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兩種騎士(8)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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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用皮繩穿著的圓形徽章,閃爍著如同一枚銀幣的光輝。
    “這是什麽?”阿達加迦拎著徽章問。
    “聖級任務的成員身份牌。”烏盧克說。
    “這麽小?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阿達加迦登時如同要把身份牌塞進自己眼球裏,貼著它翻來覆去地看,“上麵有羽毛的形狀,是什麽意思?材質看起來是白金的,我可以考慮把它換成金幣——嘶!烏盧克!你為什麽打我?”
    烏盧克毫不客氣地給阿達加迦背上來了一熊掌,把他拍得踉蹌出去幾大步。
    “拳頭發癢,忍不住。”烏盧克理直氣壯。
    阿達加迦:“……”
    差點用臉幫隱城主大人打掃了酒館地板低等戰士真誠的委屈:“你怎麽能沒有理由就毆打自己的朋友?”
    “我覺得自己理由非常充分。”烏盧克瞪著連身份牌都想拿去賣錢的低等戰士,警告道:“之前你還說‘錢的事情以後再說’?都是騙我的嗎?羽毛的形狀你也好意思問?難道沒見過聖用的‘聖書容器’?”
    “沒有沒有。我怎麽敢欺騙偉大的您?”阿達加迦連忙解釋,“我又沒做過聖書騎士,也沒有聖書騎士的朋友,怎麽會知道聖書容器上有沒有這種羽毛的形狀?”
    “你沒有好奇心嗎?稍微好奇點兒的家夥,都會主動找聖書騎士瞻仰容器。”烏盧克此刻又能肯定麵前這個容器都沒見過的家夥的確是低階了,“那條‘腰帶’的反麵對應著攜帶每本聖書的凹槽,都有一個同樣形狀的羽毛。”
    誰會那麽無聊特意去看“腰帶”的反麵?阿達加迦邊腹誹邊無辜道:“這羽毛很特殊嗎?”
    “當然。”烏盧克說,“它代表的可不隻是昂貴,而是科技與魔法結合的特殊產物。隻有三戰靈時代的遺留物,才會有這種羽毛形的標誌,現在已經無法再造了。它不止在我們這邊通用,在人族那邊也能通用。除非你想被人族或者同胞——任意一方己方的同行隊員攻擊,否則都必須隨時佩戴,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準摘下來!”
    “人族那邊也能通用?”阿達加迦問,“怎麽用?”
    烏盧克:“他們有身份識別裝置,會識別這塊身份牌。”
    “原來是人族偉大的科技力量,真沒想到這小東西能有如此偉大的作用。”阿達加迦繼續瘋狂好奇,“用它能通過人族的崗哨防禦、直接進入人族要塞城嗎?”
    “不能。”烏盧克無情道。
    阿達加迦:“……”
    他鍥而不舍:“假如我在任務中戰死,隊伍裏同胞們會從我屍體上拿走身份牌並帶回來嗎?”
    “不會。也不需要。”烏盧克無情地打斷了“好奇的阿達加迦”的幻想,“身份牌所綁定的魔力一旦消失,比聖書容器還不可逆。”
    阿達加迦:“什麽不可逆?”
    烏盧克:“它會永遠‘沉眠’在綁定者的身上,需要城主親自前去收回,尤其是那些‘無魔力’生物隻要試圖碰觸,它就會迅速進行解構分解,並附帶一個會焚毀屍體的魔法陣。無論是身份牌還是屍體,都不存在處理的必要。”
    阿達加迦:“……”
    身份牌就算了,為什麽連屍體也要燒掉?
    “這小玩意也太厲害了……等一下!”
    他遲了數十秒才察到覺烏盧克的言下之意。
    “你的意思是——這次的特殊任務隊伍裏有人族!?”
    “有是有……隻是你沒必要那麽吃驚吧?”烏盧克嫌棄了少見多怪的低等戰士,“根據塞爾城主所說,人族會調動一隻十人小隊跟我們一起行動,畢竟探查到原生種聚集地的是他們……阿達加迦,你那是什麽眼神?大家都是一顆腦袋兩隻手的高智慧生物,我們跟人族的最大區別就是會魔法而已。既然是同盟關係,攜手協作不是很普通的事情嗎?有什麽值得你驚訝的?”
    “還有耳朵。”阿達加迦理所當然道,“我們的耳朵比他們尖一點。”
    烏盧克:“……”
    他說:“我又想揍你了。”
    “您剛才一定是聽錯了,我可什麽都沒說。”
    阿達加迦立即更換了嚴肅且誠懇地語氣,問:“他們是去拖後腿嗎?”
    烏盧克:“阿達……”
    阿達加迦更迅速道:“我隻是開了個小玩笑,哈哈,您別這麽嚴肅。”
    “他們負責帶路。”烏盧克放下了準備揍他的拳頭,沒好氣道,“還有,你別再浪費時間囉嗦了。快點戴上,緊貼著皮膚佩戴。需要貼身佩戴三天,洗澡也不許摘掉,之後它就會跟你的魔力綁定。”
    “這個佩戴要求真的很奇怪,你不覺得奇怪嗎?我怎麽得是隨身佩戴了什麽惡心的東西……好的,明白,您別瞪我了,您的塊頭加上隻有眼白的眼睛怪嚇靈的,我戴還不行嗎?”
    阿達加迦往自己的脖子上擺弄了著那條皮繩沒多久又不禁抱怨道。
    “這身份牌的皮繩也太長了,要是係在脖子上就會垂到膝蓋了……”
    “你個蠢貨!”烏盧克忍無可忍,一把奪過身份牌,“那條皮繩上有昂貴的陣法,它是綁在上臂的,不是脖子!過來……你躲什麽,你給我滾過來!別愣著!自己把袖子卷起來,還有胳膊也給我抬起來,我來給你綁……”
    阿達加迦有腦子的時刻短暫得如流星劃過夜空,大多數時候都是讓烏盧克恨不得給他換顆腦袋。
    “任務結束以後,記得主動把身份牌還給塞爾城主。他這次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才讓你去混個‘助手’的席位,你可千萬別讓我丟臉。”烏盧克邊綁邊交代,“記得,一定,千萬,別想著拿去換錢,也別弄丟了。否則必須賠償同等重量十倍金幣。你如果賠償不出來,就會記在我賬上。記住,那可是百枚金幣!百枚!我們暗係最討厭的就是貧窮和替其他靈賠錢!”
    “百枚?”阿達加迦死盯著自己那條因為綁了身份牌而忽然變得值錢起來的左胳膊驚呼。
    “看什麽看?你就算砍了自己的胳膊,也不會多再生出一個身份牌。”烏盧克說,“快點放棄靠身份牌發財的企圖!”
    這個可惡的隱城主居然猜到了他的想法,阿達加迦當即擺出哀愁的表情道:“我隻是在感慨它的昂貴而已。”
    “都說它是科技與魔法的特殊產物了,昂貴不是基礎條件嗎?你見過便宜的精靈劍嗎?你見過免吟魔法和戰魔比完整吟唱的魔法威力大嗎?”烏盧克迅速幫阿達加迦綁好了身份牌,當即滿臉嫌惡地丟開低等戰士的胳膊,道,“好了,綁好了。你把袖子放下來,記得別給誰看見,也別跟誰提起。你還勉強夠格混進去,我可不想幫那些沒有入隊資格卻毫無自覺的廢物混進去,導致我失去塞爾的信任。”
    “塞爾城主居然還信任烏盧克嗎?”低等戰士小聲嘀咕。
    “你嘀咕什麽?”烏盧克瞪他。
    “我說烏盧克真是一位偉大的隱城主。”阿達加迦毫不臉紅。
    烏盧克:“……”
    他磨著牙說:“留著你的馬屁去拍其他靈,我不吃這一套。記住,我不吃。還有,你看看你,穿的這身是什麽東西?”
    “你說衣服?”阿達加迦對自己的舊短衫很滿意,以前也沒見烏盧克挑剔過,“我的衣服很好。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換掉!待會兒就去換掉!”烏盧克嚴肅道,“不準拒絕,不準找借口,沒有反駁餘地——再說任何一句廢話,就把身份牌還回來!”
    阿達加迦:“……”
    現在的靈怎麽都如此暴躁了?
    “就穿之前那身,”烏盧克又道,“你上次穿來酒館的那身,很像高階那身。要是你看起來不太高階,隊伍裏的其他靈肯定會懷疑我用了低劣的手段把自己心愛的小白臉給強塞進去了。”
    阿達加迦:“……”
    好吧,某小城主給的那身麻煩的衣服看來他是暫時無法擺脫了。
    阿達加迦看著烏盧克說:“我很好奇……”
    “好奇什麽?”烏盧克不耐煩道。
    阿達加迦:“原來我這種普通的長相還可以做烏盧克心愛的小白臉嗎?”
    烏盧克:“……”
    他緊了緊拳頭,勉強擠出一句:“你還是閉嘴吧。”
    稍事停頓,他又說:“還有,你再叫我烏盧克,我就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阿達加迦:“……”
    “阿達加迦,你啊。”烏盧克看著低等戰士那一臉不情願的表情,深切的感覺到自己莫名多了一位頑劣的學生。
    “我怎麽了?”阿達加迦很無辜。
    “記住,如果你違背了我叮囑的任何一個環節,我就直接把你送去中央城堡去,終身為城主大人打掃地板。”
    阿達加迦:“……”
    他一生無法跟清潔工作絕緣了嗎?
    而且負責打掃數百年的地板,這光是想想就很恐怖了。
    “別再考驗我們彼此的友誼!重複一遍我剛才說過的話!”烏盧克很不滿於他的態度。
    阿達加迦立即正色道:“身份牌必須歸還給塞爾城主,記得穿一身很像高階的高級衣服,還有別叫你烏盧克……您看,我全都記住了不是嗎?您就別再操心了,小心過分操心會提早進入老年期並患上恐怖的魔減症啊烏盧克大人。”
    烏盧克:“……”
    ……
    阿達加迦被烏盧克喋喋不休的時候,卡露雅爾的左手正捧著她摯愛的半熟藍莓麵包,右手則拽著帝坎貝爾的衣角,強製哥哥陪同自己去旁觀了最後幾場聖書戰。
    旁觀的席位非常有限,尤其是最後幾天,幾乎都是激烈的對戰。不過三大家族之首的名聲多少讓他們擁有一些特權,走了元老會的關係,還算輕鬆的混了進去。
    本屆聖書戰由於下調的了參戰年齡限製,的確出現了很多陌生的年輕麵孔,來年搞不好就是諾迪兄妹的勁敵,無疑很具旁觀價值。
    卡露雅爾因此看得很專心,但是……
    在她吃完手裏的麵包並且無數次偷瞄身側的哥哥後,確定了一件事。
    “親愛的哥哥,你到底怎麽了?”卡露雅爾問。
    本來帝坎貝爾隻是麵色嚴肅的一直坐著發呆,她還以為隻是最近接二連三的麻煩事情讓他過於勞累,才想拉他一起來看聖書戰輕鬆一番。誰知道她的決鬥狂兼戰鬥狂哥哥,居然如此明顯的對聖書戰的現場戰鬥沒有表現出絲毫興趣,甚至全程神情恍惚外加心不在焉。
    見帝坎貝爾不出聲,卡露雅爾隻好追問:“是嚴重到連我都不能說的事情嗎?”
    帝坎貝爾聞聲終於回頭,盯著妹妹可愛的側臉欣賞了一陣,可惜萬能治愈效果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他依舊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她,隻好千篇一律的表示:“沒事。隻是麻煩的城主公務太多了,等我想到解決的辦法就會好了。”
    是借口——卡露雅爾一聽就明白了。每次哥哥有什麽非常煩惱的事情,都會用“城主公務”做借口。
    卡露雅爾仔細回想了之前種種,迅速確定帝坎貝爾出現問題的時候,就是被莉莉婭城主一度請走又回來之後。
    可是,莉莉婭等城主明顯是不能對帝坎貝爾造成這種程度的影響,否則他擔任城主那麽久,在跟莉莉婭接觸的無數次裏,早就被莉莉婭逼瘋了。
    卡露雅爾迅速在腦中篩選掉那些無足輕重的家夥,終於找到了近期出現的能哥哥表現失常的唯一可能。
    “是不是因為阿達?”她小心翼翼地問。
    帝坎貝爾驚愕地看著她。
    “咦?”卡露雅爾自己都為哥哥的變臉而吃驚了,“真的是因為阿達?為什麽?”
    “算……算是吧。”即便帝坎貝爾隱瞞了諸位城主,也不無法隱瞞自己的妹妹,隻能模棱兩可地回答。
    卡露雅爾迅速得出結論:“雖然哥哥變得不太像是哥哥,至少依舊是我所認識的哥哥。”
    “什麽?”帝坎貝爾困惑地看著她。
    “真好呢。”卡露雅爾說,“我本來認為因為科特拉維醫生出了事,我這一趟已經白來西烏斯城了,可是哥哥沒有白來,你又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同伴。”
    “卡露?你在說什麽?什麽同伴?你是在指……阿達加迦?”帝坎貝爾剛掩飾掉上一輪驚愕又生出新一輪驚愕,最後隻能言語混亂的落入了卡露的語言陷阱。
    “阿達加迦使用的魔法的確風魔法,不是麽?”卡露雅爾疑惑地看著帝坎貝爾說。
    帝坎貝爾也疑惑地看著她,說:“的確是風魔法……”
    卡露雅爾說:“所以,哥哥為什麽還沒有察覺到呢?”
    “察覺什麽?”帝坎貝爾問。
    “哥哥雖然看起來冷血無情又非常凶惡,其實發自內心的珍惜著家族成員。其中尤為珍惜我,所以在麵對與我有關的任何事情,總是很容易生氣,也很容易失控。這是你珍惜家族成員一種表現,也是珍惜我的一種表現。”
    卡露雅爾說:“除了家族和我之外,哥哥每次遇到使用風魔法的同伴也會變得容易生氣和失控。這都是一種在乎的表現,不用刻意隱藏。”
    卡露雅爾的短短幾句話,竟然全都切中了要害。
    在乎、失控、魔法寶石……等詞匯,全都以帝坎貝爾無法忽略的形式,重新沾滿他的思緒。
    ——他身上有值得探索的、如同魔法寶石般的秘密。
    從德隆納對帝坎貝爾說出這句話的那刻開始,他就注定不能對卡露雅爾和諸位城主提起很多事。
    他當時憤怒的讓德隆納閉嘴,墮落的誓約騎士卻發出古怪的大笑。
    他說:“你真像莉莉。尤其是優點的部分。”
    “我不告訴莉莉這些事,而願意告訴你,不是因為低等戰士對我說了什麽,而是因為莉莉不適合這些,你卻非常適合。”
    “莉莉是個單純的孩子,如同率直的火焰一樣。她不僅適合這些,也無法從感情上理解這些,她甚至不適合處理城主事務。”
    “可她卻很適合做象征意義的族群領袖,做大家仰望的、永不隕滅的星辰。”
    “就這點來看,你跟莉莉是一樣的。帝坎貝爾城主,你聽到了嗎?你跟莉莉是一樣的。隻是你比她更擅長處理情感,也更能輕易剔除妨礙你的那些部分。”
    當帝坎貝爾與德隆納的對話不止局限在魔減症的部分,當對方故意把話題引向阿達加迦的,更試圖挑唆他的懷疑的時候,他心底便浮現出麵對龐大迷宮的深切恐懼。
    有些東西他想探尋,可他同時又懼怕知道全部。
    “你以為說出這種謊言就能讓我放棄逼你交代那位同夥的身份?”他記得自己盡可能的冷靜下來,並如此回答了德隆納。
    “我沒有撒謊。”德隆納則說。
    帝坎貝爾不相信他:“那你與你的同夥是如何決定什麽時候襲擊誰?又是怎麽得知我妹妹也患上魔減症的事情?”
    “從自然精靈們的那裏。”
    “自然精靈?”
    德隆納的答案讓帝坎貝爾愣住。
    “是的,就是自然精靈們。”德隆納肯定地說,“‘他’的自然精靈會與我的精靈們低語,我隻需要聽到是來自我精靈們的轉述,就能知曉一切。甚至都不用見到‘他’。”
    “你居然相信一個沒有見過長相的家夥?”帝坎貝爾不相信。
    “帝坎貝爾城主,您難道已經忘記我方才的問題了?”德隆納說,“如果你的妹妹即將迎來死亡,你難道還有時間去懷疑?你難道不會去選擇相信任何一根救命浮木並且緊緊抱住不放?更何況,那是我自己的性命。”
    帝坎貝爾無法反駁,隻能改問:“你至少知道同夥的自然精靈是哪一係吧?
    “我無法分辨究竟是三大係中的哪一係,卻能知道‘他’的自然精靈光暗兩係兼有。”
    德隆納的答案再度讓帝坎貝爾驚愕不已。
    “光暗雙修?!”他問。
    非聖階的亞靈根本達不到光暗雙修的層次。即便是三大家族的靈也不能。
    那就是說,現在的西烏斯城裏還潛伏著一位違反公約的聖階亞靈。
    如果隻是如此,還不足以讓帝坎貝爾恐懼。
    接下來德隆納說出的話,才是忐忑至今的真正原因,甚至讓他不惜隱瞞了諸城主。
    “除了光暗雙修,我還斷定了一件事。”
    德隆納說:“‘他’本身並非光暗兩係的混血亞靈,‘他’其中一係的自然精靈是後天得到的。”
    “後天,得到,明白嗎?”
    “盡管‘他’沒有提及,我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以我的自然精靈們對‘他’的自然精靈們相互之間的特殊感知方式,恰如我與‘他’的特殊交流方式一樣。”
    “‘他’也察覺到我所感知的部分,因此才會主動教導我奪取魔力因子的具體方法。”
    “相信說到這裏,不止我特意點名您來的原因、就連其他所有的原委,您都能通過出色的頭腦得出結論了。”
    他盯著滿臉驚愕的帝坎貝爾,不止眼神頗具深意,話語也是同樣。
    “你和‘他’一樣。你們都甘願承受許多弱者不敢承擔的風險,冒著失去魔力因子的風險,主動與不同於自己魔法天賦的自然精靈進行過融合。”
    “或者說是偷竊,是奪取。”
    “你們不惜一切,獲得了一種原本不屬於你們的魔法天賦。”
    “你們活下來了,你們成功了,你們也因此得到了第二種魔法天賦。”
    “其實我非常欽佩你們,你們都是非常強大的存在,無論外表還是靈魂。”
    “我則跟你和‘他’不一樣,我不想冒那種恐怖的風險,所以我隻能選擇傷害同胞成的方法來治療自己的魔減症。”
    德隆納剛說到途中,帝坎貝爾已經聯想起了自己的幼時:他在海克魯地下城碰巧撿到的一幅長箋;他目睹風精靈從長箋中飛舞而出;他明白它們是區別於火舞魔法的第二種天賦。
    作為他日後與風魔法結下不解之緣的契機,那位魔法畫卷上的那位曾經持有過十四本聖書的風法師,隔著兩百年的時空,始終如影隨形於他的腦海,時時刻刻緊盯著,督促著他。他因此片刻不敢放鬆,盡可能善用了被贈予的風魔法天賦並登上了海克魯城的首座。
    可是,這並非他的終點。
    所以,當他得到參戰年齡下調的消息,立即決定要來參加聖書戰。
    德隆納在意的是那些所謂“強大”的部分,他則珍視的是獲得風魔法天賦的契機,盡管那始於一個孩子近乎可笑的親吻,吻的還是一幅長箋、一長無感情的紙張,可他依舊固執的將它使做珍寶……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對使用風魔法的同胞就莫名覺得親切,就忍不住珍惜他們。他試圖在“同類”身上去冀望一些情感,可他卻罕有“同類”。
    恰如德隆納和卡露雅爾所說,帝坎貝爾對自己的“古怪”毫無自覺,也無法自控。他很難闡述這種近乎幼稚的、對風魔法以及與之相關的一切的過分執著的情感,即便是麵對自己最重要的妹妹也無法說明。
    “就像我為了治療魔減症而奪走了他們的自然精靈,你的天賦也是奪來的。”
    如果德隆納的這些話都不足以使帝坎貝爾動搖,他最後的一句話卻徹底擊垮了他。
    “大概因為我奪走過太多其他同胞的‘天賦’,所以我和我的自然精靈們,能感知到相類似的波動——即便隱藏的再好,也能感覺到某種特定的魔法餘韻殘留。”
    “什麽餘韻?”帝坎貝爾不自覺問。
    “就在最近,很近的時候,你奪來的第二種天賦,也差點被奪走了。”
    “隻是,後來不知道為了什麽,對方途中停了手。甚至還抹掉了餘韻殘留,不過我還是感覺到了。”
    言辭博弈的最終結果,德隆納成功動搖了帝坎貝爾。
    他自然借機盡情的嘲笑與挑唆。
    “你身邊居然潛伏著企圖奪走你天賦的存在,你卻連對方是誰都沒意識到。”
    “好好想一想吧,帝坎貝爾城主。”
    “作為全族不可或缺的未來,單性胚胎繁衍的初代產物,純血中的純血,被火舞精靈與風精靈眷顧的孩子……如果你失去了風魔法天賦,隻剩下火舞魔法,你備受尊崇的榮譽及尊嚴還能剩下多少?”
    ……
    “哥哥?”
    卡露雅爾擔憂地看著對話途中再度陷入沉思的帝坎貝爾。
    “你到底在煩惱什麽?連我也不能說了嗎?”
    “不。沒有。我沒有煩惱。對不起,我暫時沒辦法告訴你。”帝坎貝爾連續搖了三次頭,在卡露擔憂地注視下,隻能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卡露,真的對不起。等我想明白了,一定會告訴你。稍微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好的。”卡露雅爾滿臉困惑地點點頭。
    帝坎貝爾知道德隆納最後是故意挑撥的。因為隻要他挑撥了,自己肯定會最先會懷疑“同伴”——同樣使用風魔法的同伴。而他最近接觸過的同伴裏,隻有某低等戰士。
    他當時立即回想起了第一次去暗係居住區的酒館,那是他最近或者說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失去意識,而他身邊隻有阿達加迦,也是他把自己送到旅店裏的。
    阿達加迦真的試圖奪取自己身上的風係魔力因子?試圖帶走那些風係自然精靈們?他的身上是不是藏有無法估量的巨大秘密?
    無以計數的謎團糾纏著帝坎貝爾。他無法否認自己最初對低等戰士的判斷,他真的在對方身上找不到任何威脅性。他不是執著於榮譽和尊嚴的類型,身上有一種同胞們都沒有的隨性,除開變強這個理由外,根本沒有必要去奢望過多的魔法天賦,更不用去奪取……一個不在乎尊嚴的家夥會在乎自己本身的強弱嗎?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事。
    加上德隆納親口提到的、阿達加迦間接阻止了帝坎貝爾被他偷襲的事,更證明了阿達加迦實際上算是救過他。
    如果,他此前真的企圖奪走自己的風魔法天賦,後來為什麽又要救自己?
    就算他忽略這個自相矛盾的疑慮,卻無法忽略他的自然精靈們的表現。
    他把自己的疑惑直接問過自己體內的風與火兩係自然精靈,它們卻沒有給出任何回答。它們的沉默更加深了帝坎貝爾的懷疑,若非精靈誓約還在,他簡直要懷疑自然精靈們已經背叛了自己,“移情別戀”了阿達加迦。
    帝坎貝爾憎恨這個來自德隆納口中的比喻,也憎恨自己的疑心。可他想不明白對方如何在救自己之前,卻試圖奪走他的一種魔法天賦。
    可他同時也明白,剛經曆過聖階戰士的背叛的前提下,他不能表露出任何懷疑,即便是對一名不起眼的低等戰士。他也無法動用自己手下的爵位戰士去查清真相如何,甚至在魔法餘韻被抹掉的前提下,他連探查的可能性都沒有。
    因為一旦他表露出一點可見的懷疑舉止,就能暴露德隆納對他試探與動搖都是成功的。
    戰士與法師之間的平衡、兩大靈城主之間必須並列協同的關係、好不容易遇到的風魔法同伴等等,都讓帝坎貝爾的思緒陷入了無法找到出口的迷宮。
    可是,任誰站在巨木的樹蔭都會不禁抬起頭,試圖追溯主幹的所在。
    如同任何生物都需要陽光與水。
    他需要盡快思考出結論。
    “思考吧。懷疑吧。”
    地下城中的石室囚牢內,曾位於族群巔峰的老戰士,佝僂著脊背將自己攏入牆邊的陰影。
    “沒有什麽比懷疑的種子更可怕。”
    他不停地嗤笑。
    “隻要你們動搖,我們就能……”
    在科特拉維沒有任何蘇醒跡象、阿達加迦成功混進特殊任務隊伍、帝坎貝爾城主陷入思考迷宮的時候,西烏斯城乃至全靈族的戰士們終於從“聖階戰士背叛”的陰影裏掙脫出來。
    曆5777年,經過光之月和暗之月漫長的沒有在曆法上標注的十二天,終於來到了暗之月的前一日。
    這是聖書記載裏三戰靈出現、靈族誕生的那天,也是現今聖書戰的最終日。
    雖然在所有實力強勁的城主、誓約騎士以及聖階都沒有參戰的前提下,這一屆聖書戰還是因為年齡下限降低而變得不容小覷,並且以非常精彩的最終戰收尾。
    最終是戰長達三個小時的連續激戰,讓無數有幸旁觀的亞靈都不禁為之熱血——包括卡露雅爾。
    優勝者——即將持有“光之疾”的新任聖書騎士更是讓大家大跌眼鏡。
    那並非是高階、聖階或者特殊階,甚至不是中階。
    而是一名低等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