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兩種騎士(1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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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魔鬼都有著近似於直立人的外表,可大多數的魔鬼卻不會穿著像樣的服飾。
    它們,或者說是他們,就像是在身軀上套了一個殘破的布口袋,隻在上端和左右兩側留下三個孔洞,露出他們頭顱與過長的胳膊。
    跟神話故事裏渾身披滿漆黑鱗甲的魔鬼不同,也不像是真正的人類或者精靈,他們生長著區別於二者的灰白色皮膚,讓初次看到他們家夥都無法否認一個事實——他們隻是看似人族和靈族,卻是完全異於二者的存在。尤其是那過長的四肢與軀幹,讓隻有十歲小孩身高的阿達加迦無論如何盡力仰起頭,也看不到他們的麵孔。
    他們對待他則好似成年者對待一個恨不得他即刻死去的無力幼兒,毫不留情的將他從四麵包圍起來,並且不停的踢他、打他,用盡所有的方法從肉體上折磨他,甚至不斷對他發出他完全聽不懂的吼聲,讓他耳膜反複龜裂流血,讓他的頭顱刺痛不已。
    跟麵對人類時不同,他們以人類為食,卻能從虐待阿達加迦或者任何靈族的行為中獲得無上的快樂。
    而過於無力的他,當時唯一能做到的事,隻有瑟縮著身軀忍受著劇痛,期望能盡快奔赴死亡,以此來結束這些痛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達加迦發現魔鬼們終於厭惡了蹂躪自己所獲得快感,改用遠勝利刃的指爪,從他的指尖開始,將他逐截切割下來。
    他能感覺到最先掉落的是他左手其中三根手指的第一個關節。
    魔鬼賦予人族的死亡,是將後者連血帶肉一起吞噬,隻留下一堆白骨。魔鬼賦予靈族的死亡沒有吞噬,隻有支離破碎的血骨與肉塊。
    他們一定會用最能讓靈族痛苦的方式,讓他們感受生命終結的那刻。因而他們始終不曾傷害阿達加迦的腦袋,甚至會用嚎叫聲維持他的清醒。
    他們需要讓自己的獵物清醒的活著,清楚地目睹自身四肢、內髒乃至全身被對方逐漸扯下來的過程,並享受那種感覺。
    他即將被撕成碎片——阿達加迦察覺到這一點,並且早已經在等待這一刻。因為他們動手撕碎他的時候,不再會從四麵緊緊地包圍他,而是會輪流著、如同膜拜祭品那般,依次靠上前來,每個隻切割下他身軀的一部分。
    這讓他找到了逃跑的縫隙。
    他在不及眨眼的瞬間狼狽地閃避過最先伸向自己的隻指爪,當魔鬼們察覺到他要逃跑的時候,他已經躥出了數十米之遠。
    魔鬼們緊隨其後追擊而來,他拚盡全力閃躲著奔逃。
    等到實在閃躲不掉的時候,他就盡可能以相對輕的傷勢換取逃走的可能。
    他成功且短暫的擺脫了魔鬼的包圍,隻是代價非常慘烈,遠不是傷痕累累這樣的詞可以形容,就連超再生也無法在他維持任何一塊完好的皮膚。
    他的血肉四處飛濺,魔鬼們單憑血腥味就能追逐到他。
    他根本無路可逃。
    他的劍早已經破破爛爛,更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掉了。雖然不是名貴的精靈劍,可是它已經跟隨了他很久,讓他不禁在逃跑之餘花了數秒來遺憾。
    提問:事情已經糟糕成這樣了,還能更糟糕嗎?
    回答:能。低穀總是無窮無盡。
    他丟失了劍,導致他不能使用風戰魔,也沒辦法進行躍階戰法。因為即便是幾乎不需要用到魔力來催動的躍階戰法,也隻是幾乎,他依舊需要用到一點魔力以及必不可少的長劍才能使用它。而他本就低微的魔力在麵對魔鬼天生超群的速度時,早已經在逃跑中被提速魔法給徹底耗盡。
    再度被魔鬼包圍的那一刻,他體力也徹底耗盡了,連基本的閃避動作都做不出來,隻能憑借不想死的執著,踉蹌繼續向前逃亡。
    他途中跌倒了一次,不小心看見了自己的腿。
    白骨森森。
    可他不敢停下。
    即便每跑三步就要跌倒一次,他依舊不停地爬起來,繼續向前跑。
    他如同迷失在灰白色的恐怖林海的旅者,每移動一步,都要被那些灰白的枝杈吞噬一回,再一回……
    等他已經記不清自己跌倒了多少次,他看見自己的一條胳膊被灰白的指爪鉤住,即便是他堅強的骨頭也抵抗不住那絕對的鋒利和速度,像是被切割的蛋糕那樣,迅速分成數段,掉落在地上。而他也顧不得掉落的肢體與那些四濺的鮮血,隻想繼續向前奔逃,為此才能避免粉身碎骨的死亡。
    可是,他其中一條腿也淪為胳膊同樣的下場。
    他終於跌倒了。
    絕望。
    無以計數的、卻不是對死亡即將領的絕望,而是未成之事、未盡之諾的絕望。
    直到科特拉維出現。
    他記得耀目的白光與炫目的赤紅相互交織於眼前,閃耀得如同破開暗夜的晨輝。
    他幾乎沒有看清科特拉維是如何破開那片灰白的恐怖森林,卻看清了他在站定後近乎沒有顏色的頭發以及火舞戰魔絢爛的光芒。
    瞬息之間,他就明白自己得救了。而眼前這位救了自己的高階,強得遠勝過任何高階。他甚至還沒有持有聖書,就已經比尋常高階強出半級。
    戰鬥很快分出勝負,科特拉維獲得壓倒性的勝利。
    他仔細探查過周遭,確定安全後才折返回阿達加迦麵前。
    當他朝阿達加迦露出正臉的時候,後者呆住了。
    他盯著對方腰上掛著第二柄劍——正是他丟失的柄殘破的劍以及優雅至極的微笑,完全無法動彈。
    阿達加迦沒有問他“你還好嗎”,也沒有問他“你有沒有事”。
    更沒有安慰他說已經沒事了,或者吹噓自己一定能帶他脫離危險,而是將救援、戰鬥以及隨之而來的勝利都視作理所當然。
    他走上前來,直接伸出空閑的另一條胳膊,單手勾著阿達加迦的腰,將這個小孩子提了起來。後者試著掙紮了一下,發現根本沒有力氣,甚至因為魔力的匱乏很有可能無法再生出完整的四肢。
    他需要一位水域法師為他做再生治療,再晚估計就要就此殘疾了。
    而眼前這一位顯然不是。
    可是,對方卻信心十足地宣布:“就算水域法師治不好你,我也能治好你。”
    回到道西烏斯城前,對方又對他說了第二句話。
    “我叫科特拉維,其實是一名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