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兩種騎士(13)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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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特拉維再度醒來的時間比卡露雅爾預測的要略稍晚上一些。
    沒有魔力支撐的超再生對身體的負荷比這位優秀的水域法師料想的要嚴重,以至於她饑餓的肚子數度發出失禮的抗議,隻能暫時把科特拉維交給塞爾城主照顧,她自己則跑去跟那些酸味點心進行美好的會麵。
    所以當科特拉維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不是他“親愛的卡露”,而是某個最不想見到的家夥正杵在窗邊。
    晴夜的月色清晰的勾勒出熟悉的輪廓,讓他一眼就認了出來。他臉色當即變得非常難看,沉默地環視周遭,想找點什麽來扔到塞爾臉上。可惜後者則充分吸取了此前教訓,沒有在房間裏留下除床之外的任何陳設,導致這裏變得比先前更加空曠了數倍,根本沒有東西可以拿來投擲。
    這種陳設方式讓科特拉維想到了阿達加迦那間狹窄的小閣樓,隻是這裏比那裏寬敞了太多倍,以至於一點兒細小的聲音都能產生回音。
    “你睡著的時候,阿達加迦成長了不少。就是他協助我們抓獲德隆納……”
    塞爾關上窗戶,抬手向上方的照明魔具釋出了一點魔力,照亮了整個房間,又習慣性的撫平了胸口夠的金縷緞,這才走向科特拉維所在。
    除了陳設,他同樣吸取了此前的教訓,直接簡述了一大堆最近發生的事情,沒有再給科特拉維機會提起魔力因子有關的事。
    他兀長的話語隻得到了科特拉維的沉默做回應,他卻絲毫不覺得尷尬的繼續道:“阿達加迦成為你學生的時間已經不算短了,你卻忙於實驗室的事,讓他完全沒有進步。既然你短期內可能都沒空照顧他,步不如讓我暫代你教導他?我初步計劃是,先帶他參加一次特殊任務,之後還有相應的一係列提升魔力因子和魔力儲備量的訓練,至於戰魔劍術……”
    塞爾漫長的、單方麵的對話仿佛永遠不會窮詞,科特拉維卻連打斷他的興趣都提不起來,隻是沉默以對,要不是他正睜著眼睛盯著塞爾,後者幾乎以為他剛醒來又睡著了。
    塞爾問道:“不止是我,連整個西烏斯實驗室是的同胞,都在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在短期內把諾拉從光係變成暗係的?她還能恢複原狀嗎?”
    科特拉維從床上坐起來,把備好在旁邊的短衫拿起來,抖開套在身上,接著就不再動作,也不出聲回答對方的任何話。
    過於安靜的四周讓塞爾感到莫名忐忑,隻得不停找些話來說。
    可是無論他說什麽,科特拉維都沒有回答。
    他仿佛徹底忽略了塞爾所發出的任何聲音,隻有視線始終盯著對方不放。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科特拉維沉默的耐心終於讓塞爾窮詞了,讓這位西烏斯的城主大人隻能局促且尷尬的杵在死寂之中。
    “如何恢複魔力?”科特拉維終於出聲。
    “沒辦法。”塞爾即答。
    科特拉維再度沉默了。
    沉默將近一分鍾後,塞爾心底的忐忑到達巔峰,科特拉維才問。
    “真的?”
    “真的。我可以保證。”塞爾又撫了一下金縷緞,說,“我可以用任何東西向你做保證,或者向三戰靈發誓也可以。”
    科特拉維看著他手上的動作,搖了搖頭。
    “如果是涉及到‘城主寶座’的事,我完全可以不去實踐。”
    科特拉維隻是想知道真相。
    “隻要你誠實,我甚至可以當做沒聽過。”
    隻要他肯說實話。
    可是塞爾不能說。
    無論如何都不能。
    哪怕隻有不足1%的可能,會讓科特拉維生出攻擊同胞、奪取魔力因子的念頭,被危害的就不止是同胞和塞爾身為城主的榮譽,還會讓他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因為一旦發生同類事件,他就必須親自去阻止科特拉維——看莉莉婭的樣子就能明白,某些城主所必須維持的公允,反而是一種殘酷。
    科特拉維盯著塞爾,想從對方的臉上尋找一點愧疚,或者能激起自己謾罵他“騙子”的情緒。
    可惜,沒有。
    最終他重新躺回去,說:
    “請城主大人出去吧。我想安靜一會兒。”
    ……
    阿達加迦在城堡一樓門口遇到塞爾城主,直接表明來意。
    “抱歉,塞爾城主,我實在無法說服帝坎貝爾城主,隻能遺憾的放棄去聖級任務裏開眼界了的機會。如果有可能,下一次您率隊的時候,請務必帶上我。”
    當然,後麵那條是塞爾之前給他的“二選一”的附帶條件,現在既然回絕了對方,肯定無論是探視還是越級混進傭兵隊伍的優待都同時失去了。
    隻是他並沒有自己所表現出來的在乎,對任何事都是如此。
    他說完就卷起袖子,並朝塞爾伸出胳膊,說:“身份牌還給您……”
    塞爾搖頭打斷了他。
    “留著吧。”他在阿達加迦疑惑地注視下認真地解釋道,“這裏麵有一點與聖書同源的屬於三戰靈的魔力,相當於一個小型防禦陣法,可以在你遭遇戰勝不了的危險時保護你——譬如德隆納那樣的聖階。雖然隻有一次機會,至少也是一次生存或者逃跑的機會。”
    阿達加迦:“……”
    好吧,他根本不想問帝坎貝爾向塞爾把自己跟德隆納那番戰鬥被曲解成了什麽情形,才會讓這位嚴肅的對他留下了某種奇怪的印象。而且他也不能辯駁。
    這一天裏,塞爾連續兩次針對阿達加迦表露出過分的關心,這讓後者感到十分的困惑。
    不等他出聲試探理由,就聽到對方說。
    “十年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好是科特拉維把你從野外撿回來的時候。”
    “是的。正好是十年前。”對於這種沒有頭尾的對話,阿達加迦自然隻能附和並且靜待下文。
    “經過魔力因子檢測,你是二十一歲。可看起來卻隻有十歲,甚至更小。當時的你真的非常的瘦弱,根本不像是……”
    塞爾的話尾音隱沒,稍微展示出一點禮貌的委婉。
    根本不像是一個二十一歲的靈族——阿達加迦卻知道他想說的是這句。
    通過塞爾的話,他逐漸回想起了很多細節。
    當時的他的確不像是二十一歲的靈族,無論是過於年幼的外表,還是完全沒有與年齡相符的戰鬥力,都讓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靈族。
    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為漫長的、連續的野外戰鬥導致的結果。
    如果說,“鬼族”是對卡朵爾大路上除靈族與人族之外的第三高個族群相對公證的稱呼,那麽“原生種”就是對其的一個蔑稱。
    可是,在阿達加迦心底卻始終否認著這兩個稱呼,因為對方是一個高智慧卻高攻擊性的敵對種族。因而,他更傾向於用一個來自遙遠的、來自數千年前的、神話時代的詞匯來稱呼那個族群:
    魔鬼。
    ……
    憎恨。
    仇恨。
    恨。
    阿達加迦對魔鬼的看法並不像他所表露出來的那樣平靜,反而是激烈到隨時必須付之行動。
    必須殺光它們!
    ——這也是他特意知會烏盧克替他留意此類任務,並且想加入這次特殊任務的理由。
    十年前的那一天,他在荒野中已經曆經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持續與魔鬼的戰鬥。
    他因此不得不去麵對即將降臨的某個絕境:魔力值的告馨。
    魔力因子所轉換出的魔力值沒有一個衡量的標準,否則就不會以因子做單位。譬如說,高階的魔力值就像是能包圍中央城堡的湖泊,那麽低階的魔力值就隻有中央廣場那座被帝坎貝爾毀掉的噴泉那麽大。後者遭到破壞不過是一個月就能修複的程度,而中央城堡卻是沒有靈族敢去破壞的存在,因為根本沒有修複的可能。
    低階的魔力值本來就不多,即便阿達加迦用得再節省、再小心,即便他有躍階戰法可以顛覆劣勢,也經不起任何稍長一些的戰鬥。
    他唯一擅長的隻有短期爆發式的戰鬥,所以這已經是他戰力的極限,是他命運的絕境。
    他能聽見四麵八方都是魔鬼們恐怖的咆哮,尖且厲。
    如同刺針紮進心口,單是聲音就能讓他的耳膜破裂,毫不留情的讓他鮮血淋漓。
    他是一頭可悲的、被困於荒野之中的受傷幼獸,隻能勉強辨別清周遭有三匹到四匹窮追不舍的魔鬼,再多的已經不是他那模糊的視線能看清的程度,更無從判斷它們的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