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誓約長箋(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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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隆納終於意識到自己遇到了對手,他一腳踢開了腳邊依舊昏迷不醒的聖階法師。
“雖然你沒有聖書,但是你妨礙了我,而且比看起來要強,應該不止是個低等戰士。”他說,“我喜歡跟強者對戰,可我從來不會對強者手下留情,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太痛……”
德隆納話尾的“痛快”一詞再度終止。
他的整個下巴都被削去了,就連舌頭也不複存在。若不是他及時以重劍擋在了咽喉的部位,可能連腦袋都已經離開了身軀。
“不用。”阿達加迦說。
德隆納謹慎地戒備著,再無暇彎腰去拾起自己的下巴,隻能等待著超再生幫他重塑出舌頭與下顎。
阿達加迦問:“你知道嗎?”
德隆納貨真價實的“根本”無法反駁,隻能沉默地聽著阿達加迦說。
“任何事情、任何生物,都有它們的極限,就好比——”
他說:“我族聖階的超再生。”
他的語氣就像聖階的超再生也是極其普通的能力,甚至除了方才虛偽的誇讚之外,根本不值得他多用半分驚歎的語氣。
德隆納急忙持起自己的重劍,試圖擋住對方的攻擊,他的手卻再一度被斬落。
這次分成了三段。
重劍因此掉落在地上,沒入地麵,留下一個巨大的坑洞。
德隆納忙著彎腰去逐一撿起分成三段的左胳膊,卻發現自己伸出去的右手指也掉落在了地上,切口同樣十分整齊,依舊是劍才能造成的傷勢,可他還是沒能看見對方出劍的動作。
德隆納終於驚慌起來。
不是看不清,而是看不見!
完全看不見!
身為聖階戰士的他在麵對一個低等戰士的時候,竟然像連基礎劍術都沒有學過的三歲小孩,弱到看不清對方的出劍動作,簡直是不堪一擊。
“我的指導者可比你這種指導者要來的像樣得多。”
阿達加迦則說:“隻要我認真起來,就算你竭盡全力,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你真狂妄。”德隆納的下顎與舌頭終於再生完成。
“我隻是在闡述事實。”阿達加迦說,“至少,他教給我什麽是真正的躍階戰。”
“你說真正的……躍階戰?”德隆納滿臉困惑。
阿達加迦亦是困惑地看向對方,接連問道:
“躍階戰是高階的專屬?”
“是高階以上的專屬戰鬥?”
“甚至聖階和特殊階的專屬?”
“哈!”
最後,他笑了。
他笑著再度反問:
“德隆納,你知道嗎?”
“我真是好久沒聽過這麽可笑的事情了。”
那個滿臉哀怨的貧弱低等戰士徹底改變了態度。
他半仰著下顎,以十分堅定地語氣說:
“你連真正的躍階戰的全名是‘躍階戰法’都沒聽說過,還敢限定躍階戰隻能在高階以上進行?”
他說:“這些話你可千萬別說讓其他亞靈聽見,尤其是那些真正有實力的亞靈,否則可是會被他們無情嘲笑的。”
德隆納驚愕過後不禁出聲問道:“依照你的意思,躍階戰……法,是什麽?”
“‘躍階戰法’是低階對所有高於低階的戰鬥方法。”阿達加迦回答。
德隆納驀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你說低階對——所有!?”
阿達加迦卻沒有繼續回答他,隻是自顧自的說:“我大概知道聖階的超再生需要多快的斬擊能讓它跟不上受創後的修複速度……德隆納,你,要試試看嗎?”
他的話中的古怪停頓讓德隆納不禁渾身戰栗。
“我似乎太小看你了。”
德隆納以剛再生好的手臂橫向持起了精靈重劍,恐怖的魔力波動即刻從他持劍的手源源不斷的傳遞給精靈劍,發出低吼般的共鳴聲。
“為了表達小看你的歉意,就讓你試試我真正擅長的芙樹係戰魔劍術吧!”
說話的同時,德隆納已經將龐大的魔力注入重劍,並以特殊的橫向翻轉直接揮了出去。
恐怖的聖階魔力波動,近乎蠻橫地湧入了地麵,使得整條街道瞬間變得如同驚濤巨浪般上下翻湧——正是方才將地麵化作能腐蝕血骨沼澤的戰魔,可它並不是由地麵上蔓延過來,而是地麵直接整個跟隨著德隆納的魔力被誘導至騰空而起,卻又在空中化作了沼澤。
轉眼間,阿達加迦頭頂、腳下、甚至是四麵八方,已經圍滿了無數騰空的腐蝕沼澤,一起朝他襲去。
——這是德隆納大半殘餘魔力盡數灌注其中的全力一擊!
阿達加迦避無可避——
不!
他在對方的免吟芙樹魔法尚未成形之前,那不足數十億分之一秒的時間裏,再度向前踏出一步。
腳下沼澤已經開始腐蝕他的腿,膝蓋以下鮮血四濺的同時,他好似完全沒有動作過,攻擊卻已經襲向了德隆納。
誓約騎士的雙臂因此變成了無數的小塊,跟那柄巨大的精靈重劍不分先後的落到了地上,紅白相間的血骨被腐蝕沼澤吞沒,精靈重劍卻頑強的排斥著沼澤的威力——那畢竟是古精靈族的遺物。
隻是,失去了魔法供給的精靈劍也因此立刻恢複了寂靜,地麵也不再為芙樹魔法所震動,空中飄浮的帶有腐蝕效果的沼澤也陸續掉落在地上,整條街道也逐漸恢複成原狀……不!
從德隆納到阿達加迦之間的地麵已經徹底改變了形狀,再也看不出靈城街道上鋪著的磚塊,隻有凹凸不平的大小土塊。
“你!”
德隆納難以置信的驚呼。
“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什麽?”
“無所謂。”
阿達加迦堅定地打斷了他。
“我不在乎這些。”
已經碎成小塊的雙臂再也無法接駁,德隆納隻能再度失聲驚愕:
“什麽?”
“我說,你不用在乎我是誰。”
他說:“我也不在乎你是怎麽看我,更不在乎自己是什麽。”
阿達加迦緩緩地垂下了持著殘破長劍的胳膊。
“因為,就連我自己都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隨著他話的尾音,由他所在的方向,傳出了近似於爆炸的巨響。
可那聲音卻是短暫而清脆的,猶如颶風經過狹窄的縫隙。
失去精靈重劍以及雙手庇護的德隆納,已經來不及逃跑。
伴隨著那清脆的長嘯聲,一道……亦或者說是無數道疊成一響的斬擊,迅猛地貫穿了德隆納的小腿、膝蓋、大腿、腰、胸腔、脖頸。
它們明明來自同一個方向,卻仿佛來自四麵八方,沒有留下任何一個可以提供逃跑的縫隙。
無數的血線從德隆納身體上的切口中噴濺出來,而被斬斷的血骨卻還沒來得及分離和掉落,就已經迎來第二波同樣快到聖階的肉眼都看不清的無數斬擊。
“我依據本族公約,僅代表三戰靈……”
阿達加迦邊說邊拖著自己血肉模糊的雙腿,以緩慢的步伐、跟他先行揮出的截然相反的快速攻擊,來到誓約騎士半米開外站定。
“……以最苛刻的懲罰,來糾正嚴重違反公約第一條的誓約騎士——德隆納。”
他用跟自己步伐一樣緩慢的速度,逐漸舉起了自己手中殘破的長劍,對準了德隆納的頸側,高高地揚起,準備揮落的同時說道:
“我將賜予你——死亡的永寧!”
“阿達加迦!”
低等戰士躍階戰占盡上風並且即將終結戰鬥的此刻,卻未能成功賜予德隆納“死亡的永寧”。
因為,他聽到熟悉的、冰冷卻年輕的聲音,正在嘶吼著自己的名字。
帝坎貝爾的視線越過無數凹凸的大小土塊,看清彼端情形的那一刻,莫名聽見自己胸口驟響的劇烈鼓動,就像是要炸裂自己的耳膜。
他感覺到從未品嚐過的、無與倫比的、無法用任何詞語來形容的恐懼。
既毫無緣由,也無法忽視,卻足以讓他驚慌。
他趕到的時候,以他所在的角度,所看到的是“渾身是血的阿達加迦正在跟德隆納對峙並且還屈居於下風”的一幕。
因為,阿達加迦站的實在是距離德隆納太近了,幾乎遮住了後者大半受傷的身軀,而他揚起長劍的動作也太過緩慢,就像一個徒勞無功的、試圖拚盡自己所有的自殺式反擊。德隆納卻已經悄然再生好了他其中一條胳膊,並且準備偷襲。
隻有阿達加迦自己知道,德隆納的反擊絕對不可能快過自己的攻擊,所以他完全沒有躲的必要。
而在帝坎貝爾看來,他卻仿若是在進行徒勞的、好似同歸於盡一般的掙紮。
帝坎貝爾當即毫不猶豫的使用了吟唱戰魔去拯救低等戰士。
“秋風之月的——”
“麻煩的小城主怎麽也來了……”
阿達加迦聽到熟悉的風魔法吟唱卻是以隻有自己能聽見的小聲嘀咕了一句。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躲開德隆納的偷襲,而是——不能暴/露。
在誰麵前都能,唯獨不能在帝坎貝爾麵前暴露任何一點細微的破綻,因為他的腦袋實在是太聰明、太擅長通過蛛絲馬跡推斷出真相。
阿達加迦迅速撤回了自己本來打算將德隆納砍成碎末的攻擊,以及想要親手斬下他腦袋的動作,並且將自己完全暴露在了對方已經再生好的那條手臂麵前,給予德隆納垂死掙紮的機會。
這位墮落的誓約騎士自然不會錯過。
“——卡朵爾大陸精靈王,請賦予我您的憤怒——狂詩疾風!”
德隆納在帝坎貝爾吟唱結束的同時,直接抓起掉落的精靈重劍,藉由自身的魔力和重劍的恐怖共鳴,朝阿達加迦揮出了一記免吟唱的戰魔劍術。
這一擊用上了他僅存的全部魔力,如同貫穿了他數百年所持有的聖書——“鋼之心”,卻緊抱著他已經步入老年依舊不可放棄的執念,筆直地朝著阿達加迦襲去!
戰魔的鳴爆聲再度響起,卻與方才優劣對調。
仿若大地鳴泣的攻擊,凶狠地襲向了低等戰士。
收起了躍階戰姿勢的阿達加迦毫無防備的暴露在聖階恐怖的一擊之下,他本來有信心無論麵對任何攻擊都能以最小的傷勢避過所有的要害——就像他剛開始受到的那道肩傷一樣。
可是,此刻的他,卻麵對著完全不同的、徹底出乎意料之外的魔法,讓他既沒有辦法閃避來自德隆納的攻擊,也來不及躲開另一種意料之外的魔法。
“秋風之月的卡朵爾大陸精靈王,請展開風的羽翼,庇護我、賦予我——風之護壁。”
冰冷的聲音仿佛與那湛藍色的眸子如出一轍,卻極盡溫柔的、以極其很罕有的風防禦魔法,如同被柔軟的緞帶包裹住的華貴禮物那般,小心翼翼卻也足夠迅速地把阿達加迦包裹了起來。
隻可惜,阿達加迦完全沒有被救小城主所救的安心感,反而在心底大叫了一聲:
這可真是該死的、太過糟糕了!
提問:阿達加迦現在還能想到其他辦法來拯救自己糟糕的命運嗎?
回答: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