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 章坐禪寂走火入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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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日子裏,寶玉清晨醒來,完成了日常的梳洗打扮。他帶著他的仆人焙茗,正準備前往書房。就在這時,墨雨滿臉笑容地跑了過來,他迎麵對寶玉說:“二爺,今天真是個好日子!老爺並不在書房裏,學校已經放學了。”寶玉有些疑惑地問:“真的嗎?”墨雨指著前方說:“二爺如果不信,看看那邊,那不是三爺和蘭哥來了嗎?”
寶玉順著墨雨的指示看去,隻見賈環和賈蘭跟著一群小廝們,他們兩個都笑得很開心,嘴裏還不停地說著什麽。他們正朝著寶玉的方向走來,看到寶玉後,都立刻停下腳步,恭敬地垂手站立。寶玉好奇地問:“你們兩個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賈環解釋說:“今天老爺有事,所以學校放假一天,明天我們再去上學。”
寶玉聽完了這些話,便轉身向賈母和賈政的地方走去,向他們稟明了事情的經過。然後,他又回到了怡紅院中。襲人看到他回來,有些驚訝地問道:“你怎麽又回來了?”寶玉向她解釋了原因,隻是簡單地坐了一會兒,就打算離開。襲人看著他,說道:“你要去哪裏?你這樣忙碌,是不是放了學?依我看,你應該好好休息一下。”寶玉停下腳步,低下頭,回答道:“你說得對,但是好不容易放一天假,我還不出去散散心嗎?你也該體諒我一下。”襲人聽到他這樣說,覺得他很可憐,笑著說:“那你就去吧。”
正當他們正在談話的時候,有人端來了飯菜。寶玉也沒有辦法,隻能先吃飯。他匆忙地吃了幾口,漱了漱口,然後迅速向黛玉的房間走去。當他走到門口時,看到雪雁正在院子裏晾曬絹子。寶玉於是問道:“姑娘已經吃過飯了嗎?”雪雁回答說:“早上隻喝了半碗粥,不太想吃飯,現在正在打盹兒呢。二爺可以先去別的地方走走,等回來再來找她吧。”
寶玉隻好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無處可去,突然想起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到惜春了,於是他信步走到了蓼風軒。剛走到窗下,就聽到屋裏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寶玉猜測惜春可能也在午睡,所以不便進去打擾。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他聽到了屋裏微微傳來一聲動靜,但不知道是什麽聲音。寶玉站在那裏仔細聽了一會兒,又聽到了一聲拍擊聲,但他仍然無法判斷是誰的聲音。
接著,他聽到一個人說:“你在這裏下了一步棋,那邊你怎麽不回應呢?”寶玉這才意識到他們在下棋。但他急切地想知道這個人的聲音是誰。隨後,他聽到惜春說:“怕什麽?你這樣吃我一子,我就這樣回應;你又這樣吃我一子,我又這樣回應:我們還有一步棋可以慢慢走呢,最終總會連在一起的。”另一個人問:“我要這樣吃呢?”惜春回答:“哎呀!這裏還有一個反擊的棋局呢,我倒是沒料到。”
寶玉傾聽著,那個聲音讓他感到非常熟悉,但並不是他們姊妹的聲音。他猜測惜春的房間裏沒有其他人,於是輕輕地掀開簾子走了進去。當他看清楚時,發現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櫳翠庵的檻外人妙玉。
看到是妙玉,寶玉不敢打擾她。妙玉和惜春正專注地思考著什麽,也沒有注意到寶玉的到來。寶玉站在旁邊,觀察著她們兩個人的動作。
他看到妙玉低著頭,向惜春問道:“你這個畸角兒不要了麽?”惜春回答道:“怎麽不要?你那裏頭都是死子兒,我怕什麽?”妙玉說:“先別說大話,試試看。”惜春說:“那我就打起來,看你怎麽辦。”妙玉微笑著,接過邊上的棋子,然後轉了一下,吃掉了惜春的一個角兒,笑著說道:“這叫做‘倒脫靴勢’。”
在春天的溫暖氣息中,惜春還未來得及回答,寶玉卻在一旁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打破了周圍的寧靜,讓在場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惜春有些不解地看著寶玉,問道:“你這是怎麽說?進來也不言語。這麽使促狹唬人!你多早晚進來的?”寶玉笑著回答:“我頭裏就進來了,看著你們兩個爭這個畸角兒。”說著,他一麵與妙玉施禮,一麵又笑問道:“妙公輕易不出禪關,今日何緣下凡一走?”
聽到寶玉的話,妙玉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她沒有回答寶玉的問題,隻是低著頭,繼續看著棋盤上的棋子。寶玉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什麽,連忙陪著笑臉道歉:“倒是出家人比不得我們在家的俗人。頭一件,心是靜的。靜則靈,靈則慧……”然而,寶玉尚未說完,隻見妙玉微微地抬起眼來,看了寶玉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去。她的臉上的顏色漸漸變得紅潤起來。寶玉見她不理自己,隻得尷尬地在旁邊坐了下來。
在那個春光明媚的午後,惜春正打算繼續下棋。妙玉卻突然停下手中的棋子,沉思了片刻後說:“再下一盤吧。”說完,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然後重新坐下。她看著寶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問道:“你從哪裏來?”
寶玉聽到這個問題,心中暗自竊喜,覺得這是一個解釋之前誤會的好機會。但他又突然想到:“這會不會是妙玉故意設下的陷阱?”想到這裏,他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妙玉見狀,微微一笑,轉而與惜春繼續聊天。
惜春也看出了寶玉的尷尬,笑著說:“二哥哥,這有什麽好害羞的?你沒聽說過人們常說的‘從來處來’嗎?這也值得你臉紅得像見了陌生人似的?”
妙玉聽了這話,心中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處境,臉上也不自覺地泛起了紅暈。她覺得自己有些尷尬,於是站起身來說:“我在這裏待的時間已經很長了,現在該回庵裏去了。”惜春了解妙玉的性格,也沒有過多挽留,隻是送她到門口。
妙玉臨走時笑著說:“我已經很久沒有來這裏了,這裏的小路彎彎曲曲的,回去的時候我都可能會迷路。”寶玉立刻表示:“那讓我來給你指路吧。”妙玉連忙搖頭道:“不敢當。還是請二爺您先走吧。”
於是,二人與惜春告別,離開了那個充滿蓼花氣息的風軒。他們沿著彎彎曲曲的小徑,漸漸走近了瀟湘館。突然,他們聽到了一陣叮咚之聲,如同水滴落在琴弦上的聲音。
妙玉好奇地問:“那裏的琴聲是從哪裏傳來的?”寶玉回答道:“想必是林妹妹在那裏撫琴呢。”妙玉驚訝地說:“原來他也會彈琴嗎?為什麽平日裏從未聽人提起過?”寶玉便將黛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妙玉,然後說:“咱們去看看吧。”
妙玉反駁道:“自古以來,人們都是聽琴,從未有人去看琴的。”寶玉笑著說:“我本來就是一個俗人嘛。”說著,二人走到了瀟湘館的門外。他們在山子石上找了個地方坐下,靜靜地聆聽著琴聲。他們覺得這音調清切悅耳,令人陶醉。
隻聽得低吟道:風蕭瀟兮秋氣深,美人千裏兮獨沉吟。望故鄉兮何處?倚欄杆兮涕沾襟。歇了一回,聽得又吟道:
山迢迢兮水長,照軒窗兮明月光。耿耿不寐兮銀河渺茫,羅衫怯怯兮風露涼。又歇了一歇,妙玉道:“剛才“侵”字韻是第一迭,如今“陽”字韻是第二迭了。咱們再聽。”裏邊又吟道:
子之遭兮不自由,予之遇兮多煩憂。之子與我兮心焉相投?思古人兮俾無尤。寶玉道:“我雖不懂得,但聽他聲音,也覺得過悲了。”裏頭又調了一回弦。妙玉道:““君弦”太高了,與“無射律”隻怕不配呢。”裏邊又吟道:人生斯世兮如輕塵,天上人間兮感夙因。感夙因兮不可惙,素心何如天上月?妙玉聽了,感到非常驚訝,臉色也變得蒼白。她說道:“怎麽會突然發出這樣的聲音!音韻之強烈簡直可以裂開金石了!隻是太過分了。”
寶玉問道:“太過分又怎樣?”妙玉回答道:“恐怕不能持久。”正當他們正在討論時,突然聽到“君弦”發出一聲巨響,斷裂開來。妙玉立刻站起來,匆忙離開了。
“你覺得怎麽樣?”妙玉問道,“將來你就會明白的,你也不必再多說什麽。”說完,她竟然就這樣走了。這讓寶玉心中充滿了疑惑,他無精打采地回到了怡紅院,這裏就不再贅述了。
現在讓我們來談談妙玉回去後的情況。她剛一回到庵裏,就有一個道婆迎了上來,然後她們一起關上了庵門。妙玉在庵裏坐了一會兒,把“禪門日誦”念了一遍。吃過晚飯後,她點上香拜了菩薩,然後讓道婆自己去休息。她自己則整理好禪床的靠背,屏息靜氣地拉上窗簾,盤腿坐下,開始斷除雜念,趨向真如的境界。
一直坐到三更過後,妙玉突然聽到屋頂上有瓦片滾動的聲音,她擔心有賊人闖入,於是下了禪床,走到前廊去看個究竟。隻見天空中雲影飄渺,月光如水灑在大地上。那時的天氣還不算太冷,妙玉獨自站在欄杆旁站了一會兒。突然,她聽到房頂上傳來兩隻貓兒一遞一聲的叫聲。
妙玉忽然想起了白天寶玉所說的話,她的心不禁開始急速跳動,臉頰也變得火熱。她立刻收斂心神,走進禪房,坐在禪床上。然而,她的心神無法安定,一時間仿佛有千軍萬馬在心中奔騰,使得禪床也開始搖晃起來,她感覺自己似乎已經不在庵中了。
接著,許多王孫公子紛紛向她求婚,還有一些媒婆強行拉扯著她要帶她上車,但她都堅決不肯去。過了一會兒,又有盜賊來劫她,手持刀棍逼迫她,她隻得哭喊著求救。這聲音驚醒了庵中的女尼和道婆等人,她們都拿著火把來看個究竟。隻見妙玉兩手張開,口中流著口水。她們急忙叫醒她,隻見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兩頰通紅,她大罵道:“我是有菩薩保佑的,你們這些惡徒敢對我怎麽樣!”眾人都被嚇得不知所措,紛紛說道:“我們都在這裏呢,快醒過來吧。”妙玉說:“我要回家去,你們有沒有好心人送我回去?”
道婆指著前方說道:“這就是你將要居住的房子。”說完,她又讓其他的女尼們忙碌起來,向觀音菩薩祈禱,並抽取了一根簽。當她們翻開簽書查看時,發現是觸犯了西南角上的陰人。其中一個女尼說:“沒錯。大觀園的西南角原本沒有人居住,所以那裏充滿了陰氣。”她們一邊忙著準備熱水和食物,一邊忙碌著其他的事情。
這個女尼是從南方帶來的,她對妙玉的照顧自然比其他人更加用心。她圍著妙玉坐在禪床上。妙玉轉過頭來問道:“你是誰?”女尼回答說:“是我。”妙玉仔細地看了看她,然後說:“原來是你。”她抱住那個女尼,開始嗚咽地哭泣,說道:“你是我的媽媽啊,如果你不救我,我就活不下去了。”那個女尼一邊安慰她,一邊輕輕地揉著她的肩膀。
道婆倒了一杯茶給妙玉喝,直到天亮,妙玉才安靜地睡去。
道婆點頭稱是,大夫接著說:“這是因為走火入魔所導致的。”眾人紛紛詢問:“這種情況會不會有什麽影響?”大夫回答:“幸好她打坐的時間不長,魔氣侵入得並不深,還有救治的可能。”於是,大夫開了一副降伏心火的藥方,妙玉服下後,病情稍微好轉了一些。
然而,外麵那些遊手好閑的人聽到了這個消息,便開始編造各種謠言說:“她這個年紀,哪裏能忍受得了這種病痛。更何況她長得如此風流倜儻,性格又聰明伶俐,以後不知道會被哪個有福氣的人得到,真是便宜了那個人。”過了幾天,妙玉的病情雖然略有好轉,但精神狀態仍未恢複,時常顯得有些恍惚。
在一個明媚的春日裏,惜春正安靜地坐在那裏。突然,彩屏走進來,帶著一絲緊張和好奇的表情對惜春說:“姑娘,您知道妙玉師父最近發生的事情嗎?”
惜春微微一愣,然後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彩屏回答:“我昨天無意中聽到邢姑娘和大奶奶在談論這件事。據說,自從那天他和姑娘下棋後回家,晚上突然被邪靈附身,嘴裏胡言亂語地說有強盜要來搶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恢複過來。”
惜春聽了,心中不禁為妙玉感到惋惜,默默地沉思起來。她心想:“妙玉雖然為人清高,但終究還是與塵世有所牽絆。可惜我生在這種家庭,不能像他那樣出家修行。如果我能出家,那麽就不會受到邪魔的侵擾,心境可以一念不生,萬緣俱寂。”
想到這裏,惜春似乎突然有所領悟,仿佛得到了某種啟示。她情不自禁地開口吟詠道:
大造本無方?,雲何是應住。
既從空中來,應向空中去。
占畢,命丫頭焚香。自己靜坐了一回,又翻開那棋譜來,把孔融、王積薪等所著看了幾篇。內中“荷葉包蟹勢”、“黃鶯搏兔勢”都不出奇,一時也難會難記,獨看到“三十六局殺角勢”,覺得甚有意思。正在那裏作想,隻聽見外麵一個人走進院來,連叫彩屏。未知是誰,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