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破邪金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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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嬌日暖,城主府前卻是死一般的寂靜,鳥雀似也忍受不了這壓抑的氛圍,結群飛掠。
顧垚四字一出,有人疑惑、有人驚恐、還有人不敢置信,遊蘇儼然成為所有視線交匯的中心。
“顧仙師,何出此言?”遊蘇風輕雲淡。
顧垚卻沒有回答,他緊緊盯著少年,目光中藏著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
柳城主見狀,連忙撫平袖口走至二人之間,道:
“顧師兄怕是誤會了……這孩子性格溫和安分守己,從小便在這出雲城中長大,連城門都沒出過幾次,怎麽會染上邪魔呢?要不顧師兄……再確認一次?”
顧垚聞言,瞳中金光褪散,他斜睨了一臉為難的柳城主一眼,眼神鋒利而不屑:
“你不信我,還是不信金瞳?”
柳城主咬咬牙,向前一步,拱手低頭道:
“還請顧師兄再試一次。”
顧垚冷哼一聲,隻當是這同門師弟離宗太久,忘了那些神山天牢裏被金瞳直視後要死要活的邪修。
同時又為這個垂垂老矣卻始終不肯認命的師弟感到悲哀,他自然清楚,若是管轄的區域內出現了被邪祟侵蝕的人,城主便是最大的擔責人。倘若少年真是邪祟,這師弟還想靠著玄霄宗的俸祿破境便是癡心妄想。
他一撫袖,似是要柳城主死心,漠然道:
“方才讓你們逐一前來,便是為了完成我來此的第三件事,那就是看看你們有誰,失心瘋當了邪神的奴仆!”
“我這金瞳,能勾起對視者心底的嗔癡惡念,哪怕平日裏再正直的俠客,與金瞳對視亦會扭捏難耐。因為隻要是還未登真仙的人!心中便會有憤怒、有渴望!這是人之常情。尋常修士除非惡念深重或是毫無自製力者,起碼都能堅守本心不至失態。倘若被邪祟沾染,其邪念就會被無限放大,與金瞳對視後這邪念便如用紙包不住的火,會讓其在朗朗乾坤下原形畢露。”
修士們聞言這才恍然,難怪自己方才與顧垚對視後心裏邪念頻生,壓根不敢再直視他,此時皆是慶幸柳城主管理有方,讓出雲城安樂至今從無邪祟,才讓自己沒有露出醜態。
“金瞳雖厲,卻也有兩種人能站在我眼前無動於衷。”
眾人皆是回神,被顧垚的話吸引了全部注意。
“第一種,先天心澄如鏡、純潔無垢之人。這種人是天道灑落的種子,是神明在人間的投影,他們不會產生任何的惡,哪怕是世間最深的黑暗,也汙染不了他們半分。古往今來近萬年,這樣的人屈指可數,但當世我玄霄宗!就有這樣一位神女!”
顧垚語氣頗為自傲,在場修士無不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和這種傳說中的人物居然生活在同一個時代,不禁交頭接耳猜測起有關這位神女的一切。
“柳師弟,莫不是你想告訴我,中元洲尚有一位蒙塵明珠,就藏在你這出雲城中?”
“這……”柳城主啞口,僵在原地看了眼遊蘇,暗暗搖了搖頭。
“倘若不是蒙塵明珠……”顧垚冷笑著緩步而行,走到遊蘇近前。
他微微低頭,與遊蘇的臉隻有一拳之隔,他直視著遊蘇的眼睛,語氣冰冷而危險:“那隻能說明那人身體裏藏的,是連我都看不穿的邪祟!”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心涼半截,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背影單薄的少年。
唯有柳城主,埋首遮住了自己略微上揚的嘴角。
就在這落針可聞的緊張時刻,遊蘇噗嗤一下,竟淺笑出聲。他笑得清朗如風,眾人卻是聽得心寒刺耳,隻當他是藏得太深,如今被人點破強裝鎮定。
顧垚也笑了,笑得冷漠而自信。
“顧仙師笑什麽?”遊蘇噙著笑意問道。
“自是笑你躲到這無名之地的無名之輩身上,也不能逃脫注定被祓除的命運。”
“我卻不是笑此。”遊蘇收斂嘴角,澹然道,“我笑的是顧仙師如此人物,也會被我無心騙了。”
顧垚濃眉一挑,站直了身子睥睨著少年,似乎是在等他說下去。
“我想,還有第三種人能與顧仙師對視而沒有反應。”
“何人?”
“瞎子啊。”遊蘇再克製不住笑意道,“由方才仙師所言可知,對視才是這金瞳起效的關鍵,而我先天目盲一個瞎子,眼睛從小就未見過光,連太陽都照不進來的地方,您這瞳中金光怕是也不行吧。”
“瞎子?”
顧垚一臉驚疑,細細打量著少年那雙明澈的眼睛。遊蘇察覺視線,也不再有所動作任憑顧垚觀察。
直到看了許久,顧垚才確定遊蘇的視線的確空虛無焦,像是兩潭幽深的湖水,始終重疊不到一塊兒。
顧垚並非不知道金瞳對盲者無用,隻是哪怕在中元洲最大的玄霄宗,盲人修士也沒有一人。慣性思維之下,他見到一個靈台境的少年俊彥,行事還與常人無異,自然不可能想到對方會是個瞎子。
要知道與缺手斷腳不同,眼乃神魂之戶,目不能視對修行造成的阻礙可比別的身體缺陷要大得多。
這少年能在這個年紀修煉到這個境界,也不知是受了多少磨難。
顧垚心中唯有感歎,絲毫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欺騙的窘迫。他本就是這樣的人,見有人勤勤懇懇一心向道他便心喜,見有人怠惰懶散浪費天賦他便憤慨。
顧垚對柳城主的態度冷漠,並非是顧垚目中無人,而是年輕時顧垚發現柳城主總是表麵用功,背地裏卻吃喝嫖賭、荒廢時光。同門還皆被其表象所騙與之交好,給了柳許多靈丹妙寶,顧垚出言道破卻反被孤立。直到年限已到,柳無法破境不得不脫離宗門時才知懇求師尊,求了個小城之主的職位賴著玄霄宗的俸祿。顧垚最討厭的便是這種人,隻覺這種人是在玷汙天下修士的求道之心。
但顧垚並非正直的笨蛋,他已想通今日這件事,是有人故意要他難堪。
他看了坦坦蕩蕩的少年一眼,又看了一眼埋頭的柳城主,心中已經明悟了一切。
瞎子才是這個少年身上最關鍵的標簽,柳師弟方才看似仗義出言介紹一通,卻偏偏漏掉此關鍵信息,無非就是想看到我在眾人麵前失算露怯的模樣。
顧垚搖頭,隻歎自己還以為柳師弟俗世曆練六十年會堅定求道之心,沒想到依然是那個記仇陰損的鼠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