……我怎麽知道……誒，對哦，以前在學校裏也沒見過他！”
    肖度沒再理會李振，而是對阮卿說：“去吃飯嗎？”
    吃飯？
    阮卿想，他來的可真是時候。
    “可我聽說，南市一中的食堂是全市最難吃的。”阮卿說道。
    李振抖擻著身子，豎起一個大拇指說：“難吃是難吃沒錯，所以我們從來不去食堂吃。”
    “那你們去哪裏吃？”
    肖度率先邁開了步子，留下兩個字：“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