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醫館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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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馬院副倉皇遁走,??畫眉公公才四平八穩甩著拂塵進來坐下道:“看來林院正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林薑在畫眉公公跟前倒是更能表露態度說些真話,隻是冷笑道:“公公當日是與我一起見過大皇子妃臨終前模樣的,如今隻一個鎮國將軍,??難道抵得過大皇子妃餓病至死的痛苦嗎?”
畫眉公公把手裏的拂塵擱下,??從林薑案上拿了一塊薄荷糖吃。
他眉目不動如木雕:“方才我去瀚辰宮傳旨,??劉嬪與大皇子母子倆,??狀若瘋魔,??隻是不肯接旨非要麵聖,很是鬧騰了一陣子,??好在我提前從衛統領那裏借了幾個身強力壯的龍禁尉。”
正因去宣這趟旨意,??畫眉公公才比馬院副來晚了一步。
而衛刃來晚的原因,就在畫眉公公下句話裏體現出來:“皇上早說了不見大皇子的,??聽說他不肯接旨更是動氣,方才吩咐過了,??命衛統領即刻‘送’大皇子出宮去。”
畫眉公公唇角微微帶了一絲笑容:“橫豎大皇子隻是鎮國將軍,不必繼續住在宮裏,??與其餘皇子一起等親王冊封禮了。”
剩下四位準親王,??還是能繼續在皇宮裏住個一兩月,??等繁瑣的親王手續辦完,再風光拜別親爹出宮入住王府的。
林薑十分‘關心’:“是嗎?大皇子今晚就出宮去?那他住哪兒啊。”
畫眉公公無所謂道:“陛下的意思,京中爵位到了頭,宅院收歸朝廷的宅子不少,??也不必新造了——就讓大皇子住在從前鎮國公府吧。”
沒錯,從前因太上皇護著,??家中子嗣沒有被流放的鎮國公府,??現在已經連爵位都沒了,??國公府自然也被收歸國有,??他們牛家隻好舉家遷徙到新置辦的普通民宅裏去。
正好空出來的鎮國公府,被皇上用來塞大皇子了。
皇子分封,諸事繁雜,畫眉公公也不可能多待,他這一趟過來就是順道的。於是很快也起身告辭。
隻是臨走前說了一句:“大皇子……新封的鎮國將軍心胸狹隘,林尚書是禮部尚書,主持此番封爵之事,而衛統領又是奉旨押送他出宮的人。如此一來,隻怕他要恨死貴府和林院正你了。宮裏劉嬪定也是如此。”
林薑點頭,對大皇子表示理解:這兩個都是她的親人,大皇子母子可不是恨得要咬她嘛。
畫眉公公這是特意來提醒她,須得防著狗急跳牆才是。
畢竟在畫眉公公眼裏,衛刃是個武力值超高的人,大皇子很難把他怎麽樣,而林薑卻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萬一出點什麽事兒,那真是挽救不及。
大皇子這樣的人,可什麽齷齪手段都會用。
要是從前的林薑,還真要怕上一怕,可自從有第五層商店之後,林薑護身之物不要太多。
她謝過畫眉公公好意,將他送出去。
其實她還真怕大皇子受此打擊,意誌消沉下去。她倒盼著他繼續作點死,早早上黃泉路去給大皇子妃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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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者的案例有研究價值,成功者的更有。
作為現今皇子裏唯一一個沒有成婚,連嶽家都沒有(四皇子已然定了親事)的五皇子,居然破例也封了親王,不由讓朝臣們注意起這個從前默默無聞的皇子來。
甚至齊陽長公主都覺得奇怪,跑進宮來問母後:皇兄是極喜歡五皇子,還是此舉令有什麽深意?
連她都被皇上搞迷糊了,畢竟就在去歲太上皇駕崩之前,大皇子還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呢,是第一個被委任出京巡查的皇子,那簡直就是個太子的架勢了。
怎麽風雲變幻這麽快,一個長子成了鎮國將軍,倒是默默無聞五皇子破例封了親王。
齊陽長公主不能不考慮:畢竟她還有個兒子呢,要是皇上早定了立儲的心思,她也得讓兒子提前跟太子打打交道不是。
太後搖頭道:“外頭多少人看不穿,你也看不透你兄長的心思嗎?皇上這才剛要放手曆練皇子們呢,哪裏就有了什麽偏向。你不要這會子一腳踩到渾水裏來,”
齊陽長公主一向聽親娘的話,聞言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隻道:“以往也沒聽說老五哪裏格外出色啊,怎麽這回倒是忽的被皇兄看到了?”
太後一笑:“當今陛下,是個極聰明也極眼明心亮的皇帝,凡事他未必說,但都在看眼裏。老老實實做皇子,未必不是一種格外出色——自從放出封爵的風來,宮裏皇子們上躥下跳地著急,他們的母妃們也跟著亂騰,可不就顯出五皇子母子的安穩來了。”
齊陽長公主挽著太後的胳膊:“母後放心吧,我知道您這是提點我。我才不會亂蹦,誰是太子爺不都得叫我一聲姑姑?”
太後帶笑拍拍女兒的手:“是啊,咱們隻等著就是了。皇帝必能放出眼光挑一個好太子來,繼承這大周的江山。”
無他,皇帝兒子基數大選擇空間也大,從前是沒怎麽管教,以至於諸皇子都野草似的不為人知。現在皇上轉頭開始上心了,這烏泱泱小二十個兒子,最差也能挑出個守成之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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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榮升’鎮國將軍後,林薑覺得天藍水清的,連炎熱的夏天似乎都沒有那麽難捱了。
這日正是酷暑,林薑腦海裏忽然響起電子音:“綠豆湯日到了,綠豆湯日到了。”
林薑從案牘勞形中抬起頭來。
這是她從係統買的備忘錄小助手,為了聽著親切,林薑還特意錄入了黛玉養的那隻鸚鵡的聲線。
唯一的不好處就是,那鸚鵡是個話癆,什麽話都說兩遍。
而這綠豆湯日,就是氣溫超過一定度數的時候,林薑設置的提醒。
夏日裏,禦膳房每日都會給皇城中各工作部門送綠豆湯解暑。不過那種大鍋綠豆湯,比較樸素寡淡,林薑就在小助手裏設置了提示,哪一日溫度過高,她就自掏腰包,讓禦膳房做消暑冷飲送來。
她出門想找小雀兒幫她去禦膳房傳話——她已經習慣了這個小宮女時時在這第三重院裏,那實在是個機靈討喜的孩子。
林薑出門站在簷下,卻沒看到小雀兒,還是在廊下蹲著小太監跑過來道:“院正大人,小雀兒去藥庫了。”
“藥庫?她有什麽不舒服的?”
這宮裏太監宮女是不能看正經太醫的,一般有了不舒服,就會去藥庫裏請看藥草的學徒們給自己瞧一瞧。
小太監笑道:“大人放心,小雀兒沒事,她就是喜歡聞草藥的味道。之前她與奴才說起來,看著大人在屋裏研磨調藥,她就覺得羨慕極了。這些日子她有空就會往藥庫跑,主動去幫著那裏的管勾們曬藥呢。”
林薑心裏一動。
她的收徒之事,一直隻在計劃表上,還沒來得及實行——實在是她天天都在宮裏,太醫院加書局就足夠她忙活的了。
便是收了徒弟,也沒法言傳身教。
此時一個念頭閃過腦海:若是小雀兒是個喜歡醫道的,倒是方便了,小雀兒是日日可以在她旁邊的。
“院正大人是有什麽吩咐,奴才這就去叫小雀兒回來?”見她一時不說話了,小太監忙仰著臉問。
林薑這才回神,對他笑了笑,把銀子交給他:“不必了,你幫我去禦膳房跑一趟吧。”
幫著傳話,尤其是去禦膳房是小太監們最喜歡的差事,連忙歡天喜地去了。
林薑則拿起傘,往藥庫走去。
既然小雀兒在藥庫偷學了一段時間,甚至寧願義務勞動幫著搬東西,她也想看看她學到了些什麽。
這日陽光晴好,藥庫的管勾們正帶著數十個學徒,忙著在庭院裏搭架子曬藥。
林薑站在門口廊下陰影處並沒有出聲,隻用目光梭巡,果然很快就看到了小雀兒。
她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兩塊油紙跟前,似乎在凝神觀察油紙上擺著的一盒盒的金黃色的藥草粉末。
小雀兒這樣看了一會兒似乎有些疑惑,隻見她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沾了一點點邊緣上的粉末,放到鼻子下麵聞了聞,又放到口中嚐了嚐。
然後她才站起身子,叫住一個忙碌的學徒,帶著幾分膽怯,卻還是開口了:“這,這位大人,這藥您是不是裝錯了。”
那學徒不耐煩道:“你亂說什麽,哪裏來的小宮女,非要在今日裹亂,快閃開些。”
小雀兒咬了咬嘴唇,仍然是道:“這不是海金黃,這是蒲黃……”
她話音未落,就被那學徒虎著臉推了一把:“你瞎說什麽!還不快滾!”太醫院藥庫裏每個人負責各自的藥草,這海金黃和蒲黃都是這學徒負責研磨分裝晾曬藥粉。
這兩味都是取藥草的根莖磨成粉,好方便取用的常見藥材。而且兩者都是金黃色,隻有氣味有些差別,是比較容易混淆的藥物。
偏生這兩味藥一涼一熱,絕對是不能貼錯標簽的,否則便是犯了大錯,罰一個月的月例都是輕的。
故而那學徒一聽,立刻急了,當時就推搡著小雀兒走。
小雀兒的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
“小雀兒。”林薑依舊站在門口,撐著傘,喚了她一聲。
整個庭院裏忙忙碌碌的學徒們,並兩個來回走動負責監管的副管勾連忙都停手了。
“院正大人,您怎麽親自過來了,今兒這太陽這麽大,您要是中了暑氣,就是下官們的罪過了。”副管勾連忙跑過來行禮。
林薑把小雀兒叫到身邊,對那副管勾道:“你的罪過不是這天兒熱了,我中不中暑,而是沒管好底下的學徒。”
方才學徒推搡小雀兒那一幕,旁邊自然也有人看到,這管勾也撇了一眼,但都沒人開口說話:一個自己人,一個小宮女,向著誰還用說?就她這小黃毛丫頭,還敢說藥庫的資深學徒辨不清藥?
就算現在,這管勾也隻以為院正大人說的是推人有錯。
副管勾又熱又著急,臉上的汗都成了行,抬起袖子擦了一下才賠笑道:“我這就叫那學徒來給這位姑娘賠不是。”
林薑卻又搖頭:“對個才十歲的小姑娘動手,是他做男人上的不對,自然要過來正經賠不是。”
“但我要說的是你的錯處:作為太醫院的副管勾,有人提出藥材貼錯了名稱,這樣要緊的事兒,你不去複核,反當做沒聽見,連驗一驗藥材這樣簡單的事兒也不做?”
副管勾愣住了:“這,這不能夠吧。小劉管這幾味藥有四年多了……”
林薑覺得,下一步太醫院的改革就是三級多人負責製了。這專人專項實在是不保險。
人又不是神仙,總會出錯的。
比如現在。
林薑不是因為對小雀兒更熟悉更喜歡才向著她,也不是喜歡看標準打臉劇情,想要充當從天而降保護弱者的霸道總裁。
而是她看到了小雀兒的做法:她蹲在地上,不僅僅是觀察和聞過了藥末,甚至還嚐了味道。
海金黃和蒲黃外表差距很小,聞起來也隻是略有不同,但味道可是截然不同。
一味微苦中帶幾分甜味,一味則是苦的能讓人把膽汁吐出來。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小雀兒是嚐了藥末後才說裝錯了,林薑當然更相信她。
果然,在林薑的注視下,那位管勾上前嚐了藥末後,也是臉色大變,當即嗬斥那學徒道:“你也是做了好幾年藥庫學徒了,怎麽這兩味藥還會弄錯!難道磨藥的時候鬼蒙了頭了不成?”
說著汗水更是蹭蹭冒,這回就不是夏日的勞碌汗了,而是涔涔冷汗:陛下用著的養身藥裏,就有少量的海金黃。
這要是錯了……
管勾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林薑看他神態,就知道不必自己再處理這裏的細枝末節事兒了,她要做的,是再請兩位副院過來,研究一二這太醫院的管理製度。
於是待那學徒誠惶誠恐上前賠不是後,林薑就先帶上小雀兒回了自己屋裏。
遞給小雀兒兩塊糕點後,林薑慢慢問她,是怎麽覺得那盒藥錯了的。
畢竟兩塊油紙上放著七八十匣子藥,小雀兒是先看準了一盒,然後才嚐的,說明在她嚐藥之前,已經懷疑這盒藥有問題了。
可藥庫的資深學徒都沒有看出什麽異常,小雀兒又是怎麽發覺的。
小雀兒還在為今天惹了事有些緊張,聽林薑問,她才有些畏懼道:“我,我一直鼻子很靈,那些藥的味道我聞過一次就記住了。”
林薑忍不住一笑:小徒弟找到了。
她伸手摸了摸眼前孩子有些枯黃稀少的頭發:“小雀兒,你願意跟我學醫嗎?”
小雀兒驟然抬起頭來。
林薑從來沒見過那麽亮的眼睛,那一瞬間,小雀兒眼裏綻放出來的驚喜和快樂,讓林薑都錯愕起來。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在小雀兒眼裏,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星辰。
林薑身上帶著【知識的星火】buff,在有誌走醫道的人眼裏,林薑就像是冬夜裏的火苗,黑夜裏的星辰。
而對小雀兒來說,從剛入宮的小林太醫,到太醫院院正,林薑從沒有變過,一直是她心裏最敬重的人。
她看到林薑,就想起星星。
那還是她剛進宮的時候,年紀比現在還小兩歲,年小體弱吃飯就總是比旁人慢,嬤嬤們總是在她沒吃飽的時候,就收走了所有的饃饃,然後教訓她:“下次要吃的快點,難道伺候主子的時候,還要這麽慢騰騰吃東西不成?”
那時候她總是餓,餓的站不住,卻因為年紀最小,被眾人排擠欺負,早上還要早起掃宮女的院落。
餓的頭暈的時候,她就拄著高大的竹掃帚站一會兒,抬起頭,就看到黑沉沉的天空中嵌著幾顆明亮的星辰。
當星辰真好啊,可以呆在那麽高的天空中。
後來,她遇到了像星辰一樣的人。
林薑見小雀兒兩眼亮完後,隻是盯著自己好久不說話,不由又問了一遍。
小雀兒這才驚醒,‘噗通’跪下,在林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三個頭都磕完了:“小雀兒見過師父!”
林薑扶她起來:“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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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衛刃來接她下班的時候,林薑就把小雀兒推給他看:“這是我收的第一個徒弟。”
衛刃有些意外:他知道林薑有收徒的意思,但沒想到是從宮裏收一個小宮女。據他所知,太醫院不少太醫,都明裏暗裏跟林薑推薦過自家的孫女晚輩。
衛刃原以為林薑會在閑了之後,從這些人裏麵挑一個,畢竟醫道世家出來的,耳濡目染基礎就比別人強不少了。
不過林薑既然選定了,衛刃也就百分百相信她的眼光:她不會因為覺得某個小宮女可憐,就隨意收徒,必然是有可取之處。
便對她一笑:“恭喜。”
小雀兒見了衛刃還是有點怯怯的,對這位總是身著甲胄的大統領,有些害怕。
林薑就鼓勵她道:“方才我跟你說過了,你管我叫師父,管他叫什麽來著。”
衛刃疑惑看過來。
小雀兒收到師父鼓勵的眼神,終於衝過來對著衛刃行禮:“徒兒見過師娘。”
衛刃:……
林薑笑得伏到了椅背上,笑過後才讓小雀兒先回去了。然後對衛刃道:“這可是我找到的第一個徒弟,你這做師娘的不得給點表禮?”
衛刃見她這麽高興,也就笑了:“好,我回去尋一套好的醫具送給她。”
而林薑回府後與黛玉分享了這個好消息後,黛玉都不用她提,直接仔細備了一份禮讓林薑幫著帶給小雀兒:“姐姐的第一個徒弟,我自然要給表禮的。”
林薑入宮後,就將衛刃和黛玉的禮一一展示給小雀兒看,然後道:“宮裏宮女不許有除賞賜外的私產,這些我先給你收著。”尤其是黛玉的禮,裏麵還有一塊晶瑩剔透待鐫字的空白玉牌,若是這樣的珍貴之物在小宮女身上,以後出宮盤查都麻煩。
林薑與小雀道:“我素日沒法常出宮去,所以你仍舊先在宮裏做宮女,跟我學兩年,等我覺得你可以出去曆練了,就向皇上求情,把你放出宮去。”
小雀兒連連點頭:“我不急著出宮,我要跟著師父。
隻是一開始,小雀兒隻能從給林薑拎藥箱做起。
不是林薑不想教她,而是發現,想進行係統教學,就得先從教給小雀兒認字做起。
林薑拿著筆,準備先教她寫自己的名字,也算是認字寫字的第一課。
因問她姓什麽,小雀兒卻搖頭:“不記得了,隻記得家裏窮,爹娘兄弟沒飯吃,就把我抱著賣了。”
她隻隱約記得,在家裏,人人叫她二丫頭。
小雀兒被賣的時候,年紀那麽小,當然輪不到她自己參與談價錢畫押,自然不知道自家到底姓什麽。
而收她的官牙子,本來就是專門送宮女進宮的,所以也懶得給她們起名字。反正宮裏的主子們自然會給她們改來改去。
故而小雀兒不但不知道自己姓什麽,連名字其實也沒有過。
連現在人人都叫的小雀兒,也隻是一個嬤嬤見了兩隻麻雀在打架,順口給她起的。
林薑彎腰問她:“我給你一個姓好嗎?”
小雀兒用力點頭。
林薑在紙上寫了一個字:“薑,以後你就姓薑了。”
這是她曾經的真正的姓氏,給了她真正意義上第一個學生。
小雀兒拿著寫了自己姓的紙,愛不釋手。她抬起頭:“師父也給我起個新名兒吧。”
林薑想了想,落筆成一個‘卻’字。
“雖然我過去日子苦,將來卻過得好。”林薑告訴小雀兒:“卻,這是代表轉折的一個字,你從前過得艱難,我盼著你以後一切峰回路轉,未來可期。”
“加油吧,薑卻小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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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八月中秋過後,林薑力邀黛玉出門一趟。
而她給出的理由,也是黛玉完全無法拒絕的——林薑請黛玉去看她自己初步建造完工的醫館。
黛玉心動極了:“聽父親說姐姐的醫館,跟京中所有醫館都不一樣,是姐姐自己畫了圖紙設計的。”
林薑:這話說的,她還有點不好意思。
她的繪畫水平基本停留在了初中美術課的程度。所謂的設計圖,其實就是把她想要的幾座樓畫了一個個方塊,標注了文字,然後靠著言語加現場比劃,將設計理念跟範小青說明白了。
之後的所有工作,就都是多麵手範管家做的。
可以說她設計了,但沒完全設計。
“那裏初初建成,工匠們都走了,又沒開門自然沒有外人,妹妹跟我出去散散心唄。”
林薑極力邀請:“而且我跟衛刃好不容易把休沐調到了一天,又跟陛下也報備過了,明兒一天都不入宮。有他在,安全問題也不用擔心的。”
黛玉點頭:“好,那姐姐跟我一起去向嬤嬤說。”
夏嬤嬤自打知道自家姑娘要做世子妃後,那叫一個驚喜加緊張,對黛玉更是無微不至的關切起來。
要出門去,得先過她老人家那一關。
不過林薑出馬,麵對夏嬤嬤向來是所向披靡:在夏嬤嬤眼裏,當年治好老爺和姑娘的林薑,就是他們家的福星,夏嬤嬤極少駁回林薑的任何話。
聽說姑娘不是走親戚,卻要出門一日,夏嬤嬤固然有勸阻之意,但麵對林薑,到底還是點了頭。
於是次日,黛玉便坐上了往醫館去的馬車。
等到了林薑口中的醫館後,黛玉幾乎有些不能相信:這真隻是一座醫館嗎?據她看來,倒像是一座不小的別苑。
雖說黛玉是千金小姐足不出戶,但對外頭的事兒她也不是全然不知,當年上京一路上也從船上看到不少建築風光,林家在京中的各類鋪子也有不少,大小規模黛玉心裏也有數。
在黛玉之前的印象裏,醫館頂多是兩三進的宅院,前頭的屋子用於大夫做堂接診病人,再有就是安放些藥櫃,方便病人抓藥買藥。
醫館後頭一進則住著些學徒活計,並一些暫時重病離不開大夫的病患。
就這,還得是出了名的大醫館。
京中許多小醫館都是家庭生意,隻一個大夫就開起來的小鋪麵。前頭用來診脈開方,後頭就是一家子的房舍住處,根本不收容病人住下的。甚至連藥材也不備,隻開了方子讓病人自行去藥鋪抓藥。
可黛玉看著林薑的醫館,實在是用得上歎為觀止四個字。
林薑是按照傳說中大觀園的大小,在大片地皮上建造這家醫館的。而她的設計理念就來源於前一世,她曾經去看過病的綜合類醫院。
門診樓、急診樓、病房樓、藥房、綜合辦公樓……這些曾經她在醫院跑過的地方,都被她一一在圖紙上落成方塊,然後講給範小青聽。
當時把範小青也震的頭暈眼花的:大姑娘這要建的哪裏是醫館啊,這是醫館藥鋪大型聯合體啊。
對林薑來說,反正係統爸爸給力,她的資金無比充足,哪怕她一時根本湊不齊這麽多的大夫,用不了這麽多的房舍,但她還是選擇既然建,就把醫館的規模框架一次建成。
甚至她還在後頭還留了三分之一的大空地,以防有這會子沒想到的,將來再有需要添加的建築。
不過,與大觀園的風景獨特,各處院落錯落別致山水如畫不同,林薑的醫館要求的就是一個規劃統一,方便人找路找樓。
於是在林薑的要求下,所有的院落都是橫平豎直的,相互之間的距離也都丈量標準,除了匾額各自不同外,各個院落就像是粘貼複製出來的一樣。而院落前頭,不僅有匾額提著該處的名字,更粉刷有醒目的“壹”“貳”“叁”等數字。
這正是為了不識字的人,也能準確找到相應的去處。
黛玉隨著林薑走了一圈後,越發覺出一種與人方便的設計感來。
見多了追求獨特優美的園林文化,這種整齊劃一風格,還真是叫黛玉驚了一下子。
而她再走完了所有的院落,又回到起坐處,與林薑看了房樣子圖紙後,心中了然感歎:薑姐姐對這個‘醫館’是真的用了絕大的心思。
就像姐姐對醫書局,對做太醫這件事,都是用心的。
在黛玉看來,薑姐姐總是笑容燦爛明快,似乎這世上沒有什麽難事。她看上去也是個沒有絲毫固執的人,可其實她要做的事情,都一往無前的做成了。
黛玉轉身問她:“姐姐,這醫館有名字嗎?”
林薑攤手:“我是想叫林氏醫館來著,可陛下是應了到時候給我題大門口匾額的,自然就要陛下來取名字了。”
沒錯,這個醫館就如同書局一樣,皇上再次榮譽入股五百兩,然後連取名權都給她拿走了。
黛玉起先是叫醫館震驚了一下,此時忽然想起來,林薑說過衛刃也會來,不由奇道:“姐夫怎麽一直不見?”
林薑就笑眯眯不答話。
片刻後,黛玉就知道了林薑笑容的含義。衛刃進來的時候,身後跟了一個黛玉熟悉的身影。
說來黛玉跟周黎蘅真正的見麵,這隻是第三次。
但這些日子來,兩個人從未間斷的通信,讓兩個人似遠實近,仿佛日日都在見麵一樣。
周黎蘅上前,先給林薑見禮:這可是姨姐,還是一直來肯幫他傳信的人,可要禮數周到些。
再側首麵對黛玉,那一張如玉的臉上,就泛起微紅來,開口的時候語氣都不自覺的變了:“最近諸事都好嗎?”
黛玉略微側身,去看枝上的花,輕聲道:“都好,難道你不知道嗎?”那一封封信都沒斷過。
林薑:啊,不行,這氛圍搞得我開始牙疼了。
於是她就回頭去尋衛刃問道:“外頭有守著的人嗎?”
不光衛刃點頭示意她放心,周黎蘅也忙轉身道:“我帶的小廝也都守在外門,不會有人進來的。”如今醫館還沒有開張,四個門隻開了一個,其餘的都牢牢的封著,方便看守,免得裏頭的陳設叫人偷了去。
林薑就對他擺手:“既如此,那你們聊。”然後扯扯衛刃的袖口:“你陪我去看看前頭大梁上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我剛才瞧見了個影兒,卻又上不去。”
衛刃不由搖頭笑看她:這借口找的,梁上能有什麽東西?梁上君子嗎?
但還是從善如流地跟著走了,周黎蘅對兩人拱拱手表示感謝。
林薑走過回廊,就立刻停步轉過來看。隻見兩人還站在原地,似乎是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陷入了一種無我境地。
八月銀杏金燦,菊花亦是金黃明麗,從林薑這裏看過去,隻覺得一片秋光盛景裏,兩人真是一對兒金童玉女,恍若仙人。
非常神奇的是,兩個人單往那裏一站,就有種格外粉紅浪漫的氣息,真應了那句‘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讓外人一看,都覺出一種天作之合的圓滿和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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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去看看房梁。”看了花前美人片刻後,林薑就拉著衛刃一起走。
衛刃奇道:“梁上真的有東西不成?”他還以為是林薑要走的借口。
兩人一起來到大堂,雖然大堂高闊,但對衛刃來說也不算什麽,足下點了旁邊的座椅,一躍上了房梁,然後道:“是一個燕子的窩。”
林薑就連忙讓他下來:“那快別動了,你要碰了燕子聞到陌生人的氣息,就不肯再住了。”
兩人便從大堂出來,各處去看是否有什麽工匠疏漏之地。
比起難得見麵的周黎蘅和黛玉,林薑和衛刃那真是天天見,兩個人雖尚未成婚,但談論的話題已經像是多年夫妻一樣——主要是林薑來主導,談論的全是財產問題。
衛刃也就告訴她,自己已經篩了幾房信得過的人,也觀察了一段時日了。隻等著林薑下回有空,讓她親自看看是否和眼緣,再決定是否要用。
林薑點頭道:“好啊。”
衛刃轉頭看她,陽光透過銀杏葉灑在她的麵容上,映的她麵容更加明亮。衛刃覺得她好似在他心裏發光一般。
與初見她的心情仿佛,他盼著這條路再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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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公公發現,無論有沒有太上皇,皇上都是那個喜歡八卦的皇上。
衛刃和林薑請假的這一日,皇上就問了畫眉公公三回:“你說他們會去哪兒呢?醫館是肯定要去的,之後呢?這個時節倒正好去南邊柳溪山上賞菊,或是去玉華台吃蟹?”
畫眉公公都被皇上問的無話可答了:陛下您這麽想知道,還不如直接跟著去呢!
次日衛刃入宮後,皇上就把他叫進來,問了一樣的問題。
衛刃不愧是皇上養大的,麵對皇上的八卦麵不改色,認認真真給皇上描繪了一番林薑的醫館。
皇上聽了也覺得耳目一新,表示下回有空,他要親自微服出巡去看看。
正經了不過三句話,皇上又歪樓歪回來八卦:“說來這些地皮也是林遊弈使去年就給女兒買下的吧——你未來夫人的產業也太多了些,比起來你倒是像入贅了進去的。”
衛刃想了想:“臣也可以入贅。”
說來衛刃沒有父母也沒有親人,朋友也寥寥,還都是未成親的公子哥——他其實沒有親眼見過這個時代的男女作為夫妻應該怎麽相處。
林薑發現他對這方麵很陌生,就總是給他灌輸些新時代的夫妻相處之道,潛移默化影響他。
比如既然兩個人都出去工作,家務當然要一人一半,不能隻指望女性裏外一手抓;比如家裏的事兒要共同做主,沒有什麽男主外女主內的一言堂;再比如平時常回娘家走動,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等等。
衛刃全盤接受。
這會子聽皇上說起入贅,衛刃也自然而然點頭:“臣蒙陛下救命之恩,當年將我從衛家村帶走。可臣到底姓什麽,原也不知道了。”
皇上原是開玩笑的,聽衛刃這麽說,簡直下巴都要掉了,不由問道:“難道孩子姓林你也無妨?”
衛刃認真道:“臣與她商議過此事,已經定了,若是將來有的話,出生後一個跟我姓,一個跟她姓。”
皇上震驚地望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僵硬扭過脖子對畫眉公公道:“朕的太醫院正,隻怕是給朕的龍禁尉統領下了藥!”
作為大周子孫,當今皇上,他當然完全不能想象,自己的孩子居然會隨母姓,這簡直,這簡直是……指鹿為馬啊。
皇上腦海裏忽然蹦出了這個詞兒。
直到衛刃告退了,皇上還在痛心疾首。
一個沒看好,撿來的孩子就變成了畏妻如虎的怕老婆人士。
其實對衛刃來說,他之前未曾想過要成婚,對什麽夫妻相處之道不感興趣。而現在,他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那麽就想要過兩人都喜歡的一生。
他哪怕再沒有眼見過,也到底耳聞過,哪裏能不明白,林薑對他渲染的許多話,許多夫妻相處之道在京城男人們聽來,簡直是驚世駭俗有辱大丈夫雄風。
可衛刃無所謂,他想過的,是跟她的一生。不是按著規矩,按著旁人眼光過的一生。
他從來是個冷僻性子,不在乎別人怎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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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裏,林薑的醫館已經色色齊備,就差人員了。
而醫館初開,林薑也沒準備立刻把所有大夫都召齊,她隻預備依著太醫院這樣的建製雛形,按大方脈(內科)小方脈(兒科)、千金方(婦科)等,先各招兩名坐診的大夫,幾名學徒。至於‘口齒(口腔)’‘痘疹(皮膚)’等小一些的科,就暫且隨緣,寧缺毋濫。[1]
與好多醫館要到處求著名醫坐診不同,林薑這裏,想要進醫館來坐診的大夫不要太多。
別的不說,太醫院裏這麽多的太醫、副使和管勾學徒,他們家裏就多是世代從醫的世家。
子孫輩多少都會些醫術,隻是太醫院的名額金貴,一家子頂多倆人進來就頂天了。其餘的學醫者雖不足以進入太醫院,但在外頭任何一家醫館坐診,也都是合格的。
若有機會,他們當然想進皇上親筆題名的大醫院。
林薑再次感慨:這個時代的醫療資源,實在是太過於壟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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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人看來,林薑的醫館還有一重令在野大夫都趨之若鶩的好處——據說坐館的首席大夫,可能是前任太醫院院正,秦老。
在從宮裏離開,經過了一年多的休養後,秦院正那本來稀疏的頭發都養回來不少。
整個人的精神氣兒也跟原來不同了。
林薑是逢年過節一定會去拜會秦老的,她之前出版的長命百歲方,也曾第一時間把初稿送去給秦院正,請他老人家指點。
論起經驗之豐富,醫道之老道,林薑一直對秦院正充滿了信任。當時秦院正也認認真真戴上老花鏡,給她認真審核初稿,還提出了不少意見。
這回醫館竣工的時候,林薑就上門拜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