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看著懷裏熟睡的典滿，眼角的溝壑仿佛凝固。

    “我躲了十幾年，你們都把我當成空氣，甚至有的時候我自己都會把我當成空氣，可為什麽……”

    “老爺都選擇原諒了，可是舉公子為什麽還是不願放過我？難道當年的罪，我還要去贖嗎？”

    一片枯黃的葉子落在李大娘微白的頭上，寂靜無人的周圍回蕩著萎靡不振的聲音，她愛憐地撫摸了一下典滿蒼白的臉，然後緩緩起身。

    黃舉無意之間將得了先天傷寒病的典滿送到了李大娘那裏，然後無意之間打開了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

    ……

    “看！李大娘來了！”

    無人無聲的身周漸漸出現了青春年華的人影，漸漸有了鶯歌燕舞的聲音，相互調笑的侍女們被某人的聲音打斷了思緒，倏然轉頭，便看見一個極少走動的中年女人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她這是怎麽了？”晴靈看著李大娘略顯急切的腳步，有些擔心。

    她和李大娘一樣是莫氏從莫家帶到黃家來的，盡管被帶來的時間不一樣，那也算是同根同源，雖然平時不怎麽交流，幾年都說不了幾句話，但晴靈還是為李大娘擔心。

    李大娘作為主母的陪嫁侍女，這些年的生活有點不盡如人意，那是一種平淡到了極點的生活，時間一長，要麽會使人瘋狂，要麽會使人迷失。

    設想一下，一個人一整天坐在一個地方，與世隔絕，生活沒有半分樂趣可言，這樣的人活著就是一種罪過。

    沒有人回答晴靈的問題，因為誰也說不清楚李大娘是不是厭倦了那種生活，準備做個了結。

    李大娘穿過了不少的宅院，承受了不少的驚詫和不解的目光，走到了黃家府宅的深處。

    她看著麵前緊閉著的門，混濁的眼睛逐漸濕潤了，懷念於遺憾充斥著腦海，讓她懊悔當年做下的錯事。

    這道門她曾經推開過無數次，每次都是從容而淡定的，隻是這一次，她十分害怕這道門，害怕見到門後麵那個因為她而虛弱至極的女人。

    她低頭再次看了一眼懷裏的典滿，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推開了門。

    陽光在刹那間印在屋裏麵，把她的影子刻畫的清楚明白，那道影子顫抖著，是激動，還是害怕？

    李大娘一眼便看到了那個不複年輕的熟悉身影，原來她和自己一樣，挨不住歲月的消磨。

    “小姐。”李大娘的聲音顫抖著。

    “來了？”莫氏一怔，仿佛是看到了不可思議的場景，她扭頭望向了那片陽光，陽光裏站著故人，她笑了起來。那個故人懷裏抱著孩子，和那些年的那一幕真的很像啊。

    “來了。”還是那樣簡單的對白。

    “小姐……我……”李大娘看到了那張蒼白的臉，看到了沒有絲毫血色的嘴唇。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小姐了，沒想到小姐的情況比她預想的還要糟糕。傷心的同時，心裏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來了就好。”莫氏微微笑了笑，似乎根本不在意當年自己的貼身侍女對自己所做下的事情。

    ……

    莫傾在莫家可謂是盛極一時，不僅自身的才華鶴立雞群，而且她還是莫家長夫人的女兒。才華加上出身，使得莫傾在很小的時候便得到了莫老爺子的寵愛，也由此獲得了不少的特權。

    莫傾的名聲愈大，惹得不少的少年才俊在做夢的時候想要一親芳澤。如此有才而且美貌的女子，是所有同樣身為女子羨慕嫉妒恨的對象，也是所有少年的夢中情人。

    莫傾兩歲的時候，莫老爺子又生了一個女兒，名為莫優，也是一個胸中萬卷書的才女，可惜她的光芒全部都被其姐姐奪走，她的名聲也沒有莫傾的大。

    和平的背後永遠都是由平衡作為基礎，不平衡永遠都是引發矛盾的根源。

    兩姐妹沒有像其他人所說的那樣鬥來鬥去，鬧得不可開交，而是真的如同姐妹一般，互相交流切磋，互相進步，和平相處，關係匪淺。

    這段眾望所歸的龍爭虎鬥最終還是沒有發生，唏噓感慨之中，也就逐漸時間所淹沒。

    輕語是莫傾的第一位貼身侍女，是莫家府上一個李姓下人的女兒，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莫傾遇到了比自己小三歲的小侍女輕語，也發現了她身上的潛力。經由莫老爺子的同意，輕語成為了莫傾的貼身侍女，莫傾也經常教她一些詩句，輕語學得很快，莫傾也對她越加的喜歡。於是兩個年紀相差不大的姑娘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名義上是主仆關係，實則情如姐妹。

    由於莫傾的關係，小侍女輕語和二小姐莫優也認識了。莫優似乎不在意輕語的低賤身份，和她的姐姐莫傾一樣善待輕語，三人之間的關係也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而信任也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

    某一天，嚴寒的冬風吹拂著紛紛揚揚的雪片，其中一片雪花的旅程很長，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落在地上，可每每此時，都會有一陣風將它扶起來。

    美麗的雪片最終落到了小侍女為自家小姐準備的茶水裏，雪花遇到了高溫迅速融化，融進了毫無變化的茶碗裏麵。

    一片小小的雪花自然無法引起人們的關注，這個不起眼的插曲就在所有人都沒有看到的境況下發生而後湮滅了。

    莫傾微笑的喝下了輕語遞過來的熱茶，隔著掀開的窗戶，靜靜看著外麵飄揚的雪花。

    第二天莫傾就病倒了，是傷寒病，需要特殊藥物的維持才能繼續活下去，並且每到春秋冬三季之間，都要注意防寒保暖，否則便會疾病大發，危及性命。

    從來不畏懼寒冷的大小姐忽然患上了傷寒病，最不相信的這個結果的就是莫老爺子。莫老爺子在得到消息之後暴跳如雷，氣得把手中的名貴茶碗給摔成了碎片，就像是一地的雪花。而莫傾的妹妹莫優更是傷心至極，哭的梨花帶雨，指責上天為什麽會讓自己的姐姐苦命。

    莫家府上一片痛苦，都在為大小姐的事情感到悲傷，而有一個人則是若無其事，繼續她往常的日子，那人就是輕語。

    莫老爺子下令嚴查，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可疑地方，一時之間，整個莫家府宅都陷入了混亂之中，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把莫家府宅翻了個底朝天之後，真相出來了，而就在此時，輕語的父親意外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