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兩種騎士(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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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低等戰士?”
“你們有沒發現,最近被低等戰士搶光了西烏斯城其他階戰士的風頭?”
“你是說上次在中央城堡裏揮劍亂砍的那個低等戰士?”
“別把砍傷塞爾城主的某邪惡低等戰士包括在內,他是戰士們的恥辱。”
“都說阿達加迦砍傷的不是城主,是諾拉小姐……”
“那些都是舊聞了,一個月以前的舊聞。你們的消息滯後程度簡直活在3000年前,拜托大家聊一聊剛出現的‘光之疾’持有者?我對那家夥非常好奇。”
“那位新任聖書騎士可是非常神秘的,我根本打聽不到與之相關的消息。”
“會嗎?我可打聽到那家夥的很多事情。”
“看來某個家夥需要先檢討一下自己慘烈的靈際關係了。”
“決鬥!針對你對我的言辭侮辱,我要跟你進行生死決鬥!”
“我接受!”
……
伴隨著直線飛出去的餐盤與板凳,阿達加迦悄然離開某家酒館,熟悉的對話讓他露出了短暫的笑容。
沒有頻繁的私鬥,果然就不是戰士聚集城了。現在一切恢複正常,感覺非常美妙。
特殊任務結束後,他應該不會再回西烏斯城了。趁機多看看熱鬧,也算是一種樂趣。
關於之後要去哪兒,他還沒決定好。不過關於某新聖書騎士的消息,他到是聽說了不少。
那家夥的確非常的神秘,除了出身自西烏斯城,就連名諱都沒被透露出來。可是神秘不止擋不住流言,反而會催生更多的流言,無論是光係還是暗係的酒館都能聽到諸如:一劍擊倒高階,一腳踢飛中階,咳嗽一聲就嚇跑了同階……等繪聲繪色的敘述,盡管那些信口開河的家夥都沒有見過優勝者。
有幸一睹勝者英姿的,幾乎都是觀戰過最終戰,或是與元老會多少有點關係的純血們,那些家夥嘴巴出奇的嚴,也不會混跡到尋常酒館裏。
目前最可靠的消息隻有一個:那家夥並非光係,而是暗係。
隱城主烏盧克因此被緊急招入了中央城堡,阿達加迦也因此失去了情報來源,隻能徘徊在城中各處,試圖打聽到特殊任務具體情報。
可惜的是,塞爾城主把秘密保守的太過完好,高階之間也隻維持在知道有這麽一個特殊任務的程度,部分響應了招募成員則隻知曉帶隊的是塞爾城主,沒有誰知道是對上百匹原生種的殲滅任務——除了烏盧克。
這麽看來烏盧克的消息來源已經算是非常頂尖了,真是無愧於他隱城主的偉大頭銜。
除此之外,阿達加迦還會認真的關心了他的指導者,盡管他保持每天早中晚各前往探望一次的頻率,卻在大部分時間裏都被塞爾城主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拒之門外。好在他有一張鍥而不舍的厚臉皮,反反複複登門請求探望的行為讓塞爾煩不勝煩,為了能專心處理公務,隻能同意阿達加迦探視。
阿達加迦本想趁著老師昏睡的時候,抱怨幾句他清醒時不能當麵說的話,或者在對方俊美的睡顏上留下一點賦有紀念意義的塗鴉,好歹能相互扯平之前被單方麵欺負的怨念,可惜他每天隻有不超過十分鍾的探望時間,而且還是在塞爾城主的瞪視下進行的。以至於他不禁懷疑自己的老師是否跟塞爾有什麽深仇大恨。
提問:阿達加迦敢向塞爾城主好奇對方與自己老師的結仇過程嗎?
回答:絕對不敢!
阿達加迦因此在“方糖塊”本來就低的風評直接跌到深淵,被科特拉維的諸位同僚一致認定,除了窮、沒實力、喜歡在實驗室裏打地鋪,還是個沒良心的混蛋。
其實阿達加迦並非不擔心科特拉維。確切的說,他身上始終有某種古怪的“節奏”,會主動將自己的一切行為置於“在意”和“漫不經心”間。
就像他的確非常盼望參加聖書戰,也會寄望於獲勝和持有聖書,可當他得到或可能得到的結果是“即便參加也未必能獲勝”和“失去了參戰機會”,除了表麵上的頹喪,並不會過多糾結,反而會選擇迅速接受。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事情已經糟糕成這樣了,根本不可能更加糟糕。
所以在他解決掉德隆納以後,對於科特拉維蘇醒與否以及治療方法都沒有花太久的時間去糾結,十分坦然的選擇順了其自然,甚至看起來就像是滿不在乎。
對於一個情緒上表現不出關心自己指導者的低等戰士,身為科特拉維老朋友的塞爾城主自然是要狠狠瞪他的。
在另外一邊,除帝坎貝爾以外的諸位城主都因為“光之疾”的新任持有者是一位戰士而鬆了一口氣。這位新騎士的出現成功把傾斜的戰法天平,重新推回原位,也讓德隆納的退場變得無足輕重,讓諸位城主真心讚賞了同胞們“迅速淡忘弱者”的此項美德。
聖書戰慶典日的這一天,西烏斯城的確徹底恢複了和平,阿達加迦的內心卻不太平靜。
“什麽?!能勞駕卡露小姐重複一遍嗎?”
當十八響禮炮升上天空,西烏斯城的全體戰士注定會在今夜迎來榮譽的時刻,愁眉苦臉的阿達加迦的聲音卻被中央城堡四處充斥的歡呼掩蓋了過去。
“阿達?你說什麽?我聽不清?”
卡露雅爾努力墊著腳尖試圖湊近阿達,並露出可愛的困惑表情。隻是她的聲音也被周遭的歡呼聲給淹沒了,隻能抬起手來衝阿達邊比劃邊搖頭。
阿達加迦竟然迅速領悟了卡露雅爾的意思,他也同樣抬起雙手,先捂了一下自己的雙耳,以哀怨的表情向卡露搖頭聳肩。
他們用這種手舞足蹈的方式相互交流了一番,並且迅速達成共識——先去用餐,等歡呼和禮炮停止再繼續交談。
卡露雅爾點頭表示同意,先後錯身半步前往餐桌所在。
阿達加迦其實是被迫陪同卡露雅爾前來參加慶典後附帶的城堡宴會的——他不可能收到邀請,最多跟低階的同胞一樣,擠在城堡門口,為嘈雜的歡呼貢獻一份力量。
帝坎貝爾作為城主,勢必得作為貴賓出席慶典,他很早就必須得去台階上的首座周圍兩邊的次主位置“罰站”,而西烏斯城的同行警戒級別從“三名”降為“兩名”,卡露雅爾又很難找到不懼怕她小拳頭或是她妹控哥哥的決鬥屬性的靈——阿達加迦除外。這番邀請難得完全出自於這位可愛的小姐的自主決定,跟她的哥哥沒有任何關係。考慮到她威力十足的小拳頭,自然不敢拒絕——麵對小城主的時候他可是能稍作一點掙紮的——至少在心底。
趁著他被迫出席,卡露雅爾告訴了他一些難以消化的消息。
幸好這時候嘈雜的歡呼聲響了起來,他發自內心的感謝禮炮和歡呼的同時,莫名也有些憎恨它們。
有些消息就是如此矛盾,能讓聽眾既想拒絕又忍不住想去聆聽。
在自助餐桌前,阿達加迦又開始後悔同意先用餐的決定。
卡露雅爾的味覺品味真是過分離奇,他被她逼迫,連續吃了滿滿一盤能酸倒牙齒的各類酸味餡兒點心,瞬間被酸到懷疑靈生。在他準備找機會逃跑的時候,四周的嘈雜去有平複下去的跡象,卡露雅爾也趁機用溫柔的聲音留住了阿達加迦。
“我說,關於哥哥的偶像……”她繼續著剛才隻說了開頭話題,“他應該告訴了你其中的大部分,但是,肯定隱瞞掉了最關鍵的一部分。”
“是、是的。”阿達加迦咳嗽了一聲,“可我剛才沒聽清。”
準確的說,他聽到小城主撿到長箋之後的舉動就驚呆了,隻能假裝自己沒聽到。
“阿達不是沒聽清,而是無法相信吧?”卡露雅爾說。
阿達加迦:“……”
很好,諾迪妹對情緒的揣度還是能直接命中核心。撒謊的難度又提高了。
“相信我吧,我的哥哥一直就是如此。”卡露雅爾停頓片刻,考慮了措辭,“哥哥以前就這樣,最近更加不對勁了,大概因為這屆優勝者剛滿二十歲,他心中不可褻瀆的偶像傳說瞬間被打破,這讓他幾乎魂不守舍,做什麽都心不在焉。”
“那不過就是一張畫像而已,不可能有那麽大的影響,那什麽……應該隻是個巧合。”
阿達加迦吞吞吐吐的話語被打斷。
“有。相信我。”卡露雅爾說,“那可是他不惜直接親吻畫像的存在,雖然隻是他偶然在海克魯城堡的地下城中撿到東西,可是那幅長箋偏偏就如此巧合的、繪有那位偉大的風法師——自從他在典籍中查清對方是如何了不起的存在,就一直……”
卡露雅爾停住,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長箋至今還被當做珍寶一樣的放在海克魯中央城堡裏,藏在專屬於他的私人寢室的枕頭下麵。你敢相信嗎?枕頭下麵!他居然一直枕著睡覺!那不過就是一幅畫像而已。”
她把這些天被哥哥忽略的不滿一口氣添油加醋的說了出來。
“我覺得我的哥哥是個變態——我小時候偷偷跑進他房間裏發現了這件事後,就認定了哥哥是個變態。可是,我得承認,我還是愛他的。”
卡露雅爾以跟自己可愛臉蛋不相稱的嚴肅口吻說:“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血緣贈予的無法割舍的親情吧!”
阿達加迦:“……”
他舌頭上殘留的點心們發指的酸味和卡露雅爾的話都讓他不禁再度咳嗽了一聲。
“這隻是……”他繞過了某個讓靈臉紅的詞,吞吞吐吐地說,“任何男孩子在少年時,都會有的……幼稚的……愛好。”
然後他徑自點了點頭,為自己的話補充一點可信度:“隻是有點幼稚,並不能算是變態。”
“阿達也會親吻近似於自己指導者的存在的……畫像嗎?”
卡露雅爾用亮晶晶的雙眼與阿達加迦對視,仿佛隨時也能指著他的鼻子說他也是個變態。
“沒有!我絕對沒有!”阿達加迦迅速說出實話,並且出賣了小城主的尊嚴,“就算崇拜那位風法師,也不該對一幅畫做失禮的舉動,這簡直太過分了!”
“所以,隻有我的哥哥是個變態了。”卡露雅爾用可愛的聲音重複了恐怖的定論,“可他是我哥哥,除了這個古怪的缺點之外,他是一位無可挑剔的哥哥。我無法因為這件事而討厭他。”
“……”
阿達加迦頓時覺得渾身無力。
麵前這位可愛的少女,似乎沒有意識到闖進哥哥的房間偷看他枕頭下的東西的行為本身也是一種變態行為。
他再度咳嗽了一聲:“卡露小姐,我能問個問題嗎?”
卡露雅爾微笑:“這樣的對話不久之前也出現過。”
之前是為了擺脫小城主的決鬥糾纏才會特意向卡露提問,現在的阿達加迦則是不得不問了。
“您為什麽要特意告訴我這件事?”他誠懇道,“相信您從話題的開頭就在等我提這個問題。”
他知道帝坎貝爾追逐著一個已經逝去的幻影,以至於風魔法變成了他不可觸及的逆鱗。阿達加迦自己則是為了追逐其他與之類似的存在,才會舍不下風魔法以及那些應盡的義務。暫時逗留在西烏斯城對他來說是個意外,若不是因為科特拉維老師,他可能早就已經離開了。他和諾迪兄妹的相識也是同樣的理由,彼此沒有同樣的家族,也不是割舍不了的血緣親眷。
對情感很敏銳的卡露雅爾似乎已經感覺到他準備借著特殊任務離開這裏,才會故意向阿達加迦說出帝坎貝爾幼時的糗事,希望在他這裏留下一個可以用來嘲笑自己哥哥的弱點。
如同一種古怪的示好。
卡露雅爾:“因為……”
“請給予勝利者隆重的掌聲!”
她的聲音被新一輪的歡呼所掩蓋。
阿達加迦疑惑地看著她,仿佛在問:“因為什麽?”
卡露雅爾猶疑了片刻,終究沒有選擇失禮地貼著對方的耳邊大聲說話,而是朝他搖了搖頭,又用雙手握了一下他的右手腕,接著便放開來,示意他剩下的話之後再說,然後比向了逐漸開啟城堡正門。
她的動作好似在進行某種非常重要囑托,讓阿達加迦不禁愣了一會兒。
“讓我們迎來史上最年輕的優勝者!”
更加瘋狂的歡呼聲讓阿達加迦被迫回過神來。
新的聖書騎士出生自西烏斯城,是一位年僅二十歲的低等戰士。
比小城主的偶像更加年輕,畢竟當年的聖書戰參加年齡下限是四十歲。
這位二十歲的低等戰士參戰全程既不依靠魔法,也沒有使用戰魔,僅僅依靠著卓絕的劍術,就巧妙獲得了無可否定的絕對最終勝利。
首座台階上,塞爾站在中央,緹斯夫人站在次主位置,元老會和諸城主分列兩側。
年輕的低等戰士通過爵位戰士值守的走廊,被恭請過雪白大廳走廊裏,神情莊重的逐步走來。
那是一位暗係的女靈。
她有著黑夜般的皮膚和皓月般的發色,額前過長的發梢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腰間佩戴著一柄漆黑的精靈短劍與她的銀色短發交相輝映。
在場的諸位終於能從那柄精靈劍上找到一絲安慰,至少這位低等戰士不是毫無依仗,她擁有一柄淩駕於所有尋常佩劍之上的古精靈族遺留物。
尤其是黑色的精靈劍,用的是能促生暗係基礎力量的特殊精靈鋼鑄造,非常適合使用增加劍術本身威力。
——她的獲勝離不開她的血緣和這柄暗係專用的精靈劍。
她徐徐來到首座台階下,謹守禮儀的始終低著頭並莊重的單膝在台階前下跪。
“請起身,走上台階。”
台階上其中一名老者——元老會的成員,在歡呼罅隙的中宣布。
勝利者慎重地行了個屈膝禮,這才小心翼翼的逐步踏上台階。
她踏上最後一級台階時,塞爾已經捧著放入了“光之疾”的聖書容器上前迎接了她。
依照延續數百年的古禮,勝者會接受元老會的禮讚以及該聖書所在的城主親手賜予的獲勝者獎勵——聖書:光之疾。隻要優勝者在觸碰到聖書的同時,能使用蘊藏其中的魔力,便是被聖書認可的持有者,即刻就會被元老會任命為聖書騎士。
當然,以往從未出現過聖書否定勝者的情況,眼下也不會——隻要同是靈族。
隨著勝者的手碰觸到塞爾手裏捧著的“光之疾”的那一刻,絢爛的光輝大盛於中央,晃得大家都不禁眯起了雙眼。
魔力像是恐怖的海潮般,從中央向四周擴散,呼嘯過大家的皮膚,他們卻毫不在意身體上的戰栗,勇敢的迎向了祖先賦予的強大。
止不住的雀躍與禮炮和歡呼一起,迫不及待的層疊響徹,如同雲層頂端傳來的巨大轟鳴。
“聖書已經認可持有者,開始任命聖書騎士!”
一位元老會成員大聲宣布。
此刻是更新靈族曆史的時刻——由一名低等戰士單純以劍術登上了巔峰的近乎離奇一刻,同時是史上最年輕的聖書騎士得到任命的時刻,更是占據了西烏斯城80%低等戰士們即將迎來共同榮耀的時刻。
另一位元老莊重地宣讀優勝者的名字和階位。
可惜,他的聲音卻被另一道憤怒的聲音掩蓋過去。
任無論誰都沒有料到,代表著榮耀的勝利者抬起頭來的刹那,位於塞爾身側次主位置的某位女戰士大聲叫停了一切。
“終止任命!”
緹斯夫人激烈的吼聲迅速蓋過了歡呼,並用與之同樣激烈的動作一把扯開勝利者的雙手,不讓對方繼續碰觸“光之疾”。
“鬧劇!”
魔力的光輝驟然淡去,緹斯繼續大吼。
“這是一出鬧劇!”
她的吼聲終於驚醒了怔愣的塞爾,他手裏的聖書容器與“光之疾”一起,驟然脫手滑落。幸而有那位勝利者及時接住,才沒有尷尬的落在地上。
塞爾仿佛沒有聽到元老會宣讀的名諱,也顧不得跌落的聖書,顫聲道:
“是……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