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鴛鴦女殉主登太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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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鳳姐在聽到小丫頭的話後,她的心情變得異常複雜。她既感到憤怒,又感到焦慮,同時還充滿了傷心。在這種強烈的情緒衝擊下,她突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痛,喉嚨一緊,竟然吐出了一口血。接著,她的眼前一黑,身體無力地昏倒在地上。
    平兒見狀,立刻驚慌失措地跑過來扶住鳳姐。她急忙叫來了一些仆人,讓他們幫忙攙扶著鳳姐,慢慢地將她送到了自己的房間。在房間裏,平兒輕輕地將鳳姐安放在炕上,然後立刻叫小紅去倒一杯開水,小心翼翼地送到鳳姐的唇邊。
    鳳姐喝了一口開水,雖然仍然昏迷不醒,但至少暫時穩定了病情。這時,秋桐走了過來,簡單地看了一下鳳姐的情況,便默默地走開了。平兒也沒有叫她留下。
    就在這時,豐兒站在旁邊,平兒便對他說:“你快去告訴邢夫人和王夫人。”於是,豐兒立刻將鳳姐吐血的情況以及她現在無法照應自己的情況告訴了邢王二夫人。
    邢夫人看著鳳姐,心裏猜測她可能是故意推病藏躲。因為此時女親們都在內裏,她也不便多說什麽,隻是淡淡地說:“讓她好好休息吧。”其他人也都沒有什麽話要說。
    這晚,親友們紛紛前來探望,幸好有幾個內親在場照應。
    在鳳姐不在場的情況下,家中的仆人開始偷懶休息,場麵變得混亂不堪,吵鬧聲此起彼伏,已經無法維持正常的秩序。到了深夜二更時分,遠道而來的客人離去後,家人們開始準備為去世的老太太舉行辭靈儀式。在孝帷內,女眷們紛紛流下了悲傷的淚水。
    就在這時,鴛鴦突然哭得昏厥過去,大家連忙扶住她,拍打她的臉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漸漸蘇醒過來。鴛鴦醒來後,說出了一番令人震驚的話:“老太太疼了一場,要跟了去。”眾人原本以為這隻是人在悲痛之中的胡言亂語,並沒有太在意。
    到了辭靈儀式的時候,現場聚集了上百人,但奇怪的是,鴛鴦卻不見了蹤影。由於大家都忙於處理各種事務,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直到琥珀等一幹人開始為老太太哭泣祭奠時,他們才發現鴛鴦不見了。雖然心中擔憂鴛鴦可能是因為哭得太過疲憊而暫時去了別處休息,但他們也沒有多說什麽。
    在告別了逝者之後,賈政走出靈堂,叫來了賈璉,詢問關於送殯事宜的安排。兩人商量著如何派人留守家中。賈璉回答說:“上人裏頭,已經派了芸兒在家照應,所以不必再派人去送殯;至於下人裏頭,已經派了林之孝一家子負責拆棚等事務。但我不知道裏頭應該派誰來看家?”
    賈政說:“我聽你母親說,你媳婦生病了,不能去送殯,所以讓她留在家裏。你珍大嫂子又說你媳婦病得很嚴重,還讓四丫頭陪著她,帶領了幾個丫頭和婆子,照顧好上屋。”賈璉聽了這番話,心裏想:“珍大嫂子和四丫頭兩個人關係不好,所以故意不讓她去。如果是上頭的事情,就算她去照應也是沒用的。再說我們家裏還有一個生病的人,也很難照顧得好。”
    經過一番思考,賈璉回答賈政說:“老爺您先休息一下,等我進去商量好了再回來告訴您。”賈政點了點頭,賈璉便進了屋子。
    在這一刻,鴛鴦突然哭了起來。她想到自己一直跟隨老太太生活,卻一直沒有一個穩定的歸宿。盡管大老爺現在不在家,但她對大太太的行為感到不滿。她知道老爺是個不管事的人,以後家裏可能會變得混亂不堪。她們這些人豈不是要被他們擺布了嗎?誰被安置在家裏,誰配得上小子,她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折磨,倒不如死了幹淨!但是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死去……
    一邊想著這些,鴛鴦一邊走到了老太太的套間屋內。剛一跨進門檻,她就看到燈光昏暗,隱約看到一個女子拿著汗巾子,似乎想要上吊。
    鴛鴦並沒有感到害怕,心裏想:“這個人是誰?她的心事竟然和我一樣,看來她已經走在我前麵了。”於是她問道:“你是誰?我們兩個人的心情是一樣的,要死就一起死。”那個人卻沒有回答。鴛鴦走到她跟前一看,發現並不是這個屋子的丫頭。再仔細一看,她感覺到一股寒氣襲來,那個人瞬間就消失了。鴛鴦愣住了片刻,然後退到炕沿上坐下,細細地思索著:“哦!原來是這樣。這是東府裏的小蓉大奶奶啊!她早就去世了,怎麽會來到這裏?一定是來找我的。那她又為什麽要上吊呢?”想了想,她恍然大悟:“對了,一定是來教我如何死去的方法。”
    鴛鴦在心中這樣一想,那種邪念如同毒草般侵入她的骨髓。她無法再坐在原地,於是站起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她打開自己的妝匣,從裏麵取出了那年剪下的一縷頭發,緊緊握在手中,然後從身上解下一條汗巾,按照秦氏剛才比劃的地方拴上。
    她又哭了一場,聽到外麵的客人都已經散去,擔心有人會突然進來,於是急忙關上屋門。接著,她端起一個腳凳,站了上去,將汗巾拴在扣子上,套在自己的咽喉處,然後用盡全身力氣蹬開了腳凳。就這樣,鴛鴦的咽喉被氣絕,香魂離開了肉體。
    她的魂魄在空中飄蕩,無處可去,就在這時,她看到秦氏的身影隱隱在前。鴛鴦的魂魄急忙趕上,喊道:“蓉大奶奶,你等等我。”那個人回答道:“我並不是什麽蓉大奶奶,我是警幻的妹妹,可卿。”鴛鴦疑惑地問:“你明明是蓉大奶奶,為什麽說不是呢?”那人解釋道:“這有個緣故,等我慢慢告訴你,你就會明白了。我在警幻宮中,原本是個鍾情的首座,負責管理風情月債。降臨塵世後,我自然成為了第一情人,引導這些癡情怨女早日歸入情司。所以,我應該懸梁自盡。但因為我看破了凡間的情欲,超越了情海,進入了情天,所以太虛幻境中的‘癡情’一司竟然無人掌管。現在警幻仙子已經將你補入這個職位,代替我掌管這個部門,所以我來引導你前去。”
    鴛鴦的魂魄問道:“我是個最無情的人,怎麽能算作有情的人呢?”那人回答:“你還不明白。世人都把淫欲之事當作‘情’字,因此做出傷風敗俗的事情,還自認為風月多情,無關緊要。但他們不知道‘情’這個字在喜怒哀樂未發之時就是個性;當喜怒哀樂已經發出來時,就變成了情。至於你我之間的情,正是未發之情,就像花朵含苞待放一樣。如果等到它發泄出來,這份情就不再是真情了。”鴛鴦的魂魄聽了這番話,點頭表示理解,便跟著秦氏可卿離去了。
    在這個地方,琥珀告別了靈,聽從邢王二夫人的分派,負責看家。她心裏想著要去問鴛鴦明天如何坐車,於是便在賈母的那間屋子裏找了一遍,但沒有找到鴛鴦。接著,她又來到套間裏尋找。剛走到門口,她發現門是關著的。從門縫裏往裏看,隻見燈光半明半滅,影影綽綽,讓她心裏感到害怕。她又沒有聽到屋裏有什麽動靜,於是走回來說道:“這個蹄子跑到哪裏去了?”突然,她看到了珍珠,便問她:“你見過鴛鴦姐姐嗎?”珍珠回答說:“我也在找他呢,太太們等著他說話呢。他可能已經在套間裏睡著了吧。”琥珀說:“我剛才已經看過了,屋裏沒有他。而且那燈也沒有人夾蠟花兒,漆黑一片,怪嚇人的,所以我沒有進去。現在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於是,琥珀和珍珠一起走進套間。這時,正好有人在夾蠟花。珍珠說:“誰把腳凳放在這裏啊?差點兒把我絆倒了!”說著,她往上一看,嚇得“噯呀”一聲,身子往後一仰,咕咚一聲倒在了琥珀身上。琥珀也看到了這一幕,立刻大聲叫喊起來,但她的兩隻腳卻動彈不得。
    外麵的人們也都聽到了這個聲音,紛紛跑進來一瞧究竟。大家議論紛紛,立刻將這個消息報告給了邢王二夫人。王夫人、寶釵等人聽了之後,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急忙跑去查看情況。邢夫人感歎道:“我沒想到鴛鴦竟然有如此堅定的誌向!快去告訴老爺這個消息。”
    隻有寶玉聽到了這個消息,頓時嚇得雙眼瞪得大大的。襲人等人都慌忙上前扶著他,勸慰道:“你要哭就哭出來吧,別憋著氣。”寶玉費了好大的勁才哭出聲來,心裏想:“鴛鴦這樣一個人,竟然選擇了這樣的死法!”他又想:“天地間的靈氣,似乎特別鍾愛這些女子。她算是找到了一個理想的歸宿。我們這些男子,究竟是濁物還是老太太的兒孫,誰能比得上她呢?”想到這裏,寶玉的心情又變得愉快起來。
    在那個時候,寶釵聽到了寶玉的哭泣聲,於是她趕緊從房間裏出來。當她走到寶玉跟前時,卻發現他又笑了起來。襲人和其他人都驚慌失措地說:“不好了!寶玉又要發瘋了!”寶釵卻平靜地說:“沒關係,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寶玉聽了寶釵的話,更加喜歡她了,心裏想:“原來她還知道我的心意,別人怎麽可能知道呢?”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賈政等人走了進來,他們感歎地說:“真是個好孩子啊!老太太疼他是有道理的。”於是賈政立刻命令賈璉出去,讓他連夜去買棺材,將鴛鴦裝殮起來。第二天就要跟著老太太的靈柩一起出殯,讓鴛鴦停在老太太的棺木後麵,以實現他的心願。賈璉答應了賈政的命令,立刻出去辦理。而此時,賈母被安置在裏間的屋子裏,鴛鴦也被放了下來,陪伴在他的身邊。
    平兒得知了這個消息,立刻趕到襲人、鶯兒等一幹人的身邊,與他們一同悲痛欲絕地哭泣。其中,紫鵑也想起了自己的未來,感到一片茫然,她多麽希望自己能跟隨林姑娘而去,既能保全主仆之間的深厚情誼,又能找到一個歸宿。然而現在,她卻孤零零地留在寶玉的屋內,雖然寶玉對她依然柔情蜜意,但這些已經不能給她帶來真正的安慰。因此,她的哭聲更加哀切。
    王夫人隨即傳喚了鴛鴦的嫂子進來,讓她負責入殮事宜。接著,她與邢夫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在老太太的遺物中賞給鴛鴦的嫂子一百兩銀子,並表示等事情平息後,還會將鴛鴦的所有物品都賞賜給他們。鴛鴦的嫂子感激涕零地磕了頭,然後高興地說:“我們姑娘真是有誌氣、有福氣!不僅得到了好名聲,還有如此隆重的葬禮!”旁邊的一個婆子卻冷笑道:“嫂子,你現在為了一個死去的姑娘賣了一百兩銀子就這麽高興;要是當初她嫁給了大老爺,你豈不是能得到更多的錢財?那時候你豈不是更得意?”這番話讓鴛鴦的嫂子頓時臉紅耳赤,隻好匆匆離開了。
    剛走到二門時,她看到林之孝帶著一群人抬著棺材走了過來。她隻得跟著進去,假裝哭泣著幫忙安葬鴛鴦。
    賈政因為鴛鴦為了賈母而去世,決定要為他上香。他點燃了三炷香,向靈位行了一個揖,並說:“他是為殉葬而死的人,不能被當作普通的丫頭來看待。你們年輕一輩都應該向他行禮。”聽到這番話,寶玉非常高興,走過來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賈璉想起他平時的好處,也想上前行禮,卻被邢夫人阻止道:“已經有一個人就行了,別再讓他承受太多。”於是賈璉便不再上前。
    寶釵聽到這些話,感到非常不自在,於是說道:“我本來不應該給他行禮,但是因為老太太去世了,我們都有未完成的事情,所以不敢胡作非為。他願意為我們盡孝,我們也應該托付他:好好地為我們侍奉老太太西去,稍微盡一點心意吧!”說著,她扶著鶯兒走到靈前,一邊奠酒,眼淚早已撲簌簌地流了下來。奠酒完畢後,她又拜了幾拜,狠狠地哭了一場。
    眾人對寶玉和他的伴侶的看法各不相同。有些人認為他們兩個都是傻子,沒有頭腦;而另一些人則認為他們心地善良,待人真誠;還有一些人則稱讚他們懂得禮儀,知道如何尊重他人。賈政聽了這些不同的觀點後,反而覺得很滿意。
    於是,大家開始商量誰來負責看家。最後決定還是由鳳姐和惜春來負責,其他人都去陪伴靈柩。這一夜,大家都無法安心入睡。到了五更時分,外麵傳來了齊人的哭聲。
    到了辰初發引的時候,賈政作為家中的長子,穿著喪服,哭泣著,盡孝子之禮。靈柩出了門,沿途都有各家前來路祭,風光無限。這一路上的美景,就不必細說了。
    走了半日,終於來到了鐵檻寺安放靈柩。所有的孝男孝女都應該在廟裏陪伴靈柩過夜。這裏就不再贅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