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寶釵遷出大觀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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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在兩個尼姑帶著芳官等人離開之後,王夫人便決定前往賈母的住處。當她見到賈母時,發現賈母非常喜歡她的到來,於是趁機向賈母匯報了一些情況:“寶玉屋裏有個叫晴雯的丫頭,她已經長大了,而且這一年來總是生病;我常常看到她比別人更加淘氣,也有些懶惰。前幾天她又病倒了十幾天,請了大夫來看,說是患上了女兒癆。所以我就趕緊讓她離開了寶玉的房間。如果她的病情好轉了,也不必讓她再回來,就賞給她家配人去也罷了。另外那幾個學戲的女孩子,我也做主放了她們:一方麵,她們都會唱戲,口裏沒輕沒重隻會胡說八道,女孩子聽了,怎麽能受得了?另一方麵,她們唱會子戲,白白地放走了她們,也是應該的。再說丫頭們實在太多了——如果說還不夠用的話,再挑選幾個進來也是一樣。”
    賈母聽完後,微微點頭表示讚同:“你說的很有道理。我也曾經這樣想過。但是晴雯這個丫頭,我覺得他非常出色,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針線活都無人能及,將來還可以為寶玉服務。沒想到現在卻發生了這樣的變化!”
    王夫人笑著說:“老太太看中的人原本就很好,隻是他的命運不好,所以才會得這種病。俗話說:‘女大十八變。’而且有才能的人難免會有些小毛病,老太太你還有什麽沒見過的?三年前,我就開始關注這件事,當時就選中了他。我仔細觀察過他,各方麵都比其他人強,隻是不太穩重。論起懂得大局,沒有人能比得上襲人。雖然說賢妻美妾,也要性格和順,舉止穩重的更好一些。襲人的模樣雖然比晴雯稍微差一些,但放在房間裏,也算是一流的。而且她做事大方,心地善良,這幾年從未和寶玉一起胡鬧。凡是寶玉胡鬧的事情,她都會盡力勸阻。因此,經過兩年的觀察,我發現她確實不錯,於是悄悄地停止給她發丫頭的月錢,從我的月例銀子裏拿出二兩銀子來給她。這樣做隻是為了讓她自己知道,更加小心謹慎地做好自己的工作,並沒有明確告訴她。一方麵因為寶玉年紀還小,老爺知道了,恐怕會說我們耽誤了他的學業;另一方麵因為寶玉覺得自己身邊的人不敢勸他改正錯誤,反而會縱容他。所以直到現在,我才向老太太說明這件事。”
    賈母聽了之後,笑著說:“原來如此,這樣就更好了!襲人從小就沉默寡言,我一直以為她是不善言辭的。既然你深知她的為人,那她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吧?”王夫人又接著說起今天賈政如何誇獎襲人,以及帶她們出去遊玩的事情。賈母聽了之後,更加高興了。
    當時,迎春穿著打扮後來告別。鳳姐也來請早安,伺候早飯,又說笑了一會兒。賈母休息,王夫人便叫來鳳姐,問她藥丸是否已經配好。鳳姐回答:“還沒有呢,現在還在吃湯藥。太太盡管放心,我已經好多了。”王夫人看到她精神恢複,便相信了,於是告訴她攆逐晴雯等事。
    王夫人又說:“寶丫頭怎麽私自回家去了?你們都不知道嗎?我前些日子順路查了一下。蘭小子的新奶媽十分輕浮,我也不喜歡她。我已經告訴了大嫂子:最好讓她走。我問過大嫂子:‘寶丫頭出去,你們都不知道嗎?’她說已經告訴寶玉了,等姨媽病好了就會回來。姨媽的病不過是咳嗽腰疼,每年都是這樣。她這次走一定有原因。是不是有人得罪了她?這孩子心重,親戚們住在一起,別得罪了人,反而不好。”
    鳳姐笑道:“誰會故意去得罪他呢?”王夫人道:“或許是寶玉說話沒輕重,從來沒有忌諱,高興了就胡說一通,這種情況也是有的。”
    鳳姐笑道:“這可能是太太過於操心了。若讓他出去做正經事,說正經話,他可能會像個傻子;若隻叫他進來,在這些姊妹跟前,以及大小丫頭跟前,他最有禮貌,又恐怕得罪了人,那是再沒有人會怪他的。我想薛妹妹這次來一定是為前天搜查眾丫頭的緣故,他自然會擔心我們懷疑他。他是親戚,現在也有丫頭老婆在內,我們又不好去搜查,他擔心我們懷疑他,所以才會躲開。這是應該避免嫌疑的。”
    王夫人聽了這話,表示同意,於是低頭沉思,命人去請寶釵來,分解解析前日的事情,以解開她的疑慮,並仍然命令她照舊進來居住。寶釵陪著笑道:“我本來早就想出去的,因為姨媽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所以不方便來說。湊巧前些日子媽媽又不舒服,家裏兩個可靠的女人又病了,所以我趁機去了。姨媽今天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就正好說明情況:就從今天開始告辭,好準備搬東西。”
    王夫人和鳳姐都笑道:“你太固執了。我們希望你正式再搬進來,不要因為一些不重要的事情而疏遠了親戚。”
    寶釵笑道:“這話說的太重了,並沒為什麽事要出去。我為的是媽媽近來神思比先大減,而且夜晚沒有得靠的人,統共隻我一個人;二則如今我哥哥眼看娶嫂子,多少針線活計並家裏一切動用器皿尚有未齊備的,我也須得幫著媽媽去料理料理。姨媽和鳳姐姐都知道我們家的事,不是我撒謊。再者,自從我在園裏,東南上小角門子就常開著,原是為我走的,保不住出入的人圖省走路,也從那裏走,又沒個人盤查,設若從那裏弄出事來,豈不兩礙?而且我進園裏來睡,原不是什麽大事。因前幾年年紀都小,且家裏沒事,在外頭不如進來,姊妹們在一處玩笑作針線,都比在外頭一人悶坐好些。如今彼此都大了,況姨娘這邊曆年皆遇不遂心之事,所以那園子裏,倘有一時照顧不到的,皆有關係。惟有少幾個人就可以少操些心了。所以今日不但我決意辭去,此外還要勸姨娘:如今該減省的就減省些,也不為失了大家的體統。據我看:園裏的這一項費用也竟可以免的,說不得當日的話。姨娘深知我家的,難道我家當日也是這樣零落不成?”
    鳳姐聽了這篇話,便向王夫人笑道:“這話依我竟不必強他。”王夫人點頭道:“我也無可回答,隻好隨你的便罷了。”
    在交談的過程中,寶玉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視線中。他解釋說:“老爺還沒有結束宴會,但考慮到天色已晚,所以提前讓我們回來了。”
    王夫人急忙詢問:“今天有沒有出什麽醜?”寶玉笑著回答:“不僅沒有出醜,反而帶回了許多東西。”接著,一群女仆從二門的小廝手中接過了這些物品。
    王夫人仔細查看,發現其中有三把扇子,三個扇墜,六盒筆墨,三串香珠和三個玉絛環。
    寶玉解釋道:“這些是梅翰林送的,那些是楊侍郎送的,還有這些是李員外送的:每個人都得到了一份。”說完,他又從懷中取出一個檀香小護身佛,說:“這是慶國公特意給我的。”
    王夫人又問在場的人是誰,做了什麽詩詞。說完後,她隻讓一個人拿著寶玉的那份禮物,然後帶著寶玉、環和蘭一起去見賈母。賈母看了這些禮物,非常喜歡,於是又問了一些其他的問題。然而,寶玉的心思全在晴雯身上,回答完賈母的問題後,他說:“騎馬顛得我骨頭都痛了。”
    賈母聽後就說:“快回房間換件衣服,放鬆一下就好了,但是不許睡覺。”寶玉聽了,立刻快步走進了園子。
    在那個時刻,麝月和秋紋已經帶著兩個小丫頭在等待著。當她們看到寶玉從賈母那裏告辭出來時,秋紋立刻拿起墨筆和其他物品,跟著寶玉一起走進了花園。
    寶玉一邊走,一邊抱怨道:“真是太熱了!”他一邊走,一邊摘下帽子解開腰帶,把外麵的大衣服都脫了下來。麝月接過他的衣服,隻讓他穿著一件鬆花綾子夾襖,衣襟內露出了血點般大紅的褲子。
    秋紋看到這條紅褲子是晴雯親手縫製的,不由得感歎道:“真是‘物在人亡’啊!”麝月聽到這裏,連忙拉了秋紋一把,笑著說:“這條褲子配上鬆花色的襖兒,石青色的靴子,反而更顯出靛青色的頭發和雪白的臉來了!”
    寶玉站在前方,假裝沒有聽到她們的對話,又向前走了兩步後停下腳步,問道:“我想出去走走,這樣好嗎?”
    麝月回答說:“現在是白天,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難道還怕我們會把你弄丟不成?”於是她命令兩個小丫頭跟著寶玉,說:“我們先把這些東西送過去,然後再回來。”
    寶玉說:“好姐姐,你們先去吧,我等會兒再去。”麝月回答:“我們很快就回來。兩個人手裏都拿著東西,看起來就像在舉行儀式一樣,一個捧著文房四寶,一個捧著冠袍帶履,這成什麽樣子!”
    寶玉聽了這個消息,心中感到十分沉重,正符合他內心的憂慮。於是,他決定讓這兩個人去完成他們的任務。接著,他帶著兩個小丫頭來到了一塊山子石的後麵,悄悄地詢問他們:“自從我離開之後,你們襲人姐姐有沒有派人去看望晴雯姐姐?”其中一個小丫頭回答說:“我們已經派宋媽去看望她了。”
    寶玉追問道:“那麽,宋媽回來後說了些什麽?”小丫頭回答道:“宋媽回來說:晴雯姐姐整夜都伸著脖子大聲叫喊,今天早上起床後就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對外界的事物一無所知,隻剩下微弱的呼吸。”
    寶玉急忙問道:“她整夜都在叫誰的名字?”小丫頭回答:“她整夜都在叫‘娘’。”寶玉忍不住流下了眼淚,繼續問道:“她還叫過其他人的名字嗎?”小丫頭說:“沒有聽到她叫其他人的名字。”寶玉有些生氣地說:“你真是糊塗。想必你沒有聽清楚。”
    在寶玉的身邊,有一個非常聰明的小女孩。當她聽到寶玉這樣說的時候,她立刻走上前來,反駁道:“他真的是太糊塗了!”然後,她又轉向寶玉,繼續說:“我不僅聽得清清楚楚,我還親自偷偷地去看過。”
    聽到這裏,寶玉立刻問道:“你為什麽要親自去看呢?”小女孩回答說:“我想,晴雯姐姐平時和我們其他人都不一樣,她對我們非常好。現在,雖然她因為受到委屈而離開了,我們沒有辦法用其他的方式去幫助她,但是如果我們親自去看看她,也算是對她平時對我們的疼愛的一種回報。即使別人知道了這件事,告訴了太太,讓我們挨打,我們也願意承受。所以,我決定冒著被打的風險,偷偷地出去看了她一眼。”
    “誰知道,她一直都是那麽聰明,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沒有改變。當我去看她的時候,她睜開眼睛,拉著我的手問:‘寶玉在哪裏?’我把情況告訴了她。她歎了一口氣,說:‘我不能見到他了!’我就問她:‘姐姐為什麽不等一等他回來見一麵呢?’她笑著說:‘你們可能不知道,我並沒有死。現在天上少了一個花神的位置,玉皇大帝讓我去管理花朵。我現在已經在未正二刻的時候上任去了,而寶玉要到未正三刻才能到家,隻差一點點時間,我們就不能見麵了。在這個世界上,所有該死的人,都是由閻王派小鬼來取他們的魂魄。如果要延遲一時半刻,隻需要燒一些紙錢,澆一些漿飯就可以了。那些小鬼會忙著搶錢,而那些該死的人就可以多活一會兒。我現在是被天上的神仙請去的,怎麽能耽擱時間呢?’”
    “聽了她的話,我其實不太相信。但是當我回到屋裏,仔細查看了一下時辰表,發現確實是在未正二刻的時候她去世了,而在未正三刻的時候就有人來找我們,告訴我們你已經回來了。”
    寶玉聽到這個問題後,立刻回答:“你因為不識字,所以不了解這其中的奧秘。實際上,不僅每一種花都有其對應的花神,而且還有總花神來管理所有的花神。但是我不知道他是去做總花神的工作了,還是隻負責管理某一種花的神?”這個丫頭聽了寶玉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就在這時,正好是八月的季節,園中的池塘上芙蓉花開得正豔。這個丫頭看到這美麗的景色,靈機一動,立刻回答道:“我曾經問過他:‘你是負責管理哪一種花的神?告訴我們,我們以後也好好好供養你。’他告訴我:‘你可以把這個秘密告訴寶玉一個人,除了他之外,不能泄露給其他人。’然後他就告訴我,他就是專門負責管理芙蓉花的神。”
    寶玉聽到這番話後,不僅沒有感到驚訝,反而從悲傷中產生了喜悅。他轉過身來,看著那朵芙蓉花,微笑著說:“這朵花也需要一個像這樣的人來照顧。我早就料到他那樣的人一定會有所作為!雖然他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我們再也無法相見了,但我還是忍不住感到傷感和思念。”接著,他又想:“雖然在臨終時沒有見到他,但現在去他的靈前拜祭一下,也算是盡了我五六年的情意。”想到這裏,他急忙回到屋裏,正好麝月和秋紋也來找他。
    寶玉又重新穿戴整齊,隻說要去看望黛玉。於是,他獨自一人走出園子,來到上次看望她的地方,心想她的靈柩應該就在那裏。然而,他的哥哥和嫂子在他咽氣後就立刻回去了,希望能早點拿到一些喪葬費用。王夫人得知後,便命令賞給他們十兩銀子,並吩咐道:“立刻把她送到外麵燒了吧。女兒是因為癆病去世的,絕對不能留下!”他的哥哥和嫂子聽了這話,一邊拿到銀子,一邊催促人們立刻入殮,將她抬到城外的化人廠去火化。剩下的衣物和首飾大約有三四百兩黃金的價值,他的哥哥和嫂子自己收了起來,以備日後之需。他們鎖上門後,一起送殯去了。
    寶玉緩緩地走來,然而他發現他所期待的人並不在,他撲了一個空。他站在那裏,站了半天,但是他並沒有找到任何其他的解決辦法,隻能再次轉身進入園中。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時,他感到非常的無趣和無味。於是,他決定順路去找黛玉,但是黛玉並不在她的房間裏。他問丫鬟們黛玉去了哪裏,丫鬟們回答說:“黛玉去了寶姑娘那裏。”
    寶玉又來到了蘅蕪院,隻見院子裏寂靜無人,房間內的東西都已經搬出,空空如也,這讓他感到非常的驚訝。他才想起前些日子似乎聽到寶釵要搬出去的消息,但是由於這兩天他的功課太忙,他就把這個事給忘記了。現在看到這樣的情況,他才知道寶釵真的搬出去了。他怔住了,半天沒有說話。然後,他轉念一想:“不如我還是和襲人在一起,再和黛玉相伴。隻有我們這幾個人,隻怕還是同生共死。”想完這些,他仍然決定去瀟湘館找黛玉,但是黛玉還沒有回來。
    正當他不知所措的時候,王夫人的丫頭進來找他,說:“老爺回來了,正在找你呢。他又得了一個好的題目。你快走吧。”寶玉聽了,隻得跟著丫頭出來,來到王夫人的房間。他的父親已經出去了,王夫人命人送寶玉到書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