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尚未散盡，奧克斯特格勒宮殿群這麵，其中心廣場上已站滿了被解除武裝的泰倫軍人。
    他們褪去了象征武力的CMC動力甲，隻穿著單薄的作訓服與戰術靴，或皮靴。
    曾經鋥亮的軍靴如今沾滿泥濘，精心保養的功勳章也被扯下，隻留下幾道線頭在領口飄蕩。
    高級將領們被單獨列成一排，有人試圖挺直腰板維持最後的尊嚴，有人則目光渙散的盯著地麵。
    他們比普通士兵更清楚，自己手上沾著多少無辜者的鮮血。
    廣場中央的合金高台上，二十餘名蒙斯克的死忠被反綁雙手，強按著跪在冰冷的金屬地板。
    這些昔日的劊子手們麵如死灰，其中幾個人的製服還沾著夜晚戰鬥的血跡。
    而在廣場北側，一座被臨時征用的議事廳內，水晶吊燈將慘白的光線投射在地麵上。
    阿克圖爾斯·蒙斯克被束縛在一張簡單的座椅上，曾經筆挺的元帥製服如今皺如抹布，灰白的鬢發散亂。
    但最令人心驚的是這個暴君的眼神，那裏麵既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怒，隻有某種冰冷的計算，似乎仍在權衡翻盤的幾率。
    “哈哈哈！”
    泰凱斯·芬利用覆蓋甲的手指敲打著動力甲的膝蓋，粗獷的笑聲在廳內回蕩。
    “老狐狸，算計了一輩子，最後被自己丟出去的棋子將死。”
    說著，泰凱斯故意俯下身，讓蒙斯克看清自己動力甲上的遊騎兵與人類帝國徽記，“知道最諷刺的是什麽嗎？你派去送死的棄子們——”
    覆甲的手指依次點過諾娃、斯通等人，“現在個個都混得風生水起。”
    諾娃的納米作戰服在燈光下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聞言隻是微微抬了下眉梢，斯通則像個盡職的副官般站在其身側。
    “勢力差太多了。”
    貝茲·馬彪斯對奇魯·英威的低語恰好能讓所有人聽見，並且，貝茲故意用評估貨物的眼神打量著蒙斯克：
    “和帕爾帕廷比，也就心狠手辣這點像樣。”
    “.”
    蒙斯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吉姆·雷諾始終站在黑暗處，陰影遮住了他的表情。
    但是莎拉·凱瑞甘.曾經的刀鋒女王，如今身著簡潔的黑色緊身服，靈能波動溫順如溪流，將手搭上吉姆的肩膀時，所有人都看見遊騎兵指揮官繃緊的下頜線。
    “成王敗寇。”
    蒙斯克突然開口。
    他的目光先是掃過吉姆·雷諾和莎拉·凱瑞甘，其次是裏昂、邁克、克裏斯等保持沉默的軍官，最後定格在吉姆臉上：
    “要殺速殺。”
    大廳陷入詭異的寂靜。
    水晶吊燈的光線在蒙斯克臉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將他眼窩凹陷處的陰影勾勒得如同骷髏。
    所有人都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味”——那不是恐懼的汗臭，而是某種更可怕的東西，一個賭徒輸光全部籌碼後，那種詭異的平靜。
    諾娃終於向前邁了一步。
    “你以為這是結束？”她的聲音輕柔得可怕，“不，這隻是審判的開始。”
    她的納米手套劃過虛空，調出全息投影，上麵顯示著正在平民區分發救濟糧的阿斯塔特，以及圍在慟哭者戰士身邊好奇觸摸動力甲的孩童。
    “你統治的時間裏”諾娃眉頭緊鎖，“可曾見過這樣的畫麵？”
    蒙斯克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大廳的門被推開，瓦倫裏安·蒙斯克穿著人類帝國的黑色製服走了進來。
    父子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年輕的太子麵無表情的舉起數據板，聲線冰冷的說：
    “根據初步統計，僅克哈一地，就有四百七十二處秘密墳場，需要我當眾宣讀每處埋了多少青少年與幼兒嗎？父親。”
    “.”
    這個稱呼讓蒙斯克的眼皮劇烈跳動。
    泰凱斯依舊是低沉笑著：“老家夥，你剛才那句‘要殺速殺’說得真帶勁——要不要再表演一次？”
    蒙斯克終於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真實的表情——
    不是恐懼，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恍然大悟的譏誚。
    這個暴君慢慢靠回椅背，仿佛突然對天花板產生了濃厚興趣。
    “所以.”蒙斯克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這就是新時代的正義？一群叛徒和劊子手，在血泊裏開道德研討會？”
    凱瑞甘的靈能突然波動了一瞬，大廳的溫度驟降，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開口反駁的竟是保持沉默的裏昂。
    “不。”
    這位調查部的代表指了指窗外，“正義是那些孩子們不用再擔心莫須有，也不用再擔心戰亂，更不用擔心明日該吃些什麽。”
    晨光透過彩繪玻璃，在蒙斯克臉上投下一道血紅色的光斑，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突然，大廳內的空氣像是凝滯。
    空間如同水紋般扭曲蕩漾，光線在某種無形的力量下發生折射，將牆壁與地麵拉扯成怪異的幾何形狀。
    踏、踏。
    緊接著，一陣清脆的腳步聲響起。
    並非機械的鏗鏘，而是某種近乎音樂的韻律，每一步都像踏在現實結構的節點上。
    雅典娜的身影自陰影浮現。
    這位戰爭女神的身高超過兩米，卻絲毫不顯笨拙，修長的身軀包裹在流動的金色戰甲中，甲胄表麵刻滿古老的希臘符文，隨著她的移動閃爍著微光。
    她的麵容完美得近乎失真，金色的長發無風自動，在身後形成璀璨的光暈。
    最令人戰栗的是她此刻的雙眼。
    沒有瞳孔，隻有無盡星河在其中旋轉，仿佛凝視著就能看到宇宙的終結。
    ！！
    蒙斯克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暴君，正將手指深深掐入椅子扶手，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那是人類麵對遠超理解的存在時，本能產生的顫栗。
    即便在最瘋狂的噩夢中，蒙斯克也未曾想象過真正的神明，會以如此具象的形式站在麵前。
    “是時候了。”
    雅典娜開口，聲音如同千萬人同時低語，帶著詭異的和聲效果，每個音節都讓大廳內的玻璃器皿微微震顫。
    “泰倫人民將親眼見證暴君統治的終結。”
    “嘿！”
    泰凱斯·芬利咧嘴一笑，甚至連動力甲的伺服係統都發出“愉悅”的嗡鳴。
    他像拎小雞般將蒙斯克從座椅上提起，覆甲的手臂箍住暴君的胸膛，確保其每一根骨頭都能感受到動力甲的無情壓力。
    “走咯，老夥計，該謝幕了！”
    蒙斯克的雙腳幾乎離地，被半拖半拽的帶向大廳出口。
    在經過吉姆·雷諾身邊時，暴君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麽，卻最終保持沉默。
    遊騎兵指揮官站在陰影中，眼神晦暗不明，隻有凱瑞甘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收緊，暴露出內心的波瀾。
    當蒙斯克被押上合金高台時，廣場上爆發出壓抑的嘩然。
    數萬名被解除武裝的軍人不約而同的向前擁擠，又在阿斯塔特與希臘次神的威懾下退回原位。
    竊竊私語如同瘟疫般蔓延——
    “他們會處決他嗎？”
    “我們是不是也會被清算啊？”
    “新政權會.”
    “肅靜。”
    雅典娜的聲音並不洪亮，卻如實質般碾過所有嘈雜。
    神性威壓讓距離最近的幾名軍官直接跪倒在地，胸口如壓巨石，整個廣場再度陷入死寂，連風聲都仿佛凝固。
    就在這時，眾多攝像機從不同角度升起，其中幾個鏡頭上的UNN標誌，表明這是原泰倫帝國官方媒體的設備。
    外景記者凱特·羅克韋爾，這位曾經在蒙斯克統治時期，就不斷拆台的“金嗓子”，正用顫抖的雙手整理著衣領，她的化妝師匆忙為她補妝，試圖掩蓋蒼白的臉色。
    “這裏是UNN主頻道.”
    她的聲音通過量子通訊網絡傳遍整個克哈，乃至整個科普盧星區的人類星球，往日甜美的聲線，如今卻帶著明顯的顫音。
    “我們現在位於奧古斯特格勒中心廣場，為您直播曆史性時刻.前泰倫帝國元首阿克圖爾斯·蒙斯克的審判儀式。”
    鏡頭轉向高台。
    雅典娜的金色身影與蒙斯克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後者被強製跪在合金地麵上，膝蓋與金屬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泰凱斯像座鐵塔般矗立在蒙斯克身後，隨時準備鎮壓暴君的任何反抗。
    “根據人類帝國臨時軍事法庭裁定.”
    雅典娜抬起手，無數全息屏幕在廣場四周展開，播放著蒙斯克統治時期的罪證——
    處決異議者的秘密錄像、泰倫貧民窟的餓殍遍野、被核彈抹平的反抗城市.
    最令人窒息的是某個地下設施的影像，隻見成排的培養艙裏漂浮著幼童軀體，艙壁上的標簽顯示這是某項靈能實驗的“廢棄材料”。
    廣場上開始有人嘔吐。
    “這些.”一位少將突然撕下自己的肩章，“這些我們根本不知道！”
    他的崩潰引發連鎖反應，越來越多的軍官開始丟棄象征軍銜的標識，仍有良心的將領還捶打地麵。
    而蒙斯克隻是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你的逃生梭裏還有個加密數據庫。”
    戰爭女神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輕柔，卻比任何怒吼都令人膽寒。
    “要當眾播放你準備犧牲克哈五十億平民的‘焦土協議’嗎？”
    蒙斯克眉頭緊鎖，可是在無數鏡頭前、在全體舊部注視下，這個不可一世的暴君依舊不肯低下頭顱。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空間如同被無形之手揉捏的綢緞，在雅典娜身側扭曲出詭異的波紋。
    金色光芒自她體內噴薄而出，每一縷光線都仿佛有生命的觸須，在空中編織出複雜的幾何圖案，連最精密的攝像設備都開始出現數據紊亂。
    當光芒漸熄，一個偉岸的身影已然矗立在高台之上。
    身高超過五米的主宇宙人類帝皇，即身披黑金甲胄的隋陽，其甲胄上也鐫刻著的漢字符文，並在陽光下流轉著暗啞的光澤。
    他的麵容如同雕塑般完美而冰冷，雙眸中燃燒著的金色火焰讓直視者雙眼刺痛。
    盡管這隻是利用雅典娜作為錨點，在高台之上呈現的靈能投影，但那股壓迫感，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單膝跪地。
    “不這不可能”
    蒙斯克終於流露出真實的恐懼，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聲音幹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隋陽緩緩抬手，這個簡單的動作，似乎讓整個廣場的時間流速都變得遲緩。
    當他的指尖指向蒙斯克時，空氣中浮現出無數細小的金色電弧。
    “死亡對你而言，並非終結。”帝皇的聲音如同千萬個時空的回響迭加，“而是永恒折磨的開端。”
    隨著他的話語，高台上空驟然裂開一道漆黑的縫隙。
    從中投射出的景象讓所有人毛骨悚然——
    那是一片燃燒的血色荒原，無數扭曲的人形在岩漿中掙紮哀嚎。
    特別引人注目的是其中一片區域，那裏的受刑者被永遠固定在被核爆吞噬的瞬間，血肉不斷重生又被汽化，周而複始。
    “看啊，暴君。”隋陽的金眸中倒映著地獄景象，“這就是為你預留的‘王座’。”
    廣場上爆發出驚恐的抽氣聲。
    UNN的直播畫麵中，凱特·羅克韋爾手中的話筒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但她渾然未覺，就連泰凱斯這樣的硬漢，都不自覺的鬆了鬆勒住蒙斯克的手臂。
    暴君的臉色此刻慘白如紙，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他的嘴唇顫抖著，但仍強撐著最後的倔強：“虛張聲勢.這都是.都是幻象”
    地獄幻象驟然擴大，將整個廣場都籠罩其中。
    所有人都真切的感受到那灼熱的氣浪，聞到血肉焦糊的惡臭，更可怕的是，那些受刑者突然齊刷刷的轉頭，用空洞的眼窩“注視”著蒙斯克。
    “每一聲哀嚎，都將成為你的安眠曲。”帝皇的聲音宛若喪鍾，“每一縷痛苦，都將是你永恒的伴侶。”
    蒙斯克終於崩潰了。
    他瘋狂的掙紮起來，聲嘶力竭的大喊：“不！你們不能這樣！我是泰倫帝國的締造者！我是——”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其聲帶就像被無形之手扼住，隻能發出咯咯的喉音。
    下一秒，蒙斯克便直接消失，顯然是被隋陽打入了地獄領域之中。
    接著，這位主宇宙帝國的人類帝皇，其靈能投影轉向了前方的直播鏡頭，目光似乎穿透了時空，直視著每一個觀看直播的民眾。
    “人類同胞們。”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溫和，“從今日起，你們將不再活在暴政的陰影下。
    但記住——”
    幻想畫麵從地獄切換成人類帝國治下的繁榮，孩子們在公園嬉戲，工人在適合自己的崗位上勞作，科學家在明亮的實驗室裏探索未知。
    “自由，永遠與責任同行。”
    說完這句話，帝皇的影像開始逐漸淡化。
    隨著帝皇身影的徹底消散，籠罩廣場的幻象也如晨霧般褪去，可地獄那種深入骨髓的震撼，將永遠烙印在每個見證者的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