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師妹別怕,我是瞎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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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是真正的邪魔……”
    淩真人兩眼發直地看著遊蘇,他又驚又怕,雙腿也不聽使喚,像篩糠似的亂顫起來。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已經過去,天空不再是一片漆黑,遙遠的天際孕育著霧蒙蒙的白。
    遊蘇渾身的血汙,狂暴邪惡的氣息在他周身不停亂竄。他拔出墨鬆劍對準淩真人的心口,準備進行淩真人最終的審判。
    “別殺我…我求你了…”淩真人好像被掏空了靈魂一般,木然地連連央求著,“我什麽都可以給你,什麽都可以告訴你,別殺我……”
    遊蘇踩著淩真人胸前的傷口,用腳研磨著翻紅的血肉,淩真人痛苦地蜷縮在一團,卻無力推開遊蘇的腳。
    “隻要你告訴我如何才能把邪祟和人剝離開,我讓你活。”遊蘇語氣嚴肅,給出了自己最後的憐憫。
    淩真人聞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強忍著胸口處的劇痛諂笑著:
    “我知道!我能救你們!隻要你讓我活,我一定可以幫你師妹師娘變回正常人!”
    遊蘇不耐煩地歎了一口氣,揮劍斬斷了淩真人的手筋,“我讓你先說!”
    “我說!我說!”淩真人高聲喊著,“你把乾坤袋給我,我拿給你看。”
    遊蘇蹙了蹙眉,以劍挑起淩真人藏在腰側的乾坤袋,甩到他的臉上。淩真人拿到乾坤袋,摸出那塊通體墨色的辟邪令,顫巍巍地舉起來交給遊蘇。
    “伱接過去,就懂了。”
    遊蘇右手依舊持劍威脅著淩真人,有些遲疑,但還是伸出左手接過玉佩。
    刹時間,那令中居然憑空冒出一隻魚頭惡犬衝著遊蘇撕咬而來!赫然是那隻提燈鬼!
    遊蘇大吃一驚,連忙提劍來斬,這提燈鬼卻敏捷異常,搭在遊蘇臂上躲開了這一劍。
    就在它即將咬上遊蘇肩膀的瞬間,它對上了遊蘇漆黑如墨的眼瞳,宛如罪臣拜見君王,它怔在臂上不再動彈,顫栗著低下了自己的頭。
    淩真人看著這峰回路轉的場景一臉驚詫。
    他從小便與常人不同,喜歡這些詭異的怪物。這提燈鬼是主上賜給他的第一隻邪祟,他十分珍惜,飼養至今早將其看作是最信任的夥伴。
    直到此刻看見提燈鬼呲著獠牙慢慢爬向了自己,他徹底心如死灰。
    遊蘇也沒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本想繼續發問,淩真人卻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道:
    “救不了的,你別想救她們了…她們身體裏的,可是那個級別的邪祟啊…被它們盯上的人,逃不掉的……”
    “你說清楚點!”
    淩真人卻好似沒聽見遊蘇在說什麽,繼續神神叨叨的重複著四個字:
    “神啟出雲、神啟出雲……”
    即使是提燈鬼開始在他身上大快朵頤也叫不醒他,濺出的血染紅了草麵,他卻宛如沒有了痛覺一般任其撕咬。
    遊蘇一臉困惑,明明提燈鬼剛才還對自己充滿惡意,為何僅僅是對視了一眼後就對淩真人倒戈相向?難道這也是那塊腐肉的功效?淩真人說的神啟出雲又是什麽意思?出雲,是出雲城的出雲嗎?
    誰料淩真人竟突然抬頭,兩隻眼珠還因慣性被帶地脫落了下來,他用空蕩的眼眶直勾勾盯著遊蘇,喉嚨裏擠出嘶啞刺耳的聲音:
    “主上融合了真主,你們都得死!而我會從地獄裏爬出來,換你們下去!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你可一定要…好好活著啊!”
    話音剛落,提燈鬼已張開血盆大口將淩真人的脖頸一口咬斷。
    遊蘇看著被啃的露出大片白骨髒器的淩真人,隻覺天道好輪回,這個以邪祟為友的畜生最終也死在了邪祟手上。
    直到淩真人被啃噬的隻剩一具森森白骨,遊蘇才執劍邁向瑟縮在原地的提燈鬼。
    提燈鬼似是知曉自己的命運,它沒有一絲反抗,任由遊蘇切下它那突兀的魚頭,然後整具身體化作一灘黏膩的血水,與淩真人的血交雜在一起滲入了土地。
    至此,一切都塵埃落定,遊蘇的心神終於放鬆了下來。
    他望向泛白的天際,太陽還未升起,但世界已經有了光明。
    此時的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但現在不是細想的時候。這遍地的狼藉還要處理,淩真人那待完成的陣法也需要破壞掉。
    他覺得有些疲憊,經曆了這樣一番大戰,居然還要自己給自己擦屁股。但他又覺得有些高興,他沒有違背自己的承諾,他會守護好宗門的一切。
    他不會被淩真人死前的話嚇到,他一定會想盡辦法祛除掉師妹師娘身上的邪祟。
    就算祛除不掉也沒關係,他剛完成了他十八年來最驚心動魄的壯舉,此刻正是意得誌滿時,遊蘇隻覺舉世皆敵也無所謂。
    遊蘇撿起那枚染著血汙的乾坤袋和那塊辟邪令,放在手上掂了掂。
    他沒有急著竊喜,而是收起這筆意外之財,起身走進了灰蒙的霧氣裏。
    ……
    “師兄人呢?”
    梳著垂掛髻,紮著蘭花簪的少女鬼鬼祟祟地趴在窗沿上,從窗上那個一指寬的紙洞往裏窺探著。
    少女一襲青翠色的柳綠桃紅裙覆身,點著腳尖,腳踝纖細,骨節玲瓏。
    她熬了一整夜,手都快寫斷了才把那白蛇傳下部趕了出來,想到這個甩手掌櫃般的師兄就來氣,所以打水洗浴前才忍不住來這裏看看師兄睡著時的醜態,以此泄憤。
    她敢對天發誓她絕不是慣犯,頂多看過幾次而已,這洞也絕不是她戳的,而是自己破的。
    “他背著我幹什麽去了?不會是…偷偷去逛青樓了吧?”姬靈若小臉霎時變得俏紅,氣得跺了跺腳,打算等師兄回來一定要好好拷問他。
    隨即便去打燒好的熱水洗沐去了。
    沐浴房內。
    姬靈若解開細鏽雲紋的白色褻衣和一條薄薄繡褲,先用足尖試了試水溫,溫度剛好,便姍姍沒入水中。
    她嘟起薄唇,越想越覺得生氣。師兄不過才剛成人倆天就這麽急不可耐了嗎?這樣斷送自己的修仙之途,當真是個色急攻心的傻子,果然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直到水溫變涼,她才想起太過專心想師兄的事兒,小衣都還晾在外麵沒取。
    隻好在心中又暗罵了遊蘇一句,披起一件薄紗浴袍出去取衣。
    晨風拂過,雖是夏末,身上沾滿水珠的姬靈若還是打了一個哆嗦。
    恰在此時,宗宅的大門被輕輕推開。
    滿身血汙髒泥的遊蘇溜了進來,他環視著宗門的一切,隻覺是如此親切溫馨。
    直到看見視線中央那具白玉凝脂堆砌而成的身子,倆人俱是愣在原地,遙遙對視。
    “啊!”
    少女的尖叫山鳴穀應。
    “師妹別怕,我是瞎子啊……”
    少年的辯解聲若蚊蠅,遂兩眼一黑,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