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獸生三大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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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原神山,因那偌大雪山之下是一片空原而聞名。
    這個名字極符合北敖洲的氣質。
    有人曾經估量過五洲的麵積大小,其中中元洲最大,但中元洲也擁有著最多的人口。而北敖洲作為第二大的洲域,人口數量卻比妖族所在的東瀛洲還少。
    所以空曠、荒蠻,就是北敖洲的給人的第一印象。
    想從北敖洲最北的北極城趕到空原神山,其路遙遙,更何況遊蘇情況特殊,更不敢拋頭露麵,隻得低調趕路。
    他依舊是那副不露廬山真麵目般的打扮,在雪地裏留下一個又一個的腳印。
    白澤化作袖珍形態的小白貓蜷縮在他的懷中,不時探出個小腦袋出來望,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地轉,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寒風凜冽,雪花紛飛,北敖洲的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美得如同畫卷。
    遊蘇緊了緊身上的獸皮袍子,將白貓擠了出來:
    “出來變大讓我騎。”
    白澤敏捷地在雪地裏滾了一圈,立馬止住墜勢。
    聽見遊蘇的話,白澤氣勢洶洶地朝著遊蘇哈氣:
    “就你還想騎我?你怎麽不讓我騎?”
    遊蘇想了想:“我們輪流。你騎我一會兒,我騎你一會兒。這很公平。”
    白澤晃晃腦袋,“你當我是笨豬不成?我騎你跑多快,你騎我走多慢?我是虧本買賣!”
    “那你也別上我身,你很髒。”遊蘇嫌棄道。
    其實遊蘇也知道他不可能讓白澤變回原型讓他騎著趕路,有沒有被神獸認隻是次要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那樣太過招搖。白澤在北敖洲算是家喻戶曉的神獸,被人看出來很容易引來無端之禍,這顯然不是一人一獸希望看見的。
    白澤聞言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毛發,它趕緊舔了兩口想補救一下。但它身上的塵垢已經積攢了好多年,哪裏是一時就能舔幹淨的。
    “說得跟你很幹淨似的。”白澤翻了個白眼,然後悠閑地跟在遊蘇的腳邊。
    此時雖然亮如白晝,但實際時間還隻是中元洲的黎明之前,所以這條本就人跡罕至的路上更是一個人都看不見。
    這也讓白澤放鬆不少,敢從遊蘇的懷中跳出來自己走走。
    “得找個地方洗個澡。”遊蘇喃喃道。
    在中元洲的時候,因為每日都要練劍和‘練劍’,所以無論冬夏都會每日沐浴保證身體清潔,那裏有火符之陣隨時都能用熱水,清冽的山泉水又取之不竭,所以洗澡對遊蘇而言是一件習慣的不能再習慣的事情。
    可自從跳入海底之後到現在,都已經一個多月沒有洗過澡了。在雪桑部落的時候,火燭都是稀缺的資源,又怎麽可能舍得經常燒水沐浴。到了北極城,卻也因為意料之外的變故沒能享受多久就又要趕路。
    “洗澡是什麽?”
    “燒一桶熱水,泡進去,用肥皂塗身,將身子洗幹淨,此為洗澡。”遊蘇解釋。
    “不會淹死嗎?”白澤還沒見過那麽多水。
    “有一個聖人曾說過,洗澡乃是世間三大美事之一。所以你隻要不舒服到暈過去,就不會被洗澡水淹死。”
    “有那麽厲害嗎……”白澤不屑一顧,又問道:“是哪個聖人?”
    白澤對遊蘇口中這個聖人很是好奇,因為就連它自己都從以前那些上蒼山祈福的人口中偷聽過,白澤就是聖人降世才會同時出世的神獸。
    雖然它知道其實自己就是那麽水靈靈的誕生在了蒼山頂,跟所謂的聖人毫無關係,但它還是對聖人這二字充滿了興趣。
    “就是我。”遊蘇毫不害臊地回答。
    話音一落,白澤被氣得左腳一軟,將臉都栽進了雪裏。
    心想要是讓我應運而生的聖人是你,我恨不得鑽回土裏。
    它趕忙甩甩腦袋:“到我家祈福的人那麽多,像你這麽不要臉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遊蘇沒有理它。
    就這樣又走了一會兒,大抵是覺得無聊至極,白澤為了能聊天解悶隻得暫且默認遊蘇就是那個聖人:
    “那另外兩件美事是什麽?”
    “吃飯。”
    “嗯嗯!沒錯!沒錯!”白澤輕快地點動著貓頭,非常罕有的對遊蘇的話表示極度讚同,“那另外一件呢?”
    “睡覺。”
    “沒錯!看來你還真有點聖人之姿!”白澤開心地跳了起來,覺得遊蘇真是厲害,竟將它喜歡的事情全部猜中了。吃飯睡覺,除了那個洗澡。
    遊蘇卻沒有表現得多高興,隻是回頭瞥了它一眼,淡淡問道:
    “這世上有公白澤嗎?”
    白澤略微偏頭,茫然道:“可能有吧。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說的睡覺不是你理解的那個睡覺。等你找到一頭公白澤,你就知道我說什麽了。”遊蘇腳步不停。
    白澤愣在原地一頭霧水,“你別賣關子啊你!”
    但遊蘇就是不理他。
    寒風呼嘯,遊蘇即使獸皮傍身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白澤見縫插針,提議道:
    “要不我們回頭吧?不然到下一個城鎮,得要走多久啊……休息好了我們才有力氣上路啊,正好你還能去洗澡。對了,給我準備兩個熊掌就夠了,要熱的那種。”
    熊掌即使在北敖洲也是稀奇玩意,前幾日白澤和雪桑部落的人一起趕路,有好的自然緊著它吃。在那山洞中餐風飲露三十年偶爾才開開葷的白澤也是大驚失色,沒想到火烤過之後的熊肉竟比生的好吃那麽多,完全就像是給它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殺城主的是我不是你。”遊蘇冷淡回答。
    在雪地裏趕路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再美的風景也有看膩的時候。白澤便繞著遊蘇的兩條腿走八字,來尋得一絲趣味。
    遊蘇故意突然停頓一下,讓白澤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他的腳後跟上。
    白澤罵罵咧咧地走開,用爪子揉著自己毛絨絨的腦門,它不屑道:
    “說得多了不起似的,殺個同境修士給你厲害的尾巴都翹天上去了。”
    遊蘇聞言也是恍惚,倒是完全沒在意白澤的嘲諷。
    他現在已經大概能確定自己就是凝水上境,可曾幾何時,這個境界還是他不敢奢望的。
    在出雲城的時候,凝水上境圓滿的柳城主在他看來就是城中最強之人,但沒想到才過去將近一年,自己就已與當時的城主同境了。
    倘若他還在玄霄宗,若是願意的話,他甚至可以和他們一樣到一個偏遠的小城搞個城主當當。
    但他隻是一個獨在異鄉的旅人。
    等等……那豈不是說他的境界都已經趕上師尊了?!
    “你是蒼山生出的山靈,為什麽這麽弱?”遊蘇好奇地問。
    白澤聞言就連胡子都氣炸了毛,“我隻是累了!不然隨便吃掉你!”
    遊蘇卻是吐槽:“你說自己是山靈,估計蒼山自己都不想承認。”
    白澤氣鼓鼓地就扒在遊蘇的小腿上想狠狠咬他一口,可下嘴之處隻有厚實的獸皮,根本傷不到遊蘇。
    “你少多管閑事!我這是在隱忍!”
    遊蘇卻一語道破小神獸的偽裝:“進洞的時候,你的眼睛是猩紅之色。但直到現在,你的眼睛都再沒變過顏色。為什麽?”
    白澤腳步一頓,但遊蘇卻完全沒有要等它的意思。或者說自顧自趕路的遊蘇,根本沒有把這件事看得多重要。
    白澤快步跟了上去,頭也低了一些:
    “其實……我好像知道自己被那些人騙了……”
    “嗯,我想你也應該沒笨到那種地步才對。”遊蘇隨口說著。
    白澤怒不可遏,卻又無可奈何:“他們給我留了好多吃的,像以前來找我祈福的人一樣,以此請求我保護好那些大石頭。他們說得那麽好,給的食物又那麽好吃,我當然願意了……但是我卻發現我越來越暴躁,也越來越懶惰,本來我還會經常在山上獵食,後來卻隻想窩在洞裏。餓了就睡,睡醒就餓。慢慢慢慢,連力氣都沒了……”
    “是軟神散。”遊蘇很快就給出了答案,“這是人族修士捕獵大型靈獸時常用的一種藥物,他們會將軟神散注射到這些靈獸愛吃的獵物身上,等靈獸大快朵頤的時候,軟神散就會消磨靈獸的意誌與力量,從而能讓他們輕而易舉地捕獲成功。”
    “那他們怎麽不來抓我?”
    “用軟神散可馴服不了靈獸,用這個散是為了獵殺靈獸,奪得它們身上的珍貴材料。但因為你是白澤的緣故,他們不敢殺你,隻敢騙騙你。”
    “哦……”
    白澤哦完,久久沉默。
    它對自己被騙的事情感到十分憤怒,但又對喪失力量的自己感到很是無奈。自己居然那麽輕易就被騙了,這個山靈當得的確太糟糕了些。
    “軟神散不是毒藥。好好修煉,不要再碰那東西,力量有機會回來的。”遊蘇對這個漫長旅程中的唯一夥伴表麵冷淡,但實則還是溫柔的。
    “真的?!”白澤表現得很興奮,“對了!你說他們都不敢殺我,那我在他們麵前發瘋是不是都可以?!”
    遊蘇回頭,像看傻子一樣看著白灰色的小貓,然後提著它的後頸,又將它塞回了懷間。
    “狗急都會跳牆,更何況人。”
    遊蘇拍了拍白澤圓滾滾的腦袋,“不過要是不能殺白澤的傳聞是真,等哪天你真的遇到非殺不可的人,你就自己往他的劍上撞。雖然方法笨了點,但終歸是個同歸於盡的方法。”
    “不要!”
    白澤搖頭,它不怕冷,但也不會不喜歡溫暖的地方,而遊蘇的懷間就格外的暖和。這個人類雖然討厭,但是就像一個小火堆一樣暖烘烘的。
    “我就是說說,打不過的時候嚇嚇他們就好,又不是真的要去死。”
    生存是動物的本能,靈獸也不例外,即使通了靈成了神獸,惜命這個天性也是刻在骨子裏的。
    “那就躲好。前麵有房子了,沒事別暴露出來。”
    遊蘇將白澤的頭塞了進去。
    ……
    陽光穿透雲層,斑駁地灑在村莊上,給這片寂靜之地添上了一抹溫暖的色彩。
    遊蘇四下打量,才確定了這裏荒無人煙,是早廢棄了的村落。
    這並非稀罕事,畢竟這冰天雪地的,是個人都願意往南邊點走。
    確定無人後,已經許久沒有好好歇過的遊蘇找了間看上去最完善的屋子走了進去。
    幸運的是,這裏還有沒用完的幹柴,和一些帶不走的生活用具。
    其中最救命的,怕就是那個圓滾滾的浴桶了。
    遊蘇找到了奔頭,便到屋外鏟起了雪,通通倒進桶裏。
    用點火術將柴火點燃,雪便也漸漸的融成了水。
    頗費了些功夫,遊蘇才脫幹淨身上的衣服。他冷得瑟瑟發抖,可鑽進了烘熱的水桶後就感覺活了過來。一股暖流從腳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帶走了一路的疲憊和寒冷。
    白澤遊走在水桶簷邊上嘖嘖稱奇,“你不會是要把自己煮熟吧?”
    可下一瞬,遊蘇就將它拽進了浴桶之中。
    白澤撲棱著水花,本能地抗拒著,就好似一位被人強迫的良家小姐。
    但很快,良家小姐就在‘經驗老道’的惡棍的按摩下漸漸不再掙紮。
    它那雙小眼睛瞪得圓圓的,感受著熱水帶來的舒適感。這是常年待在天寒地凍中的白澤從未體驗過的奇妙感受,它腦袋暈乎乎的,半截舌頭都不自覺地歪出了嘴唇。
    “喂,煮熟了?”
    遊蘇抖了抖白澤,但沉迷享受的白澤根本懶得搭理他。它幹脆閉著眼睛,盡情地享受著這份難得的愜意。過了好一會兒,它才緩緩睜開眼睛,用一種滿足的眼神看著遊蘇。
    “你說的沒錯。”白澤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慵懶,讚歎道,“你真的是通曉獸心的聖人!獸生三大美事,吃飯睡覺!還有洗澡!”
    遊蘇啞然失笑,一人一獸在浴桶中靜靜地泡著澡,周圍隻有水聲潺潺和偶爾傳來的風聲。這份寧靜讓遊蘇的心情變得格外平和,他閉上眼睛,任由思緒在腦海中飄蕩。
    驀然間,遊蘇卻突然睜開了眼,因為門外穿來了窸窸窣窣的踩雪聲。