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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阮卿走出校門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帶著白色鴨舌帽的楊奧。
    楊奧個子和阮卿差不多高，也很瘦，皮膚黝黑而又健康，隻是看上去活像煤炭廠出來的打工仔，尤其是那一頂帽子反襯得他的膚色更加顯眼了。
    幾周不見，阮卿還是有點想念這位老朋友的，現在人就出現在他的麵前，居然有些感動。
    “我說大佬，你怎麽這麽慢啊，不是說好十分鍾的嗎。”
    “剛見麵就損我，真夠意思。”
    “我這不大老遠過來想你了麽！”楊奧爽朗道，“給你帶的東西都在這個箱子裏了，你先存在門衛室，到時候回來再帶回寢室。”
    還挺周到。
    楊奧的體貼就是他最大的優點，阮卿做不到的事情，楊奧總能夠幫他做好。阮卿有時候覺得，如果自己沒有這麽一個朋友，他的生活會少了很多東西。
    阮卿把箱子拖到門衛室裏，出來的時候發現楊奧正點了一根煙在抽。???????“你會抽煙？”
    楊奧眼睛神氣，“剛學的，來一根不？”
    阮卿拒絕道，“行了，你粘上的壞習慣就別傳染給我了。”
    兩人走在人行道上，周末，南市一中門口的人很多，一排一排的轎車堵在門口，裏裏外外水泄不通。
    “我說你是怎麽拖著這麽大一個行李箱擠進來的？”
    楊奧吐著煙圈說，“我體格強健，無所不能。”
    阮卿有些無語道，“你就吹吧，現在的牛怎麽大你怎麽來。”
    楊奧不：“我在認真宣誓呢，我，體格健壯的青少年，無所不能。”
    “少貧了。”阮卿轉移話題道，“對了，老劉怎麽樣了？手術做了嗎？”
    說到這的時候，楊奧的語氣沒有那麽歡悅了：“昨天剛進的手術室，抽了一大管子血，現在什麽東西都不吃。我和一哥們去看他的時候，師母也在那裏照顧。”
    看來，老劉情況不太好。
    “不是早期的肺癌嗎？還有治療的機會啊。”阮卿急忙問道。
    楊奧抽完一根煙，又點了一根，“還沒出結果呢，你也別多想了。再說，老劉身子骨那麽硬，會好的。”
    到了人行道上，綠燈亮了，楊奧先走一步，阮卿雙手壓著書包肩帶，走在後頭。
    行人走走停停，不同的路，不同的方向。
    楊奧回過頭看阮卿，“大佬，你怎麽這麽慢啊。”
    “你他媽百米衝刺似的，還怪我。”
    楊奧轉轉脖子，“行行行，您快點啊，別摔著。等會兒我們上哪去玩？”
    剛剛經曆過沉重的對話，現在他們誰也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有些東西隻能祈禱，或者聽天由命，但有些事，必須及時行樂。
    阮卿想了想說：“你看了電影嗎？”
    “電影？”楊奧目瞪口呆，“兄弟，你饒了我吧。”
    “就看一部。”
    “咱們哪次出來玩不是看電影？！啥時候你帶我逛一逛南市有名的電玩城或者小吃街？”楊奧掙紮地說。
    阮卿看著他搖擺的黑色脖子，嘴角一抽，說：“今天我做東，我請客。”
    楊奧的臉還是黑的。
    “不去！”
    “還是不是兄弟？”
    “你饒了我吧。”
    阮卿抬手，指了指上空。
    楊奧抬起頭向上看了看，發現天空早已烏雲密布。
    阮卿緩緩地說：“蒼天，饒過誰？”
    阮卿帶著不情不願的楊奧抵達了南市娛樂商圈的電影院。
    周末人多，他們取票的的時候排了一會兒隊，十分鍾之後才坐到電影廳裏頭。
    “你買的哪兒的座位啊？”看電影這方麵，楊奧是很排斥的，阮卿問他想坐哪他都回答都行。
    阮卿說：“第一排。”
    “第一排？，這什麽觀影體驗啊？？”
    “咱們來晚了，隻有這兒的位置了。”
    楊奧還是講不過這位大佬，灰溜溜地在位置上坐好了。
    阮卿看的電影是宮崎駿的《龍貓》，修複版本，3dimax。
    其實這部電影，阮卿都數不清楚自己看了多少遍，但是他每一次看，都會有不同的感覺。
    還記得頭一次看的時候，他很羨慕裏麵的主人公，雖然父母不能相聚在一起，但是一家人都很恩愛。
    楊奧在一旁有些震驚，但他深知阮卿選擇這一步電影是因為什麽。
    人越缺乏什麽就越想在虛擬的世界中得到什麽樣的補償和寬慰。
    “我記得你以前寫過這部電影的影評，那時候在班裏傳閱，老劉還誇你文筆不錯呢。”
    阮卿笑笑，“什麽年代的事兒了。”
    楊奧看了一眼黑幕中的阮卿，抱有遺憾地說：“還記得上次我建議你學專業的事兒麽？”
    阮卿拉下3d眼鏡，“嗯，記得。”
    楊奧笑笑，“其實不止我，老劉也覺得你可以去試試。”
    阮卿有些意外，“你還和老劉說了？”
    “嗯。”楊奧壓低聲音道，“不然怎麽勸得動你啊。”
    阮卿並不意外，但也沒想到老劉居然也會建議他去學專業，在以前的學校，老劉一直都是以學業為主，專業的事情都很少提。
    “你就不能少說兩句麽？人想現在還在醫院躺著，老提我的事兒幹嘛？”
    楊奧委屈道，“這不都關心你麽，再說，你文筆這麽牛，說不定真是這方麵的料。”
    “你不去做人生導師可惜了。”
    楊奧狡猾地笑道：“沒那膽啊。”
    兩人出了電影院，外麵果然下起雨了。
    楊奧：“什麽情況？完了我沒帶傘。”
    阮卿很淡定，“沒事兒，先去買把傘。”
    現在已經到了飯點，其實兩人都餓，隻是阮卿好不容易和楊奧出來玩一趟，不吃東西有點說不過去。
    再說阮卿做東，怎麽樣也是應該的。
    阮卿選了一家就在商業圈裏的日料店。
    “走啊，今天吃個爽的。”
    楊奧說：“我還要在南市待幾天，不急著回去。”
    ”你不上課麽？”
    “我請了假。”
    阮卿拉開日料店的門，“請假？你沒事兒請什麽假啊。”
    楊奧摳了摳頭，“就幾天，很快就回去了。”
    “哦。”阮卿沒有多問，找了一處地方就坐下了。
    楊奧跟過來，想了想說：“哥們兒，你說到時候咱們以後還會像現在這樣玩兒嗎？”
    阮卿白了楊奧一眼，“要麽你死要麽我亡，除非你變成女的，咱們就算玩完兒。”
    “太可怕了。”
    “你一天到晚瞎想什麽呢？”阮卿翻開菜譜，“想吃啥。”
    “日料啊，不就這些東西麽。”
    阮卿掃了眼菜單，其實這店他曾經來過，現在都換新菜單了，很多東西都變了。
    “那我看著點了啊。”
    楊奧：“有肉就行。”
    兩人吃完飯，走出店的時候發現門口站著一個穿著木偶裝的人，阮卿下意識避開，但還是免不過遞來的傳單。
    雨已經停了，但天氣炎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木偶裝裏的人偷懶，把下半身的裝扮都卸了。
    這雙鞋……
    阮卿目光下移，發現這木偶人的鞋有點似曾相識。
    記憶在大腦裏翻湧。
    楊奧在一旁問：“這什麽廣告啊？”
    “沒什麽。”
    楊奧接了一張傳單一看：“飛躍傳媒培訓學校，空乘服表播音編導，總有一款適合你。”
    念完笑了笑：“喲，還挺及時啊。謝了啊，哥們。”
    木偶人點了點頭，朝下一位行人看去。
    楊奧掃了掃傳單上的二維碼，對阮卿說：“行了，咱們走吧，等會兒雨又下起來就麻煩了。”
    阮卿仍在原地，沒動。
    他看著木偶人，尤其是那雙鞋，還有那走姿和步伐。
    越看越像一個人。
    楊奧見阮卿還沒動，擺了擺手：“大佬，回神了喂。”
    隻見木偶人越走越遠，阮卿快速地走過去，一把扯過木偶人的衣領，帶到了一個人少的地方。
    楊奧跟在後頭，不明所以地看著阮卿的舉動。
    “還裝？過頭了吧？”阮卿雙手插兜，淡淡地說。
    “木偶人”摘下頭套，大口喘氣道，“你怎麽知道是我。”
    “你的鞋。”
    李振靠了一聲，“忘了換了。”
    楊奧終於跟了過來，看著眼前這一幕，朝阮卿問道：“不是，兄弟，這怎麽回事兒啊？”
    阮卿淡漠地說：“沒什麽。”
    “啥？”
    阮卿的目光看向李振，他正喘著氣。
    “有人失蹤了，我順便就找到了。”
    雖然楊奧沒有聽明白阮卿這話，但看著這穿木偶裝的哥們，也能猜個十有出來。
    楊奧把手伸到李振跟前：“兄弟貴姓啊？”
    “李。”
    楊奧頓了頓，握握手說：“我叫楊奧，奧特曼的那個奧。”
    “李振，振作的振。”
    兩個逗逼湊一對了。
    阮卿在一旁說：“李振，你去哪了？”
    李振拿手扇風：“我不是說有事兒去了麽？”
    阮卿：“就這事兒？電話不接？微信不回？”
    李振說：“手機早交上去了，下班了才拿的回來。”
    楊奧在一旁默默觀察著阮卿，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
    但不知為什麽，楊奧總覺得自己存在感極低。
    “你怎麽突然出去找兼職？”阮卿問道。
    李振皺著眉：“沒什麽，就，玩玩。”
    阮卿：“你是不是……算了。”
    阮卿轉身拉起楊奧的胳膊，“先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
    阮卿知道，李振有事兒瞞著他瞞著肖度，但他不願意透露。
    一開始阮卿也並不想在大街上拆穿他，不知為何，李振的失蹤總是讓他覺得不踏實。
    就像是喝礦泉水沒喝完卻丟了瓶蓋的感覺。
    楊奧莫名其妙地看著阮卿。
    沒有表情。
    “我說，兄弟。”
    阮卿停下來，步伐也慢了。
    “幹什麽？”
    “剛剛那位是你們寢的？”
    “嗯。”
    “你們，發生了啥？”
    “沒什麽。”
    真沒什麽。
    過了周末，他就會重新出現。
    阮卿拿出手機，給肖度發微信說：
    -李振我找到了。
    肖度回道：
    -嗯，他剛剛給我打了電話。
    -叫你別生氣。
    阮卿：
    -我沒生氣。
    肖度：
    -沒有就好。
    -他家裏出了點事，周二才能回來。
    阮卿：
    -好，我知道了。
    肖度：
    -阮卿。
    阮卿：
    -嗯？
    肖度：
    -不用擔心。
    -早點回來。
    阮卿已經送楊奧回了賓館，前往寢室的路上，他看到了這句話。
    雨後的校園帶著一點清新的味道，地麵濕滑卻帶著一點青綠色的苔草。
    周邊的教學樓已經打開廣播在放聽力了。
    阮卿拖著行李箱，步伐輕快地朝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